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影评
1 ) 道士下山2.0版,新鲜出炉
3月10日,上海第一场箭士柳白猿,上座率七成。
徐皓峰是导演,也是作家。
之前看过徐导小说《道士下山》,唐传奇式写法和微妙的哲学思考,表达成电影本就很难,被陈凯歌拍出来,毁得不轻。《柳白猿别传》故事紧凑,可以对比小说和电影,看这次改编是否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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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讲下小说(剧透慎入):
双喜姐姐被地主强暴,自此双喜一蹶不振,不再说话,将性事看作仇恶化身。寺庙主持让他做跳墙和尚,将过去留在寺里,更名改姓,开始新人生。
双喜回到尘世,遇到杀手柳白猿,就此更名为柳白猿,成了刺客。每单杀人,均有金条入手。
一日,军统买他杀军阀杨杏佛。杨杏佛是善人,柳白猿不知是否该杀,先化身水果店老板,等待时机。杨杏佛身旁有一高手相伴,很难下手。此时水果店常来一女人,柳白猿爱上女人,有了第一次性事,解开“性事即恶事”的偏执。就在他放弃刺杀,准备带女人远走高飞时,杨杏佛身边高手主动找他。原来女人是高手妻子,被派来刺探柳白猿虚实。
了解真相后,柳白猿心灰意冷,放弃刺杀,军统想将其灭口。挑柳白猿手筋脚筋的特务,是高手安插在军统的眼线,放了柳一马。
柳白猿得救,回乡找寻姐姐,然而终究未找到。
他意识到姐姐是他的执念,姐姐遭遇的恶行,点化了他对善恶的理解。
也许姐姐从未存在过。她只是引发他认识自身罪恶的契机,是佛菩萨对自己的一次轻轻的点化。
他决定回去保护杨杏佛。
最终杨杏佛和女人死于军统,柳白猿射杀军统杀手,再无踪影。
可以看到,整个故事,讲的是柳白猿经历世事,逐渐摆脱过往的执念。
这也是当年主持让他跳墙而去,再世为人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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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做了两处莫名其妙的改动,将原著流畅的叙事,割得支离破碎:
1.柳白猿不再是杀手组织代号,成了拳馆仲裁人。这导致柳白猿杀杨杏佛缺少原因,为了给个杀人理由,于是有了下一个改动。
2.军统一洋妞哭诉杨杏佛杀她父亲,让柳白猿替她报仇,为此向柳献身无数次,软硬皆施,倒贴失败后,对柳动情。柳被军统捉到后,洋妞代替原著中安插眼线的角色,救了柳。电影结局,柳和高手以武对决,洋妞还专程跑来,只为在人群中多看他一眼。
原著改编成电影,无所谓是否忠于原著,重要的是改编后能否呈现一个完整的故事。
如果改编后,破坏全片情节连贯性和合理性,这个改编就是失败的。
而《箭士柳白猿》走了《道士下山》老路。同样徐皓峰的小说,同样做了改编,同样完蛋。徐导亲自操刀,用血的教训告诉我们,可以改他的小说,但不要乱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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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导曾解释过为何要改动:
写小说和拍电影隔了5-6年,此时他的关注点变了。
拍电影时,他更关注武林中如何仲裁,柳白猿就从杀手成了纠纷仲裁人;他想让大家看看真枪是怎样的,而不是软趴趴的白蜡杆枪,于是就有了枪与枪的对决。
他抒发了他的情怀,其实他本可以为这些情怀,从头写篇小说,给个完整的故事。
