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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白鹿原》播到第三集的时候,我就不想看了。
第一集播出于四月间,我带着小说去沙漠小镇出差,想着抓紧下班时间先把它看完,我一小时快则可读十万字,赶在前五集播完前看完小说,非不能也。然而第二天这事儿就不急了,剧停了。一停便停了很久很久,小说读完,复播还没影儿,回头想想那硕果仅存的第一集 —— 怎么和原著完全不同啊?
直等到第三集,还是和原著大不同,心中窃觉改编得不好,演员也选的不够准确,诸如朱先生、冷先生和鹿子霖等等,和书里的刻画不贴。书中的鹿子霖有邪气但非京痞,冷先生的城府须更深些,朱先生没那么大的土气。我没再继续看。意兴阑珊。
几个月后,偶然间看了某集的预告片:鹿兆海从重伤中撑过来,听说白灵一直守着他,心中触动,爬起来四处寻找,最后在门口看到了对方,他毫无血色的脸上绽开笑容,天真善良——那时我在想,这演员真不错,严丝合缝。
邓伦肯定不是所有演员里最出众的,但我重新去看《白鹿原》的原因,确实就是他在那一幕中的严丝合缝。
其实他的长相不符合原著,鹿家兄弟本是深眼睛,“眼睛上罩着很长很黑的眼睫毛”,脸色红润,那模样大概有点像意大利人,演员却是丹凤眼,面容清癯。书中的老二鹿兆海“热情,单纯,聪慧”,笑得谦和,白嘉轩管他叫“鹿家那个二货”,这几样,演员倒有。不过,我所欣赏的邓伦的严丝合缝,并不是与原著的严丝合缝,剧本做了太多改编,无论他怎么演,已无可能吻合原著,甚至也不能说他对剧本实现了百分之百的精确再现,到了兆海一路拼杀升到团长的部分,演员实际上是没撑住,不太像个中层军官。所幸,这部分戏不多。以我之见,在大部分剧情里,邓伦的演出算是相当符合具体场景下的具体人物设定,是谓“严丝合缝”。
比如前面提到的那一段,书里只写兆海抬石头去补城墙豁口时胳膊被围城士兵击中,从此下定决心要从军(因为他发觉枪杆子里才能出政权?)剧中却添上大量旁枝,让兆海这个匆忙上阵的学生兵守城守了一夜,连自己胸部中弹都不知。医生动刀相救,白灵怕他活不过来,说了种种的话,甚至把胳膊塞到他嘴里叫他咬自己。兆海伤势沉重,全无回应,但始终没有咬。他舍不得。
这其中兆海只是捧哏罢了,戏点是白灵是对他的情。邓伦没有台词,也几无动作。我看到兆海的眼睛开了又合,神采黯淡,似乎是在生死一线间被拖来拽去,平日里灿烂的神光,此刻全部褪去,让我这个观众觉得,这人仅存的意识里只剩一个“挺”字,只剩他对白灵的根深蒂固的不舍。任何人看见自己的爱人如此,都不免说出最动情的话,邓伦默默替对手垫好舞台,她只管去发挥,在捧哏的位置上,他尽职尽责。
在这个段落里,两个年轻人把一切都挑明了,白灵用言语的表达,兆海用无言的不舍。可白灵后来竟说,她从来就没爱过兆海 ——— “你死了我也活不了”,这种话岂是能对不爱的人说的么?
照书里的排铺,我只能说陈忠实先生太偏爱白灵,也许他是想在故事里反抗对女性的旧思维,但这种过度偏爱反而暴露了他仍是旧思维之中的人,反而把这个人物变得不通情理,她的一切都是新的,她做什么永远是好的是对的,她就是白鹿精灵 —— 这种人只能在童话中存在,在魔幻主义小说里就已经很难立住了,而电视剧更进一步放大了这不通。剧情越走越诡谲,越看到后来,我越觉得自己当初弃剧的决定并不草率,无论在文学史上如何论定,小说至少逻辑通顺。电视剧里白灵的反复无常,让人觉得她的人品大有问题。书中兆海和白灵青梅竹马,彼此间早知心意,她内心深处不舍他去从军,立志要等他,离别前两人紧紧相拥而吻,她胸中一阵轰鸣 —— 他们之间,纯粹是“政见之争,宛若仇雠”,才不能在一起。到了电视剧里正好相反,倒是兆海试探地问白灵自己不走了如何如何,那一刻的他不想革命不想翻天覆地,只想守着老婆孩子好好过下去。而白灵却回他说你忘了你说过想去外面闯一番大事业吗?显然是觉得男子汉新青年岂可困在小家里而放弃革命?兆海看出她的意思,只得收起心事 —— 此去隔山岳,生死两茫茫,再见的竟是个自认从来就不爱他的她。如果从来就不爱,而且明明知道对方深爱自己,何不早点说清楚?她这样是存心要占便宜、长长久久地占下去吗?
看过一个以张信哲《信仰》为BGM的白鹿原MV,我窃以为这歌仅仅选对了一半:“我爱你是多么清楚、多么坚固的信仰”,不错;“如果当时吻你、当时抱你,也许结局难讲”,大谬,结局不会变。剧中的兆海抱不住白灵,她自己就像是革命,不会停留不会消停,她爱的也是革命,鹿兆鹏是革命的化身。由始至终,这个剧中的白灵可能真的就没爱过兆海。而他对此心知肚明,就算是占便宜也由她占去吧,你不爱我,我还是爱你。邓伦在访谈中说他把剧本看了三遍,为兆海流了七次眼泪,觉得这人从小到死没有得到爱,从当初的阳光灿烂,最终归于孤寂。他的理解是准确的。兆海从军前的那场告别,演员的侧脸激动地微微震颤着,急促的呼吸陡然休止于一个节点上,他没说话,把气屏住了,像是关掉了情爱。人物心内跌宕却不敢强求,都在那暂停的一息之间。
大概就是因为剧本太荒诞,所以和邓伦演对手的女演员,常常演出一种错误的效果。仍以前文提到的那段情节为例:兆海在门口看到白灵,抱住白灵伸手捧住了她的脸,演员做的这个动作是自然而然的。而她的动作是立即把他的手拉开,神情中并非羞涩,而是略带反感,看得我心里直嘀咕:这一对演员演的是同一出吗?
也许在女演员看来,既然基调是“白灵不爱兆海”,她肯定会拒绝他当着众人举止如此亲昵。可她忘了,一个故事是有前因后果的,就像一段对话有上下文,前因是白灵没日没夜地守着兆海,想一起死的心都有了,就算是朋友之爱,此时看到劫后余生的对方突然站在自己面前,应该抗拒吗?可能抗拒吗?可她没有情不自禁,也没有不知所措,完全不像个正常人。而邓伦没有(也不能)纠正她的不正常,还照他的理解在走,他的演法是在那一瞬间倾倒给对方最大的爱意,就像在上一幕中一样,他没有台词,只用笑容挑明一切。
必须说鹿兆海这个人物是演不坏的,也许正是因为作者对他着墨不多,原著中的他已是个没有污点的人,连白嘉轩都有换地的污点,终身难以洗脱,更不要说书中其他主要人物。加之剧本为了强化白灵的浓墨重彩,安排兆海时时捧哏,硬是把他从一个没污点的人改编成了一个完美的人,让他去做最大的牺牲和最大的包容,对国对家对父母对哥哥对爱人,都无负无私,因为他哪怕有了一点点私心,就该翻脸,这哏就捧不下去。照演员邓伦的说法 —— 怎么会有这么惨的人?
