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兩年,彭浩翔以香港住房問題為幌子拍了一部掛羊頭賣狗肉的《維多利亞一號》(2010),又在《志明與春嬌》(2010)粗口對白的熱烈反響下,嘩眾取寵地拍了部粗口片《低俗喜劇》(2012)。香港地少人多,寸土尺金,住房是不容忽視的社會問題,但用這樣一個重要的題材來拍一部B級片,未免有點浪費,而且是浪費得不知所謂;生活中的對白當然離不開粗口,但若以包含大量粗口就作為對白生活化的標準(甚至賣點),似乎就有點走火入魔。令人失望的是,這種缺乏人文關懷的電影仍被眾多年輕人奉為「有港味」的優秀港片,讓我不禁懷念起二十年前張之亮的《籠民》(1992)。
《籠民》關注了香港那些在唐樓籠屋居住的低收入群體,通過講述一個他們被逼遷的故事,勾畫了當時這些低收入階層的生活狀態,以及地產商、官員和媒體等其他階層對待他們的態度。《籠民》是接近於意大利新寫實主義(Italian Neorealism)風格的電影,雖然沒用動用很多非職業演員,但畫面仍然很樸素,基本看不到很多技巧性的光線。為了保證電影的寫實性,導演動用了很多帶有方言口音的演員,而且保留了很多粗口對白,因為這些粗口,這部電影當年被電檢局列為三級片,遭遇和《志明與春嬌》如出一轍。不知道在當年那個網絡不發達的年代,粗口有沒有被作為一個宣傳賣點,但這些對白的確讓觀眾真真實實地看見了那些低收入群體的生活狀況。如今,二十年過去了,但歷史仍在重演,現在看《籠民》仍不會覺得過時與陳舊。無論是香港的新移民和劏房,抑或是大陸的外來工、城中村和釘子戶,我們都能在《籠民》這部九十年代初的電影中尋找到這些當今社會現象的縮影。
《籠民》是群戲,戲中沒有絕對的主角,但每個角色都個性鮮明,他們都是這部電影里面重要的一部分。籠屋中人與人的關係在電影伊始是疏離的,印度人那句「Bullshit」,唐三(泰迪羅賓飾)跟陸同(谷峰飾)和七十一(李名煬飾)的抬杠,和道友死亡後眾人的反應,都印證了這種疏離。但隨著故事發展,這幫人漸漸開始團結了起來,為電影注入了一些人情味:面對逼遷的官商,本來準備出賣籠屋住戶而求財的毛仔(黃家駒飾)毅然盜回接受賠償的簽名名單,而本來支持拿賠償的唐三最終也決定死守籠屋。電影在開始和結束的時候各有一個長鏡頭:第一個是一個老人(七十一)在鐵籠里面孤獨但自在地哼著生日歌,對周遭的一切都不理不睬;第二個則是中秋晚眾人在聽香之後的狂歡。前者帶出了人與人最初的疏離關係,後者則正好點明和強調了後來漸漸發展起來的人情味。
這種人情味其實不單單存在於籠屋的人與人之間,林Sir(胡楓飾)、毛仔的朋友、送信的郵差、甚至是最後提出鋸籠的消防隊員,都有著人文關懷的一面。但媒體,大官員和地產發展商,則是處處折射著資本主義的無情:電視臺的訪問只是為了收視和宣傳,他們以為物質就是萬能的東西,他們並不關心到底這些低收入人群到底需要什麼;兩個議員則是不折不扣的偽君子,他們所有的關心都惺惺作態,他們追求的只是一己的利益;而高爾夫場那些地產發展商,則直接地把這些關乎的大事視作一場「悶」的遊戲。雖然這些角色都因為比較面譜化而顯得不夠立體,但導演在一定程度上也通過這些這些角色把唯利是圖這種現象狠狠地批判了一番。事實上,電影有一段和全片風格迥異的片段,就是肥姑(喬宏飾)和太子森(廖啟智飾)兩人走在大街上的場景:他們呆滯的表情,配上一段的輕快的敲擊樂,這種格格不入,分明透露著他們這些籠民,在現實中也有一個無形的鐵籠把他們隔絕於這個大社會。這些鏡頭,進一步暗示了這些低收入群體在香港社會中的弱勢和不受關注。
