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处的女儿》是著名演员玛吉·吉伦哈尔的导演处女作,她也成为近几年兴起的女演员转型做导演的潮流中的一员。作品由埃琳娜·费兰特的同名小说改编,埃琳娜·费兰特就是现在最受瞩目的意大利剧《我的天才女友》的原著作者——一位拒绝出席任何活动、至今不识庐山真面目的匿名作家。
吉伦哈尔非常喜欢这部小说,在2018年获得了改编权,埃琳娜·费兰特也非常喜欢吉伦哈尔,给予她更多的支持,她希望吉伦哈尔自由发挥:“我们在男性的笼子里待得太久了——现在这个笼子正在坍塌,女性艺术家必须完全自主。”
莱达,48岁,大学教授,独自一人来到希腊,享受自由的旅行。她一开始便摆出了拒人千里之外的状态,与身边人保持距离,想给自己留下足够空间。
在海边,莱达看到了妮娜和她的大家庭,尤其她的小女儿,活泼好动,叽叽喳喳。莱达突然情绪激动,逃离海滩。
电影以略带悬疑感的方式推进着两个母亲的故事,大量的特写镜头,摇晃中放大着电影的不安。莱达的情绪起起伏伏,时而焦虑,时而放松,她想放肆地享受,又被妮娜母女搅动心事。
小女孩的吵闹,小女孩跑丢引起妮娜的忧虑和紧张,小女孩的顽皮,一家人对女孩的关注以及由此引起的争执,妮娜与丈夫的亲昵,妮娜与偶然认识的本地男孩的约会,这一切都被莱达看在眼里,也让她越发无所适从。
妮娜就是年轻时的莱达。莱达曾在孩子年幼时,离开家庭三年。这段经历一直埋在心里,耿耿于怀。
莱达也有两个女儿,在养育女儿的同时,她也一直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她热爱文学,尤其喜欢研究叶芝。然而家庭责任和事业追求总是相互冲撞,丈夫忙于工作无心家事,她需要独立照料家庭,而孩子们们从不安分,仿佛永动机,嬉笑声,打闹声,尖叫声,喋喋不休,甚至动手打她,让她很难有安静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丈夫的性无能问题也加剧了她的失落。两个背包客来访给了她刺激,他们充分肯定莱达的文学研究,还骄傲地讲述了他们离开孩子、摆脱束缚,勇敢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的状态,这些都启发了莱达,原来她还有这样的选择。
莱达果断地离开家庭,投身文学事业,她的文学成果甚至超越了老师,还结识了学识渊博又迷人的另一位学者,他们很快发展出感情。
莱达终于找到了人生新方向,或者说,她是找回了人生本来的方向。她并没有和学者在一起,那只是一场宣泄式的激情,但她决定告别丈夫和女儿们,建立自己的事业。丈夫挽留失败,不知情的女儿们还在嚷着让她把苹果皮“削出一条小蛇来”。她注视着孩子们的笑脸,然后,突然转身,坚决地走出家门。
电影在断断续续中拼凑出了莱达的故事,一个逃离家庭、奔向自由的妈妈。当面前出现与她年轻时的状态极为相似的妮娜时,她既熟悉又陌生,仿佛在别人身上看到自己的故事。她理解甚至同情妮娜,但也不敢轻易给出自己的建议。妮娜正在遭受的孩子们的困扰、家庭的束缚是她必须面对的迷茫,如何做选择,能不能走出来,只能由她自己决定。
莱达和妮娜才更像是平行母亲,阿莫多瓦的《平行母亲》重点其实在他一贯热衷探讨的人与人之间的错综复杂的关系上,母亲只是故事的外壳。莱达的故事之少见在于,电影直面了母亲角色的日常,日复一日的与孩子周旋,每分每秒的关注保护,奔跑与嚎叫,自我与任性,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小生命茁壮成长的代价可能是另一个生命的禁锢与萎靡,而这些在一代代母亲身上不断重演却无人质疑的原因只有一句“这是天职”,有了孩子以后天然的母性挥发又再为母亲们加上一道“枷锁”。所有母亲都在过着平行的生活。
电影的开端就能让人感受到莱达很享受独处。独自来到异乡,回避所有熟人社会的问题,自由自在,无所顾忌。她可以一个人住大房子,晒太阳,看电影,看书,喝酒,睡觉,可以和年轻帅哥吃饭,和成熟的男子推心置腹,萍水相逢,来去自在。
她喜欢看着人群,沙滩上,舞会上,餐厅里,在人群里她是欢乐的放松的,因为她依然是一个人,一个过客,与所有人没有瓜葛,不用在乎他们的喜怒哀乐。
她是无情的吗?当然不。
越来越密集的回忆是她逐渐无法平静的内心,妮娜像是来提醒她,现在需要回顾并反思下自己的人生。当初决绝的离开家庭是对的吗,这段经历会给孩子们带来怎样的影响,与孩子们在一起也有很多欢乐时光,回忆反复交叠,眼泪如断线。
妮娜问莱达,离家以后,没有孩子感觉怎么样?
莱达涌出眼泪,羞耻地说,感觉美妙极了!感觉我一直努力压抑自己,然后就炸了。
妮娜说,听起来可不太美妙啊。
莱达眼泪继续流淌。
这是电影里最心酸的时刻,莱达对自我的坚持,对家庭的愧疚,对过往的纠结,全部暴露出来。
莱达是母亲,但莱达首先是莱达。
既要做好莱达又要做好母亲,对她来说是个不可能的任务。莱达选择了莱达,但并不意味着她不想做个好母亲。
妮娜:为什么后来又回去了?
