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影评
1 ) 再见,少年
大阪,车水马龙的街头,少年微垂着头,漫无目的地游荡,偶尔抬头环顾一下过往的车辆。阳光刺目。周围是城市喧闹而冷漠的嚣声。
郊外的公路笔直地从远方延展过来,夕阳给废弃的建筑涂上一层浓重的金黄,镜头的深处不时有车驶来,在这归家的时辰,都心急火燎般飞驰而过,转瞬即逝。少年有些寂寞,在废墟的旁边一个人喊着“石头剪子布”,跟自己玩起了游戏。
夜幕降临,草地上虫鸣一片,更衬出秋夜的寂静。少年蹲在半人高的草丛里,仔细端详手中的一只虫子,蓦地,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循着市井的嘈杂,少年来到城里的夜市排档,在一个热气腾腾的面摊边,父母抱着年幼的弟弟正在吃宵夜,抬头看看他。父亲说:“再来一碗。”母亲说:“来两碗。”
这是大岛渚的电影《少年》的开头。一个少年的无所事事,无人为伴,可能还多愁善感,和他有些冷漠的、不经心的父母。在战后的日本,也许,这是许多少年的生活,没什么特别,尽管孤单,可是仍有自己的游戏,自己神秘的废墟,只属于自己的秘密。我们中的一些人,不也是这么寂寞地长大的吗。可是接下来我知道了,他和我们并不一样,这场废墟边一个人的游戏,竟是他少年时代唯一的一次;而马路边的游荡和等待,却是这个早熟少年的一份“工作”。
和大岛渚的许多电影一样,这部1969年的作品仍然取材于当时发生在日本的真实事件。少年和父母都被略去了姓名,在父母的口中,他被叫做“小子”。父亲有三次前科,生意失败,于是想到了一个赚钱的好方法,每天让少年和母亲去街头等着,寻机被经过的车辆“撞伤”,然后由他出面勒索司机。有时候是少年一个人,这样寂寞地在路边期待着受伤的机会。
今天的我们,对日本人60年代这个骗钱的把戏早已不陌生了,甚至已经习惯了比这更高明更有煽动性的手段,各种苦情的故事、肢体的残障,都已经不能激起我们出于本性的同情。可当大岛渚用镜头一层一层揭去欺骗的表象,让我观看甚至参与这个少年身体和心灵的受伤时,我感到了无比强烈的震憾,灵魂和少年一起一步步走向绝望。
渐渐地,母亲不再亲自做了,虽然是演戏,可是毕竟是有危险的,偶尔的受伤是免不了的,这份最重要的工作开始由少年一个人来完成,父亲只是不断地收钱,享受,在妻子和儿子面前表功,证明这是个多么天才的主意。少年仅有的亲情来自母亲,给他买一块他最想要的有日历的手表,有时候会在丈夫逼他“工作”的时候为他说话,与丈夫对骂几句。可是遇人不淑,她又能怎样呢?更多的时候,她还要亲自带着儿子出门,提心吊胆地看着儿子撞车,伤心欲绝地骂丈夫和儿子的不争气。我只看见少年的脸越来越安静,面无表情,目光越来越茫然,逐渐地透出一股刺入肺腑的阴鸷和狠来。
镜头追随着他们在日本海沿岸的欺骗生涯,少年对这一套把戏的程序谙熟于心,在父母无休无止地争吵时,他甚至会主动地去为全家完成他的“工作”。而他身上的新创旧痕使他再也无须事先做出伤疤来假装了。大岛渚让少年第一次面对着我们:“我由于伤口疼得太厉害,已不用再说谎话欺骗医生了,被摸到痛的地方,一般的孩子都会说的。”我的心猛地发紧——可是,你早已不是“一般”的孩子了啊,他们身上调皮游戏的伤你没有,父母恨铁不成钢拧出来的伤你没有,有的只是冷酷的现实印在一个13岁的少年臂上、腿上、胸腹上和看不见的灵魂深处深深的青痕和血斑。大岛渚在这之前几年曾用镜头表现残酷的青春,少年的人生只让我想到“惨烈”。
终于,他们的一次行骗被人揭穿了,一家人开始亡命之旅,在旅途中继续做着骗人的营生。旅行的终点是北海道。在积雪覆盖的山路上,父母又一次因为让他“工作”吵起来,少年仍像每次争吵时一样,站在母亲一边。父亲一把扯下他腕上的手表摔在雪地上:“你就是这样笼络小子?”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父亲!