然而他只是把主题硬生生放到他某一篇小说中。
想表达的东西太多,反而没表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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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细节:
1. 女人将自己卖给柳白猿,原先要价30个苹果,后来“15个,不能再少了”,电影院笑倒一片,这个梗是原著就有的。
2. 柳想带女人走时,电影中直接甩手一个金条。原著中,柳本想给她金条,一想,这不符合自己水果店老板身份,就想以100个苹果换她走。后来动情,拿出金条。也正是金条,暴露柳的真实身份。电影中,这个细节被抹去了。
3. 柳白猿,是徐皓峰小说体系中,惯有的杀手组织。《道士下山》中张震的角色,就是柳白猿。
4. 全片打斗,声音特效加得太过,不合时宜的破空声分分钟出戏,实在可惜了拳拳到肉的打斗。
5. 全片部分摄影风格,有些像侯孝贤《刺客聂隐娘》。导演是油画出身,保证了电影的画面美感。
6. 这是于承惠(片中白胡子高手匡一民)的遗作。
2 ) 徐老师的“神话”“游戏”,您玩得开心就好。
通过《倭寇》和《箭士》,徐老师很好地塑造了自己的风格:梗概式、跳跃化的叙事,极简的对白,间离效果的木偶式人物,不使用煽动性的镜头(少大广角、少特写、少长镜头),似乎有意不迎合已有的影像风格。这些在《师父》中也有所体现,但已经显得流畅且自然得多,最起码像一部有模有样的电影了,不知道这对他本人来说是一种“放弃自我”的妥协还是一种“学有所成”的进步。
可是,徐老师的电影语言实在太粗鄙了,不仅没能表现出自己小说中那些精彩之处,反而造成了很多误会。就像相声演员给自己设计了很多包袱,但都抖错了方法,让听相声的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叙事和对白的极简处理都没有问题,但这样做需要很高明的手段,乱减只会把本身非常零散且逻辑不通的情节弄得更加漏洞百出。台词的极简需要机锋,本片似乎处处是警句,句句是哲理,但却不精彩,缺乏新意,省掉的部分没有什么思考的空间,有时更是雷得人一个愣一个愣,有故弄玄虚之嫌。剧情上的漏洞似乎有些用台词补了(射四支箭,要成四方形,深浅一致,才能服人,等等),有些则要扮酷扮深沉故意不说,但由于镜头语言交代不清,全部交由观众自行脑补,这就造成了很多不解与误会。而最终将这些疑惑诉之小说,才发现原来最初的设定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由于看过《倭寇》和《师父》,对于他人物塑造的“囧”其实在看《箭士》之前就有预期,但没想到这么囧。原本好几个角色有很强的发展空间,内心几经转变,但片中似乎都在有意弱化内心戏的表现,将一个原本应该丰富的内心世界全然不顾。小说中的男主角是挺活泛的一个人儿,电影里却硬要让他装酷,做各种不像人的事儿:张嘴就是警句、睡觉睡床下、穿教士服下乡。就拿“帮洋妞杀人报仇”来说:1. 原著就是刺客,所以不杀人的话,相当于重新写一个剧本,和原著没关系了。2. 他的身份是主持公道,自然不能去帮某一方杀人复仇。怎么会接受高个子女的请求呢。3. 他和匡一民聊天后,为什么又不杀了(感情受挫?),回家,没找到姐姐,然后又回来去水果店干嘛?只能观众脑补他的思维活动和动机。瞎猜他行为背后的目的。省略部分情节不要紧,可惜又拍不出来那些细枝末节处的深层表现,同时又砍掉了小说中生动有趣的东西,结果弄得主角不仅不像人反而更不酷了。
电影很好地保持了小说中那种一惊一乍的节奏,可整体又零碎又缓慢,努力地耐着心去看却全然失望提不起兴致。加上镜头运动非常老土,完全没有什么新意,却要做出一种反传统的调性,让这段观影过程很多时候简直如坐针毡。