《籠民》中設置了兩個看似瘋癲癡傻的角色,一個是醉生夢死的道長(劉洵飾),另一個則是腦障人士太子森。道長喜歡拋書包,和講些看似不屬於這個低收入階層的哲理,但是從沒有人把這些話當一回事,除了太子森。道長說,不要嚇他的酒,這樣酒會不好喝的,然後太子森試了試說,我覺得這樣好喝點。無論他們是不是代表了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旁觀者清,這些晦澀的話語都的確給予了我們更多思考的空間。正如毛仔所說,「有時都覺得挺有意思」。另外,這部電影也有許多符號,例如多番出現的教會、困著一只公雞的雞籠、太子森收集的老鼠、大街上戴面具的行人等,這些符號都在電影中埋下了一種殘酷的無力感。
電影的最後,籠屋的住戶最終還是被強行帶走,新聞的播報是通過一個在鐵籠里面的電視展示出來的,望著電視里面那些籠外的人,仿佛看到導演在質問,到底誰才是籠中的人?也許這些籠外的人,在一個扭曲的社會里,內心也被一個無形的鐵籠勒得扭曲。最後動物園中的幾個空鏡頭,讓人想到了意大利電影《L'eclisse》(M. Antonioni,1962)的結局 。但電影並沒有就這樣結束,幾個籠裏動物的特寫過後,鏡頭給到了幾個籠外的人,他們正是當年籠屋里的毛仔等人。他們在籠外偶遇,隔著動物園的鐵籠互打招呼,但在電影的鏡頭下他們更像是身處在另外一個大籠子。這個結局,仿佛正呼應了道長那句「不是你住在籠里面,是看你那些人住在籠里面」。是啊,到底誰才是真正活在籠子裏的人?
(刊於《文藝生活週刊》第81期)
张之亮导演将镜头对准城市底层的人民
他没有俯视的同情
而是将他们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忠实地还原出来
展现给观众
剥离掉那一层层猎奇的铁笼
我们看到的
是一个个善良坚韧、热爱生活,鲜活立体的人
即使处境艰难
他们也依然愿意存一颗善心,互相帮助
也依然有着勃勃的、野蛮的生命力
他们就是想活下去,哪怕不合逻辑
尽管他们不信万象有序
但他们珍爱黏糊糊的、春天发芽的叶片
珍爱蓝天
珍爱有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爱的某些人
海明威在《丧钟为谁而鸣》中写到: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能岿然独存
人人都是广袤大陆的一小团泥土
构成大地绵绵
如果一团泥土被海水冲走
欧洲就会缩小一片
如同嵬嵬海峡,失掉一角
如同朋友或自己的宅邸,缺失一席
无论谁陨灭,我都受折损
因为,我是人类的一员
因此,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
丧钟为你而鸣。”
我怀着一丝猎奇的心理打开这部影片
最后在满怀的感喟和热泪中结束观影
笼屋中的人们有过或平庸或壮阔的一生
然而最后却都被困于这座铁笼之中
由此及彼,我不能不联想到自己
不能不联想到社会中的种种不公
就像那个记者问到的一样:
笼民们对社会其实有不小的贡献
现在受到这种待遇,是否公平?
