地平线上·炙热之夏

2019年11月21日金马影展，多亏了雯莉送的戏票偶然地观赏了这部电影。电影放映后导演本人到现场和观众作了互动，是一个高挑又有温柔气质的女人。导演提到，这个故事（不论电影或原著）呈现了很多面向，有生死、感情和女性等课题，观众可以多面向地解读这部电影。正因为如此，她觉得透过小男孩古斯（Gus）的视角去呈现这些，是很适合的一个角度。

导演的想法真正地实践到了电影里，其表面就是在叙述小男孩古斯的夏日假期。导演提到的题材也从古斯的个人主观感受去呈现。比如生死，他关注农场周遭动物的尸体、厌恶处理家里农场不断死去的鸡、默默地陪伴爷爷养的马匹在它固执乘凉的树荫下死去。比如感情，他目睹母亲出轨、看见堂兄鲁迪单纯的性欲流露、发现姐姐雷雅恋爱，又看着父亲在母亲的背叛里愤怒丧气。但是更加深刻的，我认为还是从古斯的一切感受经验关照的女性形象。

在这个炎热的夏季，更甚，是一个热浪袭来的夏季，四处干旱，大家心里都隐隐浮躁。处于青春期的古斯，这股浮躁相对大家更明显。电影里的所有角色，除了古斯，都如常地在这样接近灾难性的热浪时节里正常地生活。仿佛也是一次悠闲的假日。即使在到了情节最冲突的时候，暖色调的滤镜和角色深入性子里的理智，柔化了所有的暴力冲击。在如此平缓地叙事基调里，古斯时不时对旁人的顶撞和挑衅，强化了他在这个故事里的主体性。由古斯为主体视角，他周遭的各个女性为客体的话，可以看出许多其与各女性角色之间彼我的表现及其内涵。

（一）母亲

首当其要讨论的，自然是古斯与母亲之间的情感关系。

电影里，母亲对古斯很是理解。理解他不愿到农场帮忙，愿意听他说他画的故事，也知道他喜欢什么杂志。鲁迪太单纯，不懂他复杂的情绪；姐姐雷雅是女孩，又因为父亲比较关照她的学业和兴趣而较为放纵；再者相对古板的父亲，母亲的温柔和理解是古斯在家里较亲近的人。

古斯对女体有平静的好奇和欲望。在片头处，他偷了一本情色杂志。后带到自己的秘密基地，仔细地看着女性的裸体照。这一点有暗示：古斯对于异性的身体有了好奇，也可能有了青春期初现的求知欲。一次在家，他在母亲房门外看着正在梳妆的母亲，像抚摸着杂志上女体的线条一样在远处的空中描绘着母亲的头发。

因为与母亲的亲近，加之对异性的渴望理解，这份注意力他投注在母亲的身上。这是纯粹的情感。不过与此同时，他又发现了母亲和一个他们家最近频频出现的女人很是亲近。直到发现了她们在一处隐秘的森林里热吻，他见证了母亲的出轨。他感觉母亲的背叛，不过却又总是隐隐地忍住不出声。

他冷落母亲，后对鲁迪侵犯母亲的出轨对象让的时候袖手旁观等等。他选择了如此不作为的态度尝试沉淀一切浮动的情绪。除了一向不友善的姐姐雷雅，他对母亲也起了敌意。他对母亲的一切抵触，包括父亲问他母亲在哪里的时候，他恶言相向的叛逆态度更甚。直到母亲选择离家出走，那些母亲的香水和首饰一搬而空，家里使他对异性理智失衡的对象暂时离开，他对女性的异样情绪开始得到了真正沉淀的机会。

