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影评
1 ) 胡不归
鲁迅在《论雷峰塔的倒掉》一文中曾讲到:“悲剧就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从这句话,我们可以得出悲剧的两个本质。其一:悲剧表现的是“人生有价值的”,其二:这种具有人生价值的东西的最终结果是“毁灭给人看”。
“总有人说我爱发呆。”
随着一句自述和寥寥几个场景对话的勾勒,观众很快便被带入了昭和时代的日本,同样很快地就会发现带我们走入这个时代的主人公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性子(人设): 她小小的、软软的、甜甜的,或轻仰着头微笑,或微低着头发呆,总是极力的避免引起他人的注意,而他人也总会莫名其妙的“无视”她。
一个迷糊的、无害的、乐天的日本底层女性,这就是女主的基础人设,同时也是全片的切入角。
“虽然生活不易,但孩子们仍是欢快的。”
在影片的前十五分钟,当女主还处在纯粹的孩童世界的时候,整部影片的氛围就如女主一家从外婆家返回时在海滩上看到的天空一样,洋溢着暖色调的温馨和夏日傍晚特有的闲适。而穿插在这具体的现实日常之间的则是两段充满孩童色彩的“幻想”,这两段“幻想”除了让我们莞尔一笑外,也令这桃花源般的生活多了一分如梦似幻的虚无感,就像阳光下的肥皂泡,斑斓而脆弱。
在影片的11分钟处,影片配角之一的哲出场。哲的此次出场带来了全片第一抹悲剧色彩:
这场女主和哲的对话有两个主要的作用:
其一:交代哲本人对大海的厌恶以及原因,一是来源于懒惰酗酒不肯下海工作的父母,二是来源于以海军身份(因海军征召)死于大海的哥哥。
其二:死亡和战争开始逐渐显露出它们的面孔。
在影片的12分钟处,导演以一幅照片,一张铅笔画做了一次非常重要的转场:曾在前面出现过的女主的哥哥加入了军队。(上一分钟哲刚刚提到因参军而死于大海的哥哥)
在影片的15分钟处,女主得到了有人上门提亲的消息,这标志着全片由此正式进入成人视角。同时在女主的归家路上,女主再次遇见了哲,而此时的哲却正穿着日本海军军服,走上了他自幼便厌恶,便恐惧的人生道路。这种宿命般的无奈和无力,正是个体意愿被社会洪流所裹挟和压迫的结果。(回看这一场景时,我脑海中总浮现《教父》中帕西诺成为教父后那张年轻却充满阴影的脸,同样的出场时就表明了自己对家族生意的抗拒,同样的宿命般的成为了自己过去最不想成为的人。)
在影片17到36分钟之间,影片延续了开头时的“欢快”风格,以女主迷糊的人设以及初至新环境时的磨合期编织了不少的笑点,将本较为艰苦的生活乐观化,将偏向悲剧色彩的素材喜剧化处理(做杂粮饭),将极具悲剧色彩的素材平淡化处理。(对了无音讯的哥哥的担心)。这一手法不仅仅出现在影片的这一部分,而是贯穿全片始终,成为影片处理内容和情感的主要手段。
在36分钟处,战争和死亡再次以直接的形式,以清晰的面孔出现在了女主的生活,也就是观众的眼前。
虽然涉及女主生活的片段依旧伴随着笑声,但随着时间线(影片的同时也是历史的)的推进,影片在细节处也越来越多的出现了偏向悲剧色彩的元素:
(给土豆拔芽的女主婆婆。)PS 土豆发芽一般都会直接扔掉,因为发芽后土豆会产生一定的毒素
在影片的54分钟处,女主出现了一句和人设似乎不那么相符的台词:
女主说出这句台词的背景和原因是此时的日本物价已经飞涨到底层居民难以承受的地步。这场戏其实也重申或者说明确了全片都是围绕着身为日本底层女性的女主进行展开,我们从这部影片中能看到的,也就是在此人设下的女主所能看到的。
随着时长过半,影片内容从女主的日常生活也渐渐转变为战争和死亡的投影,而且这一转变并不是镜头转向了他处,而是战争和死亡开始渐渐吞噬原有的正常生活,将后者挤出了镜头。
在影片的65分钟处,哲再次出现在了女主的生活中,并在立下了十分标准的flag后和女主做了诀别。之后镜头一转,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就是女主哥哥的死讯。在影片前半部,哥哥也正是在女主和哲的对话戏后参军而去。
影片对这场祭拜戏依旧采取压缩篇幅和淡化色彩的双重手法,一方面极尽简洁之能事,一方面用之后夫妻斗嘴所带来的喜剧色彩冲淡哥哥死亡所带来悲剧色彩。这场戏之后的影片首次出现的空袭戏依旧如此处理,以女主公公“假死”的喜剧感转移观众注意力,淡化空袭带来的紧张感和死亡威胁。
在影片的85分钟处,影片出现了第一次直接的死亡:死于空袭的晴美。
当晴美的母亲也就是女主丈夫的姐姐(想不起女主该给她叫啥- -。)在女主床前悲痛不已时,女主的婆婆,晴美的外婆上前安慰晴美的母亲:“不要这样了,该去分发豆腐了。”
这句看似荒诞的话,细细品来却包含了无数的心酸。
此时此地死亡已成常事,人们见到了太多了死亡以至于哪怕是亲人爱人死去也不能花费太多的时间去哭泣,因为活着的人还要活着,还要利用这些悲痛的时间去给活着的人讨一份活下去的凭仗。
在影片的90分钟处,我们看到了女主第一次展现出不同以往的“姿态”:歇斯底里,不顾一切的扑灭掉入家中的燃烧弹。
“我已经失去了那么多,又怎么能让你在我眼前夺走剩下的。”
在影片的97分钟处,一只代表家乡的白鹭落在了女主面前,女主追赶着催促着它返回广岛,返回她心中的家,返回她心中最安全的地方。
而在影片的几分钟后,便是广岛遭到原子弹轰炸的戏份。
影片108分处,天皇宣布投降。女主听到广播后悲愤不已:
“为什么
这不是一开始就做好觉悟的事情么
不是说要战斗到最后一个人的么
现在这里还有五个人呢
明明我还有左手还有双脚”
“我的过往 就这么烟消云散了么
我一直认为合理的东西
我一直为之忍耐的理由都飞走了
从海那边来的大米和黄豆
都是用这些东西做成的吧
所以我们得在暴力中屈服么
好希望自己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想只会发呆的笨女孩啊”
为什么?