莱达:因为我是妈妈,我想她们了,我很自私。
近年最著名的女性主义著作《父权制与资本主义》从社会学、政治经济学的角度,探析了女性传统社会角色的困境,如果说学术作品的视角是客观的理性的中立的,这部电影就是从生理的直觉的感性的角度给予回应。
很多优秀作品展示过“母亲”的复杂性,是枝裕和《步履不停》中厨房几处对话,显露出平日仁和慈祥的母亲也有冷峻酷烈的一面;奉俊昊《母亲》和李沧东《诗》更是塑造了两位极其复杂的母亲。只是这些作品都是以母亲对孩子的爱为出发点,揭露人性阴暗面,对母亲角色本身没有丝毫犹疑。
《暗处的女儿》同样没有质疑母爱,甚至不断用细节证明着爱的存在,由此而提出了一个更艰难的问题:有瑕疵的爱是不是爱,不饱和的爱是不是爱,未完成的爱是不是爱,爱与恨能否同行?不完美的母亲是不是合格的母亲,合格的母亲是不是必须是完美的母亲?
如果伟大的代价是失去自我,我们能接受不伟大的母亲吗?
电影英文名是The Lost Daughter。The Lost Daughter可以有多重指向,可以是妮娜跑丢的女儿,或莱达离开的女儿,可以是妮娜女儿丢失的娃娃,或莱达生气时扔掉的娃娃,更可以是莱达和妮娜自己。莱达私藏的娃娃,像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她曾把自己小时候的娃娃送给女儿,同时也就送出了“女儿”的身份,变成“妈妈”,现在她重新获得了娃娃,像小女孩一样照顾娃娃,她又恢复了“女儿”的身份,这是对“妈妈”身份的抗拒,也是短暂的逃遁。
“母亲”是紧箍咒,“女儿”是避风港。
然而哪个母亲不是女儿?
完美的母亲和完美的女儿哪一个更重要?
在电影里,中年莱达与女儿有两次通话。第一次在海边看到妮娜的女儿,触动心事,脑海里都是女儿们童年时的画面。回房间后,接到了女儿电话,女儿显然不知道她独自旅行了,简单聊了几句,母女便匆匆结束对话。第二次是电影结尾,昏倒在海边的莱达醒后,主动给女儿打电话,两个女儿在一起接到了她的电话,女儿们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很担心她,她们热情地聊了起来,像久别重逢般。
两次电话,接和打,被动与主动,匆忙与热络,在首尾形成对照。这是一次形式上的和解,也是一次精神上的解放。莱达也许不用再执着于单一的、模式化的,内向的爱。
女儿始终是放不下的牵挂,是力量的源泉,是心灵的慰藉。虽然有遗憾,但她们都知道,女儿从未失去,妈妈也从未失去。
埃琳娜·费兰特回忆小说原著时曾说:“长久以来,我一直觉得有必要讲述一个女人如何在巨大的痛苦中放弃自己的孩子,感到的不是内疚,却是轻松、全然的快乐。我想描述那种喜悦感并没有消失,即使这个女人回到家,被她自己的矛盾打败,并在母职和工作之间寻求艰难的平衡。但荒谬的是,作为叙述者,我自己却感到内疚。我很不安,因为我在钻研那些素材,但我越想停下来,就越高兴地继续钻研下去。”
虚构人物真实地反映着创作者的情绪,作者与人物都在思考,答案若隐若现,就像夜色里的海浪,只闻其声,不见其影。人生海海,需要更多勇者迎风踏浪。
有记者问导演吉伦哈尔,对于女性来说,看到她们在这些感受和经历中并不孤单很重要吗?
吉伦哈尔说:“当你因任何事情陷入黑暗时,当你感到羞愧时,你会欣慰地知道你并不孤单——每个人,如果他们诚实的话,都有自己黑暗的一面。
我们被告知,尤其是女性,如果我们的母性经历包括绝望、恐惧、焦虑或黑暗,那我们就是生病了。我想几乎每个人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都会有这些感受。如果这被认为是正常的,是生命的一部分,那么我们可能会以不同的方式消化它们。
总是有更多的空间让男性导演电影,因此也有更多的空间让男性探索自己经历的边缘。也许,进入这个世界上女性体验的角落和缝隙中,会有一些不寻常和更危险的东西。”
关于女性主义,关于男女社会分工,关于母亲角色的改变,已经谈论了很多,但依然远远不够。就像本片主角莱达一样,她很难讨好所有人,会有很多人理解她,更会有很多人质疑她、谴责她,但每个人真正要做的应该是诚实,诚实地面对莱达,诚实地面对自己,诚实地面对生命的隐秘和伟大。
我发现全世界的女性(不包含战争、贫困国家等等)面临的问题似乎出奇的一致:我到底是谁?我是某个家庭的女儿,像女主说的,“从我那个烂环境里出来”。可能我是某个人的妻子,意味着要承担生育,以及绝大部分的养育。可能我是某个人的情人,当生活像不断尖叫着打断你的孩子那样拽着你的头发,你只想抓一个温存的时刻,这个时刻让你对自己重新获得了掌控感。可能我是某个人的母亲,意味着我要毫无怨言地承受这个极不成熟的人带来的一切:无休止的尖叫、不间断的打闹、源源不断的精力、人的嫉妒自私霸占等等恶习。
那我到底是谁?以及这么多的角色,谁给了他们定义,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我应该在孩子打我的时候永远保持微笑吗?我是不是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泄气和疲惫?我是不是一定要做那个家庭的牺牲者?——如果一定要有人“牺牲”的话,如果“牺牲”意味着牺牲自己作为进化到成熟人类好不容易拥有的东西:时间、事业、金钱、容貌、等等等等,来抚育另一个从0起步的不成熟人类?
女人好像永远在这些角色里挣扎,就像电影里的每个女人,都想被困在某个无形的笼子里。为什么女人就不可以抛弃家庭?女主因为工作离家三年,她为此止不住地流眼泪,她说那段时间fantastic,但为什么哭呢?为自己感觉fantastic而认为自己不该有那种想法吗?女人为什么永远的矛头对准的都是自己的心脏?
我猜测社会对男人的要求太低了,而对女人的要求太高了。“社会”的要求,让你说不出来是谁在要求,要求来自哪里,但是你,你自己,你丈夫,你婆家人,你娘家人,你朋友,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你都在心里暗示自己说,如果我这么做,ta一定会谴责我。
去谴责男人吧。如果一定要有一个成熟的大人通过被无知的小孩一直敲脑袋才能换来下一代的成长,为什么不能敲父亲的脑袋?
