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玩黑白片,但摄影奇差,拍出来的东西蒙蒙的,没有质感,对比度差。摄影师有问题,设备有问题,灯光师有大问题。
2、2个多小时的电影不算长,但这部电影让人觉得非常冗长。节奏差,时急时缓,没有轻重,该交代的东西不说清楚,不该交代的东西废镜头特别多。秦妙斋这个人物背景没有交代清楚,搞不懂是个骗子还是疯子,非常的突兀, 尤太太这个人物给足了镜头,然则对剧情影响微乎其微,旗袍秀?
3、功力不够,没有戏剧张力。举例而言之,一桌子几个太太打麻将,后面加进来个范伟。有功力的导演可以拍得非常有玩味,但这里却表现得异常平庸。同样一桌麻将,《色戒》里面字字玑珠,城府够深。这里过于直白,如同小学生。麻将戏,你还玩固定机位,人物特写都不给几个,真把自己当大神呐,可惜你没有内容,让人着急。
4、教授毛病多。电影看得多,想致敬的东西多,又是第一次拍电影,不免有点想显摆。 丁务源开场有场戏,对着镜子练习,我们都知道是《出租车司机》。但是丁务源这样的老江湖有必要这么作么?不合情理,不合时宜。《出租车司机》里面对着镜子表演是因为要突出他精神出了毛病,丁务源这样干为什么?刚跑江湖的新手要练习礼仪?要见皇帝过于紧张?致敬是好事,要严丝合缝,合情合理,自然而然,东施效颦就非常不好了。
5、演员问题。范伟的表演非常优秀,很老,但缺乏一点“辣”。秦妙斋这个人物我认为相当失败,剧情上没有交代清楚是一方面,表演过于夸张是一方面。看完这部电影,我都不知道这个人物到底是个骗子还是个疯子。他要骗,来这个农场得到什么东西?他在这个农场死命的折腾让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农场的群众演员偶尔有几句不错的方言金句,总体上是非常失败的。 殷桃的表演也不过是个花瓶,民国风情秀。其他人也只不过是中规中矩罢了。
6、秦妙斋和佟小姐的爱情戏是非常失败的。我猜导演是想拍出《围城》里面方鸿渐和苏小姐的那种感觉,但是太失败了。秦妙斋批评佟小姐的画,就和方鸿渐批评苏小姐的诗如出一辙,但在处理上只有小学生水平。方鸿渐怎么圆的场,秦妙斋又是怎么圆的?一如疯子般的闹剧一般,肤浅,可笑。
7、借用电影的台词。这幅画光有大师的框架,却连绘画的基本功都不会,真是可笑之极。
昨晚独自看了期待已久的《不成问题的问题》,很享受,在微博上胡乱发了一通感想。今天想正儿八经写点什么,但从何写起?想想自己做服装也写点故事,就从电影里的人物造型说去吧。
这部电影改编自老舍1943年的短篇小说——故事背景设在1940年代,抗战中的重庆。虽在那个年代,但到了影片中的主场“树华农场”,却有脱离尘世之感,如陶渊明所述世外桃源,与时代无关。因此如把影片中的置景、服装造型和人物口音抛却——这个“树华农场”即使放到现在,某个建设中的新农村,抑或某个城市中的创业公司,想来故事都是成立的。因其主旨是讲中国的人情社会,而主角丁务源便是深谙人情之道,在庞杂的关系中不断周旋总能化矛盾冲突于无形的“Mr.No Problem”(没有问题先生)。他的一言一行、一词一句、一颦一笑,在电影的放大镜下,把重人情的荒诞也放大到了极致,细细想来,好笑,又令人感到恐惧。
丁务源由范伟主演,去年范伟凭此角获得金马奖影帝,昨天看了电影,实至名归。导演梅峰在谈创作时就说到,看到小说中的丁务源立马就想到范伟。他的形象与丁务源一拍即合,演技也着实为那些看似平凡的言语动作加持,把这个老练油滑的人物刻画得淋漓尽致。
小说是怎么写的呢?先来看老舍的原话——