无人理会的弟弟去捡路中间的手表,一辆急驶而来的汽车为避开他轰然撞到了山崖上。父母抱起弟弟落荒而逃。少年走近汽车,车里的少女头倚着窗,大大的眼睛望着他,死了,她红色的靴子散落在雪地上。
回到寄居的旅馆,父亲歇斯底里地发作了,裸露着上身,训斥少年如果不用心“工作”就去切腹,这是他的责任,全家的期待。少年静静地跪着,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死而后已。”
父母又打了起来。少年默默地走出旅馆。北海道的天阴沉着脸,漫天的飞雪悄无声息,逼仄的街道在积雪的重压下像医院里死寂的走廊。拿回来的红靴子在门前的雪地里静静地躺着,快要被雪埋住了。少年定定地立着:“我死后的遗物。”他拿起靴子,“再见,爸爸。再见,妈妈。”然后走向远方无边无际的雪野。我的心悬了起来,预感的那一刻终于来了。这个时候奢谈慈悲和生命的价值是那么苍白无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茫茫白雪,你就收了这孩子吧,一个少年能承受多少、能隐忍多久呢?
被野兽般的父母吓哭的弟弟跟了出来,少年赶不走他。这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却还知道眷顾弟弟,弟弟留住了他。他为弟弟堆了一个大雪人,告诉弟弟,那是一个正义的宇宙人,为消灭地球上的坏人而来,怪兽、鬼和汽车都撞不坏它。可是呀,这个宇宙人也要有人帮助,也要受父亲和母亲的控制。他也想成为这样的人,虽然平凡,却要死得好看。少年和弟弟坐在雪地上,像任何人家两个幸福的孩子一样,讲着他的梦想,享受上苍赐予每个孩子的一样的雪天。然后,我就看见了那个让我全身为之战栗的长镜头,少年突然冲向雪人,挥臂掀去了它的尖顶,又狂舞着双臂试图推倒它。巨大的雪人可怕地沉默着,少年用脚,用身体,用全身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分力量,用年轻的生命,和他想成为的另一个努力地搏斗、撕扯、挣扎……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听见雪从广袤的天空簌簌而下,无边的雪野,彤云密布的天空,镜头纹丝不动,远远地望着着雪地上这个黑衣的少年。
我整个人一下子散了架一般,无法言语,无力思考,似乎一根针深深地刺入我心里,然后看着血渗出来,越洇越大,弥漫了雪地。就像第一次看《悲情城市》,宽美和文清知道了宽荣的死讯,却静静地,哽咽,说不出一句话。为什么悲悯来时,大师们总是要这么静静地,远远地,残忍地,只让我们看着,喉头发热,却不能发一言?这需要多么坚强的心灵来支撑?我是注定拍不了这样的电影的。
最后,一家人终被警方所获,坐火车押送回大阪。车窗外已是北海道的春天,繁花如血,大海碧蓝,天空明朗,有飞机飞过划出优美的雪线。押送的中年人转头问少年:“喜欢大海吗?飞机呢?很漂亮吧。”少年望着窗外,眼前却是漫天的风雪,那个巨大的雪人,和睁着眼睛、发际渗出鲜血的少女,他的眼泪慢慢流出来。“再见了,北海道。”
剧终的这一刹那,一个多小时观看的过程积蓄的绝望和心痛忽然消失了,周围全是空无之物,无处着力,心仿佛也空了,眼泪终于涌出来。我知道,这个13岁的孩子在和自己的少年告别。少年死了。以后,我们将看见一个什么样的长大的少年?