如果最后的结果是认输的话, 那么这场战争的意义在哪里?那些因这场战争而死去的人,那些因这些死去的人而悲痛不已的人又为了什么 ? 如果这场战争是无意义的 那么那些死去的爱我的人我爱的人,就这么无意义的消失了么?
哪怕他们的死是为一个无望的口号,一个不知所谓的旗帜,这至少有一个寄托,有一个说服他们去死,说服我们接受他们死去的理由,可现在,就这么全都消失了么?
我忍耐的理由,还有那些死去的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就这么像蒲公英一样飞走了么?
如果说《萤火虫之墓》带给人的是,眼见两个孩子一步一步走向死亡而又无能为力的直接作用在身体上的难受和不适,那么本片带给我们的则是朝昔相处,血脉相连的人突然的离开了你的生活,离开了你的生命,你甚至还能在房间中嗅到他的味道,可却再也无法触碰他的指尖所带来的无奈和无力,还有莫大的悲哀。
这种悲凉 悲哀 悲伤之意在全片中一直被刻意的压制篇幅和淡化浓度,也使得观众对这些悲剧色彩的情感反应被延迟,但这种情感反应并未因时间的错位而变弱,反而在不断的堆积中越来越多,最终爆发。
“你不知道吧,在邻保馆前死去的士兵好像是我的儿子,我当时竟然没有发现。”
到这里,想啰嗦的也差不多讲完了。也想过要不要把和好友讨论的一些关于本片的争议补上来,后来想想也就算了。
只想说,让战争永远停留在历史和艺术创作中吧。
式微 式微 胡不归?
2 ) 看看雅虎电影的日本观众是怎么说的
当然,出于我的个人立场,只选了差评。日语很差,翻译得不好还请谅解。
1.偷袭珍珠港就是从吴市开始的,偷袭成功后市民排成长队提灯欢庆。这不是灾难,这是报应;
2.主妇形象的描绘是一派胡言。主妇(包括儿童)在战争后期根据国家总动员法,都是战斗单位。她们进行着有组织的竹枪训练,还收集燃料支援战争;
3.日本对敌国所作的恶比这残酷百万倍;
4. “平民被迫卷入战争”这种电影基调是一个巨大的谎言。(战争)给这个世界的灾难就是从吴市开始的,就是从吴市的市民开始的。
5.日本的民众明明对南京陷落欢欣鼓舞,这个虚构的剧本简直让我眼瞎。电影旬报史上最大的污点,说是日本电影史上的犯罪也不过分;
7.本片中的丈夫(周作)工作的地方参与了慰安妇的管理;
8.这部电影忘记了日本曾在中国重庆长达数年的狂轰滥炸;
9.忘记日本的侵略历史,厚颜无耻地只描绘受害者。对于称赞这部电影的无知者,我感觉历史正被渐渐遗忘。
还有很多,我就不一一列出了。原网站对这部电影的评分如图,大家可自行感受:
至于我,对这部电影并没有什么想说的。既然女主能喊出“我还能继续战斗”“不要向暴力屈服”这种话,我除了“战你妈X”以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看到两年前的评论到现在已经挤到词条首页了,还是有点小高兴的。
最近看到一篇来自知乎的高质量回答,图文并茂地描述了二战时期日本女性的生活和精神状态,有兴趣的不妨参考:
二战时的日本妇女反对战争吗? - 寒岫冷月的回答
3 ) 这部日本年度最佳电影,让我想起了张艺谋的《活着》
上周网络上流出了两部我期待已久的动画电影片源,其中之一是由京阿尼制作的剧场版动画《声之形》。在日本上映8个月之后,本片终于确定引进大陆院线,传闻定档9月17日——距离本土上映正好一年整,对于影迷来说,实在是等得太久了。
考虑到电影的BD/DVD已经发售、网盘资源满天飞的情况,恐怕票房成绩不会太理想。不过话说回来,去年新海诚《你的名字。》国内票房5.7个亿不但让国内版权方赚得钵满瓢满,也推动了一波日本动画电影的引进热潮。片商有钱赚,影迷有片看,这种正向循环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所以有机会,还是去影院支持一下正版吧。
相比《声之形》,今天要说的另一部动画《在这世界的角落》显得有些冷门。由于题材涉及政治敏感,这部电影引进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但是在日本国内,本片却收获了极高的口碑评价。电影旬报将其评选为2016年度最佳日本电影——这也是时隔28年后,动画电影再次拿下日本最具权威性的电影奖项。(上一次得奖的动画电影是1988的《龙猫》)
除此之外,《在这世界的角落》还收获了2016年度观众满意度第一、日本电影学院奖最佳动画片等诸多殊荣。本片最初只在63家影院公映,后来因为好评如潮才又增加了50所影院的排片范围,并在一天时间内通过网络完成了一千亿日元的众筹用于海外发行和推广。
这部从2016年众多日本电影中脱颖而出的黑马,究竟好在哪?在看过全片之后,我来谈谈自己的一些感受。
电影从一位普通日本女性的视角出发,描述了在战争时期努力生存下去的故事。题材上和高畑勋的《萤火虫之墓》有几分相似,都是通过普通人的苦难反思战争的残酷和盲目。
电影上映后,口碑遭遇了两极分化。打高分的观众表示本片情感细腻真实,令人动容。而另一方面,不少人却认为此类电影有为二战发起国的日本洗白之嫌,以主角们的悲惨遭遇博取同情,却忽视了战争给其他国家人民带来的创伤。电影上映后,在豆瓣的评分一路从8.9降至8.1。在日本雅虎电影网站上,也有很多日本网友提出了同样的质疑:电影里所描写的苦难,都是自作自受罢了。
角度决定立场,《在这世界的角落》的确没有摆脱这一局限。其实全片看下来,并没有旗帜鲜明地反对战争,也没有刻意去洗白战争。影片讲述的,仅仅是一个战争年代下,普通女子的生活故事。
女主角的北条铃18岁那年就从老家嫁到吴市的婆家,以新婚妻子的身份开始了平凡的生活。
天性傻白甜的小铃刚到婆家就闹出了不少笑话,她就和那个年代无数平凡的女性一样,善良而朴实。虽然有些笨手笨脚,却也勤快地围在公婆身边经营着家里的生计。战争这个词对于像她这样的普通百姓,显得陌生而遥远。
电影里有几个特别触动我的情节, 一个是小铃和丈夫站在田间远眺停泊在港口的大和号,身为书记员的丈夫自豪地向小铃介绍着这艘世界最大的战舰,而小铃关心的反而是几千名船员洗衣做饭的问题。和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一样,对于小铃来说,一家人的衣食住行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事。
在从小喜欢画画的小铃眼里,就连天空中的炮弹也骤然幻化成了一朵朵水彩。这固然是一种浪漫主义的手法,但其想表达的,同样是普通人对于战争的陌生和不解。
另一个场景发生在家中,两个凶神恶煞宪兵发现小铃在画本上临摹海岸线和军舰,怀疑是间谍而找上门来。待两人一顿训斥离开后,婆婆、嫂子和丈夫非但没有责怪小铃,反而捧腹大笑起来。
"小铃明明就是一个单纯的傻孩子,陆军这些蠢宪兵啊,居然会怀疑她是间谍,这种人要怎么盗窃机密呢?"