我那天看到有讨论,母亲和孩子的关系,与其他的恋人关系、夫妻关系、亲子关系是一样的,也 应该有关系的认知、讨论、实践,但是人往往认为这是天然的。我认为“天然的母爱”也是一种绑架。
美国电影已经在这种关系上的讨论向内求索至此,中国电影什么时候能有这种讨论?
女主非常棒,非常有电影演员的美,无关年龄,无关身材,就是真实的美。
在今年落下帷幕的威尼斯电影节上,出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本届入围主竞赛单元的影片中,有三部影片都讨论了关于女性生育的伦理问题。开幕电影《平行母亲》讲述了两位身份各异的母亲,在同一天诞下了自己的孩子,从此她们的命运发生了截然不同的改变;《正发生》拍下了在60年代的法国,一个成绩优异的女学生意外怀孕,为了堕胎而不得不经受极大的羞耻和痛苦的经历;《暗处的女儿》则以女主角观察他人生活和回忆自己过往经历的双重视角,为观众徐徐道来了一个抛弃女儿的母亲的故事。
三部电影都获得了不俗的成绩,《正发生》荣获金狮奖、《平行母亲》为饰演母亲的佩内洛普·克鲁兹拿下了最佳女主角奖、《暗处的女儿》获得了最佳剧本奖。其中,《正发生》与《暗处的女儿》分别由奥黛丽·迪万与玛吉·吉伦哈尔这两位女性导演执导,威尼斯电影节在即赵婷之后,连续第二年将电影节的最高奖项颁发给了女性导演。
随着越来越多的女性加入了电影制作的幕后核心工作,荧幕上的女性角色塑造也变得越发立体、朝着现实主义的形象靠拢。最早,女性角色在电影荧幕上是英雄的点缀,或终其一生为家庭奉献的母亲,女性的荧幕形象需满足社会对女性群体理想主义式的期待;现在,多元化的制作团队能够借由电影,讲述现实生活中的真实女性故事,让角色展现女性群体不曾表达、但又真实存在的一面。女性电影的特点在于,它剥开女性在社会生活中不得不隐藏起来的虚伪而又富有悲剧色彩的一面,用戏剧般的手法搬上荧幕,讲述的却是每个女人都感受过的普通的一生。
《暗处的女儿》在正式首映之前就已经受到了相当大的关注,电影改编为埃琳娜·费兰特(Elena Ferrante)的同名小说。埃琳娜是一名意大利作家,她的作品《那不勒斯四部曲》曾被HBO翻拍成电视剧《我的天才女友》,受到了广大的欢迎。《暗处的女儿》是埃琳娜非常早期的作品,讲述了一位专攻学术翻译的英语老师勒达独自一人前往海滨小镇度假,在那里她遇见了妮娜一家,好奇心驱使她在暗中观察妮娜和她的小女儿埃琳娜,这对年轻母女之间无意义的生活琐事却让勒达想起了自己作为母亲的过往故事,痛苦回忆的交织让勒达卷入了妮娜一家的风波当中。
奥斯卡影后奥利维娅·科尔曼饰演的勒达,在影片开始为观众展示了一个性格乖张、我行我素、沉浸于自己学术生活的中年教师形象。她带了整整一个行李箱的书来海边度假,每天的度假生活就是在海滩边看书写作、远离世俗的纷扰。勒达和过去女性电影中千篇一律的独立女性形象不同,她不艳丽、没有自信到发光的气场,看上去就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勒达用学识将自己与外部世界之间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墙,用精神物质丰满自己,偶尔也会产生寻找刺激的念头,但又不希望他人闯入自己宁静的生活。
科尔曼演过姿色各异的自信女人,职场女性、警探、皇后……男人的自信伴随着长年累月的自我肯定,而女人的自信是一段以自我否定为起点的艰难坡道,常常跟随着她们的身份背景和年龄所改变。勒达的自信来源于她作为一个学者所拥有的精神世界的厚度,大多数性格慢热的学者能够靠这面厚墙伪装起他们的真实情感,将他们和令人烦扰现实社会隔离,自愿在相对平静且安全的学术世界里画地为牢。勒达很难通过寻常的方式和周遭环境相处——就像是在吃一颗鸡蛋,需要用力将外壳打破,才能接触到内部柔软脆弱的心。
她离群索居,避免和其他游客产生虚情假意的交流,在旅馆里独立住了两三天,才头一回坐到旅馆楼下的餐吧里用餐。旅馆管理员出自善意想陪伴独自用餐的勒达聊天,却遭到了勒达直白的拒绝。左思右想到餐完毕,勒达才开始后悔刚才自己的举动,或许出于歉意、也或许是出于“旅游在外总是要寻找刺激”的心态,勒达还是决定径直走向管理员。管理员正背对着她打牌,勒达鼓起勇气狠狠地拉低了自己的衣领,悄悄凑近了管理员的耳朵,亲昵地说了一句挑逗的意大利语,结果把对方吓了一大跳。
影片成功地让女性观众们在勒达身上看到了自己在生活中最别扭的一面:想要假装坚强因此拒绝别人的善意、想要放手一搏却始终无法放下自己的矜持。导演玛吉在片中使用了大量的特写镜头聚焦于勒达的表情变化,让观众如密友般凑近了去观察她的眼睛、她的皱纹、她的情感转变。电影中大量的借喻手段都在进一步帮助观众理解勒达的内心世界:夜晚如警笛一样不断在空房中闪烁的远灯、天亮前死在枕头上的蝉、从内部开始腐烂的果篮……这些借喻手段一再隐晦又急切地向观众表明,勒达并不是一个看起来表面简单的中年知识分子,她的真实生活一如这场表面美好的度假胜地般虚伪。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到中年还未向社会规则妥协的女人。她们如果不是被家庭和朋友保护得太好,不用自己迎难而上去见识过世界的险恶;就是已然经历过大风大浪,在成为社会规则的奴隶之前首先成为了那个打破规则的人。