2 ) 少年
大岛渚在1969年关注“碰瓷”现象,一家四口以此谋生,骗术遍及日本南北,从男孩的视角,在扭曲的家庭关系下不得不成为一种理所应当的义务,而折射的却是日本战后支离破碎的社会结构及蜕化变质的赤裸人性,片尾处男孩始终纠结在一起车祸后意外身亡的女孩而哭泣,仿佛是混沌无望的黑夜中微小光芒,良知也许尚未泯灭。
3 ) 《少年》的命运是国家的责任,“碰瓷”孩子的苦难历史
题记:
少年是国家的将来,少年的形象就是国家的形象,而作为电影人记录和辨识就是责任,我们看到许多国家冠以新浪潮的电影时期他们的电影人所做的大多是对于文化和历史的反思,这是文化的需要。
――――卡夫卡·陆(Kavka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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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活,《人证》里有过,在北京话里叫碰瓷,它是一种危险性很大的“职业”,它是经济不平衡时代的必然产物。
孩子沐浴在阳光下这是诗人美好的愿望,真实的人间多少的孩子在大人的暴力和利诱下从事色情、卖艺、乞讨、偷盗和碰瓷的行当,在曾经最大的远东城市上海有多少半大的孩子在街上行乞和偷盗,他们曾经有着父母?他们在哪里?而国家对于儿童、少年的保护又在哪里?从异域大岛诸的《少年》里,我们自己寻访答案吧。
大岛诸的电影是批判现实主义的立场,那面黑太阳的旗子已经表达了他的国家观,而他们一家在街上的碰瓷场面里我们看到的是作为国家象征的膏药旗飞扬。
这是一个少年的自己无法摆脱的境遇,在父母的利诱下走上不归。阿部哲夫饰演的碰瓷少年话语不多,可脸上总是布着愁容,命运让这个小孩异常的成熟,他在这样的生活里只能选择承担。
黄帽子是日本学校规定一年级小学生必须戴的,这是为了保护他们的交通安全,所以,孩子的帽子在本片有着重要的象征意义,帽子成为少年内心渴望安全、平安的心理外延,当帽子被人掷于地下时,少年去水管洗刷的场景说明了他渴望得到的保护。这个细节让本片碰瓷更加有悲剧性。帽子被做母亲的再次扔掉并被汽车碾压的镜头似乎已经说明了少年的境遇。母亲只是让他当碰瓷工具,而作为保护象征的帽子已经成为污浊里的过去。
他们辗转各地为了躲避视线,他们行走在犯罪的边缘,所以父亲的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可以理解,而艺妓羡慕他们一家的话语使观众产生反思和对于社会状态的审视。
这样“谋生”,这样的父母,这样无可测算的未来。影片是少年对于自己生活的片断组成的,这些片断是真实和幻觉的交织,影片在极其阴郁的格局里也有着一抹亮色,母亲和儿子荡秋千的场景表达着他们渴望的生活,可窘迫的存在让他们不得不在歧路上走下去,而在这个过程里父亲的因素占据了极大部分。
日本电影对于父辈的谴责其实有着战败造成的心理阴影(父辈和天皇在镜像寓意里是一致的),于是,他们的孩子就成为了野种,在弱肉强食的事态里为了活着,只是为了“更好的”活着。表象的世界后面永远会有经历者的苦痛,这是纸糊的尘世所不愿顾及的。(我们听到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电视台宣称中国储蓄又增加了多少,然而,我们看到的却是近十年以来劳工工资几乎没有上升,而作为对应参照的房价和学费已经令人咋舌,他们正在成为潜在的忧患),《少年》其实是对于制度本身的抨击,在一个缺乏爱的少年世界里对于存在进行批判。细心的观众可以注意到大岛诸在父亲教子的场景里背后是日本士兵的骨灰盒和国旗,这个意象化的场面和父亲教育儿子努力碰瓷形成强力的对应,他将个体的父子关系和天皇和臣子(赴死的军人)进行比对,从而加深了对于日本社会关系和国家目的的剖析,父权可以为了利益去让后代处在生死之间,作为日本新浪潮的重要导演在这部作品里加入的是他对于存在的义愤和对于少年(国家未来)的担心,前联邦德国的电影史学家格雷戈尔在他的《世界电影史》里对于本片的认知是非常局限的,文化的象征对于不同种群的人民而言真的太难理解。
而之后的场面是儿子在雪地里看到一只遗落的红靴说的话语,这是一个身处在绝望里的孩子,他甚至已经为自己预设了一个葬礼,在北海道的雪地里他和小弟弟的身影显得那么孤独,导演让惨白大雪加深了孩子的无助,再见,爸爸;再见,妈妈,这样辛酸的话语出自一个孩童为自己的举行的葬礼中。
孩子非常渴望安全,他在海边呼唤奶奶的绝望应和着波涛,在当代电影里,自从安托万在海边回眸一刻海就成为了青少年绝望的象征,从单色的海到彩色的夜海,少年依然没有归途。
他的小弟弟也有着强烈的指代,他成为了承上启下的坐标,在小弟弟的呼唤里他会有更多的想法。孩子的呼唤只有茫茫雪原听见,而他的小弟弟又将是怎样的结局。
在场景的选择上 大岛诸利用了体育场、海、雪造成了一种疏离感,而那个孩子捶打雪堆的举动,让观众担忧他的未来,而那个小弟弟将来又将如何,从小处讲,这是一个家庭不幸,可是,它同样是象征国家的,当孩子被迫从事他们不愿从事的事情,甚至已经麻木其中的时候,成人世界的责任又是什么?