镜头拍得太实,完全扼杀了原本自己营造的想象空间。动作设计不精彩就算了,摄影还那么实打实地拍,完全暴露了各种缺陷。以混血女人为首的配角和人肉靶子们表演实在太烂。他们的打戏缺乏调度,一群人围着不是攻击而是乱躲,一人被打倒另一人赶紧上去接着挨揍。而主要角色间的比武,或某些重点、关键动作时,可能是为了表现速度快和出其不意,往往一闪就到了大家摆出结尾pose的镜头。这也在几部电影中形成了他的“风格”。
另外,打戏缺乏即兴的动作,动作精彩不精彩的,反正一看都是摆拍,大家互相喂招,低手的招数总是用老,从来不虚晃,也不会中途变招。高手总是动作快一些,甚至能提前预判。
最精彩的武戏在于承惠老师跟徒弟比武最后耍的那通棍,实打实的功夫,好看,所以也不需要用花哨的镜头表现,功夫本身就够好看了。但不好看的地方,用这种贫瘠的镜头拍出来就很尴尬。
再说女角们,旗袍没有拍出风情,只觉得“好瘦好厉害”。《师父》就要好太多。片中的混血女二冬对应《师父》中的蒋雯丽,月牙红对应宋佳。回想一下蒋雯丽干净利落的表演,二冬的表演简直是她的负分项。宋佳那腰扭得,二冬和月牙红所有的旗袍段落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导演,想拍性感的时候能拍性感出来吗,想拍紧张能拍出紧张来吗,想拍深刻能引人思考吗?如果不能,还是好好地去当顾问吧,把自己的好点子交给会拍电影的导演,用合适的电影语言表现出来,不要自我糟蹋了。
据说徐老师曾说过:“中国武侠片的本源不是武功,而是神话,它是中国民众自创的好游戏。”从他的电影和小说中也看得出徐老师深受民间传奇故事的影响,把很多情节设定得很神,将一些明显看起来很假但很有戏剧性的东西融入故事,就跟“燕子李三”、“大刀王五”一样在当时消息闭塞的年代被人们传得神乎其神,同时又很有意思。这种“神话游戏”原本没有问题,而且有的时候真的很好玩,可是在这样一个时代用反逻辑的方式,弄出一篇漏洞百出又讲得蹩脚的神话,就跟那些手撕鬼子的抗日神剧一个水平了。
3 ) 生不逢 兵不厌
生不逢的是时。兵不厌的是诈。
三月六日看完想写点什么,没动笔,于是接下来的七八九十也都未动。今日十一,第五日,电影里男人,女人才越发清晰。摒掉倦怠,写几笔给自己记着。
初始,失心疯了的双喜做了跳墙和尚,以为是遇见了柳白猿的名,其实却遇见了柳白猿的命。自此成了第六个或是第七个柳白猿,习武为使命。以均稳的力道射出四箭,在木梁上成一方,来仲裁武行的不平,有规有矩,武行以外他不管。
但人若是能按照自己立的规矩去活,估计就再没有什么然后了。
然后,理所应当出现了女人,高大美丽的异国女人,假装睡了他,被识破,舞一手好绳索纠结又利落,身世复杂,需要报仇。柳白猿为她破了戒,应了替她复仇,至此,看不出女人和女人的仇有多值得,反是他自己心里面另一个没来得及复的仇呼应在了别人的身世里。总之,柳白猿就这么决定去做了。
人若是能轻易被迷惑,估计故事到这也就无需什么然后了。
然后,另一个女人出现了。他屏息拉直了弓,箭指的是陌生仇人,仇人的另一方向走来的是陌生女人。他乱了镇,气被别的气压住,分不出来自哪一方。女人,穿风情的旗袍,发是散的,脸上的妆是隔了夜的,进了他盘下来的水果店,伸出手放在他跟前的火盆子上取暖。伸出手的一瞬间,有乐器碰撞发出的细碎声响,像是突然让女人闪了光。他给女人削果皮,皮成长条,围一半圆。女人屡屡来,总于仇家对过方向走来,于是他张开的弓总是匆匆的收回。他去听女人唱戏,听女人讲富家公子的事,他说,总该有车送她。她说,接时是有车的。单是这句足够攻陷掉一个年轻男人,很难形容,似乎就怨而不诉不在意,最让女人看上去显得楚楚。他给他削果,果皮拉城圈圈环绕,未断。女人再来,妆容败坏,像是崩了的弦,抱了柳白猿。柳白猿手里削着果,果皮连带着厚厚的果肉,落地咕咚作响。
人若是说的都是真的,那故事就再没有什么然后了。
