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全国艺术电影放映联盟2016.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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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p.weixin.qq.com/s/iOkNVmqDW_z-XPRpEUtX6w对谈地点:成都峨影1958
何小竹:大家下午好,我是何小竹。现在坐在我面前的是李少红导演、何多苓老师(小编注:由于当天成都大雾、田壮壮导演的航班延误,此时他正在从机场赶往影城的路上),两位艺术家都是从八十年代开始创作,一般统称为第五代导演,和田壮壮老师一样。我呢,也算是李少红老师的影迷,您拍的电影《红粉》我特别喜欢,还有电视剧《大明宫词》,我特别强烈的感触到这个电影的台词完全像莎士比亚一样非常西化的台词,当时也是引起了好多争议。大家都觉得唐朝怎么是这样说话的,可是大家都不知道唐朝是怎么说话的。我们貌似像学文言一样去模仿唐朝说话,其实不是的。但我觉得像莎士比亚这样这样的台词反而暗合了我们对唐朝盛世的想象。何多苓老师的很多作品也是在八十年代有了很大的反响。何多苓老师和李少红、田壮壮老师的作品在意蕴上都是十分相近的。我们刚刚把《盗马贼》看完,可能大家跟我一样心里也有很多感触,我们先请李少红老师谈谈您的观感,对这个电影做一些解读。
李少红:解读其实还是要等壮壮来,我现在在台上主要是先为壮壮站一下台。他飞机已经落地了,飞的还挺快,原来以为三个小时,两个半小时就到了。我觉得应该还有二十分钟就能到现场了。在这之前呢,如果有观众比较关心的问题我可以帮他解答一下。但是对于这部影片的解读最重要的是壮壮导演,他亲历了整个过程。我能说的是比较周边的,壮壮和我是电影学院的同班同学,他是我们班长,一个不太靠谱的班长。他这个人看上去属于挺吊儿郎当的,但是我觉得他对电影的热爱是属于血缘的关系。
另外我觉得也因为他自己家庭的原因,田方老师和于蓝老师,他在我们班内的时候我觉得他比我们都优越,因为他能够拍电影的条件比我们都要好,所以他在八十代初就拍摄了《盗马贼》。这是那时候让我非常震惊的一部电影。因为那个时候我还在给谢铁骊当副导演的时候他就已经拍电影了。这是让我非常羡慕的一件事情。而且《盗马贼》已经是他的第二部电影了,第一部电影是《红象》。我们毕业的时候都要拍一部作业。哟~来了!(小编注:此时田壮壮导演、黎涛导演赶到了对谈现场)
何小竹:欢迎田壮壮导演。
李少红:你自己说吧。刚刚已经把片子都放完了,说说你的《盗马贼》。我就简单说一下,大家看完都有很多感悟。我刚刚讲到说你是我们班的班长,你比我们我们条件都好,首先拍了《红象》,又拍了《盗马贼》,让我们无限的羡慕。我们那时候还只能去给谢铁骊导演做助理,他去拍戏呢就把他当副导演的戏扔给了我,让我去拍《出门挣钱的人》。我俩当时都在北影。
今天我坐在这儿和观众看了一半儿然后被记者叫去。我也挺感慨的,因为我一边看一边就想起了八十年代初我们的很多经历和事情,还有当时看过这部影片的感触。我觉得能够修复这件事对我们来讲意义非常重大(小编注:当天电影资料馆联手中国电影导演协会宣布正式启动对《盗马贼》的4K修复,这是国内首次对经典影片进行4K修复。从这部影片开始,导演协会将协助电影资料馆邀请被修复影片的导演参与,与修复师共同完成对影片的“二度创作”,确保修复作品的艺术性完美呈现。)我也特别高兴是因为这个2K的修复完成后还有4K的修复。我觉得这个修复真的是很重要的,但是我也想幸亏壮壮没看,我就告诉你,有一点,你肯定不满意,就是这声音的问题。我觉得声音还是有很大的问题,声音怎么修复感觉是没有修,所以我觉得4K的时候,如果真的是我们导演协会要和资料馆合作这件事,我们还是要和他们好好的商量一下,就是声音的问题,我觉得还是有点不太达标。
好了,我把话筒交给壮壮,让他讲讲。你别和搞大批判似的,你干嘛低着脑袋啊。抓住他一次特别不容易,影迷朋友们你们一定想好你们的问题好吗?