【附录:影片资料】
《少年》1969日本
导演:大岛诸
编剧:田村孟
音乐:林光
主演:渡边文雄、小山明子、阿部哲夫
片长:97分钟
个人评价:艺术性7,欣赏性5(不可忽视人性恶作品)
2006年2月15日 星期三 下午19时20分 雨中云间 寒鸦精舍
独立影评人:卡夫卡·陆(Kavka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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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方汉君
大岛渚的《少年》(1969),让人不仅仅想哭,还想跑到空旷的野外吼叫一番。这样的电影,纵然过了50年,仍是呱呱叫。少年如风如叶,亦如雪,他找不到回家的路。就像当时捉襟见肘的导演,天天为钱发愁,只得日日浪迹在日本列岛。是的,《少年》有点儿孤独求败。她影响过陈果,《香港制造》就是一例。据说,《少年》是根据一则新闻事件的真实案例改编而成。
但《少年》,不但呈现少年如何“撞”如何讹,主要还在于阐释他焦灼又懊丧的内心。这孩子演的真好,他憨态可掬,却极为灵动。虽然是彩色片,却根据少年迥异的情绪,幻化出不同色调的变化,夹杂着黑白、淡彩和老片的气息,呈现少年内心不尽的隐忧。《少年》,还难得有一种冷冽的诗意,逃亡急切之下的冷静。雪中因车祸的少女,瞪大的眼睛,好像在唤醒少年久已沉睡的心灵,那双少女的红靴,成为少年久久挥之不去的梦想,连同他这几年受父母指使,沿日本列岛沿海走了个遍,遂铸造成一个无所不能的“撞车党”。
片中的少年,从8岁开始,练习“撞车”讹道,哭的要逼真,被“撞”的要神似,嚎叫的要有模有样,少年“碰瓷”一上手就好像成了快手。8岁,哪是少年,明明是个孩童好不好,即便他10岁被抓,还是个小孩,只是他早慧,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少年真的爱这个家。其实,妈妈只是后妈,两岁的弟弟也只是同父异母的弟弟,但他爱弟弟。父亲坐过大牢,有不少前科,一个真正的混蛋。后妈,起初带着少年练习如何撞车,拿他当枪使,慢慢也喜欢上他,视如己出。
影片最感人的两幕,倒是8岁的他,在离开四国的船上,给两岁的弟弟讲外星人,讲自己想做一个宇宙全能战士,那一板一眼真让人怜爱。再就是两年后,在最后雪野的北海道,面对自私又蛮横的父亲,少年心灰意冷,他只想出逃,或者自杀。这时,已4岁的小弟弟叫着“哥哥,哥哥”跑了出来,少年只得带着他跑到那少女出事的地方,堆着雪人,又拆毁雪人,流着泪说,我想做宇宙战士,但宇宙战士也是骗人的。
想想,这几年,他吃的苦头,真的令人肝肠寸断。从高知到四国,从九州到本州,又从本州到北海道,再回到高知父母被抓,少年因娴熟的“撞”车技术而屡试不爽,全家几乎靠他喂养。少年爱弟弟,他不想弟弟挨饿。少年爱妈妈,不想看到父亲欺负妈妈,尽管是后妈,慢慢也产生了难舍难分的感情。后妈背着父亲私自到医院堕胎,出来忍着痛,气没地方撒,只得抽少年的耳光。少年说我理解妈妈。少年懂事,以至于让人觉得他特轴,执拗的让人匪夷所思。
可这个世界没人懂得少年的“爱”。为了“爱”,少年的胳膊每次撞后都铁青,毫不在意的父亲总是给他注射止痛针剂,渐渐,假“撞”变成真的麻辣伤痕,以至于医生说这伤的不轻,老伤还没好,他总是暗夜独自啜泣。他还是孩子啊。终究东窗事发,父母亲被警方照了相,吓得要死,他们只得逃之夭夭。能去哪。这是少年第一次坐飞机,下面是大海,北海道都是雪原。混蛋的父亲为避免被抓,令妻子和两个孩子分开住。