柳白猿睡了女人,掏出根金条,女人动了情。不知是为了人,还是为了金条,反正金条总比爱更真实可触,通俗易懂。甚至柳白猿也不再是柳白猿了,不过是动了情的年轻人,武行的公正,仇,箭,似乎什么都能放下了。然后这偏偏是场骗局。女人是跟了仇人多年的女人,金条放在桌上,像是破开了肚肠的鱼被晾在那,一把枪指过来,他堵住一根指头,到底不是江湖人,摸不透江湖事。
人若是错过就不会再遇见,估计也不需要然后了。
于是导演留下的所有线索,开始像齿轮一样,迅速的旋转起来。异国女子的真情假话,刺入镜中的匕首,师傅参错的人,徒弟悟错的功夫,麦地里奔跑的姐姐的仇人,射进河里的箭。结局,柳白猿断了一根腿,身旁无女人,依然对着画像自省,求平衡,箭杆上有刀痕,深深浅浅。像是过往的人留下的印子。
冷热兵器交接,一枚子弹完结的事儿,可肉搏,棍击,箭射,绳锁。了结一条命,尚可迂回。
所谓趣味与残忍,也自在其中。
4 ) 箭直,破心魔
我本以为电影的剧情是另一个柳白猿的故事,看着看着才发觉是《民国刺客柳白猿》的内容。(其实改个名字倒也好,一来是柳白猿其实也没有刺杀谁,电影中也更着重于他对武道对自身的突破;二来是箭士柳白猿这个名字,看上去好像确实亮眼不少)具体内容有部分改动,但大体出入不大,电影算是将小说的来龙去脉勾勒得更清楚。
说是勾勒清楚,其实也不尽然,与《师父》相对平直的叙事有所不同,这部电影的剪辑要跳跃许多,需要观众自己去想:《师父》中的武林规矩、人物动机表现得很清楚,而这部电影中则省去了这些解释,多少让观众有些捉摸不透。
电影中的柳白猿是个武林仲裁人,与原著的刺客是不同的。电影里的柳白猿也不是受人钱财取人性命,而是对匡一民生出了争斗之心——在学艺时老柳白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能被人压住气势,柳白猿认为自身的气势被匡一民压住(实则是月牙红的影响):“不打败他,我就做不回柳白猿了。”气势被压住的表现是他的弓不稳了(有几个镜头表现他的手在抖,比如在武馆外他拉弓,却发现自己的手不稳,于是入武馆大打出手,我的理解是这样的。)直到他发现了真相之后,才明白自己的气势被压制住只是一个假象。然后压制住他的还有别的东西。
他有心障,他的心障便是对姐姐的念。他跟随老柳白猿学武,学的第一件事便是削直箭杆。(在后来他心被扰乱时,也会下意识地削手边的水果)他成为仲裁人,本以为自己心如止水,然而月牙红的出现乱了他的心弦“箭士不应看弓,但你看了弓,你的弓是一个女人。”月牙红让他想起了他姐姐,心中的仇恨混和着对姐姐的念想一直缠绕在他心头。(他问混血女昨晚到底有没有发生事情也是一样的道理,他不愿成为像王老爷一样的人)他因月牙红乱了心,对不正那幅图。(他与混血女的戏中,他还能对得正,在酒馆里,他已经对不正了)因此他需要回乡,去直面自己的过去,突破这一层心障。(箭不能回头,人可以回)
可以说在这部电影中,柳白猿对匡一民还是其次,真正重要的还是柳白猿对柳白猿,电影讲的其实是突破心魔的故事。
他回乡,见了代替自己留在庙中的纸人,但寻不到姐姐,他不停地寻找,却始终没有姐姐的音讯,但在寻找的过程中他已突破了心障:“或许姐姐不曾存在,只是菩萨给的一次点化。”突破心障之后,他回去了。
这里电影与小说有不同,小说中他是为了保护杨杏佛,(嘿嘿嘿,小说里写的可是杨杏佛,不然怎么叫国民刺客柳白猿)在电影中,他回去显然是为了匡一民,(“世上的高手已经不多,以后只会越来越少。”挂在窗上的图,也表明他的气势已回来了),但是他没有等到匡一民,只等到了炸弹。
小说里,故事就到此为止了,柳白猿死于爆炸,匡一民姗姗来迟。但是电影里补上了后续:柳白猿没有死,只是被炸断了一只脚。徐皓峰以柳白猿与匡一民的对决,为故事补上了一个精彩的结尾。
在对决之后,月牙红要跟随匡一民走,柳白猿没有选择杀死匡一民而留下她。可以理解为他不能就这样杀死匡一民,也可以理解为他对月牙红的感情已随着他的顿悟断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都不会杀死匡一民,否则他的箭便不直了,电影最后一个镜头解释的很清楚了:他对正了箭,对正了自己。(说起来那支箭到底是平的还是斜的,我看着像是斜的,但我极度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最后——