象征着国家的宪兵,在现实生活面前显得既可笑又微不足道。影片用一种幽默的方式讽刺了这场战争的主导者,让观众的目光重新聚焦到了本片的核心,也就是普通人的生活上。
理解了这点,你就能理解小铃的所作所为和喜怒哀乐,都是为了这个家庭和生活。
物资稀少吃不饱饭,小铃就向邻居请教,用野菜鱼干也能精心烹制一桌子饭菜喂饱家人。
美军飞机撒下的劝降单,与其上交不如做成厕纸更有价值。就像小铃说的一样,什么都利用,持续生活下去就是我们家的战斗。
和谁战斗?说白了,还是和战争带来的苦难在斗争。谁不希望平平稳稳地过日子呢?可是战争一打响,昔日稳定的生活成为了泡影,甚至连这个家都变得支离破碎。
所以当燃烧弹从空中落入家里,大家都忙着逃命的时候,只有小铃不甘心地回头,然后拼了命似地找布团拎水灭火,就是因为不想失去这个唯一的栖身之地。
所以在听了天皇的停战广播后,小铃先是不敢相信,随后是抱头痛哭。因为这场战争,自己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而随着天皇的一句停战公告,一切都成了过往云烟。那么,这场战争的意义究竟在哪呢?既没有取得胜利,反而让孩子失去父母,普通人无家可归,让城市夷为平地。小铃的泪水,不是因为战败的不甘,而是对这场无意义的战争的无言控诉。
在看本片的时候,我止不住地想到了张艺谋的《活着》。两部电影都是以小人物的生活为主线,反映身处的时代变革。当然,《活着》的背景跨度较本片更加长远,人物细节更加丰满。但是两者对于普通人身上的善良与隐忍的一面的展现,是心意相通的。
难能可贵的是,《在这世界的角落》自始至终没有刻意强调主角是战争受害者,就像《活着》未曾直白地批判过时代一样。他们都说历史洪流中的小人物,但也都坚韧顽强地生存着,接纳着。
电影结尾,小铃和丈夫在战后重新团聚。两个人背着在路上遇到的孤儿,一起向山下的万家灯火慢慢走去。
这就是生命的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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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與《敦克爾克》一起談
在《敦克爾克大行動》(Dunkirk,2017)這部片中,有一幕極為曖昧且挑釁的結局畫面,引起了我的注意。
這個畫面是這樣的:英國大兵們在吃盡敗仗的狀況下狼狽地自敦克爾克海灘撤退,坐上返國的火車。隔天,報紙送進車廂,陸軍大兵打開一讀,一側是首相邱吉爾慷慨激昂的演講講稿,敘述這場萬兵撤退是「光榮的勝利,為未來更大的勝利打下準備」;一側則是某位漁夫的死訊,寫著他是協助大兵撤退而英勇罹難的民間烈士。大兵讀完,沒有笑也沒有哭,在鏡頭前困惑的皺眉,音樂此時不自然的煞然而止。
如果觀眾看得夠細心,想必不難察覺這份報紙帶有謊言──因為全知的我們知道,這個漁夫完全不是為了救援行動犧牲,而是可笑地被海軍大兵失手撞死;這則新聞,極可能是他的同事為了虛榮而謊報,也可能是報社為了鼓舞盟軍士氣而文飾的「假報導」。這樣一則造假的報導,堂而皇之地與邱吉爾的演講並列在同一張紙上,供全世界閱讀。
矛盾嗎?或許並不矛盾,因為邱吉爾的演講本身,也許也是謊言,甚至是更大的謊言。邱吉爾其實心知肚明,敦克爾克海灘上發生的不是光榮的「大撤退」,而是一場狼狽的「大逃難」,是盟軍被德軍閃電戰打得節節敗退、比利時閃電般被攻陷而無暇救援(不知為何電影在這個史實上避諱不談),只得撤回本土的徹底失敗。正如陸軍大兵同席的鄰兵(儘管嚴格意義上,他們只是恰好同船渡的陌生人)在撤退後不停喃喃鬱語:「民眾一定覺得我們是輸家,我們打輸了,打輸了……」、「我們只不過是一群膽小的逃兵……」。
然而邱吉爾不能說、盟軍也不能說,為了鼓舞盟軍士氣,退要說為進、輸要說成贏,於是一場演講、一個漁夫英雄、構成了一場全國性的謊言,掩蓋了邱吉爾的真心、盟軍的真心、民眾的真心,徒留一張有真有假的報紙,供實際在敦克爾克待過的當事人皺眉不解。
這是這部2017年版《敦克爾克大行動》最有意思的一個安排,也是本片導演克里斯多福諾蘭(Christopher Nolan)所精擅的、後設電影(Metacinema)式的安排──對觀眾的挑釁。
什麼挑釁?如果觀眾清楚地察覺,陸軍大兵手上的報紙不過是張政令、「敦克爾克大撤退」或許不過是文案優美的逃難,兩者皆是美化;那麼,觀眾想必也會察覺,以這場役事為名的《敦克爾克大行動》,或許也不過是部視覺聽覺被美化了的非英雄電影而已,片中那些英勇的空軍、頑強的陸軍、念家的大兵、有風骨的將領、被反覆唸誦的歸鄉信條…...或許不過是以戲劇修飾史實的魔法。
當全片從未停過的那些配樂在結局讀報的那一刻煞然而止,效果彷彿夢醒,銀幕上皺著眉頭的大兵表情,也是銀幕外的觀眾在這一刻的神情,皆是發現自己心中的事實與眼前的報紙(電影)有落差時,不那麼確定真真假假的困惑。眼見為憑與大眾傳播,誰才是真的?會不會,這一切,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我看見的片面,源自我視線看向的這一塊,某一處世界的角落?