少年的妈妈忍受不了这样的分离,她私自带着少年,夜色中重拾“撞”车业务,这次还真的讹成了,驾车女人吓得直嚷着要赔偿他们钱。但警方不是吃干饭的,他们被通缉。一家人只得逃回大阪的高知,这次插翅难飞。父母被抓,少年也难幸免。当然,少年不觉得自己从事“碰瓷”有任何的错,他只知道,不如此,弟弟没饭吃,妈妈就要挨骂,父亲也就没“工作”做,尽管他讨厌这个父亲。这时,我们才知道,父亲叫大仓武,后妈叫谷口桥子。
让我们回想一下,起初,少年的黄帽子飞了,后来,学生帽也飞了,他总是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懂事的独自上街瞅着找机会,但从没单独行动过。一般他都是跟妈妈一起干。他飞扑过去,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天生的行家。他哀嚎,妈妈跑过来惊呼,这事一般就成了。开始,每次父亲会给他100,他也攒过1000,因为他不想流浪,他想暗暗跑回高知,但看到这个居无定所的浪迹之家,他留了下来,他要与父亲并肩战斗,只是为了让他们能生活下去。
不知是谁说过:“未曾长夜痛哭者,不足以话人生”。少年常常深夜独自哭泣,他的人生掺杂着多少痛,又有谁知,所以,他渴望外星人过来搭救他,或者干脆做一个宇宙全能战士。少年终究没能成为宇宙战士,外星人也没能来拯救地球,但他的家却彻底坍塌。
最后一幕的凛冽,贯穿了影片整体冷酷的基调,警察带着少年回到北海道重组案情,问他喜欢大海吗,少年无言。喜欢坐飞机吗,少年无言。但看到雪中的北海道,他想起了那个死后的少女,那双鲜亮的红靴,少年流泪了说,北海道,再见了。好像一夜间,少年已长大成人。
2018.10.30
5 ) 染血少年
《少年》看上去是一部平淡的犯罪片,讲述一个重组家庭靠碰瓷为生的故事。
但其实是一部反战、反军国主义、反父权的电影,且以最大限度承认了日本侵华战争的历史事实。
重组家庭全国各地犯罪,对应了日本全面侵华战争。片中也明确提到了中国。
男孩父亲说他一只胳膊因打仗受伤废掉了,变成了残疾人,诡辩说自己应该得到尊重,安慰。男孩母亲大声喊到:你当时就应该死在那里。男孩的混混父亲和抛弃原本家庭的继母组成了一个靠碰瓷为生的怪异家庭,很明显就是暗示当时日本病态的国家,最后一对无辜的父女因他们的争吵而死,男孩仿佛明白了什么。
男孩父亲第二次诡辩:
“战争时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你所做的只不过是冲向一辆车,然后尖叫(植入思想)……就当我不是你父亲好了。你不知道战争是怎样的,对吧。上一秒你还在大便,下一秒你的头就被炸爆了。我经历过生死攸关的时刻,不是见过而已,而是感觉死去的那人是自己!然后你过来跟我说我不好……”(这段男孩父亲的诡辩和国内某位导演拍了一部电影说侵略者也很可怜,真是一模一样)
男孩只是拿着现场留下的雨靴作为证据,说:死了,她死了。
有个细节,警察来抓他父亲时,他让父亲逃。对应之前他情感上已经有所体验,感觉出他们做了错误的事,但习惯性让父亲逃,说明行为和思想上仍被父亲影响。
在这之前,影片非常正式、官方性质地阐述其父母犯罪行为,如此正式、官方,正是对应了日本在战争中犯下的罪行。