因此,在勒达见到妮娜和她的女儿埃琳娜以后,兴趣油然而生——妮娜和勒达自己的女儿年龄相仿,都在25岁的妙龄,而妮娜的女儿看起来已经三、四岁了。妮娜显然是一个新手母亲,她在一个连自己都无法好好照顾的年龄,需要照顾一个经常行为失控、玩具娃娃丢了就会大哭到发烧的女儿。勒达显然没有准备给妮娜提供任何有效的育儿知识,她所做的只是终日观察妮娜和埃琳娜,在度假之旅的中后期,勒达作为一个度假带着一箱书的狂热书迷,再也没有好好仔细看过一本书(多么真实的阅读爱好者,虽说阅读永远是最大的兴趣,一旦有其他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事情,就会把书搁置一旁)。观众借着镜头远景,与勒达一起观察妮娜的家庭——直到小女孩埃琳娜在沙滩上失踪了。
《暗处的女儿》是玛吉的处女作,她像许多有着充沛阅片量、对电影拍摄技法和视觉感官有特殊理想化的要求的电影导演一样,在作品中使用了大量充满意象的表达方式,甚至有些堆砌过头的嫌疑。在勒达居住的海边旅店中,玛吉模仿了王家卫在《花样年华》里拍摄上海窄楼里人物的手法,与勒达脸部特写的镜头交接,让观众始终处于一种“偷窥”与“直视”的视线交替感。在旅店户外,勒达作为一名外来游客,不自在地与当地家族接触,半推半就地卷入了他们的风波;旅店室内,是勒达封闭内心、自我救赎的空间,她可以毫不掩饰自己的罪恶、抱着妮娜一家苦苦找寻的洋娃娃睡觉。
“《暗处的女儿/失踪的女儿(The lost daughter)》”从标题上就为观众解释了这部电影中会发生的最重要的事件。如果观众抱着“女儿什么时候失踪”的心情来看这部影片,就会掉入导演和编剧的圈套,就像看将近四个小时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经过三个多小时的猜测和等待,杀人情节只发生在影片的结尾一样。“暗处的女儿”是剧情多处转折的关键,它预示了妮娜的女儿埃琳娜走失、埃丽娜的玩具洋娃娃丢失、以及勒达在早年抛弃自己两个女儿的经历。“女儿”同时也指代了影片中所有的女性角色,勒达眼中的妮娜,有着过去自己的影子、又承载着她对与妮娜同龄的女儿们的思念。她也把自己当作是一个小女孩,拿走了埃琳娜的洋娃娃以后,将这个洋娃娃当作是她的母亲送给她的玩具,悉心照顾,像成年人照顾女儿一样照顾无声无魂的娃娃,为它沐浴更衣。
可惜勒达在过去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称职的母亲。电影不断穿插的回忆片段,展示出勒达过去拥有的一对可爱的女儿:她们刚刚学会说话、喜欢牙牙学语模仿大人说话的语气、在行动上已经能够构成一定的破坏力、情感上却还未够到懂事的阶段。勒达在照顾女儿们的同时,依然在坚持自己的翻译研究,与年轻的丈夫约法三章,照着日历轮流带孩子。
“称职的母亲”是个很宽泛的概念,对有些母亲来说,能忍住不揍孩子就是称职的表现;主流社会大多都要求一个母亲需要全身心地投入在孩子身上,用育儿的琐碎事物填补自己的空间和时间。而一个白天上班,晚上回家躺在床上陪孩子玩一会的父亲,也能被称为是一位“称职的父亲”,从根本上来说,社会墨守成规的道德规则实际上是在为父亲应尽的育儿责任开脱。勒达在家里需要专注于做听译,无暇理会女儿们的尖叫声,丈夫在家里想打电话,就要求勒达停下手中的工作,安抚女儿们的情绪。
勒达与女儿们偶尔有快乐的瞬间,但回忆碎片中更多的是女儿们对她无尽的烦扰,尖叫声、哭喊声伴随着欢笑声如影随形。近几年来的女性主义影视作品都喜欢在海滨拍摄,用大海的浪涛声掩盖一个女人的烦躁心情。古早的文艺作品喜欢把女人比作水——温柔、清澈、润物细无声。女人实际上是千万注水化作为大海的整合,暗潮汹涌的内心始终在为下一次爆发做准备,海面上低矮的浪花随波由远及近袭来以后,也能把人狠拌一跤。
最终在两个女儿五六岁的时候,勒达离家出走了。她把女儿们留给了丈夫,只身走进了学术的世界。在她离开女儿们的三年时间里,她潜心投入学术,在以男性为主导的学术圈子凭借自己的才能受到了肯定,风头甚至盖过了自己的前辈;她出入学术讲座、与那些和自己有聊不完的共同话题的人共事、肆无忌惮地买醉、与学术新星恋爱,再抛弃他——一切都像是她在拥有孩子之前所能想象到的完美人生。但女儿们始终是一个无法改变的存在,并且在一个她看不到的地方慢慢成长,和她的罪恶感一起。
勒达告诉妮娜:“我太爱她们了,在我看来,这种对她们的爱阻止了我成为我自己。”
无私的母爱注定意味着母亲需要消耗自己原本的人格去陪伴孩子们的成长,这或许也解释了为什么在许多现实家庭中,父亲仍然会保留着“孩子气”的那一面,而母亲身上作为“小女孩”的情感特征已经消失不见了。任何一个母亲都会面临割舍“自我”与“孩子”之间的矛盾情绪,勒达选择了极少数人走的那条路。