“四十来岁,中等身量,脸上有点发胖,而肉都是亮的,丁务源不是个俊秀的人,而令人喜爱。他脸上那点发亮的肌肉,已经教人一见就痛快,再加上一对光满神足、顾盼多姿的眼睛,与随时变化而无往不宜的表情,就不只讨人爱,而且令人信任他了。”
不知是不是“肉都是亮的”那一句令导演灵机一动。范伟确实讨喜,让人见了就不禁发笑。然而老舍先生刻画最妙的却是丁务源的衣着——
“最足以表现他的天才而使人赞叹不已的是他的衣服。他的长袍,不管是绸的还是布的,不管是单的还是棉的,永远是半新半旧的,使人一看就感到舒服;永远是比他的身材稍微宽大一些,于是他垂着手也好,揣着手也好,掉背着手更好,老有一些从容不迫的气度。他的小褂的领子与袖口,永远是洁白如雪;这样,即使大褂上有一小块油渍,或大襟上微微有点折绉,可是他的雪白的内衣的领与袖会使人相信他是最爱清洁的人。”
用爱做裁缝的我妈一句话说,“领袖领袖,衣服就是领子与袖子最重要”。你看丁务源,即便身上有点点龌龊,都被最重要的“雪白的领与袖”遮掩。人们看他只记得他领口的洁白如雪,哪顾身上的肮脏和背后的不整洁呢。
于是我们看到了影片一开场,丁务源的第一个镜头就从他照镜穿衣开始,那宽大的长袍上身,朴素的颜色,洁白的袖口,布的质地厚质,既像穿了些年数了,又没有破旧不堪。他对着镜子说了句“三太太”,马上就要靠这一身踏实稳重的“戎装”,去解决问题了。
丁务源最大的问题是经营着物产丰富的农场却赔钱。 这个主要矛盾从一开始就出现在太太小姐们的麻将桌上,每每它像一把尖刀被亮出来时,丁务源总有办法,绕过这把质问的刀,把大家弄得开开心心服服帖帖。
股东之一许先生家的三太太,是像王熙凤一样的人物。看似一切事情由许先生做主,实则从小许老板做寿,到大太太的房间装饰,甚至大到农场的财务人事,许先生最终都听三太太发落。影片中一出二人演的《贵妃醉酒》,就隐喻了夫妻之间的真实关系。
丁务源自然识时务,知道三太太才是“一把手”,因此他所有的工作都围绕三太太去做。舟车劳顿,送昂贵的鸡鸭鱼肉;细心服帖,哪怕是两根芦苇花都旅途带着送上许宅。见了面腰就自然地弯下来,不光哄三太太开心,把三太太的一帮牌友们的问题也都解决了——送佟小姐爱的颜料,帮刘太太顶剩下的几圈麻将,这些都让三太太倍儿有面。知道太太财务紧张,自己揽下许家少爷做寿的大事,末了还在麻将桌上喂太太一口,成全她的“清一色加对对胡”……这样无微不至的人,有谁不喜欢?他来了一遭就像润滑油似的,把每个人都滋润了一圈,自己的问题,自然就混进油里了。
这一场麻将桌上的戏,精彩堪比李安《色戒》中一开场就把麻将搓得热火朝天的几位太太们。中国人的关系在一张麻将桌上就可以讲清,谁和谁亲近,谁和谁疏远,吃吃碰碰之间,就能看个明白。而丁务源那洁白如雪的领与袖怎能不担分量呢?上了台面,太太们最重要的是一身首饰,男人们最重要的自然就是领子与袖子了。
在后浪出版的《不成问题的问题》一书中,造型指导王展把丁务源的衣着分解得更细——
“丁务源的长衫选择用中粗的棉麻面料,有质感但不强烈,里面套着的水衣没有用普通的白平布,而特意选了白色富春纺,细腻柔和,与外衫的质感形成对比,表明他心思细密、低调不张扬但实际又很讲究的性格,让他周旋于股东和阔太太们中间时,显得内敛而得体。”
这一造型细节仔细回想起来,令丁务源这人进可攻,退可守。气派依旧是气派的,要从容不迫,自内而外。内敛也是可以内敛的,就外穿的大褂颜色质地,没有人会感到他高调张扬。因此你会看到他在不同场合的不同表现——在两个股东许先生和佟先生一起喝茶时,他弯腰低头的样子好像奴才;当他脱了外褂回到寝室时,狗腿子寿生给他洗脚按肩讲八卦,他那一身雪白的富春纺又显得极其贵气。你说这样的人,里里外外都是随机应变的,怎能不“长袖善舞”?