而男孩一开始面对警察的审讯,嘴硬不承认,只说另一个戴帽子的自己是外星人,表示了他内心有正义的一面,对应之前大雪中对弟弟说:……可是我不行,我只是个普通的男孩,甚至不知道正确的死法。这么说是因为他父亲没死,他没有一个可以效仿的对象,而他所向往的无父无母的外星人,会有一个新的外星人可以传递价值观。这些奇怪的台词都在表达,已经受到影响的他必须要反传统,反军国主义,反父权。起身大喊:你这个笨蛋!白痴!表达了男孩内心斗争时宣泄的愤怒。
男孩:你为什么这么做?没有人叫你这么做。(缺爱之人被关心后的警觉)
医生:警察叫我这么做的。如果受伤了,我们努力治好你。(警察代表正义,医生代表思想)
男孩:我没受伤。(极力否认,是不想别人认为他和父亲的伤是同一性质)
医生:也许吧,但如果它再恶化,可能得截掉你的手臂。(对应他父亲战争中受伤的一只胳膊)
男孩:有必要的话,来吧。(表达对军国主义、战争、父权的坚决反对)
影片最后男孩完全承认了他去过北海道的事实,脑中是小女孩的遗容,他留下了悔恨的眼泪。那么在这之前,无知的少年被迫走上犯罪或军国主义道路,是什么所致,电影显然已经给了足够多的暗示。
回到电影开头。
大岛渚生于1932年,日本全面侵华战争结束于1945年,期间他也是个少年。而少年二字,早已染上鲜血。他正视了自己,正视了这段历史。
在之后的《仪式》中更加直白:
大岛渚作为暴烈的左派,日本电影新浪潮代表人物,因为反传统、反父权、反压抑、反日本天皇,反美,反军国主义,还批判日本共产党。不同阵营文化的电影史中,对其描述并不一致。
似乎除了不反人类,他什么都反。很多地方称他为“电影浪人”,确实贴切。
6 ) 观《少年》有感
观《少年》后有感
大岛渚对社会现状的思考非常的深刻。这个根据真实案件改编的电影《少年》,如果只是单单看这件事情本身,我们可能不会产生如此强烈的情绪,因为当时战后的日本一片混乱,各种失业,流浪,饿死,病死,贫富两极分化都很常见,人们已经麻木,已经很难单从看见事件而产生或悲悯或愤怒的情感。而大岛渚,从一个孩子的视觉,详细的描写了一个孩子怎样在父母的压迫下,怂恿下,做起碰瓷这件事情。怎样从害怕,到适应,到坚强,再到麻木到内疚。让观者心中涌起千万的情绪,深深的被这个10岁的少年打动,为他身处的环境愤怒。
整部片子大岛渚用了很多带有意象的道具。比如少年的帽子的颜色变换。比如不断出现的染黑的日本国旗。
下面我将细致的分析一下整部片子中极其重要的一场戏,这场戏是这部影片的重点,是点睛之笔,大岛渚通过这场戏揭示了整部影片想要表达的核心。
片中的一家人到了北海道之后,有一天少年被自己的父亲叫回屋中。“小子,过来,过来我这里。”少年面带略微恐惧的深情拉开门进入房中。这场戏拍摄时画面颜色并没有体现出物体本来的颜色,而是用单一的发黄的黑白灰来表现,这给后面即将出现的黑色日本国旗做了条件,并且大岛渚利用这个颜色将此场戏与片中其他部分做了区分,因为这是一场双关意义极强的戏。镜头跟着少年移动,少年跪坐在他父亲的面前。他的父亲裸露着上半身,端正的盘腿坐着,脸上是严肃而凶恶的深情。这里父亲这个角色在片中有许多含义。当时天皇统治下的日本,人民生活苦不堪言,加上战争带来的伤害,民不聊生。而这个父亲,作为家庭单位里面的带领着,也同时象征着日本天皇。而这个家庭即是天皇统治下的老百姓们的缩影。父亲光着上身端坐着的姿势,那并不是普通百姓会用的坐姿,是一种体现了日本武士道的军事化坐姿。