田壮壮:不好意思,谢谢各位。盗马贼,我想想是86年拍的是吧,30年了。那时候年轻气盛,口吐狂言。终于跟各位见着了,也是我一荣幸吧。
李少红:不要把他当老干部看待。
田壮壮:退休老干部,肯定的。我是觉得,我上台说些感谢的话,感谢我们会长先过来帮我撑场子。我今天和黎涛我们两个在机场,延误很长时间,我们俩在聊天,觉得修复这件事呢到组织,是艺术院线也好,文化院线也好,或者是小众一点的院线也好,我觉得是挺有必要的。因为这是我一直的一个梦想。对,我二十年前就在张罗这事,一直没张罗成,想做一个大学生院线,一直没有做成。那个时候有好多客观原因,因为我觉得电影是这样子的,我今天也和黎涛讲了很多方法,我觉得应该把电影的前史和很多东西都介绍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大家会在意这部电影,因为毕竟时代和大家的价值观都发生特别大的变化,如何在那个时候看,比如说,我现在看卓别林的电影我还会特别特别感动,这些老的电影是让它有传承,这是我们做电影人的一种幸福吧。
你比如说卓别林都不知道已经走了多少年了,我还是要看他的电影,电影会带着你的生命在时间还传播着还流动着,其实是挺幸福的事。我挺感谢能把《盗马贼》拿出来修复,因为这是一部我被批判了两期的电影,从这以后我就开始完全没有锐气了。就觉得我可能没有为大众服务,有很多问题。
李少红:后来又拍了什么?
田壮壮:后来又拍了好多好多,不提了。但是不能说他们不好,《摇滚青年》《大太监李莲英》《手术室》等等等等吧。但我那段时间没有拍电影,我做了一件事也挺好的,我想了好多事儿,后来拍《蓝风筝》又被。。不是又被批判,又犯了一点错误,其实是我犯了一点错误,然后又糊里糊涂十年没拍电影。其实是我的问题。我自己也觉得,说心里话,世界上好电影太多了,不缺我这一导演。看好电影是一件特别享受的事,拍电影,费钱费力,给大家找好多负担,自己也好大负担。
李少红老师当时也讲了,你看现在脸都这么老了,老拍小众电影吧,老找别人要钱,老觉得还不上人家这人情,就愁的愁成这样了。这几年别人都说我好多了,不拍电影了,退休了,精神面貌比以前好了。也谢谢各位到这来看着电影。其实这电影还是挺笨的。我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你们有什么想问我的或者想批判我的都随时可以,我从这接着。
何小竹:谢谢田壮壮导演,刚下飞机让他先歇一会,喘口气。黎涛导演,他也是和田壮壮导演一起刚刚下飞机,也先喘口气。我们请何多苓老师谈谈他刚刚看过了这个片子,我刚刚挨着他坐,我注意到他好多个画面他都很激动。何多苓老师他八十年代画的那些题材的画也是少数民族,在我的印象里他好像还没有涉足过藏族的题材,但是那种质感我觉得它是有想通的相近的地方。我们想听听何多苓老师对《盗马贼》这部影片的观感。
何多苓:各位朋友下午好,我今天是作为一个观众来看电影。田壮壮导演他的电影我只看过两部,我实在也不像一个影迷。就这两部电影,今天我向他致敬。首先我向田壮壮导演致敬,我都非常喜欢。我先不说其他的,影片中很多画面让我想起八十年代。八十年代我们看了很多电影,我们可能就是在电影里成长起来的。自己画了很多画,我觉得一看这个画面就回到那个时代。后来这些画面都没有了,那个时代就没有了。
我觉得中国电影的黄金时代就在那个时代,差不多八九十年代吧。当然我觉得中国艺术各个方面,不管是绘画、音乐或者电影,其实还是同步进行的。那会儿大家都在凭着满腔热情,基本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做自己的事情。我觉得出现了很多前所未有的东西让我觉得非常可贵。那时候也没有太大的市场,好像绘画市场、电影市场都还没开始,电影票房这都是后来的词。那个时候大家觉得电影等于艺术,艺术等于艺术,音乐等于艺术,这都是一个天经地义的事情。