再说与丁务源形成鲜明对比和类比的几个男人——尤大兴、许先生、秦妙斋。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尤大兴和丁务源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一个穿长袍大褂,一个西装革履。尤大兴是留洋博士,学成归来,要在这小小农场里施展一身本领。他穿的衣服正如其人:格格正正,西装笔挺。一丝不苟的做人态度和那身量身定制的西服格外映衬。而他即使脱了西装,也没有里外不一的违和感。白衬衫扎扎实实塞进西裤里,撸起袖子就能干,和到处捣糨糊把龌龊都藏在长袍马褂里的丁务源对比鲜明。
许先生是这个农场的股东之一,你看他虽然是老板,但从衣着去看,他是和丁务源一样的人。尤其在老婆三太太面前,穿着中式马褂,说的话表面上硬气,实则软弱。他有问题断不会像另外一个股东佟先生那样明面上挑出来,总在寝室里和太太窸窸窣窣咬耳边话,农场经营不善,他也没有当真的问题去解决。不要问为什么有丁务源这样的人存在,什么样的奴才什么样的主子。当你看许先生谄媚地配合太太演杨贵妃面前的高力士时,你就明白了,他和丁务源是一丘之貉。
秦妙斋这个人妙不可言,在老舍原著中也有颇多刻画。
“高高的个子,长长的脸,头发像粗硬的马鬃似的,长长的,乱七八糟的,披在脖子上。虽然身量很高,可好像里面没有多少骨头,走起路来,就像个大龙虾似的那么东一扭西一躬的。眼睛没有神,而且爱在最需要注意的时候闭上一会儿,仿佛是随时都在做梦。”
秦妙斋自诩为“全能艺术家”,他那虚有其表的外形也配上了虚有其表的衣装。 电影中秦妙斋的西装看似洋气,实则尺寸不合身。西装是借来的,宽大上身的感觉也寓意此人狂放不羁。他走起路来更显得一身西装滑稽,摇摇摆摆,得意忘形,像极了老舍所描述的“大龙虾”。
当丁务源与农场中“最亲近的朋友”秦妙斋在一起时,他俩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一西一中的强烈对比制造了非常有趣的喜感。看上去是两种人,实际上是一种人。电影创作团队描述他俩在一起的感觉像谈恋爱,两人一唱一和一呼一应的那种荒诞,为这个黑色幽默的故事增添了最浓重的一抹色彩。
最后说说电影中的三个女人:三太太、佟小姐、尤太太(明霞)
原著中没有三太太和佟小姐,这两个角色是编剧添加的,也为树华农场背后深不可测的人情社会多了许多诠释。
三太太为人精明,前文说她是像王熙凤一样的人物,在服装造型上也确实精致到令人感到精明。三太太爱好戏曲(也许原身就是戏子),她衣着光鲜,妆容精致,从微微卷翘的发梢到珠光宝气映衬的指甲蔻丹,无一不显出此人的精于算计。造型指导王展说三太太的几身旗袍在不同场景中运用了不同材质——平滑的丝绸、华丽的烂花丝绒、柔顺的绢纺、时髦的毛料等,在黑白色调电影中这些颜色没有大放异彩很可惜,但我们仍能通过人物的整体造型感到她的贵气与精致——及其背后的势利。太太每次谈到利益、分钱、陌生人的身世背景时,她那脸上的态度和嘴上的说辞,配合一身华贵,你便能感到丝丝入扣的计较,真是从外表到骨子里。
相形之下,尤太太明霞就是另一个极端了。她报守最传统的夫权思想,在家等了四年留洋的丈夫,盼到他回来又跟着颠沛流离。明霞始终缩手缩脚,从一出场去树华农场的路上,就丢了脸盆到水里(我感觉这是寓意“丢脸”)。她那身粗布旗袍,特别老旧土气,紧紧地裹在身上,虽有凹凸有致的身材,也发挥不了作用。她整个人都是憋屈的、忸怩的,像夹在两帮人中怎么都不顺意的怨妇,本本分分却到头来没有一点好处。
唯一一点释放是在她知道肯定要离开树华农场后,往锅里任性地打了几个鸡蛋。那一刻,土里土气的旗袍底下像爆发了点什么,她又迅速地把碗盖上,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扭扭捏捏地走了出去。