虽说演不坏,要顶着剧本荒诞的逻辑一直捧哏,还要让人信以为真,也不容易。我觉得演员邓伦的气质中有一种天真的、清澈的东西,所以他进入这个人物的时候首先不至于让人觉得矫情。城府深沉和天真清澈同样难演,两者都很难让观众相信,前者往往脸谱化,后者则容易失之滥情。其次,邓伦捧哏时的负责态度其实帮了他,螺丝壳里做道场,戏份虽少、位置虽偏僻,还是会被观众看到。
故事的尾声中,鹿兆鹏拜托弟弟护送自己怀孕的妻子避走他乡,兆海去接人才发现原来白灵成了自己的嫂子。书里的兆海虽然也坚守了对哥哥的承诺,但激愤之下说了许多恶毒的意气话,在电视剧里他很快便冷静回了当初那个少年,话还是那话,情还是那情,一路走来,始终如一。有人说,在剧中兆海才是白鹿精灵 —— 何必要这个神神叨叨的头衔呢?精灵不是人,自然不像人,没人味儿,不懂烟火人间。兆海可不是这样,他只是应了朱先生的盖棺定论:“白鹿原上顶好的一个子孙战死了……”
二零一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by理图,任何形式转载请先知会、联系作者。
附:
《邓伦功课(二)》
//www.douban.com/doubanapp/dispatch?uri=/note/691025073/&dt_dapp=1
《邓伦考卷》
//www.douban.com/doubanapp/dispatch?uri=/review/9640237/&dt_dapp=1
理图文艺评论合辑:
//www.douban.com/doubanapp/dispatch?uri=/doulist/110046342/&dt_dapp=1
理图散文合辑:
//www.douban.com/doubanapp/dispatch?uri=/doulist/110167845/&dt_dapp=1
第一:存在和一些热播大剧的时间上的重合,造成流量的流失〈不要问我,我也不清楚_(:з」∠)_〉
第二:受众面较小,收看的人较少,盈利问题(PS:毕竟现在利益至上)
第三:就是审核问题了,可能是某局发现,你懂的( ̄∀ ̄)
以上,只是臆测,臆测,切莫当真~( ̄▽ ̄~)~
最后,还是非常希望看到《白鹿原》能够尽快回到我们的怀抱 |・ω・`) ,毕竟,我不是一个喜欢小鲜肉的人 2333~
本文对小说、电视剧、电影、话剧等不同艺术形式的《白鹿原》剧情改动进行比较,并非《白鹿原》小说赏析。所以着墨比较多的也是改动大的地方。
参考资料:
《白鹿原》话剧最热门的有两个版本,一个是2006至2017年巡演的北京人艺版,另一个是2016至2021年巡演的陕西人艺版(陕西方言版,5年巡演72城,共400场演出)。非常遗憾,我没看过北京人艺版。故本文所提话剧版均指陕西人艺版。
本文如出现引文,如无说明,均出自上述参考书目,并以数字标记页码。
在比较各个版本之前,需要先说明一下这些版本普遍存在违背创作者主观意愿的删节情况。
《白鹿原》最初刊登在《当代》上。《当代》编辑部曾以“应有节制,或把过于直露的性描写化为虚写、淡化”的“审稿意见”,让陈忠实删去了不少性描写。《白鹿原》参评茅盾文学奖时,陈忠实再次听从评委会意见,对性描写进行删节(汪兆骞著《往事流光:见证文学的光荣年代》)。删节完毕后,方才获得茅盾文学奖。目前多种删节版和未删节版同时流通于世。你甚至可以在网上搜索到关于《白鹿原》各版小说差异比较的导购文章。
改编《白鹿原》也曾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据1993年12月13日《羊城晚报》转引《金陵晚报》的消息说,某位领导明确把《白鹿原》“列为影视禁拍作品”。现在虽然可以拍了,却同样需要面对审核问题。我们知道小娥的部分是小说中尺度最大的,电影版以小娥的故事线为主,毫不意外遭遇删节。电影试映版220分钟、柏林电影节版188分钟、香港国际电影节版175分钟,公映版仅仅154分钟。
同样的问题并非只有电影会遇到。2017年4月17日,在江苏卫视和安徽卫视同步播出仅仅1集的《白鹿原》遭遇停播。官方理由是“为了追求更好的播出效果”。但重播后该剧集从85集变为77集。被删内容至今不见天日,仅能从已出版的剧本中窥到些许。但已出版的剧本与最终的电视剧也并非完全相同,且无法确定已出版的剧本是否为完整版,比如第38集第3场标题为“删除”(1159)。
相对而言,陕西人艺版话剧还能有装装样子的床戏,已经很不错了。
《白鹿原》主要描绘了上世纪前50年白鹿原上百姓的面貌,一开篇就是白嘉轩拼力结婚留子嗣的故事。最纯净的人抱憾而去,毫无立场的混子走到最后,原上没有英雄,没有未来,这种绝望感代代相传,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白鹿原是一则寓言。
话剧、电影和电视剧的剧本均与小说有很多不同之处。艺术形式不同,改编在所难免。忠于原著指的是能把握住原著的核心,改编的关键在于创作者对作品本身的理解。
如果要对改编做个评价,从优到劣依次为:电视剧、话剧、电影。话剧版虽然用了陕西方言,舞美音乐都很有特色,但在剧本改编上有所偏离,话剧版新增的台词脸谱化了人物。而电影差不多是个小娥传,并不能展现出原著完整风貌。
本文会从小娥讲起,对比电视剧、话剧、电影的差异。后面基本不会提到电影,因为电影并没有拍那些内容。
无论在哪个年代,性都是最吸人眼球的主题之一。删节和性爱始终围绕着《白鹿原》。读者可能期待着黑娃吸吮小娥奶子的场景,或是小娥用自己的下身捂枣子给老爷子吃。仿佛如果没有了这些描写,书的魅力会大打折扣。
小说中提到,百年前的白鹿原民智尚未开化,妇女在外面喂孩子都直接裸露着奶子,并不觉得羞耻,直到有了乡约后这种情况才逐步改善。当然,国产电视剧能有什么尺度,此类描写不可能拍出来。不过话剧和电视剧都保留了侧面反映性爱状况的桥段,比如白嘉轩母亲干涉白孝文和媳妇行房事。一方面是性爱的自由迸发,另一方面是封建家长对性爱的管束。生娃是关键,其他都不重要。在封建家长眼中,但凡有点不顺意,一定是女方的问题。
有意思的是,小娥作为白鹿原上的性爱女神,在电视剧、电影和话剧中是截然不同的形象。
话剧版的小娥是最疯癫的。话剧版没有演小娥和黑娃初识的故事,直接从小娥和黑娃回到白鹿原成亲说起(电影版有一半时间在演小娥与黑娃初识)。话剧版中小娥说,跟着黑娃就是奔月。而奔月是小说中没有的意象。她张扬,招蜂引蝶,更积极主动地做选择。可能因为话剧受到舞台限制,不得不减少场景转换,理论上并不会放在台面上说的经历由角色当众亲口说出,有一种特别放荡的效果。比如小娥当着全族人说出自己出轨黑娃的事,鹿子霖当着全族认了自己和小娥的事,台上族人震惊,台下观众哄笑。
小娥做鬼附身在黑娃父亲鹿三(杀害小娥的人)身上,小娥站在后,鹿三站在前,两人做着一样的动作,舞台笼罩在血红色之下,效果艳丽夸张。
电影里的小娥(张雨绮饰)身材最为凹凸有致,作为地主老头小老婆的她主动选择勾引麦客中最壮实的黑娃,从未尝过女人味道的黑娃自然抵挡不住小娥的诱惑。电影里的小娥满足于情事,被发现后顺着命运之河随波逐流。鹿兆鹏对黑娃说,你们俩这是自由恋爱,这是值得推崇的。此时黑娃兴高采烈,小娥懵懵懂懂,什么是自由恋爱?她对爱情并没有太清晰的认知,总之黑娃是自己男人,跟着黑娃就对了。
李沁扮演的剧版小娥身材单薄一些,没有张雨绮那赤裸裸的色气眼神,但胜在悲剧意味更浓。小娥虽然外表白嫩美艳,但她同时是一位裹着小脚的思想传统的农村妇女,遵循礼教,言语得体,下面好吃,轧棉花在行。既有着少妇的风韵,又含蓄内敛。私下里一个不小心崴脚,等着黑娃上钩。和黑娃行房事时担心偷情被发现,但你让她当着全族人说自己出轨那是断然不会的(鹿三“宣传”出去的),被捉奸后也是羞涩不知如何反驳。
小娥为什么要独自留在原上?既然白鹿原的人都不待见失了名节的她,她为什么不离开?小说中没有正面解释这个问题。话剧版用奔月来概括。电视剧给了一条新出路,白灵邀请小娥跟她一起去城里。她回复白灵说,要走就要等黑娃回来,和黑娃一起走。饥荒岁月里,她遐想了一番城里的生活,对白灵流露出羡慕。但女性独立对小娥而言是不存在的新概念。
电视剧有一个温柔的改动。小说中黑娃和小娥的事情败露,黑娃逃脱后先在一个抠门老头那里干活,然后听说了小娥被休,去小娥家接的小娥。因为已经难以嫁出去,所以小娥爹没有为难他们。电视剧里抠门老头和小娥爹两人二合为一,并且这个爹企图再卖一次小娥。黑娃使计带走小娥,给了小娥一个被父亲送出门当众出嫁的仪式。小说中黑娃和小娥返回白鹿原在先,白孝文结婚在后。剧里让这两件事同一天发生,加强戏剧冲突。当黑娃和小娥推开门步入祠堂的时候,原本等待着庆祝白孝文婚礼的人们撒花喝彩,小娥拥有了一个偷来的、被众人祝福的婚礼。编剧编织的梦,和小娥后来的不幸形成强烈对比。对观众来说,小娥至少曾经拥有过短暂的幸福。
电视剧中抗战结束后黑娃才跟着白孝文干。抗日期间他一直躲在土匪所在的山上。黑娃最终准备投奔国民党,正当他推开政府大门之际,日本投降了。对观众的冲击很大。
话剧调整了时间线。抗战期间黑娃先跟着白孝文干,并在朱先生处求学,学了毛的书。这个调整是令人疑惑的。既然黑娃如此“先进”,深明大义,并且已经阅读了毛的书,为何没有加入抗日,而是选择袖手旁观?这种情况下,朱先生为什么夸赞黑娃是自己最好的学生?岂不是典型的纸上谈兵,虚假爱国?