少年做好后父亲说“我们要发起战争了,身上的,心上的武器都要用上。”说到这里,父亲做了一个动作,伸着食指的手用力的从少年面前快速伸出。父亲所有的语言和动作,都透露着很浓的战争中的军事化特征。大岛渚在这里这样描写父亲,除了父亲这个角色代表的多面性,还有就是,父亲也是日本普通百姓的一员,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都像这位父亲一样深受日本战争时政府军事化的管理的影响。“用心工作,听到了没有,不然就这样死去。”这种透露着浓重武士道精神的话,表现了当时日本人民生活在一种何种充满压迫的环境中。此片中,维持一家人生计的主要是这个少年,一个小小的少年冒着被撞的危险去碰瓷,而这位父亲只等着母亲和少年归来后享受他们用生命安危换来的成果,而此时父亲却用那种军事化的强调不断的继续压迫少年,让他抛弃良知更加为他自己卖命。这一点上,父亲的作为完全与日本天皇的作为重合。当时的日本在天皇的高压统治下,天皇对人民过度剥削和施压,但是同时上流生活的人们却享受尽荣华富贵过着极度奢侈的生活。利用他们那一套军事化体系的语言去麻痹普通老百姓的感知,进行思想上的洗脑,让他们麻木,让他们不懂得反抗只懂得遵从。而日本百姓则像这个少年,在强制压迫的管理下无力反抗,有迷惑,有恐惧但只得顺从。
在面对父亲严厉的斥责下,少年拿出了因为他们而意外死亡的小女孩的一只靴子对父亲说,“我知道她死了,在那场事故中,这是我的错。”少年的良知让他第一次微弱的反抗了这个集权的父亲。而然后他要面对的毋庸置疑是父亲的勃然大怒。父亲将鞋子扔掉,气愤的要打他,并用了在日语中极其严重的辱骂的词语“混账”怒骂少年。少年的母亲终于改变了之前那么久的对父亲过分行为的忍耐,扑向了父亲与他搏斗,让他放了孩子。母亲喊着“你这样你还是人父吗!每种的家伙,小孩子不顾自己去碰车,你呢?”其实这句话也是大岛渚替日本普通老百姓向日本天皇喊出的。作为一个国家的统治者,用那样高压强迫残忍的手段统治国民,不顾人民的死活,还是“人父”吗?!
这一幕大岛渚特意在房间中摆放了一些日本军人的骨灰盒还有一面国旗。之前上面说过了,这一场戏是用偏色的黑白灰来呈现的,所以日本国旗在这里是黑色的。代表这日本天皇黑暗的统治下,所有后果的承担者都是日本的普通老百姓。上流人们的生活都是用普通老百姓的生命换来的。大岛渚在这里的道具摆放,意象的使用,极有力度的揭露了天皇对日本人民的伤害,揭露了天皇的残忍,揭露了人民的生命在这种统治下的卑贱。
之后,房间的管理员闻声打断了这场闹剧。画面的颜色逐渐恢复了正常。日本国旗的黑色褪去。电影开始正常直白的叙述。
此场戏后男孩坐在雪地中也是很重要的一场戏,小男孩将死去的小女孩的靴子放在堆砌的雪人上面,那个雪人代表着内心有着深深罪恶感和良知的少年自己。在那段充满愿望的自说自话中,我们看到了一个无力反抗的少年的内心的愿望。
影片最后,少年终于向警方说出,“我们去过北海道。”承认了一切罪行。
愿所有受过伤害的人们,那些当时无力反抗的人们,如果他们有幸开始新的生活,希望他们的心中伤不要伴随他们一生。
北海道再见了
自言自语多愁善感的漫游街头的少年,海边、雪地里的隐忍和心碎,真正的从南走到北、从白走到黑,这才是大岛渚的青春残酷物语
1.孩子们太无辜了,生在这样的家庭。父母把他们当成工具,来赚钱。2. 不知道长大后孩子的心灵阴影有多大,会有怎样的人生。3. 孩子还是有一些觉醒意识。4. 难道就没有别的谋生手段了?