佟小姐的衣着变化是最大的。身为股东之一佟先生的女儿,整日和另一股东许太太厮混一起。这里面股东之间的明争暗斗,佟小姐大概一股脑儿都不知道,却不经意间把佟先生的许多想法透露给了亦敌亦友的合作伙伴许太太。因此最后许先生一边的丁务源能保住其位,和佟小姐这个不懂事的千金小姐坏了佟先生的换人计划不无关系。
佟小姐一出场是轻佻张扬的,穿轻绸薄纱,而且是短袖,显得和整个牌桌格格不入(也确实她来重庆后输了不少)。她想表现自己的清高精致,不料人所处的地位就如牌局,不断败下阵来。
佟小姐是有追求艺术的心的,她第一次来树华农场,穿一袭白衣坐桥边作画,十分清纯,美得与树华农场的明争暗斗格格不入——导致那些看到她的工人们都看了好笑,“这桥有什么好画的?”,反过来显得“全能艺术家”秦妙斋更艺术了。
佟小姐不懂事,轻易被秦妙斋的花言巧语骗了去。在恋爱中她穿得十分讲究,白色的套装,配上洋气的礼帽,比刚出场时稳重不少。裙子袖子也长了,一套行头也精致许多。
到片尾,佟小姐再度出场,一身笔挺的呢子大衣内衬卡其布连衣裙,她和贵气的许太太站在一起挽着手肩并肩,俨然已经是一个入世之人。谈到秦妙斋被抓的遭遇,她也毫不惋惜。许太太又张罗着给她介绍下一个富家子弟了,佟小姐想必已经变成了和许太太一样的人,只不过穿了一身洋装罢了。
综观整部电影,每个人的造型各有特色,又与人物个性相映成趣。整体配合大的时代背景和自然景观去看,又形成统一的色调,冲突之中又有和谐。最与自然相称的其实是那一帮工人们,他们着粗布衣裳,背上打了大大的补丁,在这貌似繁盛的农场里,他们是最落魄最腐败最庸俗的一帮人。当他们齐齐站在一起时,背后一致的补丁仿佛就像统一好的比喻——贫穷、愚昧,除了顺应偷鸡摸狗好吃懒做的勾当,除了与人斗,没有任何自发的力量,真正的为这片农场改变什么。当你看到他们齐刷刷的土布补丁时,你的气愤会化作更大的悲凉,就像尤大兴一早就知道的,“我改变不了什么”。
最后,这些人,这些事,就像山里那不存在的世外桃源农场似的,离开的人看他们,就像一股烟,轻飘飘的,也荒凉得很。
“任何人来到这里——树华农场——他必定会感觉到世界上并没有什么战争,和战争所带来的轰炸、屠杀,与死亡。专凭风景来说,这里真值得被称为乱世的桃源。前面是刚由一个小小的峡口转过来的江,江水在冬天与春天总是使人愿意跳进去的那么澄清碧绿。背后是一带小山。山上没有什么,除了一丛丛的绿竹矮树,在竹、树的空处往往露出赭色的块块儿,象是画家给点染上的。
小山的半腰里,那青青的一片,在青色当中露出一两块白墙和二三屋脊的,便是树华农场。江上的小渡口,离农场大约有半里地,小船上的渡客,即使是往相反的方向去的,也往往回转头来,望一望这美丽的地方。他们若上了那斜着的坡道,就必定向农场这里指指点点,因为树上半黄的橘柑,或已经红了的苹果,总是使人注意而想夸赞几声的。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或遇到什么大家休假的日子,城里的士女有时候也把逛一逛树华农场作为一种高雅的举动,而这农场的美丽恐怕还多少地存在一些小文与短诗之中咧。”
这是老舍短篇小说《不成问题的问题》中的开篇两段描写。照着这个风景,影片选择在重庆北碚拍摄。从成片质量来看,对原著的还原度是极高的。这是很直观的一个要素,能侧面看出影片对原文本具有强烈的指向性。
许多具有浓郁批判意味的作品,喜欢将故事安插在这种世外桃源的背景下,以反衬其更加冷酷的本质。老舍对树华农场的编排,赤裸裸地展露了中国特有的人情社会体系。《不成问题的问题》是老舍众多小说中比较特殊的一个,是一则典型的具有深刻讽刺性和黑色幽默的批判作品,也是一则况味十足的政治寓言。
梅峰指导的电影版,首先值得赞许之处,是拍出了老舍原著的风骨。那种尖锐的现实性,“哀其不幸”的感叹,以及随之而生的同情与悲悯。通过层层递进的三幕剧结构,加上范伟、张超、王一鸣等不动声色的表演,配合冷漠克制的镜头语言,都被完全地展现出来了。
这是当代国产电影语境下难得一见的样貌。通过黑白影像的质感,缔造出一种回归《小城之春》、《乌鸦与麻雀》、《一江春水向东流》等民国电影的风度。这种表现手法切中时代,给全片构筑起了一种不可替代的氛围,似乎让人认为只能如此选择。当然,画幅也起着关键作用。