原先的时间线显然更为合理。在小说中,黑娃起初是不喜欢读书的庄稼汉。鹿兆鹏说黑娃和小娥的自由恋爱值得学习,说得黑娃心花怒放。当即鹿兆鹏就开始劝说他去参加培训,加入农运(电影和电视剧至少把夸赞自由恋爱和劝说他跟自己干分开表现,不至于显得鹿兆鹏过于功利)。运动失败后又是鹿兆鹏给黑娃指了条路,参军。黑娃一直是被动跟着走,自己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黑娃上山后没有听从鹿兆鹏的建议,不愿意让土匪们被收编入共产党的部队也是可以理解。在抗日战争结束后,黑娃在新一任妻子影响下开始读书,但当他刚明白一点道理的时候,就被白孝文嫁祸,最终死亡。更显悲壮。
关于鹿兆海、鹿兆鹏和白灵三人之间的故事,不得不提著名的鹿家兄弟修罗场。有趣的是,小说中这个修罗场并不存在。鹿兆海去接嫂子白灵出城的时候,鹿兆鹏不在场。鹿兆海没有和白灵多废话,“鹿兆海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取烟和点火的手都颤抖不止”(518)。白灵打破沉默,说自己走,鹿兆海说不能跑闲腿,然后就直接送嫂子了。鹿兆海出城之后才开始询问以前私定终身的恋人、现在的嫂子白灵,她和鹿兆鹏到底什么情况。
电视剧中鹿兆鹏和白灵一起从房内走出来,造成更大视觉冲击。这段戏处理得干净利落。鹿兆海一拳击倒鹿兆鹏,不认这个哥哥。对鹿兆海来说,他的爱本不需要白灵来回报。他非白灵不娶,但白灵可以和别人结婚。鹿兆海对鹿兆鹏的质疑点在于,兵荒马乱,白灵挺着个肚子躲避追杀,这真的是爱吗?这就是对她好吗?鹿兆海直接这样问鹿兆鹏。事实上鹿兆鹏根本自己也知道,百分百保证白灵安全的最佳人选是国军鹿兆海,鹿兆鹏自己也正被通缉着。不过鹿兆海深知送白灵走是第一要务,电视剧和小说一样,在安全出城之后鹿兆海才和白灵讨论。
话剧版处理得非常狗血。话剧版鹿兆海去接嫂子的时候鹿兆鹏一开始并不在,在一番无意义的扯皮对话后,鹿兆鹏突然回来了。鹿兆海在话剧版中质疑的是白灵为什么不和自己在一起。白灵说你别怪鹿兆鹏。白灵和鹿兆鹏认为,让白灵和鹿兆海分开的是党派分歧。鹿兆海加入国民党,白灵和鹿兆鹏是共产党,而国民党在持续不断地迫害共产党。这是曾经私定终身的白灵和鹿兆海无法继续走在一起的原因。白灵认为,鹿兆海不能把个人理想寄托在爱情之上,不能为了自己去加入这个或那个党派。鹿兆海自然无法接受这一点,他认为爱情和党派没有关系。鹿兆海在话剧中有三段重要场景:和白灵私定终身,掷铜元决定加入哪个党派;多年后穿着国民党军装的鹿兆海遇到白灵,发现互相加入了对方的党派;护送白灵出城。白灵和鹿兆鹏被设定为革命假夫妻日久生情。在决定结婚的那场戏中,鹿兆鹏说,我如果和你在一起,鹿兆海要说我卑鄙。结果鹿兆海在护送白灵出城的戏中对鹿兆鹏说,我要送给你2个字,鹿兆鹏说,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是卑鄙。此时观众爆发出大笑。
我们看到,鹿兆海在话剧中的桥段以青春爱情剧为主。每次到他们的爱情环节,都是全场笑点。话剧版增加的这些引人发笑的台词都是原著中不存在的。话剧版无论是给小娥增加的奔月台词,还是给鹿兆海增加的略有些无理取闹的台词,都让全剧向俗套狗血电视剧看齐。在浓缩的剧情中,鹿兆海纯粹的爱情不合时宜,更像是青年人头脑发热。或许,话剧版的改动目的就是为了给观众增加一点笑料?
电视剧版反而没有给这对小情侣增加此类台词。电视剧的修罗场是令人遗憾的,心碎的。鹿兆海从来没有强求白灵嫁给自己,甚至于卑微地乞求白灵仅仅让他可以时不时看上一眼。即便白灵和别人结婚,他担心的还是白灵在战乱中挺着肚子非常不安全。可能没有人在看到电视剧版修罗场还可以笑得出来。
小说里鹿兆海和白灵从小私定终身,鹿兆海和白灵提到白嘉轩,畅想自己叫白嘉轩“岳父大人”。白灵说,那他肯定把我脖子拧断。(194)白灵把铜元放在胸口袋子里,贴在乳房上。两人是有激情的青梅竹马。“她感觉到他温热的嘴唇贴上她的眼睛随之吸吮起来,她不由地一阵痉挛双腿酥软;那温热的嘴唇贴着她的鼻侧缓缓蠕动,她的心脏随着也一阵紧似一阵地蹦荡起来;那个温热而奇异的嘴唇移动到她的嘴唇上便凝然不动,随之就猛烈地吮吻起来;她的身体难以自控地战栗不止,突然感到胸腔里发出一声轰响,就像在剧院里看着沉香挥斧劈开华山的那一声巨响。”(205)
电视剧充实了小说中一笔带过的白灵和鹿兆海相处的细节。比如两人在西安围城时如何互帮互助,联合战斗。用放天灯夹求爱纸条、围城时宁可自己不吃也要让食给白灵(白灵拿去给伤员吃)来表明鹿兆海的爱。西安围城是鹿兆海第一次打仗,差点战死。手术台边护士白灵含泪:“兆海,不求同年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日死。孔明灯的纸条在我这,它没有烧!”,白灵泪水滴落:“傻瓜按你说的,你要死我也得死了!”(第十八集 16.简易手术台 夜 内,556)
导演刘进谈小情侣:“白灵是个单纯阳光的人,还有兆海。就像冰山上的雪莲一样,是所有人的梦想,积极向上,眼里容不得沙子。他们两个青梅竹马,但是那时候的情感就是相互喜欢而已,没有什么深刻的东西。后来两个人政治观点不同,就很复杂了。还有兆鹏,白灵对兆鹏就是从小崇拜,长大之后的接触产生了真的爱情,她就和兆海分开了。”(《白鹿原一剧15年》,185)
可能是为了给白灵后来因为革命事业投身鹿兆鹏怀抱埋下伏笔,电视剧还增加了一些白灵深受鹿兆鹏感召,对革命怀有痴迷情感,并且在鹿兆鹏的引导下加入革命的新剧情。比如鹿兆鹏让白灵进入宴会刺探共产党员被关押在哪里,白灵差点被侵犯。这个故事小说中并没有。鹿兆鹏处决叛徒在小说中是鹿兆鹏亲自策划,与白灵没有关系,剧里改为鹿兆鹏策划、白灵亲自为叛徒送的面,并且为了诱骗叛徒,自己也尝了下过毒的面,险些丧生。在白灵眼中,她和鹿兆海既是两小无猜,也是少不更事。白灵曾对姑妈朱白氏说,“早先几年我俩都私订终身了哩!那阵儿都小都不懂啥。现在都大了懂得道理了,觉得不合适又拆散了,只是一般乡亲乡党有点来往,再没啥拉拉扯扯的事。”(406)但对鹿兆海来说,白灵是他的整个世界。电视剧纪录片中邓伦说,白灵的这份爱,鹿兆海从来不曾拥有。
电视剧剧本里鹿兆海送完白灵是在室内和白灵告别的。电视剧拍摄时把场景移植到山崖边。白鹿原上最纯的少年,一夜成长。
白鹿精魂本是朱先生送给鹿兆海的题词。鹿兆海即将上前线打鬼子,朱先生激情书写“白鹿精魂”四个字,还按上了血印(550)。电视剧中鹿兆海带白灵转移的时候顺便去看了一次朱先生,朱先生为白灵题词白鹿精魂。剧中鹿兆海上前线前求字时朱先生把自己游历南方后吟的《七绝》(21)中的一句“砥柱人间是此峰”提给了茹师长(第四十七集 34.白鹿原书院 日 外/内,1454)。
小说中白灵死的时候白嘉轩梦到了白鹿。电视剧中对此进行拓展,白灵刚出生的时候被狼叼走,她丝毫不怕,并被完好无损地被救回来。此时白嘉轩已经梦到了白鹿。
小说中白灵死于“根据地清党肃反”,被直接活埋(539)。白灵的儿子鹿鸣直到五十年后才知道真相。剧里虽然提到了肃反,但白灵没有被活埋,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她上了战场。鹿兆鹏赶到战场呼喊白灵,她在听到呼喊后站起来招手回应,此时爆炸发生,白灵直接死在战场上。电视剧给了白灵更多笔墨,更多温柔。小时候叛逆不裹小脚,长大后多次冒死完成鹿兆鹏交给的任务,躲避追捕等等,都是加出来的细节。白鹿精魂四个字让她成为全剧最美好的内核。
白灵是当时头脑发热青年学生的代表,冲动,做事不计后果。鹿兆海参了军,加入了国民党,她就觉得鹿兆海会把自己抓起来投井。看到鹿兆海瑟瑟发抖。
相比之下,鹿兆海更理智。电视剧里鹿兆鹏擅长写进步文章,而鹿兆海擅长化学,并且很受化学老师赵老师赏识,并在化学老师推荐下先加入了共产党,还参了军。可惜化学老师在西安围困时期已经就义。鹿兆海清楚两个党派的利弊,在身不由己的时代浪潮中,对爱人、家人、白鹿原的人、国家,全部尽力做到尽心尽责。电视剧还增加了鹿兆海在土匪老巢从国民党特务手里救下共党鹿兆鹏的情节。但鹿兆鹏并未告诉白灵这件事。让白灵持续对鹿兆海心存误会。