《暗处的女儿》挑战了大众对母性的认知,揭开女性作为母亲的角色时面临的挑战和困境,尖锐又诚实地指出了传统社会对母亲这一角色的道德绑架。在威尼斯首映之后,针对这部电影的评价始终处于两极化,而这两极化的评价无外乎归结于对“母性”的争端。就连电影里勒达的心情都是复杂极端的:她一方面满足于自己的学术成就、另一方面又怪罪于自己离开女儿们三年;她想用自己的经历劝解妮娜追求自我,但妮娜看到的只有勒达痛苦之下表现出来的病态举止。
影片的最后,勒达倒在海边,海浪一层又一层地拍打在她的身体上,一个母亲在与自己内心的责问和辩解之中湿透了。
若按罗兰·巴特所说,“写作就是提出问题”,那么,由美国女导演玛吉·吉伦哈尔执导,改编自意大利女作家埃莱娜·费兰特同名小说的电影《暗处的女儿》,就是以视听语言的形式再一次将“母性”和“母女关系”问题抛给观众的勇敢尝试。从小说到电影,《暗处的女儿》是如何延续费兰特的女性主义立场的?它又如何通过“最背叛却也是最忠实的”改编,重新打开了“母亲”背后的迷思?看完这部电影,或许会有自己的答案。
作者丨张雁南,编辑丨罗皓菱,首发于《北京青年报》3月11日青影院B03
夏日假期的海滩
以“母女关系”为主题的电影,大多是从“女儿”回望“母亲”的视角展开的,比如杨荔钠的《春潮》,瑟琳·席安玛的《小妈妈》,英格玛·伯格曼的《秋日奏鸣曲》,以及马里奥·马尔托内执导,改编自费兰特同名小说的电影《烦人的爱》。尽管“回望”的动机往往在于女儿自身成为了母亲,体验到身为母亲的种种,因此想要重溯与母亲的关系(杜拉斯说,既是歌颂也是清算);尽管在“回望”过程中也会暗示与下一代女儿之间的关系,但无论从篇幅还是强度上来看,母女关系中的母亲和母性维度,仍处在隐而不显的晦暗状态中。
如何理解这心照不宣的缄默?或许是我们早已预感到,比起女儿的回望,以母亲作为第一视角,在无限贴近自身、反思自身的过程中触探母性和母女关系,无疑是一桩更艰难也更凶险的事件。但为了孕生新事物,为了在影像中缝合母亲的碎片,电影《暗处的女儿》便在标记为“母亲”的暗礁处惊险地起航了,径直驶向的是费兰特世界中一处最关键的时空图景:女主角莱达独自前往度过夏日假期的那片海滩。
夏日假期,意味着日常生活秩序的中断,意味着剧场的幕间休息;飞沙走石的海滩,是海陆之间的居间地带,也是海洋法与陆地法之间的交界处。海滩一开始几乎是空的,只有一排排静待人物入场的沙滩椅。48岁的莱达载着半箱书稿,计划在那里安排她的工作假期。穿过松林抵达海滩,她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本能地将自己浸泡在海水里,作为从身份到身体的仪式性转换。女性身体在场的恢复,也改变了身体与周遭的关系。在模糊了社会身份和父性环境的意义上,现实中的夏日海滩便翻转成了存在论意义上的母性空间。松林气息的吹拂环绕,海浪的轻拍和律动,海滩全然地裹拥着遮阳伞下的莱达进行阅读和写作。
然而,夏日海滩的空与静不仅没能持续多久,搅扰人心的旋涡更难以被阻挡在墨镜之外,入侵者的声音早在目光锁定之前就刺入了莱达的耳蜗:先是从海滩另一头哗然而至的那不勒斯大家族,接着是从海上驶来的那不勒斯青年男女的摩托艇。外部声音的灌入触发了莱达心中某种莫名的紧张和焦虑。当她试图在海滩上追踪陌异感的来源时,莱达的目光落在一位名叫妮娜的年轻母亲身上:因为她脱离家族只和女儿埃莱娜做伴;也因为她的沉默和异域风情,使其难以融入那不勒斯家族的全景之中。对妮娜的远景式观察,在莱达心中唤起一种女性处境意义上的相似感,面对妮娜,莱达开始联想起初为人母时年轻的自己。
果盘暗处的秘密
声音的侵入刺破了宁静假日的想象,但早在莱达抵达海滨旅馆时,事件性的可怖征兆就已经在餐桌上的果盘暗处静候着她了。只不过一开始莱达是以旁观者的身份,作为一名游客(观众)进入虚构的科佩里岛(剧场),并不会留意暗处的危险;此外,对知识女性身份的认同也担保了莱达的客观视角,为此她认真纠正管理员莱尔对她的猜测:我是一名大学教授。不过第二天,当莱达在海滩上遇见那不勒斯家族和妮娜,目睹了她和女儿、娃娃之间的互动时,一股眩晕感就像灯塔的煞白之光那样射入她的身体。正是主体晃动的时刻,当莱达想要以水果充饥时,她命运般地撞见了水果的腐烂内核。
鲜亮果盘的陡然翻转,像是骤降的暴风雨倾覆了平稳航行的船只,暴露出知识的无能和身份的脆弱。实际上,要是母女关系真能通过这套父权象征体系而被阐述清楚,要是所谓母性的“原罪”真能通过控诉父亲们在育儿上的心照不宣而得以被彻底清算,要是千百年来女人-母亲的私人痛苦真能通过反转传统家庭性别分工,像男人那样牺牲家庭、追求事业、享受自由,像父亲那样育孩(几通简短、无关痛痒的电话,满足女儿的非情感性需求)而得以解决,那么《暗处的女儿》就不必存在,也无需被改编了。
但《暗处的女儿》的深意正在于,它将腐烂的果盘进一步翻转成了母性欲望的生产性标记。正是在丑陋、扭曲的否定面向上,莱达认出了被压抑至今的母性欲望。也正是这疯狂涌出的欲望,将她从观众席卷入到舞台中央。如果说在果盘事件发生之前,莱达与妮娜之间的关联只是基于一种笼统的女性经验的相似性,那么在经历了种种陌异征兆(母蝉、松果、暴风雨)之后,在一种更隐秘的母女关系维度上,莱达与妮娜之间形成了一条强韧纽带:莱达看见了“年轻完美母亲形象”背后那个因疲于安抚女儿情绪、因女儿和娃娃的失踪而痛苦的女人,那个为了享乐和自由而和海滩服务生威尔偷情的女人;而当莱达回忆起初为人母时的情景时,我们惊讶地看到了几乎同样的情节。