这归功于梅峰对原著有着清晰的美学考量,并将这种思路贯彻到影片的制作中。虽然是第一次指导电影,但梅峰已经是享誉业界多年的著名编剧。由他参与的《春风沉醉的夜晚》《浮城谜事》《颐和园》等作品在戛纳和金马上都得到过肯定。而长期在电影学院教书,也足以让梅峰对创作有着清晰的认识。
《不成问题的问题》难免让我想到《驴得水》。两个故事都发生在离我们不远不近的战乱年代,都是对人性进行了一番深入骨髓的审视,空间也相对封闭,也各有舞台化的风格。树华农场与乡村学校,均呈现出一种沙箱状态,给观众展示了一场人际关系的社会实验。但由于创作标的的不同,两部影片的气质截然相反。
这里不过多评论孰优孰劣。然而《不成问题的问题》所流露出的文人群像,显然更加可贵——这是我们渐渐失去的东西。也几乎只有经受过严格的传统美学训练的创作者,才能把握好其中的分寸。
景别的疏离,是创作者结合老舍原著的精神基调,一番巧思后的结果。大量的固定机位,镜头内蒙太奇,和几乎占据全片的中远景,是在有意选择影像的舞台化,并拉开角色与观众的距离。只有在突出人物心理活动时,镜头运动才变得明显。比如秦妙斋闯入农场后,一些摇晃的镜头运动得以增多,以突出其繁乱的情绪和不稳定的处境。但当秦妙斋与主任和工人打成一片后,镜头再次趋于稳定。影片整体的视听基调都是沉缓冷静的。
这显然是为了鼓励观众对事件形成分析和批判的立场,调动观众的主观能动性,促使其进行冷静的理性思考,从而达到彻底破坏视听幻觉的目的,突出戏剧的假定性。因此,这种替观众选择好的“远观”,不仅对细节,甚至人物面孔进行了模糊处理,也是令故事的寓言气质进一步放大了。
影片通过这种手法,以抵抗的姿态阻止观众与人物形成过多的感性桥接。目的不仅是为了客观地去审视,同时也是在消解故事载体难以避免的倾向性。老舍的原著具有尖锐的力量,但屏蔽了任何的主观评说。我们依稀能在文字中读出作者的思绪,但它不会妨碍你自己的立场。影片也是如此,依托间离效果,我们可以向原作者的情绪靠拢,也可以缝合出导演的视点,更可以形成自己的态度。这是影片内含的多义性体现,也令其具有更高的讨论价值。
包括对整个树华农场的描绘。我们能看到猪圈,鸡舍和办公大厅,以及农场内外的小道,但除此之外,基本上没有对农场的全景展现。这是一种去情景式的取舍,一方面,我们知道故事空间是隔离的,另一方面,影像却是开放的。镜头不通过既有景观框住人物,而是让他们呈现一种自由的假象。越是自由,命运就越未知,就越容易走向一石激起千层浪的境地。这就给故事嵌入了不可捉摸的延展性。
另外,对于视听方案的选择,梅峰似乎也践行了塞缪尔·贝克特所谓的“艺术家的责任是表达他全部的复杂体验,不必理睬公众对于容易理解的懒惰需求”。不仅镜头语言克制疏离,文本层面也进行了一些“留白”。
无论是范伟饰演的丁务源,还是张超饰演的秦妙斋,以及王一鸣饰演的尤大兴,甚至助理、会计、杂工以及各个股东及家属等一干角色,我们只得透过故事,零星知道他们的背景。每个人来到农场,几乎都已与现实脱离。但他们为农场所带来的变化,却在彰显着每个人物背后巨大的冰山。如此,这一个个实验样本成为对现实社会最犀利的参照,也侧面表达了无论走到哪里,中国人根深蒂固的处世哲学。
由此而生的,是对现世社会带有悲哀意味的关照。甚至于,我们可以将之放在一个更宏大的历史角度中去提炼。丁务源、秦妙斋、尤大兴、佟老板和许老板一家,不止是不同阶级的缩影,还能看到中国近代史各个势力的影子。妥协,圆滑,空喊口号,阿谀奉承……这些不就是近代史中保守派所擅长的吗?而留洋归来,誓要进行改革的尤大兴,更是流露出资产阶级革命派的本质,最终难免走向改革失败的命运。此外,殷桃扮演的尤太太,也颇值得玩味。但这个角色在片中去繁就简,稍显脸谱化了。