想當然爾,這個安排隱晦且不好懂。《敦克爾克大行動》上映至今,有許多觀眾甚至影評看完後被配樂及情節給牽引,認為這不過是一首光榮的、歌頌盟軍豬突猛進的光榮凱歌;畢竟,比起反思眼見為憑、大眾傳播與國家機器在政令在電影在政令電影上層層疊疊的繁複辯證,相信劇中演員的台詞,顯然是更輕鬆愉快的觀影法子,儘管它是如此偷懶。
如果《敦克爾克大行動》尚且如此,那麼,我們也就不難理解,接下來上映的《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この世界の片隅に,2016)這部安排更隱晦、更曖昧、顯然也更挑釁(尤其對華人觀眾而言)的二戰動畫,何以有著如此兩極的迴響。
這裡說的,自然是女主角玲那一句最爭議的對白──「不是說好要戰到剩下最後一人嗎?」
這句對白完完全全是動畫獨創,真人版電影《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この世界の片隅に,2011)沒有這句,原作漫畫中的玲有講但補上了一段皇軍是自作自受的說明,動畫版電影的玲卻說了,而且是在最敏感的玉音放送(玉音廣播、戰敗廣播)時,發自內心肺腑的高喊,喊著日本皇軍為什麼不繼續戰爭。
許多觀眾為這句話給激怒,認為玲是侵略戰爭的同路人、支持日軍繼續在滿州徘徊、繼續對抗鬼畜英美、繼續殺人。擁護玲與本片的那些影評則反駁道,說玲也是戰爭的受害者,為此犧牲了親人、家人與左手。
然而,事實是:玲確確實實是擁戴戰爭的,只是是她想像的戰爭、國民教育灌輸的戰爭。無視這點的任何影評,想要強行將《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一片解讀為與戰爭平行的生活瑣記,都是無知乃至避諱。玲的公公一邊造飛機一邊盼著和平是真的、玲的婆婆懷念華盛頓公約、對防諜查詢的不以為然是真的;但是,玲在吳港看著大和與利根(此處考據有誤)心生的雀躍、為皇國爭光的驕傲,也是真的。國民教育下對天皇及國族犧牲的榮耀、對這種榮耀化身的大艦巨砲的欣賞、剝除於戰爭有被害即有加害的邏輯之外,成了並軌。
無視這種天皇信仰的存在,輕率斷定這是一部「反戰」電影,這是不負責任的影評。這部電影渴望顯見的廣角,遠遠大於輕如鴻毛的「日常」,因為日常基底於現實,而玲的現實包含戰爭,玲的生命就是戰爭,戰爭就是玲的生命,「不是說好要戰到剩下最後一人嗎?」是玲的真心、「向暴力屈服」是玲的真心,與她的善良和收斂一樣真情無邪。
1944年4月,玲首次目睹空襲的一幕,更是將這種矛盾拉至臺前:B-29滿天的炮火飛隆,在玲的眼中卻是五彩斑斕的煙火;91式回擊的漫天聲響,在玲的公公耳中卻成了和平之歌。兩個有著無與倫比美感的平民,在開戰第一線第一刻當下被捲入後極度不合時宜的憧憬,在在是國民教育成功的證明。玲對戰爭是有自覺的,水原與周作一家也是,日本國民對特高對軍部對流浪軍人的鄙夷,並沒有讓他們對天皇之國的信仰減退,套用《被扭曲的櫻花》(ねじ曲げられた桜)一書引的林尹夫話語:「殉教或是犧牲,都位在自覺的頂端。」
要把戰爭電影中的平民拍得可憐並不難,只要拍他們的母國戰敗而讓他們不得不承受苦果即可。事實上,大家也都這麼拍,如河野史代的每一部作品、如日本數之不盡的二戰電影,如《螢火蟲之墓》(火垂るの墓),如《拆彈少年》(Under sandet),比比皆然。
真正難的,是拍一部戰爭電影,故事是某個國家戰勝了,無辜平民快樂接受戰爭換來的甜頭。為何困難?因為誠實,因為難談。誠實在於,這電影勢必得拍出這些平民是邪惡的平庸(The banality of evil),拍平民是知其不道德而為之,避開無數好萊塢電影以苦戰、血戰、逆戰這類有限情境讓觀眾得以用「我有付出所以有回報」來為戰勝的正當性找臺階下。難談在於,電影究竟如何能夠讓這些戰勝平民的後代──往往是在銀幕前看片的這些觀眾,願意坦然承認,自己是戰爭的最終受益人?這些都是難題,也容易令人誤解。
《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的「世界」介於兩者之間。日本是發勝國也是戰敗國,是發起者也是受害者,戰爭對諸民的意義在這些因素中搖盪。即便玲佇立的是世界的角落,角落依舊不是境外,而是天皇玉音廣播放送可以達及的所在,靈肉皆然。她的一切與今日的我們所想像的不同,與當時「非國民」們的想法,當然也與自虐史観(じぎゃくしかん)的說辭不同。企圖用這些掩飾、避諱玲的真心,就是否定了這部電影,否定《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在介於曖昧與挑釁之中,賦予的無比還原。