后来市场化了,发展到现在,就电影来说,出现了艺术电影和商业电影这种区别。我自己就比较茫然了。现在你要问我什么是艺术,我绝对答不上来。虽然我在画画。那么对电影我也同样有这种困惑,就是艺术电影跟商业电影的区别究竟在哪里,它们之间分界的节点在哪里。我想就这个问题请教下三位导演。
何小竹:这个问题提问得好,这也是我想提问的问题。
田壮壮:您不会不知道吧。您要是不知道就……
何多苓:可能是心里知道说不出来。
田壮壮:我想也是。我只能说我自己最浅薄的理解。今天有个学生拍了个电影让我看,看完以后我问,我说你学电影是要干嘛,他说我想证实自己。我给他写了封信,我说证实这俩字你不如去证虚。我跟他讲,虚呢其实是真正的艺术的一种形态,是很难触摸得到的,是真的爱,是真的美,是完全的给予,是用心去做的事情。它可以永久的在这个世界上传承。因为它是属于人类最心底的最灿烂最光明的那个部分。我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我觉得对我来讲,我是这么想的。
李少红:我觉得每个人对艺术和对商业的理解是不一样的。我觉得壮壮是从他那个角度来讲,他讲了最关键的一个点。我觉得艺术电影最重要的是个人的一种表达,你自己对世界的表达。我觉得艺术电影一定要有个人性。个人性是一种观念,这个观念涵盖了自己的独立的想法,这个跟每一个创作者有直接的关系。在你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样的,心灵是什么样的,这个表达要非常完整我觉得都可以叫做艺术电影。
严格意义讲,没有什么商业电影。它可能属于类型片。市场把类型片划分为几个类型,它有一定的公共性,公共的规律和要素。要做商业片要按照这种模式化去创作的。在这里面也有他的艺术性,也有它的个性,但总体它是公共领域的规律。这个是它区别的地方。它不完全服从于个人的观点和个人的表达。我比较客观的理解是这样的。
黎涛:前面两位大师哥大师姐都说完了,我就没什么可说的。其实我就想说一句,艺术电影也好,商业电影也好,类型片也好,只要拍出来,大家喜欢就是最主要的。
何小竹:一说艺术电影放映联盟就有一种莫名的兴奋。觉得为艺术院线提供了一丝希望。或者没有艺术院线的情况下,艺术联盟对艺术电影的放映起了推动作用。我想请问下李少红老师对艺术联盟的运作、前进能不能给艺术电影带来希望。
李少红:刚才壮壮导演也讲到了他在很多年前就想要做大学生院线。我们俩有个渊源就是都在北影厂,他那时候张罗好多事,又培养年轻导演,又弄大学生院线。我觉得他虽然说不能拍电影,但他每一分钟都没有离开对电影的思考,对电影的憧憬。那个时候我经常给他泼冷水,说还是拍电影吧,这些事多难啊,你想弄大学生院线这谈何容易,都不太可能的事情。但是没想到过了若干年以后,我自己就被大家推到了协会的这个公益的事情上来。
我们想了半天,能做的事情就是这两件事,一个是培养年轻导演,另一个就是为艺术电影的放映为艺术院线做动力。我在无形中接过了这个事情在往下推进。艺术电影放映联盟在这么多年这么多人的推动下,如今也被政府被电影局开始重视,开始真正想要怎么操作。因为有政府的推动才能联合十几家院线来做这个事情。从政府的角度上,这件事情总归是迈开了它的第一步,从民间的角度上,我们靠每年的表彰大会连续做了七年的艺术电影的展映,规模也不是很大,但我们坚持了六七年。
这几年里我们坚持放映了纪录片,放了年轻导演的文艺片,这是我们在一分钱没有的情况下,靠每一个导演的资源拿出来去和每个院线去沟通,也和大学生的院线去谈,从北京到前几年在各地的各大院校去放映。对我们来讲有几个非常重要的点。一个是光靠我们这样的活动是不行的,所以我们从去年开始我们在跟万达院线沟通,我们觉得它必须要固化下来,一个是时间要固化下来,一个是地点要固化下来。从五六年的放映情况来看,有很多的文艺青年和影迷,他们对于艺术电影是有追求的,是有观众的,只是他们找不到在哪儿去放,在什么时间能看到。