文本背后对历史的深切投射,令故事迸发出跌宕的层次感。然而另一方面,也是通过对导演的专访得知,电影又是在有意剔除原著的意识形态。因此这些政治寓意也都变得模糊起来,只留下一些影影绰绰的注脚。影片的侧重点终要回归故事与人物本身,仍旧是对国民性和人情世故进行鞭辟入里的展现。
除了黑白影像和构图之外,服化道和布光也是影片为主题服务的一种手段。《不成问题的问题》在美术布景上的选择,遵从了简约、精巧的原则。丁务源、秦妙斋和尤大兴的室内空间各有不同,要么整洁,要么简陋,要么凌乱,自然是三者不同观念的烘托。许老板的几场室内戏,也是突出了其阶级特征。片中一些特殊的光线运用,也称得上恰到好处。这些都在潜移默化地作用着影片的观感。
最后,说说范伟的表演。金马奖影帝的殊荣实至名归。即便在如此的舞台距离内,我们仍能领略到其对角色精妙入味的诠释。丁务源是一个善于隐藏的人物,但是范伟对细节的拿捏,却将角色所蕴含的情感和心思巨细无遗地传递给了观众。这是一部能最大化发挥范伟实力的戏,他也真正演活了老舍笔下左右逢源的农场主任。
【首发微信号:论戏书影】
① 大老远跑去北电看点映,做好了看高逼格艺术片的准备,没想到意外的好玩,忍不住写几句。
② 黑白画面,固定长镜头,起先以为是大银幕上演话剧,看一阵就能觉出跟话剧明显不同,摄影把农场拍得云缭雾绕、仙气飘逸,既有复古美感,也笼罩上了超越时代的寓言味道。
③ 最早知道老舍的原著小说,是看另一部“职场教科书电影”《背靠背,脸对脸》有网友提到。小说还没补,只看改编电影,果然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一样以小见大,勾勒出人情百态。
④ 树华农场浓缩的是一个不限年代背景的中国式职场,“没问题先生”丁务源,代表的是最能长袖善舞玲珑八面的中国式领导,人情关系、圆滑交际,是他们在职场安身立命的本钱。
⑤ 故事荒诞不经,却又极度写实,表面一团和气,暗中刀光剑影,人人都有算盘,处理好了利益分配的问题,位子才坐得长久。职场人会听到许多似曾相识的台词,有时明明是谈笑中说出来,却让人后背一凉。
⑥ 喜感丰富多样,全场爆笑连连,不是喜剧胜喜剧(或者应该说“不成喜剧的喜剧”?),包括:装逼成功和失败、双关妙语、鸡同鸭讲、混不吝路人、戏剧反讽、纯语言包袱,有几段甚至带点无厘头的搞笑思路,老舍先生真是幽默大师。
⑦ 中国式人情社会的生存哲学,从40年代至今仍然完备无损,以后,估计也不会怎么变吧,影片不仅展示了这一套的里子,也展示了它有多根深蒂固,毕竟它源自人性。
⑧ 这是专为“留洋博士”们准备的启示录,但谁又能说这面镜子里,照不出自己的丁点存在呢。
⑨ 看到最后,竟然还有个彩蛋,再次感叹:谁说它是艺术片来着,多潮啊。
老舍的故事总是比较温厚。就是那种老实人想骂人,想了想,先说上几句自己。说着说着,自然也没有了骂人的下文。梅峰就此改变的电影,是敞开了骂,但每个人都会觉得和自己无关。
一个电影总有些微言大义,未必栽道,未必含沙射影,于是有人就觉得这总是说中国做事很难。做事的人被赶走,那个混日子的终究卷起雪白的袖子,继续岁月静好。然后总是忙不迭地自嘲:献丑献丑。真的很想站在这样的人面前,你是很丑,谢谢。
那么你倒是讲讲这个讲了什么。
这就讲。
树华农场叫什么农场在这个故事里并没有有什么深意,大抵就是个很好看的地方。用老舍先生的话讲:江水让人愿意跳进去,山上没有什么,青青的一片里,便是这个农场。农场里物产丰富,但总是赔钱。就像桃花源里虽然很好,但桃花源的人还是希望又好,然后还是钱变得越来越多才好。小说的结尾说只有长得多的瓜果还想起来那个被赶走的人。那些人又回到了丁主任手下的牧歌年代,只要稍微做些事情,不至于自取灭亡的那种偷懒就已经足够。像尤主任那样的好,大有牺牲了这一代,或者不过牺牲了这一代的惰性,农场便可蜜流成河,奶积成湖。钱所以是不会越来越多的,如果还想桃花源是个桃花源的话。
丁主任的口头禅是不成问题。这个该是触怒很多人的地方。问题简直泛滥成灾,甚至血流成河。怎么亏得说出不成问题这样的浑话,简直诛心,简直……因为这些问题实在不是一个人的问题。