鹿兆海死的时候,朱先生认为中国完了。热血好青年最先战死,但是毫无立场只求自保的墙头草们活到最后。但这竟也是中国现状。
在电视剧、舞台剧和小说中,鹿兆海的葬礼都是重头戏。鹿兆海和白灵分别、鹿兆海向朱先生求字、鹿兆海葬礼,联合起来构成鹿兆海人生最后重要的三场催泪场景。最大的谎言在于鹿兆海之死。在打日本人时,被迫撤退,被指派去打共产党,随后牺牲,却被宣传成抗日时候死的。真真假假围绕着白鹿精魂。电视剧中说,因为这是人们希望的,国民党想要树立典型。电视剧中还有一个重要的补充,解释了为什么百战百胜的鹿兆海会那么早战死。他在打共产党时遇到了鹿兆鹏,鹿兆鹏告诉他,白灵死了。鹿兆海顿时情难自控。在这种情况下,被共产党有机可乘打死了。可惜这场戏没有过审。鹿兆海到底怎么死的,依然停留在剧本和演员的描述中。
小说中多年后鹿兆海的坟头野草丛生,这段电视剧中没有提及。朱先生的坟在文革中被重新挖出。小说的柔情之处是多年后一个自称是鹿兆海老婆的女子在鹿兆海死后送了个儿子回家。她给鹿兆海上坟,然后改嫁。鹿子霖起先不信,但仔细看这位女子长得颇有些像白灵,便也信了(603)。
此处令人玩味。鹿兆海说好终身不娶,却还是在打仗的间隙紧锣密鼓地娶妻了。但亦可能是其他情况,比如这位姑娘认识英俊的鹿兆海,战乱中孤身一人带着孩子,找鹿兆海家托孤。这是一个小说中没有严格考证的事情,一个开放的结局。可以看成是鹿兆海的谎言,也可以看成是作者最后留下的一丝丝希望。
鹿兆海和朱先生是理想主义的。荒诞了50年,理想主义不灭。
除了前面提到的鹿兆鹏和白灵、鹿兆海之间的情感纠葛,电视剧还为童年鹿兆鹏设计了一些剧情。比如鹿子霖和白嘉轩被绑架时鹿兆鹏英勇冷静救父亲。鹿兆鹏在男大夫冷先生因为封建思想不愿为女性接生的时候一句话骂醒了他。各方面都显示这位未来的共产党员从小就不是一般人。鹿子霖作为无利不起早的典型有钱地主,早早送两个儿子去城里上西式学堂。也为鹿兆鹏接触新思潮创造了条件。
鹿兆鹏为了理想可以抛弃一切,包括爱人、家庭、朋友、白鹿原。特别擅长积极发动群众,找“炮灰”。这一点在电视剧中反而最明显。可能因为电视剧增加了很多细节。比如让白灵在尚未加入共党之前就冒着生命危险执行任务,拉拢黑娃,而且剧中白灵和鹿兆海的死亡都与鹿兆鹏直接相关。但电视剧也扩写了鹿兆鹏执行暗杀任务、带兵打仗等场景。这是一位让亲朋“恨之入骨”,却又确实办了很多实事的人。
小说中仙草父亲没有死,把仙草说亲给白嘉轩。电视剧改为说亲不成。仙草家破人亡后自己来找的白嘉轩。白嘉轩去求另一门亲的时候在路边偶遇躺在地上的仙草。冰天雪地里,她压着的雪下长出了草。仙草仿佛有着孕育新生的力量,可以压一压之前克死6个老婆尚无子嗣的白嘉轩。
小说中白嘉轩在去求阴阳先生的路上发现了草,与仙草没有关系。作为庄稼汉,他一看就知道此处有水(19)。电视剧改为朱先生告诉白嘉轩,那里有水。略不符合白嘉轩懂农事的设定。小说中白嘉轩也求了朱先生,不过朱先生告诉他这草是白鹿(28)。但因为仙草已经和这个草关联了起来,如果朱先生还提白鹿,就不符合剧中白鹿和白灵关联的设定。
小说中吴仙草的父亲吴掌柜让仙草带给白嘉轩罂粟种子(48)。剧中保留了仙草家人种罂粟的设定,但她也因此家破人亡。白嘉轩起初只因为这是药材,不知道是鸦片。仙草还进行科普并不断劝说白嘉轩不要种。
小说中仙草染瘟疫而亡,具体过程没说。剧里安排仙草第一个站出来服务病患,但因为不懂得防护,自己染病而亡。
在话剧和小说中都只是作为配角的仙草,在电视剧中虽然戏份也不算多,但贤惠正义,经历也更传奇。
小说中前族长白嘉轩爹很早就去世了,他死后白嘉轩才娶到仙草。所以交农等事情都是族长白嘉轩主持。电视剧改为让他老人家看到大孙子落地才去世,了了心愿。让白嘉轩做交农等事情立投名状,然后才被选为族长。小说里鹿子霖爹鹿泰恒觉得白嘉轩难以服众。而且小说里没有公开选举。
小说中鹿子霖的爹鹿泰恒被以黑娃为首的土匪打死。剧里他在白孝武婚礼上被鹿子霖直接气死(第二十八集 30.白家 日 外,863)。
白孝文第一任老婆原本是闹饥荒时饿死。白孝文住在小娥那里,对老婆不管不顾,白嘉轩又已经把白孝文赶出了家,不接济他,白孝文老婆被活活饿死。电视剧里改为黑娃手下来打劫的时候,强暴了她,她抑郁了,回了娘家。白孝文失去了管他的老婆,然后才住到小娥家里去的。在白孝文老婆还在的时候,白孝文虽然第一眼见到小娥就觉得有兴致,但日夜还是和自己老婆做,不至于出轨。而白孝文奶奶对白孝文夫妇做爱的管控直接引起白孝文不举,这点在话剧和电视剧中都有保留。
鹿子霖主要的那些“混蛋”事电视剧、电影、话剧都有保留。但失禁死亡的部分电视剧没有拍出来。鹿子霖最后出现是和白嘉轩一起带着白灵和鹿兆鹏女儿玩耍。为鹿子霖保留了一些尊严吧。
鹿兆鹏前女友章子君是电视剧里新增的人物,董洁扮演。她的戏份被完全删除。鹿兆鹏去上海前曾和鹿兆海、白灵告别,其中谈及上海的内容被删除(第十五集 12.教室外 日 外,448)。鹿兆鹏做梦梦到子君的具体内容被删除,仅剩下做梦喊子君,被白灵听到(第三十四集 10.裁缝铺 晚 内,1047)。子君和鹿兆鹏重逢时已叛党。两人发生对话,鹿兆鹏解决了子君。这段回忆被完全删除。
电视剧和话剧都精简了一些小说中的旁支人物。电影版本身剧情不完整,核心人物都不全,不必讨论旁支人物。
两个版本中,鹿三的妻子和二儿子兔娃都被删除。电视剧中鹿三只有黑娃这一个儿子,父子相依为命。
电视剧中白嘉轩三儿子白孝义被删除。但话剧版里有这个小孩。白孝义不举。于是孝义老婆和鹿三小儿子兔娃生了个儿子。但兔娃另娶了个媳妇。
白孝文和第一任妻子的两个儿子被删除。这样小娥怀上的孩子显得更为重要,是白家的长子长孙。小娥被鹿三迫害后,对遵循传统礼教的鹿三来说打击更大,直接刺激到他疯掉。
大拇指(和尚)敢作敢为,却被逼上山。小说中他是一个底层百姓典型。电视剧中有这个人物,但没有展开拍摄大拇指的个人经历。只拍摄了他和白家、鹿家产生交集的部分。话剧中干脆没有这个人物。
鹿家发家之人厨师勺娃被删除。只是通过大家口述偶尔提到过鹿家祖上是掌勺的。
鹿子霖雇佣长工三娃被删除。
话剧中白孝文和鹿兆鹏同时结婚。此外白孝文当上族长的时间点也大幅度前移。他的郁郁不得志和软弱没有篇幅充分展现。
土匪绑架白孝文第三任老婆,以便让他帮助黑娃越狱。被删。
朱先生让白嘉轩辞退长工,于是土改时白嘉轩没有被划为地主。被删。
文革期间白兴子孙小白带红卫兵闹事,挖朱先生的坟。被删。
书中白嘉轩和鹿子霖给寡妇粮食和银元渡过难关,但没有分寡妇的地。“滋水县令古德茂大为感动”,批为“仁义白鹿村”,凿刻石碑一块。(59)电视剧中变为三个跨省大盗在白鹿村落网,何县长赐碑(第九集 10.戏台 日外,271)。因为禁烟的事情朱先生还推倒了石碑。小说中朱先生先禁的烟,后有的碑。
黑娃发现鹿三杀了小娥,当晚立即下雨。原著至少一天后白嘉轩和鹿三聊起此事才下雨。电视剧时间更紧凑,冲击更大。鹿三和黑娃的决裂仿佛老天也在哭泣。老天的哭泣也不能弥补黑娃内心的伤痛。
包括前文已经提到的鹿家两兄弟修罗场、黑娃投奔国民党时日本投降、小娥和黑娃步入祠堂时大家恰好在为白孝文举办婚礼等等视觉冲击很大的场景都是电视剧自行改编的。
官方剧照和截图来自豆瓣条目相册、电视剧官方微博、《白鹿原一剧15年》书籍
好在每年国产剧都有一部拿得出手的作品来作为遮羞布,一四年是《北平无战事》,一五年是《老农民》,一六年是《好家伙》,今年才过了一半,但这块遮羞布十有八九已经被等待了十六年的《白鹿原》摘取了。
是啊,有杨过等小龙女那么长。
一「农民问题」
很多人认为,《白鹿原》其实是一部农村戏,这部以上世纪农民为主体的故事,从头到尾看起来都是「土里土气」的,一点也不接地气,因此没有什么可吸引人的地方。
其实不然,《白鹿原》尽管拍的是农民故事,但时代背景从清末到建国后,实在是一部波澜壮阔的史诗作品。至于为什么大家会觉得《白鹿原》里的农民土里土气,在下文中会提到,现在我们不妨来看看为什么要以农民为主体来叙述。