于承惠,1939年8月16日出生于山东蓬莱,国家一级演员、武术家、编剧、武术指导。2015年7月4日与世长辞,享年76岁。
他的剑,也是直的。
5 ) 柳白猿与双喜——两个名字,两种人生
一、箭士之为责任
「柳白猿是我的天命,这辈子只守着这件事,我不能出意外。」
看了电影开头就会恍然大悟,原来柳白猿不是一个人,甚至都不是一个代号,而是一个身份,一种象征。宋洋所饰演的柳白猿(双喜)就在这样的象征之中不断寻找自己的人生角色。
责任是柳白猿很重要的一个内核,他在各个情境的考验下,也始终没有丢掉这一内核。但在不同人的面前,所表露出来的程度也各不相同,这很隐晦暧昧地反应了他与不同人物的关系,尤其能关照到其内心。他越是强调气势、柳白猿与责任的时候,也就是他内心最脆弱的时候。
二、找名字,找自己
「他不是疯了,是厌恶,厌恶自己。」
目睹自己最亲最爱的姐姐被强奸,却束手无策,和尚说他厌恶自己。于是,以虚身寄于寺庙之中,翻出寺墙,随缘定名,颇有一种重新做人的意味。也让我想起《千与千寻》里寻找名字的桥段。在《箭士柳白猿》的追寻中,主人公也一直表现出柳白猿与双喜兼具的矛盾性格。名字这一独特的符号似乎象征着一种人生信念,对人物的人生走向起到关键性的暗示……
三、两个名字,两个女人
月牙红:「十五个苹果,不能再少了。」
二冬:「这一次是为自己,上一次呢?」
我认为目睹姐姐被强奸给柳白猿(双喜)所带来的影响会贯穿全片始终。他同时爱上了两个女人,一个是柔美妩媚的月牙红,一个是刚强中性的二冬。
按理来说,作为柳白猿的他,爱上一个像二冬这样习武出身,刚强与柔媚兼具,对自己又青睐有佳的女子,应是理所应当。可是他始终有一个心结——身已出墙,心却在墙内——他终究觉得自己是双喜,是一个没有能力保护身边人的落魄少年。在与二冬和月牙红相处时,柳白猿(双喜)都曾回忆起当年的往事,在电影中的表现形式为闪回到姐姐哭着喊「走开,走开」的画面。在与二冬相处时出现过两次,之后等月牙红倒在他怀里时,又出现了一次。
如果套用精神分析的理论,那么比较娇弱月牙红是一个可以让他解开早年心结的女人,通过对她的呵护与保护, 完成对当年无能为力的自己的救赎。对于柳白猿(双喜)来说,与月牙红相处的自己,是一个变得强大的双喜。而与二冬在一起的自己,始终是柳白猿。柳白猿只是一个符号吗?这样的身份给人怎样的力量,又会给人怎样的压力?这些综合起来看,大抵是他最终选择月牙红(并且试图脱离柳白猿的身份),而对二冬始终有一种距离感(时时刻刻要提醒自己是仲裁武林的柳白猿,能没距离感吗?)。
所以,双喜对应月牙红,柳白猿对应二冬。
那么,他更爱谁?
也许感情很难分出个高下多寡,但是如果让我来选,我应该会选二冬。这其实是「一蔬一饭」与「英雄梦想」的抉择(不完全恰当,意会意会),后者固然劳累,但人总是有担当人性最大可能的向往。
第一次看到墙上柳白猿的画像,我还误以为是他纪念被心爱之人捆眼特别炮制的「爱の铭记简笔画」。但即使不是这样,他流过的泪,帮过的忙,说过的话,对着满是刀痕的箭发过的呆,都足够耐人寻味。
四、强大与救赎
「我没有资格杀你,对于姐姐,我比你更过分。」
箭术已大成,是否要惩戒仇家?
收箭离开时,柳白猿已经近乎悟道,明白了即使强大到可以仲裁武林,救赎的路依旧无比难走。于是他收箭离去,要寻找姐姐,终于开始应付射回来的箭。
五、柳白猿的禅语
「这棵树在气势上压倒了你。」
「你只学会了射出去的箭,还有射回来的箭。」
老一代说出「这个树在气势上压倒了你。」的时候我已经目瞪口呆——这个逼装得太厉害了,我完全想不到他要怎么圆回来。于是影片中就顺势引出了「箭士的左脚永远对着敌人」这一贯穿全片的小线索。有诸多细节与特写,集中在柳白猿(双喜)的脚与他人的关系。在我印象里好像他对月牙红时总是没有办法用左脚,不过也可能是他潜意识里就没有 把她当作敌人。这里记得很不清楚,二刷后修改。