譬如农场不赚钱,农场的股东却不去想“农场的北平大填鸭,意大利种的肥母鸡,琥珀心的松花,大鸡蛋鸭蛋?桂花、腊梅、红白梅花,和大朵的起楼子的芍药、牡丹与茶花?山东大白菜,绿得像翡翠般的油菜与嫩豌豆?”这些支出本也是要做在账上的,也不管老爷们的应酬,生日,三节四庆,甚至某股东女儿失恋了,不想活了,就要添些东西,去香港走一走,那挂在那么好看手臂上的镯子,这些都要从丁主任随身从兜里拿出的“把这些放在账上”的几张钞票里贴补。书里几乎都没有谈,电影里这一次次的私款公用连丁主任最后的这一点点狰狞都给弄得那么低声下气。他总有中饱私囊,他总有徇私舞弊,可是他也总有捉襟见肘,也总有:不成问题,我来想想办法。
不成问题实在是句非常困难的事情。譬如大人物弯下腰问有问题吗?这就像问How do you do 你敢说自己很好啊。谁会在乎你好不好。一来二去,所谓成熟就是拢起袖子来堆着满脸的谄媚:不成问题。
于是干练的人就不满地去有问题啊,很多问题啊。身先士卒,死而后已。我都自己去死了难道还有问题吗?
难道就大家和和气气地把问题混过去?
就电影而言,农场的问题固然是各种物料的产能不足,产出也被各种虚耗、挪用。最后股东可以分配的资源少了,这个少是和一个预估的收益去做比较的,但这个预估的收益究竟是多少,究竟是如何测算的。付之阙如。留洋的主任大刀阔斧,提高产能,堵住漏洞。最后大家好,大家涨工资。这个链条表面上问题不大。
但问题从来不仅仅是表面上。
两个股东的勾心斗角真的因为是农场的收益不高?其中一个股东叫人来抓汉奸真的是天下兴亡,不是匹夫也有责?
【浮生恰似冰底水,日夜东流人不知。】
一片高歌猛进,丁主任避开,甚至如他号称的避入了水底。这里的问题却因为收益尚远,鸡蛋可以以眼见的速度拿不到了。于是所有的问题随着鸡蛋送入了新主任的后院,轰然起火。洋主任浑身金刚不坏,老婆总是凡人。又或者说他自己仅仅只是去种树,铺桥就真的抓住了问题的本质?
当然最为理想其实似乎是尤主任做实务?丁主任做人事?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无非觉得问题是可以分为春天的问题,夏天的问题,秋天的问题。
中国做事很难,被赶走的人不是因为只会做事不会做人云云,而是中国的事情,乃至不是中国的事情,从来分不开哪里是人的问题,还是事情的问题。
不成问题,说出这句话所以要有多么艰涩的“随意而安”。
站在山上看着农场,站在农场远眺江边,人都是那么自说自话地觉得那些问题只在那里,不在这里。
电影结束于丁主任的官复原职,不免让人觉得问题终究不成问题了。
那是小看了问题,还有“不成问题”。
58/100 小说中园丁面对不同领导下的心理变化是串联整个故事的最核心的一条线,而这条线在片中表现几乎为零。却增加画蛇添足的情节,比如两股东的猜忌,把一个具有普世价值的故事直接降格,弱化了作者比喻社会的理念。电影语言贫乏、调度灾难,最大的败笔是黑白片,世外桃源般的树华农场在哪里。
【台北金马影展展映】老舍小说改编。农场成为中国社会缩影。丁务源无能无才却能左右逢源上下贯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秦妙斋身无分文却能口吐莲花侃侃而谈,吃住全靠骗嘴耍赖。尤大兴正义有才,却不懂人情世故,被憎恨污蔑,排挤打压。很好,这很中国。范伟表演很棒。女性角色弱。后面稍显拖沓。四星半
1,大户人家的小姐都这么好骗的吗?请给我介绍一打。2,秦妙斋这个角色放到现在,就是网上带节奏的那种人,打着正义的旗帜,目的却是各种占便宜。3、丁主任这个人八面玲珑,可悲也可恨。4,屁民永远都是屁民,乌合之众。
秦妙斋可能投胎成了靳东
拿奖不是问题(哈哈/梅峰多年编剧的能力真是毋庸置疑,故事非常好,对小说的改编也非常到位,年度喜爱华语电影/摄影厉害,固定机位+长镜头,一点也不腻/三段式剧情,写意的水墨画面流畅展开/以小见大,简单的农场也是一个社会,错综复杂的关系,各自的小九九,戏谑的方式呈现,惊喜/
同学们,这是职场教科书啊!!