反过来讲,很多拍艺术影片的导演他们被挤到商业电影的电影院去抢时间,抢排片,这是很不公平的事情。所以包括王小帅导演、很多青年导演我们也呼吁。但是和商业电影在一个空间里去抢地盘的话是很不公平的一个交易。所以我们就在想固化下来时间和院线是非常重要的。这样可以让有限的观众找到他的空间和路径,希望政府能够重视怎么去建立一个文艺院线。当然现在可能时机不是很成熟,但我觉得从方方面面的推动来看是有成果的。
现在联合了这十几家院线,它是要拿出时间和厅去排片,在什么时候排片,怎么排片,怎么做营销,能让观众知道在什么影院什么时间能看到这些电影。这是一个系统工程。开始是好的,但依然有很多的工作在后面等着大家。
前两天我们在北京开了第二届导演协会扶持青年导演的启动仪式,这次我发现有好多电影公司来,我说我就感谢一下,结果发现感谢的名单特别长,我还是挺欣慰的。这才第二届,大家都知道了,觉得这是一个扶持青年导演的好的平台。
电影资料馆和华夏的人都来了,来了就说我们一定要做青年导演的放映,他们都愿意拿出院线来和我们合作,这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始。事情是非常好的事情,但是任重道远。
何小竹:谢谢少红导演。现在我们回到开始放映的片子《盗马贼》,现场的影迷观众肯定酝酿了很多问题来问田壮壮导演。请大家抓紧时间把自己心中想问的问题请教田壮壮导演。
问1:两位导演好,我是一名高校老师,刚看了您的《盗马贼》有几个问题想跟您聊一下。第一问题问下您为什么要拍摄这样一个藏族题材影片,是不是跟您的个人信仰有关呢?我在里面看到很多藏族的仪式,我个人感觉本身故事性和情节内容没有这么长,但我看到您浓墨重彩放了很多在宗教仪式上,您是怎么考虑的呢。下个问题我想问一下关于演员方面。演员是不是非职业演员。您在沟通的时候是不是存在语言难度。最后问题关于第一个儿子死去的时候画面突然变成了蓝色的基调,其他画面都是正常的彩色,当时创作的时候您是怎么考虑的呢。谢谢。
田壮壮:蓝色画面我没印象了。关于语言问题,国家解放之后都在普及普通话,藏区的人都会说普通话就是不爱讲而已,所以沟通没有任何问题。我想说一件事就是我不是一个有宗教信仰的人,我所有的电影都来自于反思。坦白的讲,我是用西藏这么一个地区的符号来表达下人的生死命运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所以你可以把所有东西都理解成我故事里的一个大的符号就可以了。因为那时我不可能把汉族地区这么拍。其他的你都能想明白了。
问2:我对您还有所研究,瑞典有个导演叫伯格曼,您有没有受到他的影响。第二个问题,我们知道第五代导演拍摄弱化叙事,如果您再拍这个电影,您还会这么拍吗?如果您不这么拍,那您增加什么,减少什么呢?谢谢。
田壮壮:谢谢您还研究我。我和伯格曼不认识,但我特别喜欢他的电影,他的有些电影我看过很多遍,可能大家国度不一样,大的信仰不一样,他们还是有天主教和基督教的信仰,有传承的一面,有对宗教本身的探求。我是对没有信仰的痛苦。在中国为什么有的人对政治崇拜到那么一种程度,到今天他们对金钱崇拜到这种程度到底是出现在什么问题上,我们从来没有去想过。
我前两天陪同学去国子监我特别感慨。我拍《我们的角落》的时候跟曾念平在那儿,曾念平是少红导演的爱人,是一个摄影师,也是一个导演。我们俩的处女作都是在那儿拍的。我陪一个朋友去玩,又重新看了一次孔庙里的东西,还是很感慨的。这么多年了,中国有那么多老子、庄子,那么多优秀的思想家,那么悠久的历史,但到最后我们是最没有传承的一个国度,我就觉得特别可悲。我们的历史都写在纸上,全世界的历史都在街上,都活生生的在。所以可能《盗马贼》的信仰是刚开始进入到30岁时对人生的的探索和向往吧。其实听文青的,没必要,还不如撅着屁股挣钱去呢。如果再拍的话还是这么拍吧,这是唯一的,唯二的话就不是创作了。
何小竹:好的谢谢各位导演,今天的观影活动就结束了。
1
“拍得很人文地理。”妙妙评。真好。
人,一边犯罪,一边救赎。只不过背景在雪域高原。
我不知道为什么马丁·斯克塞斯会把它排为排名第一。。(2019中国修复,参加戛纳)它拍的早,有历史意义,但肯定不如后来像《哭泣的骆驼》,包括最近拍的一些西藏影片!