但是有一点,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很多镜头里他都是先踩出左脚——歪的,然后再挪到正对。这很可能是练家子固有的步法,但联系到射树的那个场景,可以解读出另一种意味——他的潜意识里仍然是怯懦的,不敢正对敌人。但是在接受老一代柳白猿的训练后,他逼迫自己从双喜里脱胎换骨,变成柳白猿,于是每每都要矫正自己的潜意识,让自己不在气势上被压倒。
(这样就更能解释他为什么不选择可爱的二冬美眉了嘤嘤嘤~)
再就是关于射回来的箭是什么。这个应当有很多种解决方式,比如仲裁武林带来的仇怨(四处树敌),比如所作所对内心的映射,比如寻找自己的身份。 他站于高处,对着流水连射四箭,极有仪式感。我将其理解成他找到了自己真正的身份——既不是双喜,亦不是柳白猿,而是一个真正的自己,不在两种极端(懦弱与气势)之间飘走不定,而是成为一个均衡体,也真正达到了箭道的不偏不倚。
六、结局
「看一眼。」
他回来了。
他说回来求一场比武,对手说他是来带一个女人。
过德诚不守规矩,暗算了柳白猿,强杀了杨乃兴。柳白猿接住了射回的箭(第一种解释),在一句「世上再无柳白猿」后,镜头告诉我们他射死了过德诚。
片尾的决斗是落魄武林人的绝响——不投机取巧的事情不多了,赶紧打一场吧。对手上了门,不再说他为女人了。极富有艺术感的决斗,配上钟声与镜头的剪切,给人很难以形容的体验。分出胜负之后,月牙红以「我跟了他十年,他活着我就会一直跟下去」为由毅然离开,让我感觉里面的每个人物都已经装逼成瘾,不会好好说话了。
还好有二冬,只看一眼。
片尾又对箭凝神,如果当初是因为觉得二冬的接近有目的性,或者因为自己对身份的认同不够,所以始终保持距离,不断克制——那么当一切阴谋与迷雾都渐渐散开,柳白猿与双喜也融为一体,这份感情是不是应当有个归宿呢?
要不别装逼了,柱起拐杖去看一眼吧。
6 ) 《箭士柳白猿》:逝去时代的挽歌
徐浩峰曾说过“中国武侠片的本源不是武功,而是神话,它是中国民众自创的好游戏。”在这种“游戏”之中,他选择冷兵器这样一种道具去塑造角色、阐述故事、展示文化。“游戏”本身的性质与属性,注定了其独特的美学风格与传统气质的展现,当然也注定了它拥有着极少的拥趸。对于尝试进电影院指望它进行“消费历史”与“展示奇观”的大众而言,这很有可能会是一次极为特殊的观影经验。因为它本身与惯常“化武为舞”的武侠电影观感相忤逆。他们其中许多人或感不解、甚为失望,抑或更多人选择以“不明觉厉”的缄默态度表示出敬畏。但无论如何,“深藏功与名”的徐浩峰导演的“武林三部曲”即是对中国当代电影的一次大胆而创新的艺术实验,《箭士柳白猿》作为第二部作品,承上部《倭寇的踪迹》之精髓,秉传统写意美学之风,进一步昭示了作者电影的独特美学风格。我们是否可以预示,内地武侠电影已经迎来徐浩峰独一人的冷兵器时代?
当然每个人心中或有不同的答案,尤其是对于年少时浸润在传统港台武侠片环境的观众而言,徐浩峰的作品更多被赋予了不走寻常路的“怪力乱神”标签,它几乎无法动用每个人过去储备的观影经验去解读,因为其作者与文本兼具不可复得的传奇性。用徐浩峰本人的话说“我的电影目前其他人还拍不了”,这当然不是过度膨胀之言,而是一句实在话。徐浩峰出生于北京什刹海的习武之家,家中长辈为形意门高手,他本人也是地道的武林中人。后就读央美附中习画,大学时考入电影学院就读导演专业继而留校,他讲解的公共课《视听语言》次次爆棚,堪称传奇。私底下,潜心道教、深钻佛学,以形意拳和八卦掌见长,以“武术顾问”与“武戏编剧”之姿入主王家卫《一代宗师》。作者本身已经承载了众多标签,较之其他导演,他在常人不具备的常识范畴之内可谓是“如鱼得水”“所向披靡”。