与此同时,随着“母亲”秘密的陆续敞露,莱达似乎更危险地卷入到妮娜和埃莱娜之间。她越来越多地注意到母女之间的汹涌欲望:女儿的渴求与忧伤、母亲的野蛮与疯狂、母女之间的彼此享乐与彼此吞噬。频繁出现的焦躁和头晕,正是莱达心理防御机制启动时的身体性症状。
抛来抛去的娃娃
影片中唯一成问题的物件就是娃娃。若果盘在事件的意义上揭开了“母亲”的暗处,启动了性差异的开端,那么,随妮娜和埃莱娜一同出现的娃娃,也就不能再理解为传统意义上的女孩玩具。它是清空了一切涵义的空洞之物,因此才会被投射和移情,才会被莱达偷走。但从性差异的角度来看,投射和移情之所以会触动,更是因为娃娃作为一种直接的中介,总是处在女性欲望、母性欲望的原初场景中:在生命的最初阶段,母女是全然一体、互为彼此的,但父法的介入会分裂母女的粘连状态,造成母女的分离焦虑和对死亡的恐惧。母亲深知这一焦虑和恐惧,因此拿出一个娃娃作为彼此的替代物。至此,对女儿来说娃娃就是妈妈,对妈妈来说娃娃就是女儿,娃娃既是妈妈又是女儿。在替代和分身的意义上,丢失的女儿或娃娃,无论对母亲还是对女儿来说才是一项绝对恐怖的死亡经验。
但母女之间的分身游戏远非止步于此。露西·伊利格瑞曾描绘过一幅母女关系的动态图像,她说,母女之间的关系就像一场永无止境的接抛球游戏,来回抛接着母亲与女儿既相似又差异的重重图像(image)。相对容易辨认的是相似性的欲望,在影片中,经由母女彼此相像的身体,以及名字这一外部的相似性所担保;与此同时,娃娃内在地也是母女之间彼此“成为”(becoming)的通道:女儿想变成妈妈,莱达的大女儿比安卡爱观察和模仿莱达的小动作,她想像妈妈那样削出不间断的果皮;妈妈也想重新成为女儿,莱达会想象自己是比安卡或小女儿玛莎,像她们那样和年轻男士交谈。
正是在无限生成“妈妈-女儿”、“女儿-妈妈”图像的过程中,母女关系的否定性涵义才能被肯定性地改写,女性谱系才可能在母女之间编织起来。这样的女性谱系超越了线性时间和物理空间,隐秘而又强韧地显现在一代代母女的生命活动之中。48岁的莱达正是在女性谱系的意义上领悟了母亲突然站立时的头晕,女儿比安卡抵抗剥夺感的性格,以及祖母别戴帽针的方式。
影片结尾看似回归到影片最初的场景,莱达晕倒在深夜的海边,但故事并没有结束。第二天清晨,海浪的拍打唤醒了莱达,她突然想到女儿们。在一种不可能的可能性中,莱达接通了女儿们的电话,一边听女儿们的声音,一边剥着果皮,同时回想曾经和她们一起削果皮的场景。海滩全景中,莱达半摇晃着的身体就像一只娃娃,在死亡与新生之后,重新找回了自身之中的女儿-母亲。从此,一代代母女之间的精神线谱,就既像母女手中那条削不断的果皮,可爱可怖一如蛇怪海怪,更是涌动在母女之间的那条剪不断的脐带,自由纷扬在暴风雨的夏日海滩。
Leda,大学教授,专精比较文学,拖着装满书的几个大箱子,一个人来到希腊小岛度假。
管理房子的是老实善良的中年人Lyle。不知因何而独自出行的中年女子,遇到适龄男子,总感觉要发生点什么。
偏偏这片海滩上勤工俭学的Waiter Will专业和Leda也基本对口。年下之恋貌似也是不错的选择。
而突然到来的一大家子美国人,打破了海滩的平静,愤怒有余的Leda拒绝为他们提供方便,却被其中的年轻妈妈Nina所吸引。眼神随着摄影师的镜头在Nina的身上游走,由上至下,再折返过来。这可是《五十度灰》Dakota Johnson,请发挥你的想象。莫不是导演为我们准备了一场禁忌之恋?
无论哪种,旅行中不发生点氤氲暧昧的事情,无疑是平淡且灾难性的。
然而Leda却并没有选择主动出击,她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年纪轻轻成了两个娃的母亲,印象中甜蜜的亲子时光被她们不停哭闹,不断要求变成了午夜梦魇。人生最愤怒又无能为力的事情就是面对自己小孩的无理取闹了吧。
损毁你最珍视的东西而毫无悔意不过是件小事,因为就连你自己也不过是他们的大玩具而已。伤害你或你的身体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场游戏。
心中的巴掌举起来,现实中的膝盖跪下来,戴上耳机可能是她当下唯一自救的方式。
然而有人却不以为意,理所当然的扒下她的耳机,是那个经常缺席,留她自己困兽般独自战斗的人。是什么赋予他这样的权利?
看到她独自旅行,Lyle就断定她很孤独,主动关心却没有意识到搅扰了Leda的晚餐;躲到电影院被一群肆意喧闹十几岁男孩打扰,直到一位陌生男子出声制止,他们才平息下来。
显然男性的权威比女性的千言万语管用太多了,也正是这样的环境潜移默化间暗示女性想要被看到听到,想要掌握一定的话语权,依附于一个男性可能是条捷径。
如果只苛责异性之间的不平等与不理解有失公允,那么同性之间理应心照不宣。
海滩正面遭遇Nina的姑姐Callie,对方挺起骄傲的孕肚,有那么一点炫耀似的询问Leda:你一个人旅行是不是没有孩子?得知Leda的孩子已经成年,又问:你一定很想念他们。似乎对Leda本身并不是那么感兴趣。
还记得Leda出场时怎么介绍自己的吗?