一九二六年,毛泽东在《国民革命与农民运动》里提到:「农民问题乃国民革命的中心问题,农民不起来参加并拥护国民革命,国民革命不会成功;农民运动不赶速地做起来,农民问题不会解决;农民问题不在现在的革命运动中得到相当的解决,农民不会拥护这个革命。」而在次年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里也写了:「很短的时间内,将有几万万农民从中国中部、南部和北部各省起来,其势如暴风骤雨,迅猛异常,无论什么大的力量都将压抑不住。」
由于农民的数量和地位,使得农民必然成为人民群众的基础,也必然只有他们才能成为中国革命的主力军。
因此在《白鹿原》第三十四集,当鹿兆鹏(共产党)和岳维山(国民党)虽然还在合作时,却早已产生了分歧——岳维山认为,他只需要拉拢最有能力的那群人,就可以稳定这个局面:「只有你和我,有资格在这舞台上唱戏,外面的这些人哪,充其量就算是个看客。」这是传统中国统治阶级的思想,但在现代社会中却不再适用。鹿兆鹏则摇头:「我咋觉得,他们才是力量之所在呢?」
「平均地权,耕者有其田。」这是孙中山晚年提出的口号,然而在孙中山死后,这句话被国民党抛弃了,而共产党却开展了土地革命,土地革命带来的是民心和群众,大家不再是为了某个崇高而虚无的理想而斗争,也不再是为了别人做嫁衣,而是在实实在在为自己奋斗。由此可见,精英主义和群众路线,哪一条才是最根本的、最有效的救中国道路?答案显而易见,历史已经做出了选择。
这让我们想到了《北平无战事》里梁经纶的慷慨陈词:「国民政府因为物价飞涨通货膨胀不得不推行币制改革的时候,在西北、在东北、在华北、在华东,共产党已经在他们的解放区全面推行了土地改革。一亿三千万的人民分到了土地,一亿三千万的人变成了共产党的坚决拥护者。……中国是世界最大的农业国,四亿多农民百分之九十九不识字,他们不知道、他们不懂得,什么是共产主义、什么是三民主义。他们只懂得,没有土地就没有饭吃,谁让他们生存他们就跟谁走。」
《北平无战事》是近年来涉及国共题材不可多得的一部好剧,它通过国民党行将就木时妄图自救的行为,展现了一幅群像画卷,从知识分子和官僚阶级的视角来看待中国的问题;而近十年前的《人间正道是沧桑》则从军人的角度,从黄埔军校出发,以军人视角来看上世纪的风云变幻。
这两部剧侧重点不同,落脚点是一致的,却都没有去探求最基本的问题。
中国社会最基本的问题是,农村与农民。
中国有过比较好的农村戏。高满堂写过《老农民》,这部由陈宝国和冯远征主演的剧,时间幅度跨越了大半个世纪,在这部剧里农民和政治紧密贴切,是一曲对农民的赞歌。路遥也写过《平凡的世界》,作为上世纪末影响力最大的几部书之一,这部小说可以说是巧妙地踩准了时代的脉络。
《白鹿原》则不一样。在原著里,陈忠实笔下的主要叙述对象就是农民,这样一群出生在白鹿原上的农民们,有着过去几千年的传统,有好的有坏的,但他们无法区分辨别,因此在面对着波澜壮阔的大时代时,留下的只是他们的「一地鸡毛」。而当读者循着他们的视角来看整个世界时,《白鹿原》原著就变成了一部带有魔幻和荒诞意味的史诗,令人回味无穷,感慨历史的苍茫变化。
而电视剧却有了改动,尽管失去了原著的荒诞意味,却别有一番风味。
电视剧里尽管也是以农民为叙述主体,却不单单是有农民视角,相反,电视剧是从各个阶层的视角来看农民关系。因此在剧中,荒诞和魔幻会被消解,只有当观众主动代入农民视角时,阅读小说时的感受才会回来。在剧中,地主和长工之间的关系被细致刻画了,国民党和共产党对农民的态度也很精细地描绘了,甚至土匪不再是过去单一的打家劫舍或劫富济贫,而是变成了多元视角下的另一种农民。
换句话说,历史是高度总结的产物,它可以将错综复杂的人情世故提炼出最本质的关系;但是一旦深入到某一个剖面进行还原,就会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具体某个地主是一个人,地主阶级是一个整体,不能因为整体而去消灭个人,也不能因为个人而去判断整体,白嘉轩和鹿子霖,是两种不同的生存形态,甚至鹿三、黑娃也不是符号化的人物,这才叫做还原。
也因此我们看到,尽管农村问题是中国革命的基本问题,这是主要的方向和大体的方针,但在针对具体问题时依然需要具体分析,因为涉及到具体人物时,面前就不是冷冰冰的提炼了,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红楼梦》写的是一个大家族的兴衰,但浓缩到历史上也不过轻描淡写一句话而已。
明确了电视剧《白鹿原》叙述的主体后,我们不妨回过头来看看,为什么很多人认为农民土里土气的?
费孝通在《乡土中国》里说过:「我们说乡下人士气,虽则似乎带着几分藐视的意味,但这个土字却用得很好。靠种地谋生的人才明白泥土的可贵。城里人可以用土气来藐视乡下人;但是乡下,土是他们的命根。」
对于乡下人来说,土地是他们的命根;对于中国人来说,乡村是中国的命根。
所以在长达几千年的传统社会里,帝王将相、文人墨客的心中,始终认为天下事农业为先,因此农民尽管生活困苦,却从不会被人视作是土里土气的乡巴佬。「乡巴佬」这个词出现在一百多年前,那正是传统社会受到巨大挑战的时期。在我们社会的激速变迁中,从乡土社会进入现代社会的过程中,我们在乡土社会中所养成的生活方式处处产生了流弊,陌生人所组成的现代社会是无法用乡土社会的习俗来应付的,于是,土气成了骂人的词汇,「乡」也不再是衣锦荣归的去处了。
二白不离鹿,鹿不离白
上文有言,《白鹿原》故事发生在上世纪波澜壮阔的大变局中,那么它是怎样的波澜壮阔呢?亦即《白鹿原》到底要讲什么?《白鹿原》想说的,其实是从传统社会到现代文明之间的转型阵痛。
《白鹿原》第六十集里,白鹿原出现了瘟疫,当经受了现代文明浸润的白灵带着药回来要救乡亲们时,乡亲们却更愿意相信跳大神的道士,于是她愤愤不平:「革命都那么多年了,封建余毒还没有清除,真是太无知、太愚昧了。」朱先生在一旁听了笑道:「你说的都对,我一百个赞成,可是你仔细想想,没有一个村敢吃你们的药,就算你们有千百张嘴,也敌不过一个大仙,这是为啥呀?」白灵闻言,脱口而出:「因为他会故弄玄虚利用人心呗。」
朱先生点头,说了一句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要小看这个大仙,他可是跳了千百年了,你们才出来几日?止住瘟疫的不是药,是人心。」
这一场景乃编剧自由发挥,却直接点破了《白鹿原》最重要的一个点:「不要小看这个大仙,他可是跳了千百年了,你们才出来几日?」为什么农民宁可听错误的大仙的,也不肯听正确的科学的?这段话里的「大仙」真的是实指大仙吗?
想明白这个问题,就能理解为何从传统社会到现代文明之间的过渡中,会有剧烈的阵痛了。
改变与转型,不是一蹴而就的,不是昨天说我们过去很多事做错了要改,今天就会变化的,这一定是个长期的过程。
而在这样长期的转变过程中,一定会有始终要坚持过往传统的人存在着,在《白鹿原》里,最明显的例子就是那座祠堂和那句「白不离鹿,鹿不离白」。
在电视剧《白鹿原》里,白嘉轩的父亲白秉德先去世,他在去世时说了一句:「有白又有鹿,才叫白鹿原。」等再往后鹿子霖的父亲鹿泰桓去世时留下的遗言也是这句话:「白鹿是一……一家。」
当这句话被白嘉轩族长和鹿子霖乡约的父亲分别当作最重要的话说出口时,就不由得我们去思考,它究竟代表着什么?
要知道,在剧中,白嘉轩被黑娃形容为「腰杆子很直」,而朱先生则在白孝文与田小娥「通奸」事发后让大家不要劝白嘉轩去仗责白孝文时则说:「嘉轩他这辈子就靠着这一口气活着哩,没了这口气就啥都没了。」从旁人的叙述和故事情节发展来看,白嘉轩足可以称得上是腰杆子挺得很直的一个硬汉,铮铮铁骨,黑娃带着土匪来,刀架在他脖子上了,他一声不吭,死活不肯嘴软。
和他有明显对比的则是鹿子霖。身为乡约,鹿子霖其实处处都有小心思,总是给白嘉轩使绊子,做什么事也都有小心眼,尽管让他做事他很有本事,但总归有不少私心。白孝文饿得不行要把地卖给鹿子霖时,他假惺惺拒绝,但同时又留有余地;交农闹事,他为了保住自己和白嘉轩,不惜牺牲鹿三。
从这里的描述可以看出来,白嘉轩是作为一个正面的形象出现的,而鹿子霖则很显然是有着许多小缺点的人,那为何两家长辈都强调「白不离鹿,鹿不离白」呢?