《敦克爾克大行動》與《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的雷同沒有任何幕後的關連,只有檔期恰好相連。然而倆片的幕後團隊默默背負的爭議卻是雷同的,即誤解的風險。
誤解即誤讀。《敦克爾克大行動》與《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這兩部電影都不是第一次拍,敦克爾克事件自米高梅的1958年同名電影(此片亦是傑作,強力推薦)以降有三四個版本,河野史代的這本原作早在五年前便已有真人電視問世(這也令動畫版的募資過程倍增困難),然而新版為之添加的爭議與偏鋒卻是有增無減。劇組不會不清楚,想要一邊把故事說穩,一邊又在兩小時的片中傳遞這麼複雜的道德模糊──宣傳機器偽造下的撤退神話、與國家機器洗腦下的天皇信仰,都得冒上讓觀眾有看沒有懂的曖昧,抑或觀眾深感遭到挑釁而動怒的危機;《敦克爾克大行動》容易淪為前者,《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則近乎淪為後者,而兩者的本質都是一種誤讀,而誤讀對於製造觀眾口碑亦或某些影評同溫圈的風向而言,必然是一種極不穩定的風險。
然而他們還是這麼作了,以一億五千萬美金製作的鉅額投資之身、以導演的生活費都要倒賠的冒險投入之擔、以一改自己多年來主攻炫技剪接的姿態、以動畫在寫實性上必然不輸給真人戲劇的決心,背負誤讀的風險而冒險為之──這樣的選擇,無疑讓《敦克爾克大行動》與《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在同類之中,顯得彌足而珍貴。
不過,如果說,《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真的存有某些爭議,那麼,必然會是關於聲音──天皇的聲音。
七月中旬,我有幸參予《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的記者會聯訪時,曾禁不住想對製片與演員問道這個問題:「為什麼這部電影中的玉音廣播,只有聲音,沒有畫面?」這是我一位網友所提的;精準來說,是我的網友在四方田犬彥的著作中察覺的困惑。1975年,大島渚撰文發表他對於日本二戰電影總是避開讓演員演出天皇一事的不解。儘管玉音廣播──裕仁天皇於1945年8月15日首度向全國人民宣佈二戰戰敗的37分鐘30秒廣播──並不存在照片記錄,乃真實存在不容更改的史實,然而,虛構的電影又何必遵守?何以二戰過去多年,日本電影人仍然避諱於以劇本以道具以演員來視覺重演這個理所當然,更理應出現的場面?
「我們的停戰是沒有影像的停戰。為什麼沒有一個人去給在錄玉音廣播的天皇拍張照片呢?我們關於停戰的電影總是缺少影像,只能迫不得已的拼接一些不具有決定性意義的片段,再把那個聲音加上去……」這是大島渚的結論。
四方田犬彥進一步說道:此乃日本影史的「戰敗神話」。對盟軍而言,玉音廣播是一次國對國的投降宣告;然而對日本國民而言,玉音廣播卻是有生以來首次聽到猶如神祇的天皇開口。沒有客觀視覺(攝影或照片)的輔佐,在長年以來被灌輸「天皇是神,天皇之國是神國」的國民心中,這段廣播成了主觀認定的、天外而來的神諭。神降臨了,降臨的目的卻是宣布自己不是神,日本國不是神國,吃了敗仗──這種心結的矛盾之劇烈,或許等同甚至遠遠超過戰敗這件事。四方田犬彥說,這才是日本二戰電影真正在意的議題,8月15日(玉音廣播播出日)這天遠比9月2日(日本正式遞交降書)更為重要、裕仁天皇的神諭之聲遠比他的真面目更為重要,現實歷史昇華,成了影史神話的一環;天皇的聲音就此成為符號化的處理,而非重演的殘材。
《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當然可以沒有天皇的出現,因為天皇本尊之於玲的生活,比周作、水原、大和、廣島、娼婦街與不孕症更遠。導演片淵須直也說過,他希望這部作品能盡可能以玲的主觀視點出發,避開無謂的客觀鏡頭,例如空襲時插入飛機自高空的俯瞰。
然而,真的只是如此嗎?有沒有可能是:這正是這部動畫電影對於真人電影代表的戰敗神話,一次在影像形式上的對抗?
正如《敦克爾克大行動》配樂在結尾處不自然的提前煞止,讓音畫的矛盾向觀眾襲去達到反思,《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作為2016年的二戰題材的二度改編、依舊沒有在畫面中出現天皇手持麥克風的身影,會否是因為這部電影想知道:動畫根本不需要瓦解神諭,動畫本身作為比真人戲劇更具重演正當性的媒材,觀眾能在大段大段的日常刻劃中接受二次元人物也能「如真人栩栩如生」(這是絕大多數影評都樂提的)甚至對明顯超現實的畫筆入幕無所謂時,真人的神話會否不消自解?因為是動畫,所以不須神話?