四两拨千斤,螺狮壳里做道场,小成本,不小气,留白,剪影,音画极佳,冷冷小幽默,富含了职场政治学,中国问题大缩影,厚黑学的另一种演绎,会做事不如会“做人”,高情商土鳖主任联合流氓学生赶走夺权的海归改革派,取得胜利果实,顺便借刀杀人把流氓学生打入了大牢,清君侧,继续大腹便便衣食无忧。
要叫范伟老师了 分寸真的是个迷人的东西
感觉还是可以剪得短一点,而且这种比较静的电影在电影院看太煎熬了,开不起房的傻逼情侣的调情声、睡觉的中年人巨大的鼾声、手机消息提示音等等全都被放大到了普通电影的十倍以上,这个真的很成问题!
要维系是非黑白不分的一团和稀泥人情社会,首先要好好团结不事生产不事艺术却车大炮了得的文艺青年,利用文艺青年解决掉能真正处理问题的理性能人,最后少不了“百花齐放”过河拆桥~云烟水墨腔调足,中式黑色幽默最大化,估计是年度华语最佳了
老练,强势,文如其人。换句话说,你有多少城府,是会在电影里露出马脚的
#金马53#账目不对工资不够,不成问题,有小聪明就行;非亲非故一事无成,不成问题,有嘴皮子就行;农场经营不善,不成问题,秉公任直即可。官僚腐败,政治立场,片中小事不成问题,综合的大问题毫不显山露水,却渗出无穷内涵。低饱和的黑白画面融合配乐加之人物表演站位,韵律富含其中。精彩至极。
看似改編老舍,實則拿老舍、錢鍾書、《小城之春》三者混搭自己要的民國風情。民國電影必須珍惜,因為在民國題材等同票房毒藥的現況下還執意拍的,只有深被民國中西古今堆壘的混沌吸引,並體現這渾沌的本質即當代華人的終極困惑「中國是甚麼?」的才子癡人。王家衛是、徐浩峰是、梅峰亦是。
清淡至简、烟云雾霭的水墨风,远望冷冽清明,近观暗流奔涌,克制之下戏剧性依然强劲,三幕剧相辅相成,人物牵绊情节勾连,细处草蛇灰线;民国韵味的舞台腔,方圆门框里的玲珑诡谲,以一农场映鉴世事格局,照射千秋人心不古,终章照明度愈低,风雨悲兮,时代的车轮终究没有碾压过他们,永恒的醒世寓言。
要说“丧”,这种电影才是最“丧”的。那些不成问题的问题,能杀人于无形,能消解所有意义于无形。让满足于沉睡的人永远沉睡,让试图醒来的人无力前行。
三星半,所谓文人电影,片子故意的压和忍,范伟演这种角色实在游刃有余,其他角色就略差点火候。其实相比老舍的原书,讽刺味是略弱了些。加多了女性角色,也加多了些愁的东西。与预想略有距离,却仍是一部值得关注的片子。
这电影还需要过多解读吗?鲁迅先生和老舍先生都看透了国人,只不过鲁迅先生是火,想点燃,想烧毁,想重生。老舍先生是水,想冰释,想消融,想蒸腾。结果,先生们,对不起,我们还是这逼样。
秦妙斋戏太足,整个第二段都笑死了……不是喜剧的喜剧,不成方圆的方圆,不算世故的事故,不成问题的问题……特定环境下的生活哲学,年度华语佳片Top3.
丁主任:不是我针对谁,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
回归国产老片腔调和文人气质,范伟老师不显山不漏水的把中国式人情社会展现出来——保全面子和给足面子。三幕循序渐进,直至看到规矩在人情社会中的瓦解,方才醒悟,因为它早已变得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