我是个教授,来自Cambridge,离波士顿不远。实际上是低调的告诉你:我是哈佛人。
你不能指望一个以孩子来界定自己价值的女人理解什么叫做:Kids are crushing responsibility,就像不能期待点石成金煎水成冰。
哦,Leda,Leda,Leda.
上一次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还是在希腊神话里。宙斯以天鹅之身诱惑了凡间女子勒达,勒达诞下两只蛋,分别是双生子和双生女。这对女孩之一就是以倾国倾城之貌倾倒特洛伊城,结束英雄时代的海伦。
所以,作者想要表达什么呢?
Leda, Nina, Elaina, Martha, Bianca, Minna, 这里出现的一串名字是不是又暗含着什么密码?
人们常常将“母性”看作是刻在女性基因里的东西,却常常忽略她们真实的需要,哪怕仅仅是一点独处的时间。
无论在何种文化背景之下,孩子都是上天的恩赐,天真烂漫或者恣意放肆都只是做了一个孩子会做的事,没人相信天使的背面是魔鬼。
而作为一个妈妈意味着你必须常年如一日高质量的包容与输出,才仅仅能够达到合格的水平,无论伴侣是否参与。
世界从来都只是围绕男性旋转,但对“母亲”的期望却高企不下,甚至女性自己也对此深信不疑,那些胆敢对抗社会规则人因此背上了“坏妈妈”的名号,或者“根本不配做女人”。
原作者Elaine Ferrante读过导演Maggie Gyllenhaal的改编剧本后明确表示,只有她亲自指导,她才同意作品改编成电影。是惺惺相惜?我不知道,但是Maggie本人凭借此处女作斩获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剧本奖确也实至名归。
电影本身平铺直叙,没有任何倾向,缺少爆点,甚至每个角色出现的时候都敌我难分。面对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们都倾向于臆测。
就像我们以为Leda对于Nina迷恋是同性之间的欣赏,又或者是来自一个母亲对于女儿的关怀。而实际上Leda只是希望Nina看清自己,趁一切还来得及,因为None of these is gonna pass。
不甚明朗的结局和Nina过激的举动说明她并不理解Leda,如她自己所说:生活中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只能说,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PS:Jack Farthing今年喜提两个最窝囊的角色,《Spencer》里他是查尔斯,《Daughter》里变成了Joe,明明也可以算作是美男…
近几年,欧美掀起的 MeToo 运动使女性的觉醒意识不断抬升,而随着这股运动风气吹到影坛,一系列描写女性独立自主、反抗命运和刻板印象的影片接踵而至,光在去年三大电影节上,类似的作品已层出不穷:《圣母》《平行母亲》《斯宾塞》,而当中最瞩目的莫过于一举拿下戛纳影后的《世界上最糟糕的人》,挪威女演员雷娜特·赖因斯夫饰演一位北欧现代女性,其反复无定、不遵从现实的自由个性,彻底颠覆了传统观念中的女性形象。而无独有偶地,另一部入围威尼斯竞赛的《暗处的女儿》也不遑多让,刻画了一位不寻常的母亲,其形象和行为更是与好母亲相去甚远。 影片改编自意大利作家埃莱娜·费兰特的小说,她的成名作《我的天才女友》相信已为广大读者和影迷所熟悉,她极其擅长书写女性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而这部影片则将矛头指向了母亲这个百看不厌的角色,挑战其传统刻板的形象,让人反思母亲的身份和职责意义。女人往往要扮演贤妻良母的角色才能获得认可和尊重,这种刻板印象显然是男权社会施加在女性身上的一道枷锁,而女性也有意无意将自己困在这种角色里,难以跳出桎梏做回真正的自己。
虽说这是好莱坞著名女演员玛吉·吉伦哈尔的导演处女作,但是作品大胆颠覆了母亲伟大、无私奉献、含辛茹苦等光辉形象,利用各种隐喻符号、意识流的闪回镜头,以及深思熟虑的镜像人物关系,拼贴出一位不寻常的母亲。女主角是一位中年教授,她年轻时结婚生子,对管教女儿不耐心,为了事业丢下孩子多年,婚内出轨别的男人,搞得家庭破碎……这种有意转换性别的角色设计让人对女性肩负的重担有所体会。如果发生在男人身上,这些事根本无足挂齿,而换做是女性,社会压力和母性本能双重责任的叠加,给她们提出了两难的选择:要么放弃事业专心做全职太太,要么选择放弃婚姻家庭,勇敢追求事业和理想。而违背主流选择不走寻常路的母亲,往往承受意想不到的压力,即使是在事业成功后,依然摆脱不了对子女的愧疚。 从女儿到妻子再到母亲,女性在人生阶段分别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影片用几个镜像的人物来阐述自由女性在人生选择上的相似点。沙滩上偶遇的少妇与年轻版的女主角颇为相似,也疏于看管女儿而导致其走失。而小女孩丢失的玩偶娃娃则成功串联起这几个人物,还淋漓尽致展示出女主角为弥补对孩子的感情而陷入病态疯狂的行为。
既然是描绘不正常的母亲,影片同样采取不寻常的叙事方式。这表面上是一部轻松惬意的度假类型片,却以不可靠的叙事者制造出虚实难辩的悬疑感,比如常常挂在女主角嘴边的两个女儿,孰真孰假始终模棱两可;黑帮家族在海滩上出现后的情节,则不断在这个优美的南欧小岛风光里增添上猝不及防的惊悚感,导演故意将两者的矛盾处理成一部惊悚悬疑类型片,从沙滩上的火药味,到舞会上的监视,再到电影院里的骚动,女主角的遭遇让人看得心惊胆战。奥斯卡影后奥利维亚·科尔曼的演技老练精准,不动声色的演绎地演绎出一场暗流汹涌的心理剧,而年轻版的杰西·巴克利的表现毫不逊色,这位去年以《我想结束这一切》而崭露头角的爱尔兰女演员相信会有更耀眼的代表作。