這正是令我好奇的,可惜的是:直至聯訪記者會的最後,我都沒有機會問成,倒是其他人問了一堆:「請問製片與女演員喜不喜歡臺灣?」「在台灣這幾天吃了什麼?」「喜歡小籠包嗎?」「什麼時候再來台灣吃小籠包?......」就此而言,或許在那個角落那個時刻,「日常」確實是比「戰爭」更無與倫比的吸引人,也說不定吧。
(本文同步獨家刊登於ViewMovie,如欲轉載請先詢問確認) 5 ) 不能认同,但可以看看,了解下日本人怎么想
作为电影迷,我给八分。
但是作为中国人,或者只作为知道点历史,一个价值观还算正常的人,我只想给它负分。
片中身为侵略国国民的日本人,只展示了他们由于战争而来的苦难,女主在家破人亡,国家宣布投降后愤恨不平,流着泪问怎么能屈服于暴力。
当时中国满目苍夷,多少中国人死于他们的亲朋之手?而且是充满屈辱的死去。
电影里怎么可以完全忽视自己国家给别的国家带来的灾祸苦痛,怎么可以只显示自己的痛苦还觉得屈辱不公?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我同情作为一个屁民,被大势裹挟,所承受的一切苦难。
但是我一点也不同情,一个毫无歉意的背负了罪孽的国家国民。
想起血战钢锯岭中一个中弹的日本兵抱着美兵等炸弹炸开同归于尽的画面。
我想,他应该算是个英雄。
但是,为了一个错的事牺牲的再多,也不高尚。
6 ) 欠缺一點自我反省的勇氣
片淵須直《謝謝你,在世界角落中找到我》(この世界の片隅に,2016)不正面回應二戰日軍侵略歷史,將鏡頭對準遠離戰場之外,身處大後方日本國內從事生產生活的平民百姓。前半段平淡細膩的生活化片段與戰時每天處於緊張避難狀態形成鮮明對照,在語言上導演卻使用輕鬆幽默的口吻取代同類型作品的嚴肅沉悶,講述一個已婚的年輕女子於戰爭年代苦中帶甜的日常記事。
全片建基於一般老百姓的言行舉止,故除女主角鈴的小學暗戀對象水原君外,幾乎所有登場的主要人物對戰爭抱持的立場皆顯得曖昧不清,導演刻意淡化帶有政治性的戰爭立場,嘗試忠實地呈現在那個朝不保夕的艱難年代,與打仗絲毫扯不上關係,委身於社會低下層,努力維持家庭和睦的辛勞婦女群像。
然而這種不論何時何地,始終將日本民眾當成戰爭受害者擺上臺面供後人感懷悲傷一番的方式又為我所不齒。"在戰爭中,平民永遠是受害者"無疑是電影後半段著力帶出的重要信息,一次又一次擴音喇叭的長鳴,家家戶戶匆忙逃入早已挖好的防空洞,戰戰兢兢地等待空襲結束的畫面,乃至投下原子彈後衰敗傾頹的廣島城市景象,均能有力傳遞出反戰的思想內核。
只可惜,看到最後,不難發現導演仍然缺乏一種自省的態度,僅僅浮於表面的所謂反戰,並沒有自覺地從"日本是始作俑者"角度去真正探討與反省戰爭對無辜平民的摧殘。影片裡的日本士兵人畜無害,似乎都是為時勢所逼才無奈參軍(冇得拣的命運);鈴木家大姐的女兒晴美對停駐於吳市軍港的各式戰艦如數家珍,充滿自豪之情,最後卻不幸殉於空襲後突然爆炸的流彈,因為晴美的死亡,令鈴陷於自責同時也對戰爭產生了扭曲的認識。
性格樂觀、愛幻想的女主角鈴嫁入的同樣是一個軍人之家,鏡頭沒有交代家中任何崇拜天皇的象徵性物件,此舉"去天皇化"的處理雖令電影的敘述主體重新回歸到民眾的聲音,同時卻也抹殺了日本人對發動戰爭作出深刻反思的最後一絲可能性。當裕仁天皇口諭《終戰昭書》,鈴激動得掉下眼淚,說著"為什麼不繼續打下去,為什麼不繼續對抗暴力"時,導演在思想上的局限性便已暴露無遺,本片叩問戰爭的力量於頃刻間化為烏有,更不消說鈴是如何將轟炸機在天空作戰的場面幻想成色彩繽紛的油畫了。(有將戰爭浪漫化之嫌)
不明真相的群眾對戰爭產生誤解情有可原,可導演拍電影不就是為了透過影像竭盡所能地糾正這種錯誤的歷史觀念,解除觀眾的疑惑嗎?片淵須直作為宮崎駿的愛徒,比名揚四海的師傅欠缺的或許就是那麼一點為過去劣跡斑斑的戰敗國作自我反省的勇氣。
7 ) 一个战争年代的平凡女子的安静的悲伤
抱歉题目起的这么朋友圈,不过我觉得这可能是我对这部电影最直观的感受吧。
我在短评里写道,这不是一部优秀的商业片,却是一部很好的艺术作品。它有着日本电影特有的波澜不惊,即使是战争这样沉重的话题;却也在日本人“隐忍”的性格中有所突破,它借主人公的话语和泪水让我们看到了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人”。我觉得这部片子能打动我的主要还是因为它选了一个平凡人、而且是一个没什么文化的普通女人的视角,静静地描绘出了战争的可怕与和平的可贵,而不是大呼小叫和直白的残酷与仇恨。
虽然故事就只是这么坦坦的铺开,但却有几处细节让我很受打动。
一个是女主在失去了右手感觉自己是一个累赘,又背负上外甥女幼小的生命(虽然并不是她的错)的自责的时候的一系列的行动。比如冒死去扑灭了火苗,比如不顾轰炸去驱赶远处的飞鸟。这是一个无助的女人的静默的爆发。更让我感动的是周作奋不顾身的把她扑倒在水沟里躲避轰炸的时候,她言不由衷的说自己要回广岛,周作伤心的说好那你就走吧,我们夫妇原来是这样没有情义,她默不言语。但即使是这样,就在那下一秒,周作却又立刻紧紧地把她扑倒,用自己的身体来为她作掩护躲避轰炸,她也默默的抱紧了周作。被这两个小小的动作直戳内心,这或许就是真正的爱情吧,纵然有各种言不由衷的争吵,却至死不渝。
一个是整个作品选定的女主的这个视角。她是一个最最平凡的女人,没受过太多高等的教育,结婚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尽一切努力去呵护着这个家,去做好一切属于自己的本分。不仅仅是女主,整部作品里所有的女性角色都是那么的隐忍和强大。她们总是在背后默默地撑起这个家,没有怨言,安静的奉献着。这是她们的辛劳与伟大,也是时代的悲哀与不公,却也是这个名族最大的幸运。电影对女主的心理活动和言行举止描画的非常细腻。她身上有前文说到的那个年代的日本女性所有坚忍的“美德”,但她却也有自己情绪爆发的时刻,这样她不再是一个时代里大同小异的剪影,而是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真实的“人”。