惟愿我们能够永远地团结起来
到那时,我们便无需再问,丧钟为谁而鸣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分两次看完。字幕都是广东话,晕晕哋。遗憾在hk三年没有真正目睹过笼屋和里面的生活情景。听说有个导赏团专门带人参观发生过震惊社会凶杀案的宅子,活动由香港特色的非政府组织社工发起,预约即可参与。
这些繁华闹市囊括了所有的人情冷暖,在公屋劏房里的“早晨”和hellokitty里的碎尸都来源于同样熟悉的市井隔离。“隔离”这个词没记错在粤语里有邻居、隔壁的意思。这么一看“隔离”还真是淋漓尽致表现出了后殖民地两种制度下的人与人关系。虽然近却界限分明,即使是笼屋里仅有一张床的容身之所,也必须要有查理的洋名表征自我。
片子里每日轮流共享水龙头,你漱口来我洗头的平地公共空间上,那个用手指着天空让大家看直升机飞过的画面,很绝妙地呈现了最底层仰望高处奢华、抱团取暖的生活现实。一个个方块状的笼屋配上一把锁,是人生孤独旅程的最好隐喻。
分明是大陆口音的背心男对着脖子上搭条毛巾的老者说“正所谓呢嗰世界,用感性生活的人其生活係悲剧,用理性生活的人其生活喺喜剧”,那说着“讲钱,最紧要讲钱”,还有那些冠冕堂皇地深入了解民情的富态议员,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生活关注点都可以汇聚在狭小的笼屋里,讨论天桥底下的风水和讨论政府的福利政策一样严肃正经。当然也少不了最熟悉的“腐竹白果糖水”,仿佛是治愈人心的良药。
查理、毛仔和妹头的笼屋,也是最真实的香港。他们信奉“做嘢,多多事实”,也保持着和政府公信力的抵抗,收屋之下的斗智斗勇告诉我们即使一间笼屋也是宝贵的个人权利,而有一日住一日就是底层的无奈的善良。看完笼屋,我真觉得不管以后日子成什么样子,都可以过得很有内容,最广阔的生存空间在自己的三尺之躯里,从来不在和别人的对比中,更不在对物理空间的占有上。
最后,家驹的阿毛孤儿仔真是青涩的很。
1993年,香港导演张之亮(Yes,Sir!就是时下那部喷血直上三千尺弱智片《肩上蝶》的导演)导演的《笼民》获得金像奖最佳影片。那一届与他争雄的片子还有:关锦鹏的《阮玲玉》,徐克的《黄飞鸿》,刘镇伟的《九二黑玫瑰对黑玫瑰》等佳片。张之亮在台上激动得热泪盈眶,被媒体送赠雅号“张黑马”。
《笼民》瞄准社会问题,演员均老弱病残,所以票房冷落在意料之中。为了庆祝得奖,张之亮邀请片中的一干演员到香港大屿山公园游玩。片中两个年轻演员之一廖启智充当导游。
张之亮为了控制成本(因为票房不好嘛),给每位演员发了一根棒冰。这支“金像奖演员队伍”开发到公园门口,除了一人得以全体免票进入。因为公园门上写着:
60岁以上老人免票。
军旅免票。
残疾人士免票。
智障人士免票。
1米5以下儿童免票。
于是,胡枫、谷峰、乔宏、周骢、刘洵五人首先免票。
廖启智在片中演了一个白痴,此刻发挥他金像奖男配的职业技术,完全没有任何阻碍地进了公园。
泰迪罗宾以残疾人士过关。
剩下的只有张之亮和黄家驹了。张之亮因为抠门不愿意买门票钱,而黄家驹因为天气太热了不太想动。等演员们都进公园游玩后,两人在门口聊起了天。
黄家驹:张导演,你知道么?我一直觉得好怪的,我竟然演了一个这样的片子。
张之亮:怎么啦?你演的好好啊。
黄家驹:不是这个,黄贯中说我脑子坏掉了,应该去演黑帮片和爱情片,向谭咏麟或者黎明学习的。唉,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和老年人呆在一起。
张之亮:是么?我听你的歌,觉得很朝气的啊。
黄家驹:告诉你个秘密,我细佬黄家强给我取的绰号就是‘黄阿伯’。他们三个都说我说话慢,说话多,动作慢,就像个老年人一样,哈哈。
张之亮:但你看起来还像个小孩子啊。
黄家驹:是么?看来世上的事还真是够讽刺的啊。
他点了一支烟,靠在公园门上慢慢地吸。吐出来,又吞进去。
廖启智彼时还是“阿智”而非“智叔”,他跟着刘洵和谷峰两个人走到湖边,看见有几个人在那里吊嗓子。
刘洵是香港梨园行的名角,人称“刘罗锅”之一的刘。罗是唐僧“罗家英”。刘洵一听就憋不住了,依依呀呀唱了几句,那真是声如裂帛,袅袅不绝。谷峰击掌赞叹。
刘洵:谷老,让您取笑了。
谷峰:哪里,哪里。我在北京的时候也听到过这样的好嗓子,现在二十余年如一梦,只有在梦里过过戏瘾了。
刘洵:怪不得您的普通话这么标准。
谷峰:哎呀呀,哪里比得上您。正所谓……
刘洵哈哈大笑,他在戏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台词就是“正所谓……”,没有下文。
谷峰:您说,张导演说的‘正所谓’下面是什么呢?