所以那个年代的人看,有一种非常新鲜,非常疏离的感觉,因为它不靠传统的叙事、对话来支撑。而是靠民俗性的剪影和采风完成的。
2
电影有强烈的存在感,回回贩子、浴佛节、天葬、死人出份子、扛河鬼、畜生特大瘟疫,都没什么对话,所以有人讽刺为堆砌民俗。但我觉得那是存在感,是一种可以反复进入的资源。田壮壮自己说拍完这部片子,精神上被掏空了,此后他只想去拍商业片了。
可以说是他最后的艺术作品。
是他的“扎西”,孩子一夭折他都不想好好活。
只可惜当时厂里人不支持,不知道是不是包括吴天明,里面改动太大,特别是我看他访谈里的构思,最后是以肢解一个人,也就是天葬作为完结的,有一种重生的概念,
可惜这些都不存在了,不知道西方能不能为他出一个重新剪辑版,但我想可能也不可能了。
有神秘感,特别难能可贵。有人说是高级的MTV。
因为时代的特殊性,所以造成了它残缺的美,也不错。正如一个盗马贼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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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1923年的故事,为什么背景设在这个时间?
回头去咀嚼,能够找到不少耐寻味的地方,比如他在抢劫回民的时候,仍然保持着良善,对他们说三宝会保佑你们痊愈的,他不想害他们的性命,但是生存压力,逼迫着他,他要养孩子。对于这种生存的矛盾性,导演几乎没有提出什么解释。
我仍然认为田壮壮除了摄影以外,没有找到一个特别好的描述精神世界的方法论。Too linear!
他虽然拍的很走心,但仍然处于习作状态。他需要一个大的轮回,十年后再来一个好的?
比如金基德的《春去春又回》,就有一种影像轮回和似曾相识(Deja-vu)的感觉。这是一种形式美感的创造。而在田壮壮这里,更多的是妙所讲的人文地理。
人文地理性,反映了人们初来到西藏净土的一种崇拜感,是一种对表象的迷恋。对地文性质的迷恋,又反映在对于影像的构图和书写上。祭山神,撒白纸〈插箭)、晒佛、跳鬼舞、沐浴节、放神羊、送河鬼、接圣水、点千灯。
却缺乏深描。
但我肯定反对那些说是堆砌的,他肯定没有看懂这个电影,这些所谓的葬俗是围绕着扎西的生死拍摄的,有时温暖,有时有鬼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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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分钟,罗布对扎西唱歌:“摘上一颗星星给你,采来一朵鲜花给你,小羊羔宰了给你,腰子油果来给你,睡了我给你一匹马,备好了马鞍给你,套上了笼头给你,摘上一颗星星给你......”
盗马贼特别喜欢这个孩子。但他很虔诚祈祷之后,扎西还是死了,所以他对神灵这件事情很绝望。生死的问题,最终撬动了一个人的意识形态。但这时他老婆说她又怀上了娃。reincarnation
1923年是达赖与班禅决裂的一年。此前,西藏地方政府单方面强行侵扰后藏经济利益,逮捕札寺要员入狱,谈判无效后,达赖与班禅关系恶化。
班禅于1923年11月秘密出走。班禅出走时,仅带侍从十余人,经藏北高原进入青海柴达木盆地,在荒无人烟的戈壁中,缺粮断水,几乎饿死,幸遇朝圣西藏返回外蒙古的僧人相助,才得以脱离险境。1925年2月到达兰州,经西安抵北京,住于中南海的瀛台行辕,从此,“班禅行辕”便成了班禅的最高政教机构。此后,班禅辗转内地广弘佛法达15年之久。
但与时代更相关的是:
春天来了,新生的孩子也送来了希望。大河里的传经幢,不断的滚动着。盗马贼甘当河鬼。筑起了玛尼堆。畜生的大瘟疫也悄然而至。这恐怕也是当时的历史背景。
也因为这场瘟疫,他的族人全部迁走,所以他也很落寞。他的族人穿的衣服都像猪大肠一样,又肥又腻地搭剌在身上。新来了一群藏人,他跟着他们搬河鬼,为了短暂的求生。
和《野盗伙》一样,你得全篇感受这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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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的手法,我觉得还是受到像《裸岛》那一代日本电影的影响。