当所有人都在强颜欢笑的说着「~て、よかったね」的时候,只有女主自己心里会在默默地想,到底有什么可说的上好的呢?当日军多年的努力在8月15的投降声明中一切都化为乌有的时候,她不甘的泪水和呐喊,也是那么真实。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平常的老百姓真实的想法和言行。终于,也是跳出了「ハンカチ」中,那多么悲伤都绝不言表的可怕的日本的皮囊。这一点非常打动我。
第三点我想说的是在短评中看到有人提到说不能理解日本人的受害者心理,对二战和日本怎么也无法感动。我觉得这些朋友还是既有的主观色彩带入的太强烈了。我们作为中国人,看到日本的这些刻画会这么想其实一点也不奇怪,我也尊重你们。但是我觉得我们从这部电影中看到的不应该是这些。
首先,仔细看就会发现全片主线几乎没有在主动渲染“我们是受害者”这个情绪。倒不如说,全片的主线应该是:无论发生什么,生活总是要继续。正如战败后婆婆拿出珍藏的白米让女主去好好做一顿饭,但也不要都用掉了,因为还有明天,还有后天。苦痛么?但日子还要是过下去的。
女主在听到投降广播之后的爆发这里其实很容易被我们中国人误解。此时的女主自然是不甘的,但是她的不甘与其说是因为日本军输了,倒不如是说对于战争本身的一次爆发。对于女主这样的最最平凡的普通人而言,她们从战争中真的什么好处都没有收到,相反,她甚至还因为战争落下了残疾,失去了亲人,每天担惊受怕,而这一切的最后就只是换来天皇的一句投降,请国民坚忍,她自然是不甘的。女主期盼的其实并不是日军大胜或是成功侵略他国,实际上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国家军队到底是在为什么而战斗,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身边的人要经历这样的苦难。她的爆发,正是一个最最平凡的人最最真实的控诉: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去承担这些苦难?而这一切到底换来了什么?她并非真的有所求,而只是真的真的真的忍了太久而终于爆发了。
日军在20世纪的种种暴行,最终为他们自己的国家带了的毁灭性的灾难,这当然是自作自受,这当然是罪有应得。然而那些像女主一样平凡的生活着的人们却也是彻彻底底无辜的啊!为什么要让这样多无辜的人,去承担国家政府的罪过呢?这便是战争最邪恶的地方了。因为在战争中无论输赢,最终总有人受到伤害,而那些人往往就是这些什么过错都没有的一般人,这公平么?之于日本,正如广岛的人民;之于中国,正如我们那些死在日本人刺刀和炮弹之下的同胞。难道日本战胜了,那些过往的苦难就能被全部抹除了么?虽然我们最终是战胜国,然而那些逝去的同胞却再也回不来了。这便是战争最可怕的地方了。
电影中还有很多处理的很好的地方,比如女主曾经喜欢的男孩儿成了水兵来她家拜访时周作的大度,比如对于リンさん的刻画,比如炮弹在天空中炸成了水彩,比如望着自己被夷为平地的家却不落一滴眼泪的农妇。
电影中一个穿插始终的要素是“家”这个概念。因为战争,国不为国,家不是家,而女主也仿佛一直没有真的成为这个家的一部分,一直一直,女主读「吴」的时候都是用的自己的乡音,读作「くれ①」;而当战争终于结束,她与周作从广岛回吴的时候,她的口音第一次变成了「くれ◎」,变成了吴的口音,这也是在告诉我们,她终于成为了这个家的一部分。
这些细小的地方,都让我非常的被触动。
真的希望我们能够放下仇恨的去看这部作品,希望大家能在这部电影中看到战争对一个普通家庭造成的伤害,希望大家能对“每天一家团圆的笑着就好”的观念有所同感,希望大家能够意识到战争无论输赢它带来的伤痛都是不可逆转的,所以我们才要珍惜现在的生活,维护世界的和平。
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读懂这个战争年代平凡女子的安静的悲伤,也希望这世界上不再有这样的悲伤。
CHIN
8 ) 忆起旧时晴朗夜晚的萤火虫,你是选择凝视那片风中的闪烁还是执意要掌握其中的几扇翅膀?
在我看来,导演选择了后者。他努力的扑向那些微弱的光,似乎握住了一只,又飞走了两只。
坐了十个小时的飞机下来我来不及睡,急匆匆赶去看等待了很久又快要下线的《この世界の片隅に》,却没能在冻死人的百老汇影城里忍住困意。散乱又散乱的故事如催眠的铜钱洞,惹人全神贯注地堕入睡眠。明明,我是这么爱这部同名的漫画,爱到可以在阅读的时候忘却漫画中主人公所在的国度和时期所追求的正义正是建筑在那个时期我的祖国的血肉之上。
是漫画所描绘出的那些微弱的平凡的可爱的人民,让我能够放开历史,跟随他们走向那个拥有一个西瓜就很幸福的年代。以野菜和智慧做料理,以勤奋和辛劳为乐趣。我和他们一起担心,是否姐姐再次烧焦了米饭。和玲一起在繁华的街道上荡失路。甚至和他们一起眺望远方的大和号。
电影看到一半的时候,我无法控制的不断回忆漫画里的细节并与之相较,对上的细节愈多,电影里美丽的色彩和景色都显得愈发黯淡。
配音呆板无趣,人物关系交待不清,太多细节可以吐槽,很多处如果未读原作根本看不明白,平凡人一生琐碎却处处有趣,电影导演难以取舍这可以理解。让我不能接受的是,电影选择了一个地方作为全片的最高潮并加上了漫画里没有出现的台词。故事中主角一家人在听完天皇宣布战败的广播后,女主角激动大喊:“不是应该战到剩下最后一人吗!?”这一句漫画里也有,女主角接下来说的是:“还都有手有脚,这种结果我没办法接受。”而到了电影里,变成了女主角接着喊说“我还有一只手和一双脚!”(她那擅长画画的右手在和侄女一起外出的路上被炸掉了,那天侄女被炸死,牵着侄女的右手也没了)然后他们感慨,正义就这样随风而去。可这样的正义是什么正义?如果这样的正义得以声张,那被侵略的一方的正义又去何处寻?