刘洵:大约是人心不古,世道荒废?
廖启智:你们看啊,泰迪罗宾在那里荡秋千。
泰迪罗宾的身高是一个谜团,有人说1米58(其实这是不可能的),有人说1米28(这也是不可能的),比较准确的目测范围在1米48左右。
乔宏看着他荡秋千,手里捧着一本圣经。在《笼民》里,他演了一个算是管理员之类的角色,而罗宾则是一个外表两面三刀,实则很忠诚的人。
罗宾:乔大哥,你看个什么劲啊?跟我一起玩吧。
乔宏:我在读《圣经》呢。这是《旧约》第15篇,23章。
罗宾:你干嘛要信这个玩意儿?像我,弄弄花花公子乐队,拍拍戏,吃吃酒,叫叫鸡,人生也很美好啊。
乔宏:我在韩战时曾经给美国人当翻译,目睹战争的残酷和生灵涂炭。我那时就想,人世间有太多苦恼,如果没有强大的精神信仰支撑着,那一定是撑不到终点的。
罗宾:有这么严重?那你说笼民里的这些人,没有信仰,不也活得好好的?
乔宏:呃,也对……但那毕竟是电影……
那一天结束时,大家都玩的很开心。最后大联欢,黄家驹和罗宾各唱了一首歌,刘洵来了一段《牡丹亭》。
张之亮的总结发言:谢谢大家,陪我演这部片子,大家演的都很好,我很感动,很感动……
谷峰有点不好意思:没事啦张导演,反正我们也闲着嘛,总不能演小白脸吧,哈哈。
刘洵:正所谓……
大家哈哈大笑,《笼民》庆祝活动落下帷幕。
将近二十年以后,张之亮为了票房找来桂纶镁,陈坤,江一燕等一批年轻偶像派演不靠谱的科幻动画片《肩上蝶》。
罗宾迎来事业第二春《打擂台》。
廖启智变成“智叔”,亲切的笑容不变。
乔宏去世。胡枫刚提前过80大寿,依然风华正茂。
谷峰寂寂无声,再没有人记得他在邵氏影片中与狄龙姜大卫并肩闪耀的日子。
黄家驹去世n周年纪念日,却被四川台不知什么人调侃称“黄家狗”,一石激起千层浪。他靠在天堂的门口,点了一支烟,吸进去,吐出来。
《笼民》被我在优酷上看了两遍,这部反映蜗居与拆迁问题的老电影是这个题材电影的冠军。第二名是意大利德西卡的《米兰的奇迹》。
里面的每个镜头都令人感动,而我唯有难忘黄家驹和胡枫在屋檐下相认的一幕。
“他们给你的,算是请客……。”
“爸……”。
“还有,以后别说你爸死了……”。
可笑胡枫演了一辈子糊涂老爸,这个老爸做的最窝囊。而黄家驹演的又那么差。
镜头是俯拍,长镜头,雨点在屋檐边落下。
《笼民》很好看,好看到在我心中可以占据国产片第三的位置了,第一和第二是台湾的《一一》与《赛德克巴莱》,好看到我以为一向只会插科打诨纸醉金迷要不就是矫情到死(比如许鞍华)的香港片,瞬间在我心中陡升了两个级别。以及还有个彩蛋大概就是黄家驹参演了此片。
起初我以为笼民只是个比喻,后来看了电影才知道原来真的是讲述寸土寸金的香港,那些住在笼子里的人,如此不讨好的题材,即使是在第12届金像奖上击败鳗鱼的《阮玲玉》获得了最佳电影,也依然未曾声名大噪。
这是一个很容易鸡汤化抑或苦情兮兮,再不济针砭时事的主题,而《笼民》的可贵在于,将卑微地活着这件事,还给了那些卑微的人们。片长145分钟,场景转换极少,在叙事上,张之亮选择避开了过强烈的戏剧性与人物矛盾的张力,没有传统的起承转合,没有明显的故事节奏,整部电影几乎由密度极高且极为细碎的对话撑起。这些对话带有着典型底层的粗糙与市井,充满了一种野生而诙谐的草莽力量,挟着笼屋里的脚臭、汗臭,裹着喧嚣与尘土的气息兜头而来,令人略略不适,却又迅速沉浸。