全程担心女主会被打。女导演的切入真诚又尖锐,将不讨巧的人物设计置于镜头下 - 以the lost daughter讲述出走的母亲。
丢失总是双向的,女儿失去了,母亲也就迷失了。忽然意识到以往大多数影视作品对母职体验的描摹都是有意无意想象性的。育儿之苦无非几声哭、一场病,戏份都是要腾出来留给儿童无邪母性无私的。(看看阿莫多瓦那平行母亲,轻轻松松都不妨碍克鲁兹和她的家居继续美丽。)要么就是戏剧性、英雄化的含辛茹苦,回避身为人母的日常经验繁琐堆叠,也就驱逐了普通观众代入的可能。即便有些离经叛道的母亲遗弃家庭,也绝少刻画她还“在职”的前史,而都是“离职”后孩童无辜母亲有愧的后传。你想晒会儿太阳,椅子有人帮你挪。选择了做母亲,当然应对子女负责。但母性阴影后那个曾经完整的自我,她的抑郁疼痛又该何处去说呢。那首好听的theme,名为Let Me Tell You All About It。
太好了,越来越多的女性创作者把过去从未被触及的母职惩罚展现出来。戳穿母亲伟大、为母则刚这些大话、空话掩盖下母亲被育儿繁琐折磨的状态及要独自面对的抑郁等病症。
非常理解女主的每一个行为 👍🏻
我们需要更多的女导演,改编更多女作家的作品,拍出更多女性之间的故事。不是被推崇的母亲,不是被美化的情人,是在生活中崩溃,在自我里挣扎,不正常的却活生生的人。
年度惊悚片 值得列入反婚反育片单 完全就是母职惩罚 可以说每一帧都是我不喜欢小孩的理由 影片里的父亲/丈夫就可以轻易说出要为了工作离开 把两个孩子都交给妻子照顾 而妻子却在往后的十多年里都困于当初“不称职”的阴影中 没有人应该为了任何理由对实现自我价值而感到愧疚
#venezia78 主竞赛。名演员拍电影可以持外卡吗?看来是的。本片这个质量能进主竞赛,对于其它单元的导演实在不公平,但这种事总是会发生。剧本、摄影、配乐都很不行,若没有Colman演技和其他几位演员刷脸(真就只是刷脸,除了Jessie Buckley)撑着,碎一地。阿尔莫多瓦的电影里女性(包括男变女)都是女神,这里女性从小到老没一个正常(男人也没正常的,不过男人是配角),麦吉•吉伦哈尔经历了什么,挑中这样一个小说,还讲得一地鸡毛?影片显然最后有一个很明确的积极正面的Ausgang,但剧本并没有往这个方向努力,就好像有那么一种人,聊天时自己嗨得要命,听的人却一脸懵逼。本片用一种令人厌恶的方式讲了一个人人都懂但却做不到的道理。故事讲得既不漂亮又无法刺激观众反思,无异于瞎忙乎一场。
讽刺的是,看这部片就被我儿子的各种琐事打断好多次,即便断断续续,这种“快要窒息”的育儿代入感,只增不减……曾经心里也问过自己很多次,是不是该扔下孩子,跑去山顶或者海边,大喊几声,或者后悔当个妈妈,最后还是对“责任”要妥协……这个世界,给当了“母亲”的女人的枷锁太沉了。
母亲天然是女性,女性可不可以不做母亲?
说实话如果是我一个人去度假遇到这样一大家族的人,当天我就会想连夜逃跑
如果片中女儿们的声音也让你难自控地感受到强烈的烦躁和窒息 perhaps you shouldn't start having kids in 2022 (or ever
演员当导演的话,优势在于更能与演员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但是劣势在于欠缺一些技法和对于整部电影的掌控,导致电影时常陷于演员的情绪中无法抽离,显得矫揉造作。这部片子也是这样的问题,剪辑有点问题导致闪回的段落语焉不详、有点莫名其妙,破坏了整体的节奏,看着实在让人泄气。PS,科曼的表演没问题的,不过其他那些小配角就不一样了,大材小用。
头重脚轻 科尔曼将中年女性面临的焦虑与矛盾演绎的淋漓尽致 达科塔全程陷入五十度灰模式
为玛吉.吉伦哈尔点一个大大的赞!拍得太好了,完全看不出新手的样子。虽然是一个跟当年的“自己”相遇这样不怎么新鲜的框架,但依然可以借着一个略带悬疑的主线故事被讲述得细腻至极。奥利维亚.科尔曼值得另一个奥斯卡提名,全片的大近景完全没有妨碍她的表现,反而更让人看到她在细微表情处理上的高超。
女性题材刚好赶上了这两年的影展红利,女性导演处理女性角色也远比男性导演做的更狠,很少有机会在大银幕上看到这样的母亲形象。女演员转去做导演,果然在演员表演的状态上很出色,连来客串的阿尔芭·罗尔瓦赫尔都异常迷人,三位女演员的表演给这部电影加了不少分。导演的层面上其实就是行活,在剪辑的加持下,完成了一个节奏上很工整的作品,同时也带着不那么欧洲艺术电影的好莱坞独立电影套路。
音乐真的太棒了,纽约首映片尾字幕除了导演只有作曲出现的时候全场掌声雷动。
nyff看完Q&A才发现Jake Gyllenhaal带着小女友坐我后面🤭!!圆满了
应该是NYFF59最爱 maggie首作的女性视角就可以如此细腻微妙 sentimental主线辅悬疑阴谋双线叙事 一些出人意料的情节安排在我眼里有了点奇幻的意味 剧中男女的化学反应又可以被多次解读并推翻 性张力 母女 母子 激情 dynamics来回变动但不乱 但对我来说又很主观 年轻leda对女儿的态度也在剧情慢慢展开后变成了谜 背后的精神分析因素实在太多了 但一场戏让我彻底折服:leda离开家给女儿剥橘子那场哭成了泪人 我想每一个女性或有母性的观众都能感受到那种五味杂陈/和57’的婚姻故事在我心里同等的地位 应该是年度院线最爱了 电影音乐品味太好
果壳发过一篇文章《后悔成为母亲,但我不敢说出口》,很深刻。跟这部片子大概是一个意思……
恐育阵营又新添一个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