因为白嘉轩离了鹿子霖,办起事来就会十分强硬,完全的不近人情,最后一定会众叛亲离;而鹿子霖没了白嘉轩,做起事来会失去主心骨,就好似软骨头一样,最后随风倒,留下一堆烂摊子。
在白嘉轩刚当上族长时,白鹿原上种起了鸦片,家家户户有了闲钱,于是大家开始赌博起来。白嘉轩看形势不对,开始四处抓赌,遇到一个就批一个,搞得大家都不敢公开赌钱;而鹿子霖则混迹在赌徒之中,跟着大家四处找地方打「游击战」,以让白嘉轩寻不见。在这一件事里,白嘉轩办的是白脸,对赌博严词拒绝;而鹿子霖则在唱红脸,迎合着大家。
尽管如此,大家也都知道,白嘉轩是在为他们好,所以虽然他们处处偷摸着赌博,不愿和白嘉轩做过多交谈,却依然把族长白嘉轩视为白鹿原上的顶梁柱,有什么事都听他、服他。相反,鹿子霖则可以和他们打成一片,相处起来非常愉快,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当然在遇到非常重要的事情时也不会让鹿子霖来拿主意。
正是白嘉轩和鹿子霖这一对的奇妙组合,才形成了非常有趣的化学反应。而所谓「白不离鹿,鹿不离白」,其实是传统文化的一体两面。仔细想想,《白鹿原》对于白嘉轩、鹿子霖这一代人,本就是以传统文化为塑造基准点的。而白嘉轩是传统文化里刚硬的那一部分,行得正坐得直,平生无愧于心;而鹿子霖则恰恰是代表着传统文化中柔和的那一面,非常知晓变通权变。
想想孔丘,不同于孟轲动辄激昂大义,也不同于张仪纵横捭阖,从《论语》中我们能够看到,孔丘绝不像后世那些儒生那般不知变通,而是能够随时随地变化着,改变自己的策略,不是卫道士之流,可孔丘也绝不是随波逐流之人,面对着世道不公,他可以喊出「道不行,乘桴浮于海」的话来,然后周游列国,就是不肯从仕。正是这样外圆内方的形象构成了孔丘,缺一不可。只有圆滑那必然会变得世故,让整个局面一泻千里;只有刚强,那这样的不近人情依然办不成事——所谓刚柔相济,正是如此。
这同样也反映出传统文化中的弊端。往往一心想办事的人就会得罪人,而不愿得罪人的总是办不了事,也因此白嘉轩和鹿子霖相生相克的设定出现在许多文学作品里过,作为上一代下来的老人,免不了要叮嘱白嘉轩和鹿子霖:「白不离鹿,鹿不离白。」
然后他们遇到了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现代文明来了,冲击着他们,白嘉轩的儿子白孝文因为无法承受变化带来的痛苦而从刚强中离开选择了逃避,黑娃也因为传统与现实的格格不入最终不得不游离于主流上山当土匪,至于鹿兆鹏和白灵,则选择了积极拥抱现代社会。
《白鹿原》前半段讲述的是一个「白不离鹿,鹿不离白」的故事,后半段讲述的则是一个被撕扯得四分五裂的「白不离鹿,鹿不离白」的故事。——因为在现代文明的摧枯拉朽下,传统文化阵营早已全面失守,却依然「负隅顽抗」着。
三阵痛,你依然在痛
青年角色里几乎没有一个是完全讨喜的,却也没有一个是完全和观众对立的。
白鹿原全本是一张大网,当生长在此的孩子们长大,大家终于开始有了各自的方向,每个人都想带着白鹿原往自己想要去的路走,于是他们开始撕扯起这张网。你说要往东,他说要往西;你说要奔跑,他说要慢点走别摔着。最后只听「哗啦」的一声,白鹿原这张网被撕碎了,长大了的孩子彼此不再原谅彼此。
有人说,白孝文卑鄙无耻,也有人说,白孝文情有可原。白孝文是被当作白嘉轩的反面来塑造的,同样在传统文化的熏陶下,小时候的他就深受其影响,面对着妹妹被裹脚的事情,他说出了「男尊女卑,女的就是牲口」的话。
长大后的白孝文本是教书先生,书念得好,圣人之言在脑海中翻来覆去了不知道多少遍,但自小在天地君亲师束缚下的他,受到父权的制约,始终被压抑着自己的天性。
在传统社会中,也许他会就此活过一生,面对着礼治秩序、长老统治、差异格局、男女有别的传统乡土中国社会,他会成为受人尊敬的师长。而在现代社会甚至更久以后的未来,他也许就是一个完全被释放了天性,无拘无束的自由人。
但是在传统社会刚刚出现瓦解迹象的时候,他无可奈何走向了对立面。面对着田小娥无法遏制自己的情欲,面对着官位无法遏制自己的权欲……这样的白孝文矛盾且对立,从这个人物中我们能感受到恨意和悲伤,他被时代裹挟,又迎向时代风口。
从人物划分看,这是一个反派;但是当我们在理解的基础上再批判,却真切地发现,这是一个复杂的牺牲品。作为白孝文的扮演者翟天临,可以说在饰演这个角色时爆发出了很好的演技,这样一个前后形象有多重转变的角色,从一开始的略带私心却又「俯首称臣」,到后来破罐破摔、「自甘堕落」,再到最后重新奋起、内心绝望,作为青年角色中最复杂的角色,翟天临拿捏得很好,足可令人期待他以后的作品。
同样作为牺牲品的,不只有白孝文一个,田小娥亦然。在很多观众看来,田小娥应该是一个风骚的女子,然而这样一个「荡妇」,居然由清纯的李沁来饰演,质疑的人自然很多。
可是,田小娥真的是荡妇吗?
田小娥的风骚不是流露到外面的(事实上「风骚」这个词本身就已有了价值判断),而是骨子里自信带来的媚,身为具有自主意识的女性,她心气高,却最终不得不被时代和礼教压迫,而这样有自主意识却又不彻底的女性,在那个时代就会被人视作「风骚」。在剧中第四十五集、第五十八集和第五十二集中,分别叙述了田小娥误以为黑娃去世心理防线崩塌、田小娥发现黑娃没死心理防线再次崩塌和田小娥和黑娃终于见面的三段戏,在这三场戏的转变中,田小娥为了爱情的意识越来越让步于自主意识,最终成为独立的个体。
在白鹿原上,只有一个人能理解田小娥。第三十八集里,当那个人不愿被家里束缚逃出来时,遇到了田小娥,编剧特地塑造了这一情节,因为在某种意义上她俩是一体两面。
这个人就是白灵。
很多观众不喜欢白灵,觉得这个角色是队伍里毛毛躁躁的典型代表,没有智商只有蛮劲,往往是坏事的人。很多观众也不喜欢鹿兆鹏,认为鹿兆鹏太过不近人情,面对着自己的娃娃亲冷秋月,他居然一点也不心软,只是一门心思认定这是封建糟粕,自己应该自由恋爱。
这样的批评是有道理的,但我们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在那样一个千年大变局的时代,应该怎么做、要怎么做,谁说得清?孙中山犯过错、陈独秀犯过错、瞿秋白也犯过错,谁能保证就清楚未来走向?
身为现代人,我们不必厚古薄今,但也不能站在历史高处去评点过往,面对一切人和事都要站在那个时代。
前所未有的西方社会、西方文化猛烈地撞击着那个时代的旧有传统文化,当西方的科技、政治比中国「先进」时,自然而然会想到是中国文化的原因,虽有辜鸿铭说过:「两千年前的孔子怎么就知道现在会发生什么?」但更多的时人脑子里想到的都是:「我们是错的。」
从过去社会对传统文化的完全肯定,一下子变成完全否定。这样的完全否定背后,蕴藏着的是猛烈的对抗,当鹿兆鹏遇到白孝文,当白嘉轩遇到白灵,这样的割裂就显得愈发明显,每一个人和其他人之间的矛盾也都凸显出来。用现代的眼光看,过去并非一无是处,现代也绝非万能宝药,但历史永远是这样发生着,用道德、人情构建的社会基石被打倒了。
如今看来,对于传统,我们应当以「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的态度去继承它,当上世纪的人们经历了特别多的思潮变幻后,有人才意识到这一点。
更多的人呢?
更多的人则茫然失措。
没有什么是绝对正确的了,传统被推倒,现代未能建立,人们的思想价值观是混乱的,有人回顾既往,有人眺望西方,更多的人埋头苦干只想着赚钱。
《欢乐颂》为什么会引起剧烈的反响?因为它所表述的是当下无意识的综合表现。
各行各业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乱象?想想白嘉轩说的话,凭着这口子气活着,很多人已经寻不见那股气了,却又没有新的力量来约束,只会遍地都是鹿子霖、遍地都是白孝文。
这时我们发现,我们还没有完全步入现代文明中,我们依然处于转型的阵痛中。
于是我们一边骂着白孝文、骂着鹿兆鹏,一边做着和他们同样的事情。因为我们迷茫,我们焦灼。
在一个情绪焦灼的时代,我们往往面对着无穷无尽的政治焦灼、文化焦灼、价值焦灼,绝不可能产生那样古典的雍容大方。而在此等视野局限之下,完整的、有生命的过去不会出现在我们的认识中。
仅仅只会通过乏味地把过去同现在进行比较、对照和影射,人们是无法真正贴近过去的,又遑论和古人对话?