我无法忘记漫画中我所记得的高潮部分,是女主角和丈夫背着在广岛捡来的孤儿走在回家的路上,灯火摇晃,夫妇倆在闲聊,孩童渐渐睡去,而家就在前方。
平稳安定的日子,微笑着活下去
战火纷飞的时代,微笑着活下去
战后疮痍的大地,微笑着活下去
家就在活下去的人的手里,在世界的任何一隅
台版漫画的序里 苏微希先生有几句话我觉得写的特别好:即使是那样足以撕裂生命的挣扎,在河野老师的笔下仍然波澜不兴,仿佛再大的苦难与风暴最终也就是一杯热茶可以包容的云淡风轻。
昔日的日常是今日的无常,今日的日常在昔日却是不可企及的想望。
所以在この世界の片隅に
无比珍惜
我要是日本人会哭晕在电影院吧,但抱歉身为中国人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情感。能年的配音很无语,更无语的是小学时期的角色也让同一个人配音,那个女主蠢慢的让我恨不得早点飞出电影院。
真的是很美的故事,为你们的战争观扣一星
跨越时代,无关政治,残酷到骨子里的反战主题,放之四海而皆准。被卷进战争浪潮的平民,被打破的田园牧歌式的生活。一切突然发生,一切又突然结束,失去的无可挽回,却不知向何处控诉。所幸的是,还活着。
和黑木和雄的名作<明日>比较相似,完全日常化(全片方言)的战争岁月,由于是动画的缘故,色调更加朴实,更贴近当时田舍百姓的思想境界,在努力活下去的百姓身影下,战争只不过是背景。片渕导演当年<空想新子>时就印象深刻,这次再次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另外,更重要的是:能年回来了!
就算是旬报第一我也应该先看简介的...又是二战卖惨 我要生气了
奶奶家偷吃瓜瓤的野孩子,再遇见已是烟花柳巷着和服的风尘女子;海边把浪花当成白兔的男同学,再遇见已是皮肤黝黑将远行的海军小将;桥上篮筐里看穿一切的小哥哥,再遇见却是相许一生不多言的温柔男人。而那江波的白鹭、入水的砂糖、飘散的蒲公英,融化进那年的雪。随着一场无意义的白光,再也遇不见。
世界太凶恶,我只愿与你在这世界的角落安守小小的幸福,当漫天火焰下的拥抱还不算太晚,当满目疮痍化作笔尖灵动,当我们穿越了生死才领悟到相逢的可贵,永远能认出你,活着永远最珍贵;以烂漫想象熬过艰辛战争,田园牧歌上方笼罩的阴霾,另一种视角的反战态度。
堪称日本版《活着》,被大时代碾碎,又被大时代抛弃,连一株异乡来的金色蒲公英都舍不得采摘,却因侵犯他国而遭受灭顶之灾,“我们的过去,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周作真是温柔啊
日本人真的很坏 大家千万不要被眼泪模糊了真实的历史
(7/10)很平静的一部片子,没有什么过度煽情。很多人是因为我十年前写的《批判再见萤火虫》关注了我,但其实随着时间久了我的看法也有了一些改变。反战和反暴力时,其实解说打架的“害已性”(你会被打断左腿、右腿、四条腿、还有中间那条腿)要远比鸡汤道德说教“不要打架哦,因为这样人品不好”来得有用……
以为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白描底层的苦难,完全看不到有关战争的反思。岛国真是细思恐极。
有时候会想,历史课本上的一句话,背后是那么多人的故事、那么多人的一生啊
天皇广播之后女主角铃说的那几句话,感觉憋很久终于说出来了-“唉,如果二战赢了多好,怎么就输了呢。”诚然老百姓受战争侵害最重,但是战争并不是通过截取普通人生活切面就可以完事的议题。尽管的确有些打动我的细节,可这么多年了,这个国家自作多情的比惨洗白之路从未放弃。
日本人看了可能会感动,但是给我的感觉就是责怪打败了一样。特别是最后女主角知道战败后竟然痛哭说自己还有左手和双脚可以去战斗,自认为合理的东西,一直忍耐的理由,不应该因为暴力(广岛原子弹爆炸)而屈服。简直可怕。
铃最后说“怎么就屈服了怎么就不打了”,其实不难理解。那就是一个普通人面对一场荒诞剧的最真实的愤怒和爆发。吃了那么多苦,死了那么多亲人,都算啥?天皇那么有觉悟早干什么去了?这比“天皇的御厨”里表达的情感要正常多了。(受了好多罪还要说天皇是无辜的是要救的。看了要吐。)
2017.01.10:《在这世界的角落》是 1988年《龙猫》之后,第二部登顶日本旬报十佳之首的动画片。值得一提的是,同样是宫崎骏的作品,1997年《幽灵公主》旬报十佳第二,2001年《千与千寻》旬报十佳第三。→2017.05.17+18:第40届日本电影学院奖提名的五部最佳动画电影看罢,最喜欢的还是《你的名字。》!
整体很可爱,但是女主在玉音放送后的几句话太让人失望了:“难道就这样在暴力中屈服了吗” What???明明是你们小日本先侵略别国的好吗??从不反思国家做过的非人的事,只会拿自己老百姓的伤痛来卖惨
与同样以二战为背景,日本为舞台的《萤火虫之墓》完全不同。以“轻松笔调”描述着,人间地狱里一家人日常生活中的喜怒哀乐。但却绝非美化战争和否认历史。而是不再被天皇=国家意识形态绑架,民众的主体性显现的瞬间,也是人性光芒闪耀的时刻。#后吉卜力时代的到来#
粗体大字的艺术动画片(比如飞字幕)。情绪完全碎片,拒绝生硬煽,而是循循善诱,把观众带入俯瞰吴市军港的山坡一角,遥远地接收感伤。如动画是对电影/现实的加工处理,影片不断围绕这种修辞做文章,几乎不见对战争的传统表现。想起阿巴斯的一首短诗:这条路 多年以前 就被遗弃 但野花似乎 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