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个名叫马可的女设计师说什么工业制成品无人情味儿,手工的才有感情注入其中,并引“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为证时,我就笑了。 “慈母手中线”,要在“慈”而不在“手”,且这“慈”只有对她自己的儿子才有效。你一设计师雇人来手工制衣,制衣者自己不会穿自己所制之衣,也不会知道谁最后买走了他/她制的衣穿在了身上,这样的手工制作,和工厂女工批量生产的衣服,有什么情感投入上的差别?在制作者和消费者/使用者之间不存在情感联系的情况下,手工不手工没有差别(何况服装工厂也是手工操作缝纫机嘛,流水线只是劳动的组织形式)。如果说手工就有情感注入,请问马小姐,你早晨在街边吃煎饼的时候,可曾吃出过小贩注入煎饼中的情感? 至于将制成的衣服埋入地下,说让它带上自然的印记,记录时间的变迁,将自然引入创作云云,更是唬人的说法。影片的后半,不知贾导是有意还是无意,就嘲笑了设计师的这种理念。 你看有这样一批人,对待工业成衣,是如何地用了再用,而没有像马小姐想像地那样因为其工业制成就随手丢弃;再看那对矿工夫妇,当问起女人为什么喜欢自己身上的衣服时,她的笑,她的男人接过话头讲出的原委,哪里因为是工业成衣就没有感情融入其间?最后那批矿工的衣服,久经穿着,煤尘熏染,岂不比刻意埋入地下的衣物更其“自然”? 这种对于寻常日用品的手工玄想,完全是当代的创造。我想你去问民国、清朝或更以前的小姐太太,她喜欢身上的衣衫,是因为衣衫本身做得好呢——亦即裁缝的手艺好,还是衣衫融入了裁缝的情感,她们是一定听不懂你提问的后半句的。
「托尔斯泰是祖鲁人的托尔斯泰」
——Ralph Wiley
大二的时候,在课上看了「无用」。教授讲,这个纪录片为什么好呢。贾樟柯,很厉害,用影像串联起不同的群体——你看他一会儿在拍时装周(马可,独立设计师,在巴黎为她的「无用」系列策展),一会儿镜头一转,对准一排缝纫机前的女工,在beyond「情人」伴奏下,亮晶晶的汗水。汾阳的男裁缝和她的妻子坐在炕上,局促本身成了飘来飘去的幽魂。他们相视而笑,偶尔,低头不语。妻子特意穿着丈夫给她从县城买的粉色套装,镜头外有人问丈夫为何放弃裁缝去当煤矿工,丈夫摆摆手:「现在我在超市给她买一件衣服只要四十块,而我替别人做一件西装的手工费都不止四十,做不下去了。」很好。采访者和导演都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他让消费者和制造者,彼此不再陌生。」在这个本身就像一个寓言的下午,微缩世界般的大学教室里,教授幽幽地讲。
我真不同意。
贾樟柯的「无用」,和马可的「无用」系列高級時裝,没有什么本质区别。艺术性语言,行话(他不断为自己的作品写说明书),都是挥汗如雨的矿工们无法参透的。时尚,或是消费品本身,背负着记忆。艺术形式也永远负债累累。为了不费力气地欣赏一个漂亮的镜头,你要追溯它的美学逻辑,你要尝过许多、许多好片子,还要踩过许多、许多烂片子。你看到一个漂亮镜头,这种似曾相识,这种绝处逢生,基于你从前无数次和它的复制品的相遇。一种奢侈的相遇。这是贾纪录片的局限性。贾的观众,和「无用」系列的消费者,根本是同一群人。你有时候觉得,你一只脚踏进一个座谈会,里边的人都已经自顾自地,翻来覆去地,讲了几百年了。
而我,你,我们,都在劫难逃。在外的这些年,我愈发觉得正在加速度离一种语境远去。女朋友给我发来她的笔记,「当我在街头,看着倒在门口的破旧黑色摩托车,店里噗突突翻滚着的煮食物,小巷里走出端着馄饨的人的时候,我意识到我对世界,是一种想要予以置评,却无从说起的距离。」在西方的注视下,我习得的,是一种既不属于我的时代,也不适用于我生长的地方的眼光;无用。「与外人看来,我的战斗与爱大概也像面对风车一样可笑。」但我也更加不忍,永远匍匐在西方的注视下。
后来,和朋友们谈起这个电影,他们讲,你有没有发现,「话语」几乎都给了设计师马可。劳动者总是沉默的。我说,话语无用,话语能换钱吗?在一些土地上,你想说都不敢说、不能说。「会说话是一种奢侈品」这个概念本身就太布尔乔亚。
再后来,有一回喝酒,见证一个男子,试图勾搭一个女子,大谈「山河故人」,過去、現在、未來,三座迥異的城市,一部完美的作品,云云。我瞧着他,想,别说了,别说了。
用假的表情和状态,表现真的生活和内心。别人都玩假善美,偏他要行真恶丑,而生活的诗意,恰恰也在这恶丑之中。
好吧,这是贾樟柯最好的纪录片,但也就是贾樟柯最好的
广州巴黎汾阳珠海啥都有
贾樟柯作为一个“不一样的动物”,最明显的特点就是把农民长镜化、诗意化、去荷尔蒙化,打造无限接近生活的真实的节奏,顺便讽刺一下让人无奈的社会现实。
手工的价值不在于精细的卖相,而在于一针一线里含蓄的感情,穿在身上实在,脱下时珍惜。
4.0.前半段配乐加迟缓移动的镜头,气质上同《恋爱症候群》,在现实的空间里呈现超现实的味道。后半段依然是熟悉的味道,镜头等同于观者的眼睛。
从马的无用到贾的无用,充满了约简的陈词滥调和从中国现实捞上一笔的可疑动机
剪辑思路不错。镜头的移动在纪录上很有意义。
我不大认可马可的观念,但比较钦佩贾樟柯,这是一个敢于把镜头对准真实的生活的人。
矿工洗澡那段,怎能不想起孙少平
无用是什么意思?艺术有什么用?日常中有没有诗意?中国工人的未来将会如何?东西太多,看不懂贾樟柯想说什么,他的主观元素太多,包括加入的两首歌曲,平添悲情和希望,这又不是小武,是纪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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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现象看本质么?贾章柯和马可两个人的内心的矛盾碰撞?还是从头到尾都是皇帝的新衣呢?
10/10/2007 7:20pm bc
无用背后的点点滴滴
摇啊摇。
想看[2008-12-03],贾科长长片补完。马可请科长拍这个片,她看了成片之后真的没觉得被打脸吗……汾阳段落拍得是真有趣,应该是科长自己掌机拍的,虽说有点尬且主题先行有些硬不过完成得还真是不错的,加上前面马可那一半,对比起来嘲讽得简直无以复加(忽然觉得这个简直是科长最刻薄的一部了……)。就凭这个片子就值四星了……
困
第三段开头镜头的转移,类似《白气球》的用法,镜头仿佛有了自我意识,忍不住追随关注,即使煤矿工人很少说话,或者正是因为他们如此沉默,镜头才更应该离开马可转向他们…准备走秀的模特和洗去煤渣的矿工如此相似,无用作为品牌如何立于工业机器之外,流水线上的工人们就没有丝毫情感吗?《情人》不值得献给他们吗?同样是聘用工人即使手工织布又能注入多少情感?往土里埋一埋挖出来就是历史的观念可太中国了,也太心酸了,有意无意cos秦始皇的同时,多少人像衣服一样自甘成为工具&奴隶
静默的力量,与侯孝贤的接近。诚实,毛边,温暖却客观的贾樟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