《箭士柳白猿》毫无疑问是《倭寇的踪迹》的全面升级,它初步凸显了作者电影的独特性。首先,继承了华语武侠电影语境下以胡金铨导演为代表的美学传统,但却独特地展现出“北派武侠”的精髓。写意性是中国传统美学的一种重要精神,宗白华先生在论及中西绘画的不同时认为,西洋绘画重于自然的写实,而中国绘画则“集合数层与多方视点谱成一幅超相虚灵的诗境”。我们的武侠电影正是继承了这种精神,将冷兵器影像与打斗设置在诗情画意之中,在感受冷兵器威力与动作节奏的快感同时,也感悟出画面深层的意境美。胡金铨正是最早善用中国戏曲文化绘画等传统文化的电影大师,其作品中流露着虚、实、文、武、禅意的结合,渗透着中国文化的诗意。在某种程度上,徐浩峰得以继承于此。遒劲苍凉的北方山脉、青砖古瓦的幽静村落、驱车登古、渔舟唱晚、长河落日,如诗般的意境衬以武侠诸家的打斗,可谓浑然一体,较南派少了狷介清秀,却多了苍凉厚重。其次,在展现武打动作中,表现出独特的思维体系与镜语选择。上文中提及,徐浩峰作品中的武术设计打破了以往“化武为舞”的观影习惯。这是他在不同场合一直坚持强调的,注重“实打”,还原真正的武术原貌。作为民国武馆文化的衍生品,《箭士柳白猿》于《倭寇的踪迹》,更加强调这一点。他认为,近些年的武侠电影过于强调并夸大视觉刺激,有些为了追求商业利益不惜沦为MV式影像,这实际上与真正的武术系统常识相悖。真正的武术是隐藏招数才能赢,而许多作品中武打的展现,则为了展现招数。在本片中,他采取了两种调度展现武术真正之美。一方面辅以长镜头展现真实的打斗过程,无替身无威亚无特技,力图让演员的打斗做到极致,“划勒巴子”中双方那虚实相生、柔刚兼济的拳上功夫,堪称真正的视觉奇观。另一方面则采取快速剪辑。例如在结尾柳白猿与匡一民的对打(弓箭与长枪的对决)、中间柳白猿与混血女孩的几场动作戏场面(拳术、绳的运用)中,剪辑方法似有向胡金铨致敬之嫌。这种“暴雨剪辑”强化了影像的视觉冲击力。甚至有几场戏的剪辑速度比胡还要快。风雷闪电般的剪辑方式压缩了动作,紧凑流畅。
当然,我们自然绕不开该文本荒诞怪异的一面,它延续了前作中的冷幽默。这种与“武术奇观”节奏不相称的桥段,会让诸多观影经验不足的观众感到一头雾水。在被问及为何影片中的人物大多“装傻充愣”时,徐笑谈因为民国时许多人物即这般有趣。想必我们已然习惯于遵守以往的观影秩序,以至于潜意识里认定武林大侠皆是万无一失、飞檐走壁的高手。然在片中,他却让于承惠扮演的匡一民大侠突然崴了脚,武坛高高在上的仙风道骨之人也变得趣味盎然。或许,我们也要宽容作者在文本中尝试的恶趣味拼贴,它并不意味着技术的失衡,而是一种“自嘲”与“戏耍”,影片音乐大胆采用有箫与管风琴的混合,更凸显出怪诞荒谬的观感,好似某些通心粉西部片、日本武士片那般。严肃题材并不意味着拘泥于古法炮制,如日本漫画般的冷脱力效果,在某些规定情境内,反倒是燃起了观众内心的恶趣味,使现代幽默与传统武侠进行着有机结合,具有天然的排他性。至于徐浩峰本人,则坦言这是对观众的一种实验。这其中的高低贵贱,每人心中自有评判。
“结尾,两个决斗的人都是失败者,一个人在建功立业上失败了,一个在内心情感上失败了,两个武功高强的人在枪炮面前,都被时代抛弃,注定落寞。他们的决斗是为自尊而对决,是对传统的挽歌。若要解决对传统的破坏,则应该做到一切从有敬意开始,现在很多传统文化的项目很多,但实际上于事无补,变成了面子工程,实际上就是缺乏敬意。”导演这番话不仅仅是向“逝去的武林”致敬,而更多地传达了对当下中国传统文化的忧思。 “这世界上满是投机取巧,但惟有习武无法投机”,这句台词借武林中人之口,同时道出作者鲜明的电影观,注定会让电影界浮躁的陆川之流无地自容。
导演一直在表明,这是一部在讲中国人内省的影片。柳白猿面对被强暴的姐姐,一直在挣扎,在叩问,在思索。困惑无比,却没有实际解决的办法,只好把箭射向湍急的河流。“这就如同现代社会对中国传统的诋毁,这一百年来我们都在做自拆城墙的文化批判,认为信奉外国文化才是好的。这个姐姐就是一个传统的象征。”电影中民国的光怪陆离不过是今日的反射映照,这首挽歌不仅仅是向逝去的武林致敬,还关乎我们业已遗忘的那个时代。然而今日今时,又有多少人能真正谛听其中的旋律?