这些对话虽然细碎,却不同于伍迪艾伦电影里那些神神叨叨的话痨,而是共同完成了对电影风格的塑造,同时又在边边角角上极生动细致地丰满了接近十位人物的各自的性格,堪称极其精彩的群像描写,肥婆的善良与顾全大局、妹头的迟钝与小聪明,唐三的贪便宜与刀子嘴尽皆跃然纸上。同时影片毫不吝惜地通过投票搬走却又反悔、签字后因为钱少而再次拒绝搬走、议员来访的三个情节表现了这帮乌合之众的无脑、自私与毫无主见,但是一转身回到日常生活,每天的早安,凑份子过头七,请毛头吃糖水,又露出了些许温情的马脚。
影片除了议员来访的情节之外,并没有展现拆迁方的形象。议员为了仕途晋升,不耐烦却又佯装真诚地慰问着这些困难户们,电影对其虚伪的讽刺似乎是不言而喻的。但影片中并未去批判这场拆迁背后的力量,香港要发展,当官的想高升,杰克这一外出打工的形象设置,暗中对比出这些人的贫穷至少有一部分是来自于自己的碌碌无为。错的是谁,你说不清。
木心曾说有两种创作者,一种是隐于作品之后不见的,一种是凌驾于作品之上的。执导这部电影的张之亮显然是前者,他作品中的这些人所思所想其实都是如何赖活下去而已,他既没有去虚美这种近乎于本能的动物般的渴望是如何高贵,亦不曾将这些社会渣滓的卑微愿望污名化,他就让生活这样发生着,每个人的活着,都是活着,即使低到尘埃里去。
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中秋夜party的情节,一群人本想听香请愿不拆迁,却因为再而三的中断而干脆放弃跳起了舞。看着这些年龄可以做我爷爷辈的大爷们穿着破破烂烂的汗衫,一言不发地跟着音乐手牵手跳起拙劣得不忍直视的舞,他们怀着对未来的胆怯与侥幸期待,满脸不知明日何日的笑容,不煽情,不刻奇,没有任何的情感爆发,却令人眼泪簌簌。
这是一部笑中带泪的电影,它的笑是李白的“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笑,却少了张狂,多了点忐忑。它的泪是辛弃疾的“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的无言。
尹吾这样唱:活着就是不对。人生何谓对不对,但大多数人还是活了下去。
我在某个深夜回听林肯公园10年那张转型的带有未来主义色彩的<A thousand suns>,chester原来曾唱过这么一句:“So don't apologize,I'm losing what I don't deserve."7年前我听完这张专辑后未曾过多在意,时光的交错重叠后,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辗转难眠。
而我们依然活着,平淡却又似乎有滋有味,折磨却又似乎甘之如饴,我们都是笼民,跳着拙劣的舞,努力地赖活下去。
港剧有很多经典之作,无间道、大话西游、春光乍泄、阿飞正传等等,然而在很多人眼中这部“笼民”才是港剧巅峰。【笼民】是电影更是纪录片,长镜头拍摄下的老戏骨们用富有张力的演技带领我们一起走入笼民生活。