于是《白鹿原》在时代的拐点诞生了。
四死后方敢对青天
在每集《白鹿原》片尾中,我们会看到张嘉译和秦海璐饰演的白嘉轩和仙草的一张照片。
对很多观众来说,这张照片只是一闪而过,没有意义,但对制作这张照片的石虓来说,它不可谓不是花了大工夫。
在和负责片头片尾工作的石虓接触时他谈到,当时为了真实还原出上世纪的原貌,他特地找来8*10的老式木质立式黑白照相机老相机,老老实实用胶片拍摄,然后用铂金印相冲洗。这是一项已经很久没人用的老工艺了,它只能进行原底印相,底片完成之后还需要他在暗房中工作几个小时,一笔一笔擦出来。
他在片尾做了三张这样的照片。
他说:「我知道没人看也没人会在意,但我想这件事我得做。」除了这三张照片外,片头和片尾所有的人物图像,都不是简简单单从剧中截取出来的,而是现场还原,再用120卷和135卷胶卷相机拍下的定格照。
石虓负责的工作还有白狼的特效,尽管在七八十集的全剧篇幅中只出现了三分钟,但他根据白狼的体型、骨骼、胸腔、头部和毛发进行了分拆分工,再用纯手工的办法做出了「白狼」。
在说起这件事时,石虓流露出十足的自豪。早在几年前,当张嘉译找到他让他来参与《白鹿原》拍摄时,张嘉译就说:「赚钱的活有的是,《白鹿原》只有这一回。」
整个剧组拍摄二百二十七天,后期制作长达一年半。
在现在这样的焦灼时代里,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大家都忙着赚快钱,尤其是影视行业。这几年影视行业的乱象观众都看在眼里,不是哪个小鲜肉高片酬却不肯参演,就是剧本完全迎合低龄化,加上「五毛特效」和「阿宝色服饰」,每年就只能靠着一两部剧来支撑门面。
写剧的没有底线,拍剧的没有敬畏,泡沫,都是泡沫。好在这样一团泡沫里,还有着杨过等待小龙女这样的坚守。
《白鹿原》的版权拿下是二零零一年七月,距今整整十六年,按照一般影视公司的路子,一来不会选择这种风险大的本子拍摄,二来手上有什么版权自然是想着立刻拍完赚钱。但光中影视公司拿到《白鹿原》版权后,想的只是怎么做好这部戏。值得一提的是,二零零一年光中影视才刚成立两年。
「当我们怀揣着合同,在白鹿原下,灞水河畔的公路上,迎着夕阳,开着白色的普桑一路狂奔时,感觉像快活林里一对劫了皇纲的土匪。」光中影视董事长赵安如是说。
然而三年的版权很快到期了,立项的批文却还没能下来,赵安没有放弃,仍旧想把这部剧给做出来,在听了赵安「喋喋不休」的续约企图后,陈忠实说:「我听明白了,你说的舞马长枪的,还是拿不下这事。你不用给我解释,现在做啥事都难,你只要拿来国家批准的红头文件,哪怕是一张二指宽的条条,咱就继续。你可以继续做,我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谁能批下来我就签给谁,这对大家都公平。」
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期间对这部小说版权虎视眈眈的影视公司络绎不绝,却最终畏难而退,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整整十年后,二零一零年的十月,《白鹿原》电视剧的立项批下来了。
但立项了不代表可以迅速找到编剧。对于《白鹿原》这样的名著,改得好那是原著的功劳,改得不好那是自己的问题,也因此不少编剧都婉拒了这一工作,最终遇到了年轻的申捷。
接下《白鹿原》剧本的改编任务后,申捷独自一人从北京来到陕西,在这里体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去白鹿原上采风、去和老农民交朋友,真正感受百年前人们的生活状态。同时查阅了上百本书,包括当时当地农民的耕种状态、各种婚丧习俗、学生求学的办法。整整三年。
「我三十六岁接的,写完三十九岁了。这中间我几乎很少出门见人,完全在孤独创作中疯魔。」申捷说。
申捷的剧本做完了,心里很忐忑,不知道陈忠实会是什么态度。在将剧本给了陈忠实后半个月,陈忠实给申捷打了电话,邀他来坐坐。大家都知道,陈忠实老师是患舌癌于一六年去世的,已经很多年没有沾酒了,但是在见到申捷后,他专门端起一杯茅台,走到申捷面前敬酒,说辛苦了,以后剧本修改,有啥事都可以找我。
申捷激动坏了,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然后还没有开拍。
《白鹿原》剧组做了一件只有当年87《红楼梦》剧组做过的事情,它让整个剧组的所有主创,张嘉译、何冰、秦海璐、刘佩琦、李洪涛、戈治均、扈耀之、雷佳音、翟天临、李沁、姬他、邓伦等,无论腕大腕小,无论年岁高低,一律先进村落里过男耕女织的生活,没有网络、只有劳动,男演员白天在烈日下割麦,女演员就在家纺线和面,吃熬白菜、喝山泉水、在澡房冲澡、去公共茅房方便。
身为演员的姬他,在《白鹿原》中饰演了黑娃的角色,为了成功塑造一个麦客形象,他足足花了一个月时间练习割麦。
《白鹿原》纪录片开头第一句话是:「这部戏我真是特别感动,一群有理想的人,从演员到职员,所有的主创,都是一群有理想的人,(大家)聚在一起。真的感谢大家,庆祝咱们开机顺利。」
当市场上见了面就在谈我手上有几个IP、你签了哪个大明星的时候,这里在谈理想,而且是扎进去也能开出花的理想。
也许他们没有赚到钱,但他们得到的是再多的钱也换不来的。
「自信平生无愧事,死后方敢对青天。」这是《白鹿原》书中的一句话,相信它会镌刻在每个人心里。
哪怕它并不会被观众看到。
《白鹿原》是一部年代戏,为了塑造年代感,除了各种道具、台词、服装等,也除了上面说的片头片尾,不为人知的是在原剧里尚有一些上世纪的真实画面。
粗剪定稿之后,导演刘进希望在一些集的最开始增加一些当时世界的现实镜头,让塬上的时代和当时中国以及世界的时代在影像上给观众一点联系,于是石虓帮着导演找了一些在一九零零年到一九四零年期间在中国拍摄过底片的国外摄影师的资料,其中,sidney d gamble的一批珍贵的历史照片所记录的那个时代跟导演想要表达的内容十分吻合,他挑选了一些,于是剧组跟现在完整保存着这批底片的美国杜克大学图书馆取得了联系,说明缘由后,对方同意无偿的提供这些底片的扫描版本供我们在正剧中以影像的形式使用,当然最终这些图像没有进入到成片中。
但他们说起来的时候,依然十分自豪。死后方敢对青天。
结语「谁笑我谁水浅」
在剧中,当白嘉轩执意要救曾将他腰打断的黑娃时,很多人都说他迂腐,白嘉轩说:「谁笑我谁水浅。」
在剧外,当《白鹿原》的收视率没能达到一个很高的水准时,有人开始酸,说它已经不适应这个时代了,此时依旧可以这么说:「谁笑我谁水浅。」
十年时间过去我们再回望二零零七年时,大家的目光更多集中在了《大明王朝1566》上;十年后大浪淘沙,当很多剧都已经被人遗忘时,我相信《白鹿原》还会被人不断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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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你看。
1
电视剧《白鹿原》完全没有抓住小说《白鹿原》的核心质素,那就是荒诞。
小说《白鹿原》被一种瘆人的荒诞感所笼罩,行文充满质疑与唐突,处处是平铺直叙的血腥,以及不动声色的恶心。它的价值指向相当模糊。对待守旧者与革新者,是一模一样的讽刺口吻。
电视剧《白鹿原》剔除了所有可能导致审查风险的血腥和恶心,所以也彻底消解了原著中的讽刺与荒诞。说白嘉轩的男器上长着毒钩捣碎女人的肚肠,死婴尸体填入牛栏混进粪肥,女X里塞过的红枣次日取出供男人滋补——这种种骇人听闻的桥段一概剪除。然后将原著中的新旧交锋,纳入到主流价值观所允许的,“旧势力是要消亡的,新势力是生长的,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历史进步论里。
白秉德老汉的死,是非常典型的一个例子。在小说里,名医冷先生被请过来。他的治疗过程是这样的:
冷先生把那块钢板塞进秉德老汉的口腔,用左手食指一分就变成一个V形的撑板,把秉德老汉的嘴撬撑到极限,右手里那根正在烧酒火焰上烧得发红变黄的钢针一下戳进喉咙,旁人尚未搞清怎么一回事,钢针已经拔出,只见秉德老汉嘴里冒出一股青烟,散发着皮肉焦灼的奇臭气味。
冷先生这样折腾两回,秉德老汉就一命呜呼了。这段描述叫人起鸡皮疙瘩,然而在小说里很是寻常。叙事者在同情秉德老汉的病故吗?似乎并没有。叙事者在欢庆秉德老汉的病故吗?似乎并没有。
电视剧里,白秉德的死在第四集。他死的过程充满了红色国产剧常见的套路:秉德病危;嘱托儿子“不能闹事,不能挑头闹”;农民欲起事却没胆,革命团体内部分裂;道路曲折前途光明,农民起事成功;秉德老汉领盒饭;与此同时新生儿降生。
电视剧的创作者用治丧时欢快的唢呐,表达了对白秉德之死的庆贺。在一个革命正确的叙事视角里,阻挠革命的守旧派一律该死。主角通过新旧迭代和农民起义,完成革命的初步启蒙。
对革命不加置疑。非常、非常、非常标准的主流革命叙事。标准到我根本不觉得这是陈忠实想要讲的故事。