非常荣幸能看到4K修复版的《盗马贼》,电影的观感体验很好,以及观看结束后还能见到田壮壮导演本人分享他的创作经历。对田导能在八十年代拍出这样一部电影作品感到钦佩,当然拍摄技巧存在那个时代的局限性,但是在电影结构安排和主题表达上无疑是出色的。观看过程中由于基于自己的信仰,起初对他这样表现宗教信仰和个体生存关系本能地有些不能接受,整部影片结束后,田导说这个故事中罗尔布面对信仰与生存的挣扎与他们那个时代的人何其相似,反映了wg的状况,但是可能因为他自己没有宗教信仰,作为一个客观叙述者,说他这样的拿来主义或许不大好,并且他很尊重其他民族的信仰。其实我想其实并非是拿来主义,无论是革命信仰还是宗教信仰,在本质上是一样的,是一种乌托邦理想,是美好的,其本身是没错的,但是若有人借信仰之手来否定一个人的全部乃至否定一个人的生命才是对信仰最大的亵渎,那他就是披着信仰羊皮的一匹狼,信仰的极端神圣化都乃因人所至。所以由此想到片中结尾一个有意思的细节就是罗尔布因盗马被惩戒在山上居住一年不得下山,其妻子要坚定跟他在一起,而当大雪即将来临会使妻子和丧子之后又产下的儿子都会死去,他要他们下山求得生存,遂犯戒又去偷马才得以使母子安全下山。在这里个体的行为直接面对的是信仰本身,其偷盗行为虽为出于本性保全母子,但偷盗行为确实是为信仰本身所否定的,罗尔布反抗的是信仰本身,他深知这一点以至于最后选择自杀,而在wg时期,被政权被红卫兵批斗的各类人,他们面对的并非信仰本身—共产主义美好理想,他们的行为与罗尔布正好是相反的,他们自身是拥护信仰本身的,他们的反抗是那个打着革命信仰旗号的政权,不恰当地说在信仰的世界中,罗尔布本身行为具有不正义性才使得他自杀;wg时期那些敢站出来反抗的人是具有正义性的而还有一些人还没站出来说什么就被批斗的人心里却是抵抗的,他们具有潜在的正义性,压在他们头上方的不是信仰本身而是政权,我想这是两者的区别。
所以我在思考的地方是在无信仰的道德社会中(非现实的)如果一个人其行为有违道德但目的是好的,有高度道德自律的个体是不是也会极度自责最后很有可能选择自杀?道德和信仰之间最本质的区别是什么?是不是因为有信仰才更易有高度的道德自律?康德认为信仰建立在道德基础上,似乎道德自律最终还是得借助上帝之手?如果这样无信仰的道德自律何以可能?
千次万次我看到田壮壮说的这些话我都会被打动:
“有天早上我五点多钟起来,想去看科尔沁草原上的日出,那时候大概是春天吧,草还是黄的,很厚,全是水。我往山上走,突然间我看见我自己的影子,太阳在我后面升起,我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山上,草变成金色的,我当时觉得寒毛都站起来了,真漂亮!我回头看我住的地方,它在一个山坳里,有一条河,牧民都依河而住,饮牛饮马呀。那时候炊烟升起,牛群从栅栏里出来,往草原那儿走,那种吆喝声、挤奶的声音、狗叫声,还有人声,有的人还哼着小调,像画儿一样,太美了。当时我就觉得这就是电影,还去拍什么故事?你能把他们拍好了,就已经好了。”(回顾作品《猎场札撒》时说的话)
“情感和情绪那种东西可能是挺吸引我的。我挺痴迷这些东西的,我也更喜欢拍虚一点的题材,比如自由和束缚、生与死、人和神等,我并不是想具体谈到哲学层面,只是想通过一个状态来表达自己对这种东西的感受。”
我现在还记得看他的《盗马贼》给我带来的震动,这就是我最想看见的片子!真的太美了!在主人公罗尔布的儿子扎西死去的时候,我落泪了,但这并非是因为对生命逝去的怜惜。因为其实田壮壮的拍摄非常客观抽离,以远景为主,冷冷地,冷眼看世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感觉。很难通过煽情博取观众的眼泪,即使前面一系列的细节铺垫罗尔布对扎西的疼爱,在面对死去的这一幕,你也只会被最直观的美打动,你的眼泪注定只会撒在漫天大雪人独立、三步一叩首缓缓叠化的摄人心魄的美中。
而情感、情绪,这种直观的虚无缥缈的东西,应该怎样去呈现?《盗马贼》虽然聚焦生存与毁灭、信仰与背徳这样的宏大话题,它的处理方式却是几近沉默的。对白很少,大量空镜,纪录片式的手法。影像是传递情绪的主体,而非空泛的语言,淡化故事情节,淡化矛盾冲突,强调画面造型,强调音响氛围,是非常现代的创作尝试。于是我们看见缓慢横摇的村庄全貌,烛影摇晃的寺庙大堂,漫山遍野的皎洁白雪,清澈空明的河湖山水……