“笼民”是那些没有房产,只能住在旧楼中用铁丝网围成床位的穷人们,住在一个个笼子里,像宠物店的宠物一样。其实,他们远不如宠物,宠物有人关心有人爱护,而他们得到的是来自社会大众的漠视,政府议员的利用和执法部门的强拆。宠物可以离开笼子,享受自由,而他们离不开这个牢笼,离开后就没有方寸空间。
影片中,有99岁的长者十一伯,在笼中住了40多年未曾出门,两平米的空间是家,也是生计来源“便利店”。十一伯的日常起居需要下铺卖糖水的妹头帮忙打理,打饭,处理拉撒等;有笼屋管理员肥姑和他的智障儿子太子森,有嗜酒的道士和算命先生,有贪图小便宜的唐三和仗义的陆同等等,邱导客串电视导演是片中的一个亮点。老戏骨们搭好了戏台,迎接的是最受年轻人青睐的毛仔(Beyond乐队主唱黄家驹饰演)入戏,这是家驹的最后一部戏,虽然演技还显稚嫩。
故事从一无业游民抽白粉过多致死开始,这本是生死大事,但在其他笼民眼中却平常不过,因为已经是本月的第三起。笼在人空,很快地入住进来的是刚放出来的小混混毛仔,除了太子森的唯一年轻人,不到两周已经和所有这里的笼民打成一片。这不是电影,是生活,透过屏幕看到太多生活中的温情。相比冰冷的牢笼,这些笼民在这里给老人过大寿,为死者过头七,聚会过中秋,嬉笑怒骂中饱含了人情味。
故事转折从响应政府拆除旧楼的号召开始,紧接着两名议员的入住,笼屋的温馨被打破了。议员永远笑脸面对笼民,承诺对笼屋的种种改善,却背地里买通毛仔去劝服大家签署离开笼屋的协议。笼屋终是要被强制拆除,悔改后的毛仔和大家都把自己锁在笼中,共同对抗到最后。
香港寸土寸金,最贫困的深水埗,除了笼屋还有棺材房、厕所房和劏房。劏房不足八平方,集合了厨房、卫生间、客厅和卧室,租金需三四千元。大陆的一二线城市也在近几年出现了大量的隔层房,一套房被硬生生割成三到四户,共用洗手间和厨房。相比笼屋,这些劏房可能已经算豪宅了,但是棺材房就比这些都可怕多了,可以说是分割到极致。棺材房有点像绿皮火车上的硬卧铺加了封闭墙,6间一个单位,每间高度不超过半米,长度不超过两米,租金仍需两三千元。这些棺材房不像胶囊旅馆有消毒设施和通风设备,安全和卫生问题都及其堪忧,长期居住对人的生理和心理健康都会产生极大的影响。
时至今日,香港仍存在大量劏房、笼屋、棺材房、厕所房,大陆则出现大量的隔层房、地下室房间、集装箱房等。社会要发展,城市化推进加速,经济不景气、房价泡沫、通货膨胀、物价飞升、社会保障不健全,我们是无奈和心酸的一代人,有谁不在笼中,只是笼子大小的区别,不停挣扎,不断抗争,努力活下去。
文/Hunter
难得由一干硬里子演员挑大梁,个个哭笑自如,潇洒传神,这才撑起了纪实与戏剧浑然一体的长镜头场面。只有议员视察问题和拆笼两场用了短镜头剪辑,手法自如。谷峰和刘洵的夹生粤语很传神。最后的中秋群舞和电锯拆笼两场融煽情于叙事中,不落痕迹。正所谓:港片最高作,赏罢无余憾。这次的胶片质量很好。
孤独的来,孤独的走,其实大家都是害怕寂寞。中秋节的狂欢感动到落泪。狭小格局、长镜头,很多此类调度。香港多是商业片,能有这种电影极难得。
第37分06开始到第44分55秒的一个时长7分49秒的长镜头,足以称得上大师级的镜头,可以媲美世界上任何一个让人称道的长镜头!无论是场面的调度,还是镜头的精准程度,甚至演员的发挥,都是一流的,太棒了!