（二）姐姐雷雅

雷雅是古斯的姐姐。因为准备公演的关系，她整个夏天都不用到农场帮父亲收拾被热死的鸡的尸体。古斯一直很排斥闻到尸体的味道，所以一直不用做事的姐姐让他妒嫉愤怒。这里有点女权主义的味道。在雷雅身上，好像看不到热浪、父母感情问题和家计问题的担忧。父亲的指使、照顾农场的责任都绕过了雷雅。她可以随性地出入，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当古斯被使唤的时候，她在懒椅上悠哉地躺着。相对古斯，她拥有太多的自由空间。

故不论雷雅做什么，他都喜欢调侃挑衅。他会嘲笑雷雅不让男生喜欢，顺带着她做什么都觉得可笑。雷雅是他对异性和亲情敌对态度的，最尖锐的对象。

不过在母亲离家出走，而父亲酗酒不能理事的时候，古斯担起了照顾农场的责任。他为家里收到的公文签字，自发地处理他一直不喜欢处理的死鸡。大人世界里尖锐的矛盾一下子冲进古斯的世界，母亲的缺席和父亲的困顿间，他终于抱住了姐姐雷雅。意识里他不再排斥这个拥有他想拥有的姐姐，而是发现了姐姐在亲情这里也可以给予的，与母亲同样的关怀和温暖。

（三）玛多

玛多是古斯家附近住的一个女孩，年龄看起来与他相仿。她总在古斯在“寻找”什么的时候出现。古斯在找爷爷走失的老马时候，玛多带他找到了；古斯家里的狗狗离家出走的时候，玛多把它送回古斯家。母亲出走，很多情绪难以消解的时候，玛多被他殴打而不还手。在这异常的炙热夏天，玛多带他找到了最凉快的湖水。

若母亲是古斯对初现异性情欲的投射对象，而雷雅是古斯对异性极端敌对的投射对象，那么玛多则是古斯身为男性与女性平视的关键对象。在玛多说出让他不悦的话时，他可以呵斥玛多、讽刺玛多，甚至像男生殴打男生一样殴打玛多。可是玛多却带着谅解，把他家里走失的狗狗送回他家。

他用自行电车载着玛多到玛多的秘密基地，在那让他感到寒冷的湖水里与玛多亲吻。古斯对异性那异于亲情和友情的情绪，在玛多这里像是找到了心灵和道德上的出口。

所以我觉得玛多是平衡古斯看待亲情与爱情的关键女性。


古斯对女性的情绪是复杂的。从他与母亲的互动里，他爱女性；从他与姐姐雷雅的各式牵扯里，他感到两性在家庭里受到的不公平；从他看母亲的朋友让（Jean）的视角，女性让他觉得神秘莫测又带有掠夺的威胁性；从他与玛多的友情间，男女却不分，是平视的。这个夏日，他对异性的感觉受到了青春期环境和身体起了变化。情欲隐约地投注在母亲身上。后来母亲出轨和离家出走，他与玛多第一次有了友情和亲情以外的异性接触。

这部电影有多面的课题可以讨论，却不一定有确切的答案。导演呈现的是自然而然的现象，其中有些蠢蠢欲动的不安因子。人们因为热浪而浮躁，却不全然为了热浪而浮躁。雷雨终于来了，什么也没有平息，古斯却在种种不安里终于拥抱了母亲。异常炎热的夏天里种种冲突和偶然，使这个小男孩在两性和各种情感间得到了平衡的处理。他接受了雷雅的温柔，坦然承担了父亲的责任，首次尝试了突破亲情和友情的接触。我想，雷雨正是时间及其情绪上的分割线。

于我而言文艺片很难作全面的解读。在我薄弱的文艺片观影经验里，文艺片常常就是表达了什么却又不表达什么的，明明很有距离感却总会在某一刻深触人心的客体对象。观赏这部电影，感受还蛮不可思议的。主要是在很多情节的猜测都一一应验，像是让的出现，总觉得她会是母亲外遇的对象。再者是古斯和雷雅的和解，本设想他们定会在母亲离开后拥抱。还有，古斯和玛多会亲上一次。直观碎片化的，在内心里的小猜测，有果然蒙到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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