看完《盗马贼》我才能真正理解为什么侯孝贤和内地导演中的田壮壮走得最近,因为创作观念太像了。总是能看到有人说侯孝贤模仿小津安二郎,真的是纯纯瞎扯,侯孝贤早期创作的时候一部他的片子都没看过。在杨德昌他们这些海外留学派电影人归国后,侯孝贤才在他们的影响下接收了大量新潮电影理论和大量经典影片。也就是这时他的合作编剧朱天文推荐给他看沈从文的自传,因为沈从文和侯孝贤的际遇有着共同之处,都是乡下小孩,都突然接触到了大量时髦人物,面对这样的转型处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不可能再安于现状了。侯孝贤看完了,说他知道怎么拍了。他从沈从文自传中学来了俯视、客观的“天的角度”。他说:“这本小说有一个观点,是俯视的,好像这个世界上发生的种种悲伤的事情,他都很客观地在看,有一种胸襟。”于是大量长镜头、远景镜头构成了他的长片处女作《风柜来的人》的影像风格,而这也是和田壮壮拍摄理念的共通之处。
可惜田壮壮的作品较少,比起至今每年还有新产出的emo,他却早已息影了,理由是拍电影太贵了,风险太大了。但他并非退出影坛,而是转而大力扶持第六代。之前看杨超的采访时,他便提到田壮壮对他不遗余力地付出帮助。当时剧组出了问题,杨超镇不住场,田壮壮便亲自出面……我现在还记得杨超说导演对导演的肯定是多么重要,其他人的鼓励和赞扬听起来总有点虚,但是导演代际之间的认可和帮助却是实打实的。就像《隐入尘烟》的导演李睿峮在接受采访时说:“县里面我算是第一批考影视类专业的学生,之后就很多了。以前大家身边没人从事这个行业,孩子提出来大家会拒绝。现在眼界拓宽了,如果有个小男孩,他长大之后想拍一个电影,不会再遭到大家的质疑和嘲讽。”这种代代之间传递的力量永远是动人的,也永远能直抵人心。
新京报评田壮壮是“第五代中的一个异数。在很多人相继沦落为金钱的奴隶和主流的附庸的时候,田壮壮还没有沦陷,还坚守着自己的艺术理想。他显得有些孤独,而孤独中又有些苍凉悲壮。”不由得让我想起他拍完《猎场札撒》后,当时在北京筹备《末代皇帝》的贝托鲁奇看了,让他寄到威尼斯,结果他说我都不知道威尼斯是干嘛的,我寄威尼斯干嘛。贝托鲁奇告诉他是威尼斯电影节,那年他是主席。但最后他没寄,因为还要做意大利语字幕各种很贵,他没什么钱,也不懂程序(田壮壮早年这些电影不被市场认可,也陷入过自我怀疑)后来贝托鲁奇还埋怨他为什么不寄那部电影,他说我不知道威尼斯电影节是很重要的,所以我是个只知道拍电影的人吧。
在田壮壮身上,我能看到理想主义的延续。在雨打风吹去,个人不受控制的大环境下,仍然有自己的坚持,只知道也只愿意知道拍自己的电影。越长大我越来越不能理解这个世界,甚至分不清是非黑白,逐渐丧失判断,不敢下自己的判断。但每当我看见这样的理想主义者迎风执炬,知有烧手之患却仍为之,我就会落泪,就会相信世界还有光明。
最后,以一段田壮壮导演的采访结尾:“因为电影的门槛确实越来越低了,马丁·西科塞斯谈漫威电影不是电影的那篇文章我看了很感动,可能电影对于我们来讲还是太神圣、太重要了,或者说电影是我们一生为伍的一种创造形态,所以我们会对它要求得有点苛刻。”
电影是我们一生为伍的一种创造形态,电影对于我们来讲还是太神圣、太重要了……
写意电影,剧情退而求其次,用胶片拍这样的电影还是奢侈的,汉语配音突兀出戏,感觉时长不足,剪得有些零碎。
天葬尸骸秃鹫啄,策马狂盗非议多,祈福转经冥河涌,瘟疫羊群活埋坑,百鬼夜行,枪阵驱邪;游牧民族原生态考,将汉人视觉的景观猎奇元素聚拢于一个简单故事内,又拍得如此波澜不惊,田壮壮还是有点厉害;看的是藏语修复版,可以想象普通话配音版的可怕
形而上信仰之光照耀形而下生存之苦。
剧本挺好的,讲了一个平民与世俗,与神的抗争,可惜是悲剧藏元素是吸引我的主要原因
对抗毛意识形态之作品,冷色调。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你不了解的人过着你没见过的生活,经历着你无法理解的人生。
终于看到了《盗马贼》的藏语版,非常的了不起,一部超前于它的时代的电影,当所有人都在讲故事,田壮壮那时候就已经这么拍藏人的民俗和精神世界了,在一个盗马贼身上寻找神性。这种拍法拿到当下,很多欧洲的文艺片这几年才流行这么拍。2K修复很漂亮,相较于它的意识形态,我觉得还是那个时代的藏区传统和自然景观更有意思,这正是这部电影称得上伟大的原因!