想了想还是打了五星,后半段太出彩了。主要是表达的武侠观念太好了,一个不造作的江湖,可以让我原谅它其他扭捏(或者说不成熟)的缺陷。世界观很棒,音乐很棒,可惜了叙事很烂。好在后来「师父」很好看。看的时候觉得像聂隐娘,让人想活在镜头里的真实世界。
三颗星,不能再多了
儒侠义士,文人风骨,长枪短弓,浩峰射雕。承“倭寇”之风,柳白猿更兼内在意境,“虚”气质犹胜“冷”兵器,“冷幽默”的现代性与“长枪短炮”的传统性有机结合,奠定作者电影独特的美学风格,同时也间接影响王家卫的《一代宗师》。(雨夜黑衣叶问战白衣群雄)。文有郑大圣,武有徐浩峰,皆得之有幸。
电影应该三年前的吧,依然写意,风格大于内容,这不是江湖不是武侠,就如男主说的“我是武行”,武行二字才是徐浩峰的武侠世界。分的话,我还是愿意给个四星的。
徐老师在票房不足50万的倭寇时期就预言要连拍七部为武学正名,现在小说集子影像化的工作真的一部部排上日程了令人欣慰,或者说这简直是个奇迹,我本以为《师父》影像归因于曾与王家卫搭伙且砸钱了,但看完紧挨着倭寇拍的柳白猿我才意识到,这种改变是徐自己琢磨的,牛逼
横移武打长镜头,固定机位摆拍快切动作,电声乐器加管风琴营造仪式感……也许徐皓峰存在的价值就是开拓类型片多样化的表现形式吧……同样的题材,李小龙拍的是功夫,徐克、侯孝贤拍的是侠客,李安、胡金铨拍的是江湖,成龙、甄子丹拍的是动作,徐皓峰拍的则武行、是规矩、是逝去武林的生存方法论。
“有事吗?”“看一眼。”美
人物角色一板一眼的做,电影比兵器还冷冰冰。只是觉得,中国还是需要更多这样不飞来飞去的武侠电影...
徐浩峰的这片子里,连剪辑都是在练功夫。
“15个苹果,不能再多了。” 三部徐浩峰,竟然更爱这部。
怪里怪气的电影,很好看,观影过程中没出戏
和混血姑娘的互动还挺挑逗的 抖M快看哭了 讲了一个理客中 武功高强 追求政治正确 缺乏判断能力 多愁善感心太软 战胜不了上脑精虫 自以为主持公道 其实什么也做不成 乱世中再厉害的个体也是无奈 不知该跟上哪支队伍 秉公正和尽人情都是痴心妄想 开一枪说他是我的 比师父好看很多
李呈媛真美!徐老师挑女演员的眼光是直男的榜样!
《倭踪》牛刀初试,生涩稚嫩。到了《师父》则圆熟甚多,进步显而易见。拍摄在两者之间的《箭柳》,好看程度也介于两者之间,火候恰好不生不过。但三部的问题是一以贯之的,就是太“装”,一方面这是导演做人做事的态度问题,另一方面也跟传统文化的特点有关,不“装”,不“端着”,自然就没有存在感。
电影便如张弓搭箭,比武那段,拳弓相抵,电光火石间,突然转向古寺一角,檐瓦间古钟回荡,张弛只在一瞬间,爽利干脆,荡气回肠。开场的荒草地,古刹间的对决,仪式感十足。台词动作充满刻意的断点,爆发得突然而彻底,收束时毫不拖泥带水,动静之间,韵律非常,今年看过的最佳。
三颗星,不能再少了
我觉得田壮壮说的很对,不管怎么样,首先真诚的去做个东西至少是值得尊重的。。。
王家卫的武侠是伪装色情的性冷淡,徐皓峰的武侠是伪装性冷淡的色情,颜色再寡淡都拦不住导演对大洋马和大白腿的趣味,甚污我喜
好看,镜语、影调,活动空间布设,动作分寸拿捏,都好,男人有气,女人有韵,眼神交汇有电。倭寇是草创,柳白猿是精进,师傅是野心,所以这部最好。徐浩峰的预算,倭寇Low,气不足,师傅太贵,秤不住,柳白猿刚好;卡司也是,有宋洋这种新丁入毂,于承惠这种老将压阵,足矣,无须太大。
不如《倭寇的踪迹》惊艳,不似《师父》圆熟,但依然要为徐皓峰极具才华与个性的表达给予好评。结局“长枪”与“弓箭”的对决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