同一集里,仙草第一个儿子的降生,也是同样无趣的国产剧套路:布帘遮起,女人痛苦喊叫;产婆在旁边劝“使劲,吸气”;女人顺利产子;众人欢庆是男婴。
陈忠实是怎么描写女人生育的呢?引述一段仙草生白灵的原文:
这天她上在木机上织布,腹部猛然一坠,她疼得几乎从织机上跌下来,当眼睛周围的黑雾消散重新复明以后,她已经感觉到裤裆里有热烘烘的东西在蠕动。她反而更镇静,双手托着裤裆下了织布机,缓缓走过庭院。临进厦屋门时,头顶有一声清脆的鸟叫,她从容地回过头瞥了一眼,一只百灵子正在庭院的梧桐树上叫着,尾巴一翘一翘的。跨过厦屋门坎,她就解开裤带坐到地上,一团血肉圪塔正在裤裆里蠕动。丈夫和鹿三下地去了,阿婆抱着牛犊串门子去了。剪刀搁在织布机上。她低下头噙住血腥的脐带狠劲咬了几下,断了。她掏了掏孩子口里的粘液,孩子随之发出“哇”地一声哭叫。
这段生育描写,充满着最原始的血腥。以最挑战读者的方式,昭示着生育的动物性。最可怕的,是叙事者那种高高在上的冷静——“平铺直叙的血腥,以及不动声色的恶心”。
小说《白鹿原》,每一处落笔,都在质疑,反讽,叩问意义;每一个细节,都在直逼读者面临最血淋淋的历史事实,与躲无可躲的历史荒诞。它的写作,致力于否定常态;它用最血腥,最恶心的反常,来引起读者不适,以期消解意义。
电视剧《白鹿原》,每一个情节,都在迎合主流革命叙事;每一个镜头语言,都符合当代观众与审查机构的预期。它的叙事,致力于展现常态;它用摒弃血腥,排除恶心的正常叙事,来构建革命话语的正确性。
如果说原著是一个胆大的,不惜暴露历史阴处的妓女,电视剧就是一个理顺了情节,添加了马塞克,蒙上了遮羞布的良家女。如果说原著是张扬着想象,昭显人类最原始欲望的《诗经》与《楚辞》,电视剧就是将诗骚经典化的汉代经学家,他们想方设法用政治正确,来剔除一切不符合道德标尺的男女之情。
排除魔幻现实主义的荒诞,笃定于对历史秩序的信仰。非常的保险,无趣,而且平庸。偏偏还要冠一个陈忠实的照片,逼着观众给五星。
2
我在颂扬原著,批判电视剧吗?也不全是。
我对拉美式的魔幻现实主义并不感冒,也不觉得将它移植到中国多么值得称道。我把魔幻现实主义归类到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艺术中;它们共同的特点,是挑战一切陈式,质疑一切权威,消解一切意义。
文艺复兴倡导人性,启蒙时代崇拜理性,到了现代主义就解构一切信仰。文艺复兴画神,启蒙时代画人,到了现代主义就画怪物。每每走到艺术馆的现代主义展区,我就会被那些画作吓得心惊胆战。处处是挑战我认知的情色,诡异的形象,混乱的色彩与线条。
陈忠实的《白鹿原》,正是这样一幅充斥着情色、异象、混乱的画作。叙事者像上帝一样高高吊起,以一种冷酷的平实,描述最血腥最恶心的历史日常。
我能够理解陈忠实的讽刺立场。陈忠实的挣扎,是五四以降中国知识分子的挣扎。他们一面接受西方现代科学人文主义的洗礼,一面挣扎于中国传统之于现代文明的龃龉。他们很容易就拿西方的滤镜,审视这片土地上一些反文明的景象。我能够想象陈忠实翻看故乡县志那些烈女名单时,还有在反省那些骇人听闻的,塞红枣、填死婴的陋习时,如何对自己的传统充满厌弃与质疑。
但我想,站在今天的立场,指责历史的蛮荒是不公平的。我们审判我们的先人,如何得知后人不一般审判我们。
有人将《白鹿原》的艺术成就与《红楼梦》并列。我不能同意。陈忠实与曹雪芹最大的不同,是陈忠实始终把自己蒙在一个荒诞的滤镜后面,他的立场是疏离的,审判的,质疑的;而曹雪芹在行文间,无法抑制地流露对过往的留恋与珍惜。《红楼梦》尽管有消沉与诡异的一面,更多的是人间烟火,是赏雪吟诗,是对于世间美好一去而不再可得的叹惋。对于白灵的死,《白鹿原》的叙事者同情有限,他居高临下,以全知全能的视角,借此嘲讽革命对于生命的视如草芥。而对于林黛玉的死——我仿佛能看到,黛玉焚诗呕血的时候,曹雪芹在昏黄的风灯里掉眼泪。
这是我在批判电视剧背离原著后,仍然想要给它赞美的原因。它虽然中规中矩到无趣,但它也唤回了那浓浓的人间烟火气。关中平原不再是陈忠实滤镜下的处处血腥的荒诞历史场景。它有黄土,有唢呐,有热辣辣的油泼面,有给人以面对历史荒诞的勇气的,最最珍贵的人间温情。
第2集,仙草与死过六个老婆的白嘉轩新婚。白嘉轩把仙草叫过去,说了句情话:“你还真会暖人呢。暖着我心里美着呢。”
坦白说这情话质量平平。一眼就知道不是原著,是编剧给的劣质狗粮。想我阅玛丽苏文无数,对于言情套路了如指掌。可是仙草后面那句话,竟然还是戳到我了。
以后他们要面对风云变幻,以后他们要面对骨肉分离,以后他们会被这时代裹协,跌跌撞撞踉踉跄跄,不得不前行不得不拼命。但此刻,这个男人踏实地、稳妥地枕在她腿上。
仙草捞住白嘉轩的头,温柔笑说:“打今儿起,暖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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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叶子,以及所有小伙们的打赏!!
文艺复兴和关中平原两处改啦。曹雪芹哭的地方不想改。就算不是他写的,他的鬼魂看到那一段想哭不可以吗?。。。更何况所谓高鹗续写,也不过是胡适根据诗注提出的一家之言罢了。。。然后我就是觉得焚稿吐血那段写得真好,一定符合作者原意。。。嗯嗯。。17.5.25
觉得嘉译大哥应该去拍人民的名义。
虽然和小说相比,情节改动不少,但是这样一条故事线保住了:以不变应万变的保守主义者白嘉轩,膝下出了一个利己、诡诈的变色龙白孝文,盖因白嘉轩就是一个狭隘的大家长;但是基本上以负面形象出现的投机分子鹿子霖,却培养出两个伟大的儿子,鹏海二子,海阔天空,赤纯地舍生取义,盖因自由令人高贵。
陈先生病逝一周年。【白鹿原上有白鹿,世间再无陈忠实】,10年立项,6年筹拍制作,总投资2.3亿元,提前10个月布景,开拍前集体去农村体验生活20天,94位主演,400位工作人员,40000多人次群演,大规模转场10次,拍摄227天。以小说内容和制作规模来看,4星半还是可以的。
何冰碾压张嘉译是唯一看点。
随随便便截图都能做桌面。这就是我想象中白鹿原的样子,一帧都不想错过。85集鸿篇巨制,敢拍能拍完,最后还能过审放出来,放出来做到对得起原著,这个勇气与智慧我给五颗星。(立flag:我要写长评)
大百灵一出来吓死我了,演技捉急剧情渐入后半,女性角色仅剩下大白灵,虽然还是有违和感,倒是慢慢习惯。演技不足,角色限制,撤换八卦,种种原因使白灵和演员都受到大量负评。不由的让人想起小娥的遭遇。并不想要肯定或否定什么,白鹿原里说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好作品让人自省仓促结尾,深感遗憾
诶,翻了翻短评,好像没有人提到播放片头曲时出现的陈忠实先生的照片,据说其实是有先生动态影像的,但是导演组就想用这张有代表性的照片怀念他,片头曲在放,其他画面在动,只有先生的照片静静在那里,是一种尊重,更多的是想表达一种凝固的时光吧,良心剧。
豆瓣上哪来这么多喷子?非要跟原著去对比。电视剧要拍成原著那样,在天朝能播吗?有编剧的再加工,有道具的用心,有演员的付出。人民的名义我一集也没看,但这个剧还在想尽办法跟。原因很简单,接地气,不是那么装。满屏的手撕鬼子、玄幻仙侠你们不去喷,跑过来喷这个剧,有劲吗?
这种精品剧我必须要给五星啊!全员演技都在线!张嘉译演白嘉轩很适合!
不喜欢演主角白灵的演员,演技有点做作浮夸,为了演灵气而故意装疯卖傻
开头就发现改动颇大,演员都不错,继续观望。ps:关于口音问题,说普通话怎么了?尽量还原陕西话的风格就够了不是吗? 当初青岛往事没说青岛话;红色也没说上海话,说的也是上海口音的普通话,怎么就没这么多人挑毛病?如果演员练了一口不标准的陕西话,你们也一样会挑刺吧,真难伺候🙄️
为了何冰看的剧,本不想评论,实在被孙铱演的白灵气到了。至少原著里白灵绝不是一个“二愣子”的傻白甜,好气啊!你还我冰雪聪明的白灵!孙铱活生生把冰雪聪明演成了二愣子村流氓
傻子二豆是妙笔。何冰“达”的鹿子霖太喜欢了。播到现在最喜欢的是黑娃和小娥,然而自己只能是白孝文。大概是我们大多数人吧: 孜孜不倦地活着的“良民”,容易向“私欲”妥协的好人。编剧的能力有限,但是也得权衡娱乐和文学,毕竟大多数人观剧只是闲暇娱乐。
看了很多人说停播是害怕收视比不过“择天记”,我就在想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年少轻狂么?
这部电视剧里的女人走路是典型的裹脚女人小碎步,小时候见过太姥姥走路,就是这种姿态。考究!就冲这一点,给五星。
第一集 舌尖上的白鹿原
白鹿原上有白鹿,世间再无陈忠实。一群演员为在这部戏能去体验好久的关中生活,请教当地农民学习,实在是难得,望能重铸白鹿精魂,能了了陈忠实老先生的遗愿
一星扣白灵,应该是本剧最大的败笔了吧,演的太过了,一出场就是在瞪眼或者发疯
白灵一点都不灵
何冰老师一出场 就感受到了演技 震惊 哪有出场不到一分钟就能让观众觉得演真好的(不是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