超晦涩,小时候进场看还骂过外公带我看怪怪的片子
精神信仰与物质生活的脱节甚或矛盾冲突,冷酷自然和社群道德对渺小个体的威压,罪与罚的无限链条与无处脱逃的求生—自毁之路。风光摄影与空镜编排极美,不过与各式宗教仪轨相结合后还是难免给人一种异域奇观展示的印象,想完全共情是很难做到的。叙事简约、去情节化,若把片中的时空抽空替换掉,把影片看成一个寓言,倒也不失为更有意味(也更符合田壮壮想法)的读解方式。声音运用与几处叠化镜头相当出彩。(8.0/10)
第五代作品中最酷的,影像大胆,犀利,前卫。正如评论家汤米雷恩所说,这是拍给下世纪的人看的电影。影片以盗马贼罗布的一生为主线,为我们展示了信仰和生存之间的关系,即使生活再艰苦也不能放弃信仰。结尾出现的老鹰气势恢宏,升高了影片的格调。
83年的电影,导演挺大胆尝试新手法,可惜地理环境不连贯(甘青藏好像都有取景),故事也很一般,所以唯一的价值是就是记录了80年代藏区的真实面貌。
资料馆4K修复首映 映后谈田壮壮说 我没和你们一块儿看啊 我也受不了內国语配音(哈哈哈哈哈太喜欢你们第五代的人了! @小西天
一種原始的生命力...無論以何種形式都將繼續生存和繁衍下去...
影片围绕牧民罗尔布的悲剧命运,描绘了主人公以彪悍强壮出场、软弱无力落幕的一生,反映了主体为改变自身命运做出努力抗争但因环境和旧秩序的限制,无法挣脱命运的束缚,不得不悲惨收场的现实,引发人的反思和对与宗教等观念对人的影响的思考
造成叙事断裂的绝不是“叙事意识的局限”,而是叙事环节的有意识省略。影片的戏剧性因素很弱,心理和情感也不占主要,而是由神性和宗教性编织起总体的统摄。因此,点对点地分析宗教仪式对人物心理的影响显然太过功利,观众可以通过主观的配乐和运镜获取强烈的直观感受,感知(甚至接收)宗教对人物(甚至观众)的渗透。同时影片采用大量即兴拍摄,这些段落不是必要环节,不提供行为动机,但它塑造了宗教氛围,以及人在宗教中的具体坐标。省略叙事环节,增添审美图像,在近乎纯客观的画面中思之咏之,这是更为高级的组织逻辑。因此我绝不同意“把宗教抽离,内核就是xxx”的说法,倒不如说“把故事抽离,渗透进每个角落的依然是那样的宗教”。
信仰与残酷生存现实的巨大冲突,个体在环境和族群中的渺小和无助,盗马贼把抢来的财物大都送到寺院还愿,却不想那些本就是送到寺院的物资,一家遭到驱逐,荒谬而又凄凉,一场场宗教仪式的展现,绝对不是在猎奇神秘感,一走一跪的朝拜,满天纷飞的纸钱,诡秘躁动的舞蹈,这些都是强大视听语言带来的震撼
代表作,我总觉得他像荷索
田壮壮唯一的特色是作品在表现边缘人虔诚执拗的精神,并将之神性化。这没什么了不起,而且除此之外他电影的所有环节全部糟糕,田壮壮的叙事节奏、调教表演、整体协调等等能力全部是一坨屎
彪悍的生命!老谋子英雄里那蜡烛原来打这儿偷的……片子里叠画的频繁使用,造成了非常奇特的效果。我的眼底,只有那翱翔天宇的苍鹰~
#8thBJIFF# 壮爷只拍“歌词大意”,看完秒懂[狼灾记],而且壮爷竟然当年因为……没钱做意大利语字幕……而……拒绝了威尼斯……【捂脸】。以及,4K修复虽好,48帧就TMD是个笑话。
跟田壮壮的感觉一样对这个国语配音无语,而且同期声很少音效更是粗糙,尤其小孩用成年女性配的那种做法。但是新修复的版本画面确实比以前的好太多了,就是可惜没用失传于国外的藏语版胶片。导演跨越了宗教民族,其实还是投射到了自己,在当时把想要说的那些表达出来。北影节资料馆见面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