大岛渚的电影很少有完美的,但足够先锋独特,关注现实社会与少年的成长反抗,残酷却并不伤感。
8.2 海边自言自语的孤独少年,雪地慢镜头下美丽的毁灭。黄帽子、红鞋子,原色始终是鲜艳而惨烈的。父亲的背景是日本的国旗,红与白的强烈对比,又是少年撞向的红鞋雪人,崩塌的是理想,毁灭的是日本。三次才看完,并不残酷,却很冰冷,阿部哲夫的面孔代表电影的情绪,不带表情,眼睛斜睨,偶尔却又落泪哭泣。“我去过北海道。”
7.6/8.1 自从安托万在海边回眸一刻海就成为了青少年绝望的象征,从单色的海到彩色的夜海,少年依然没有归途。
《御法度》的别扭之处在这里找到了答案,粗粝冷峻的大岛渚,与小心翼翼的推轨镜头天生犯冲——请你,定下来
即使在小父权(父亲)和大父权(国家机器)间左支右绌,依然恪守着内心的信条而不向任一方妥协,大岛渚的男主角果然都是武士,即便是这个十岁的男孩,不过他为自己的武士身份起了另外的名号:宇宙战士。【8】
用一千万日元的预算拍摄了这部从四国到北海道、纵贯全日本旅行的影片,从中可以一窥60年代日本图景;表层的个性自由表达和深层的政治观点表达都做得不错,同样是重组家庭的犯罪故事 这个层面上可以对比《小偷家族》
大岛渚对于人性以及社会的冷静思考与诠释,使得《少年》可以大声嘶喊,越无力越有力。电影之所以能打破国别的限制,消除文化的差异,正是因为它对于人类情感的关注性,大岛渚毫不吝啬的将这残酷的感情呈于你我面前,非要让你看看生活没有底限的底线。
挺直白地讲战后创伤,浅层的是父亲肉体上的战争伤痕以及精神扭曲,深层的是这种扭曲是会一代一代传承下去,而且更是一种国家的病态,那场日本国旗与骨灰背景中父亲打妻子就是非常典型的呈现,无论战时还是战后,国家都对国民弃如敝履,国民守着点毫无意义的皇道精神自欺欺人,照旧将伤害转向更弱者。大岛渚让少年去见证去亲历这种残酷的病态,短暂出走也好、积极融入也好,都是为了寻找生活的希望,而那希望不在于维系病态、假装病态是正常,希望在于他人之血唤醒的罪疚之心。
有本事你他妈拍!装你妈逼的!骂人家大导演!你有本事,你比别人有钱啊??!有吗?没有!!还说别人怎么样
战争的阴云笼罩依旧,父权(军国主义幽魂)的阴影仍盘旋,新一代的成长势必要挣脱旧日的世界,恰如雪地上的鲜血震惊了迷茫的少年;色彩极美。
如此现实主义的碰瓷题材真该拍个中国版。配乐像是从隔壁恐怖片拿来的。
NY 70. 虽然已经是最隐忍的大岛渚,但是无论是争吵戏(渲染暴力的边缘)、还是色彩(单色到彩色的毫无征兆的变化)、还是构图(线条、比例、颜色搭配与横跨整个日本的风景),全都无比具有冲击性。亲情的疏离甚至让我一直以为少年只不过的一个犯罪团伙中扮演儿子角色的存在。
绝望的少年。类似于这种“碰瓷家庭”的题材电影其实不少,难得的是本片将镜头对准懵懂无知的少年,通过少年映照出那个时代日本家庭甚至社会的种种弊病,这也是日本新浪潮的一个特征吧。很难不联想到特吕弗的另一部《四百击》,同样是讲少年,同样有海,同样叫人唏嘘。另外,本片画面色调的变化也很有趣
比青春残酷物语更为残酷的电影,故事,用镜,音乐都是上乘。父亲的形象是军国主义的象征。国旗意象明显。9。
6.5/7 战争创伤后遗症 环绕日本一圈的残酷少年成长物语 就整体而言氛围会让人感到几分难受--夹杂着战后高速经济发展带来的物质繁荣与旧时代的精神枷锁糅合下让人感到畸形或不适的东西 重塑一个社会的外貌并不难 但想重塑它内在的一些东西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如果有伤,切掉都可以
六年前在路邵阳老师课上看过,重看发现彼时大岛渚确实是个形式主义者,有几段去色做得很有趣,辅之以旁白。影片的社会介入功能,而更重要地是它本身作为一个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