1.影片主线聚焦于有四十多年历史的笼屋(华夏男子公寓)拆迁问题,借此展示香港下层人民的住房及背后的社会问题,阶级差距,只展示,不介入。2.笼民在香港电影中无论哪方面都可算是个异数,一是没有类型元素,二是用长镜头代替了各类剪辑(构成剪辑,省略剪辑,快速剪辑)。3.隐喻蒙太奇,影片末尾的猩猩住在笼子里隐喻笼民的非人生活。对比蒙太奇,几位政企高管走在开阔的高尔夫球场对比狭窄的的笼屋。从这个方面看,笼民继承的是苏联蒙太奇传统,及至我国三四十年代的左翼电影传统如沈西苓。
北岛有一首一字诗《生活》:“网”。笼民们自成一体的笼中生态,组成一个巨大的时代之网,香港最底层边缘群体的一个直接触碰,既包含着底层的窥探猎奇和同情,同时借笼内外的对比冲突展现难以调和的城市发展乃至时代困境。狭窄空间内的场面调度和群像刻画,表现出超强的导演技巧和演员素养,多处精巧且富有表现力的长镜头和细致捕捉的人文关怀,一改港产片的粗糙和流俗,老演员和编导们功不可没。张之亮继承新浪潮衣钵,书写着香港本土“贫民”史诗。
张之亮那时只有30多岁,所以摄影手法上见到很多年轻独特的想法,例如强搬笼民的电视直播,但坚持传统的草根理想依然高大,对笼民生活中简单的喜怒哀乐落足功夫,全然一副底层画卷。当中几段长镜头悲喜鲜明,苦中作乐只能成为笼民脱离精英视界后发出的自嘲喟叹。出现的家驹,成为影像内外永恒的音符。
当年之香港,一如今日之大陆,真真是有华人的地方,就有强拆。
感慨:“学好广东话,朋友遍天下。唱好英文歌,老板送辆车。”→_→可能今天全场只有我这种不懂粤语又跟不上英语对白速度的白痴,打算默默挂一版外挂字幕重新拉一遍,争取搞懂每一句台词、俚语以及其背后的文化要义。幸好,蒙太奇是超越语言的利器,电影语言是不必翻译全球共赏的珍宝。
长镜头群像表演和展示,末尾的电视镜头直播和采访议员实在令人耳目一新。而最后一镜,毛仔和太子森等人隔着笼网相遇打招呼,亦仿佛双方皆在笼中,至死也忘不了自己曾是笼中人。
笼民与香港电影新浪潮一脉相承,强调长镜头、现实映射、主题同构性,与黄金时代的武侠、喜剧和警匪片两个路子,但好在那批人还在,集体智慧还在,它是新浪潮最后的杰作。说张之亮之后江郎才尽,不如说其集体创作精神消失,香港电影的手艺,如今只留在个别人身上,许鞍华、杜琪峰..已无往昔人才辈出之景
本来是冲着黄家驹去看的,看了之后发现是一部好电影,看看二十年前之香港,看看今日之中国,有过之而无不及,电影里那种悲天悯人的赤子情怀,现在的电影里找不到了。可惜,家驹留下这一部电影,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5- 新現實主義餘波之:(底層、強拆)之最後恐慌最初瘋狂。一干老戲骨,群像个个鲜明。似情景劇/舞台劇canned laughter的環境聲設計。螺獅壳裡做道場,強調度和長鏡(尤116-125‘26連續三運動長鏡旋向苦中樂高潮) “聽講有得食,唔聽唔得食。” 見幽默與人情。首尾略蛇足。黃家駒青澀,劉以達沒認出。
传说中的群像。。。
正所谓,香港影史佳作前十排的上。
本来以为会是很说教的社会底层人民题材,没想到拍得这么平易近人,每个人物都塑造得很好,有一种特有的小市民啰嗦的温暖。(就是黄家驹有点让人出戏?)看完来翻短评才发现里面室内长镜头一个接一个,真是不露痕迹,牛。
人在笼中,就算画地为牢也是冷暖自知。完全的市井草根气息,感觉不像是电影,而是生活本身。2个半小时真是太短了,几乎看不到导和演的成分。最好的香港电影不用加之一。
笼内看尽世间百态,笼外看遍现实冷暖。底层百姓的众生群像,狭窄空间一眼望穿。精彩的群戏、出色的调度和长镜头,这是一部真正关注小人物群体的电影,也是九十年代不可忽视的香港电影之一~
长达140分钟,没有任何类型片元素,连结局都没有刻意处理,这还是港片吗,那看啥?不一般的长镜头,令人怀念的纯白话字幕,各种口音的广东话,时过境迁了好多熟悉的面孔,还有那些已经远去的人,永远不再变迁。每一个笼子户都有一段彪悍而无奈的人生
张之亮的导演之路一直不顺,而片中四人都已西去,而今念起,无限唏嘘。
所有演员奉献淋漓尽致的演技,每一段都是极致的人生。长镜头的调度妙到极致,2个多小时只觉意犹未尽。颇有新现实主义的左派温存,这种深层的底层人的情怀,颇有温度的,无外铺设一种悲悯。(如果非得加个港片排名,此片个人港片前三)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