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部纪录片前,我只做了很少的预习,有意对最主要的人物,Buddha Field的所谓教主Michel保持一无所知。效果是出乎意料的:在整个观影途中,人物的性格和事件的脉络频频让我吃惊,这种惊讶又进一步变成了思考的原动力。
为此我建议大家先去看这部片子,再去读有关它的文字。
【以下内容包括剧情,可能降低观赏乐趣,建议首先观看电影】
除了数学中的公理,世间便少有举世公认的东西。评价一部纪录片是否优秀,也属见仁见智;但用“不容错过”形容Holy Hell毫无疑问是合适的,因为它自成一类,独立于所有只通过间接素材展示“邪教”的纪录片之外。导演曾在22年的漫长时间里担任这门“邪教”的“官方摄影师”,这一时间跨度不仅是在“邪教”追缉的历史上,甚至在有纪录片以来的历史上都属罕见。
让他在人生本该辉煌的22年全盘沦陷的“邪教”叫Buddha Field,如果它在规模上真能与宗教二字相称的话。即使是在它的全盛时期,信徒总数也从未超过二百人。
要么它就是在野心的层面上,符合宗教的一般性呢?片中第一次提及它的“教主”Michel对“招兵买马”起意,还是导演加入这个群体已五年不止,众人为规避“反新宗教”团体Cult Awareness的调查,从加州迁移到德州奥斯汀之后的事情。和生命机体一样,一个组织也总在进行着旧去新来的代谢。然而,这位教主似乎对除此目的之外的影响力的拓展无甚兴趣。这不仅体现于他们一群人在今日奥斯汀城南One World Theater里排演根本不邀请观众欣赏的舞剧,更暗示于他的语言中。“想象几十年后,人们会怎样谈论我们,就像谈论基督和他的门徒……”在这组拍摄于林间的镜头里,前一秒钟还在自诩圣徒的“教主”似乎深谙反高潮的艺术,“……只不过几十年后,我们是不会被人们谈起的。”
缺乏信众的体量,也毫无续宗的野心,或许称这个组织为“精神团体”反倒合适一些。但当它自己的成员也都宁可称它为“秘密心灵组织”,而不是“邪教”的时候【来源1】,问题就出现了。
自省和自我评价的可靠性,只存在于美好的愿望里。
只要这部纪录片有较之“记录导演长达22年的疯狂人生”更大的野心,它就不该只让如今已过知天命之年的昔日成员回忆当初面对不同激励的自己,因为这样的供述,是应该排除的论据。当影片播放到受害人动情的泣诉时,在台下与奥斯汀的观众一同观影的一位受害人在黑暗中悄然离席了。没有人会质疑他们所遭受的创伤的残忍和深重。只不过,一桩当下让人心生悔意的买卖,并不意味着在当年一定涉及到不等价的交换。深知如何将集体思考(groupthink)和同伴压力(peer pressure)为己所用的“教主”固然是个操控人心的大师,但“奉献”和“爱”的字眼也在不少受害人的影像或专访中提起【来源2】,也就是说他们同时也产生了这么一种感觉,就是在自己对“老师”有所奉献的时候,“老师”似乎对自己也有所回馈。
想象一个记录者打算呈现一个事件本真的样子,但事件双方各执一词。人们很容易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仅听取一方的证词,那么再真实的记录也降格成了宣传,再顾及不同立场的剪辑也涉嫌选择问题。就算是纽伦堡审判,也是听取自辩的——在这里,“教主”Michel及他身旁依旧忠实的追随者在争议爆发后的声音却完全消失,只有在影片最后,导演奔赴夏威夷重访“老师”的拍摄里,纳入了他们的一点无关于辩驳的意见,尽管这也挑战了纪录片界长期存在争议的、拍摄应获客体同意的基本伦理。在脱离Buddha Field多年后的这场有计划的重逢里,导演并未以激烈的观点挑衅昔日的“老师”;他自述背后的原因是他早已“这样做了15年”,“老师”却总能“以三寸不烂之舌解围任何困境”【来源3】。作为观众,我们显然不能要求导演在此情此景里一定要挑起一场口舌之争;然而,即便是给观众一点22年间任何冲突状态的记录,都会让整部片子变得更加立体。遗憾的是,导演在片中已早作声明,当争议或不悦发生时,他所做的就是放下他的摄像机。但即便是如夏威夷沙滩上的对话一样温和的探讨,在影片中也是难以寻得的。
这段对话的另一个迷人之处,是借它的含蓄留下了供人遐想的余地。“你有没有在做一个好孩子?”这是导演抛给昔日“老师”的唯一问题。观众由此会意识到,这肯定不是他第一次向Michel提出这个问题。那么,这里的“好”是一般语义上的“好”吗?在导演和Michel各自的辞典里,它又是否是同义的?当Michel上一次面对这个问题时,他是“好”还是“坏”呢?观众一定还不难注意到,这个简单的问题带有角色转变的寓意,昔日的“学生”已敢于对质“老师”,在他的问题里,“好”与“坏”形容的客体也变成了“孩子”。当Michel的身份回归到这里,一个缺乏爱、贪于爱、做的所有事不过是骗取最长久的溺爱的孩子,便是他“教师”或者说“父亲”身份彻底塌陷的标志。可惜在影片的大多数地方,导演更愿做的处理,如同一间在产品危机时抓住“全部解释权”不放的公司;他似乎对这部纪录片的受众不甚信任,很少留白,很多定论。
全无立场的纪录片是不存在的,但视角过于单一的叙述所引来的质疑,会扼杀创作者全部保存真实的努力。我想起自己在还没看影片的时候,读到IMDB上随机推荐的一篇评论——“速比涛,雷朋,眼线笔”。联想起预告片里“教主”出水的扮相,我笑了,觉得作者的说法十分滑稽。然而,当我真正看到这部电影,意识到指出这几个时尚新潮,却无论如何与“宗教”互不搭调的品牌,实际上是解说词的故意为之时,我很难再笑出来了。观影归来,读到各路影评人对此片的评论,几乎没有一个不提到,片中着力塑造的男主人公,是个颇滑稽的、戴雷朋眼镜、穿速比涛泳裤的自恋的疯人。然而,当你看到闪烁的雷朋,和紧贴的速比涛时,我看到的是光芒背后尖锐洞彻的眼神和薄衣之下丰盈欲溢的肉欲。“靠雷朋和速比涛建立的该是多么业余的宗教”,当符号和语义一致地引导你这样去断定,又有多少人会站在与之相对的视角想到,“在这副躯体的里外上下,雷朋和速比涛,才是唯二无关的、多余的矫饰”。
附言:
出席奥斯汀电影放映的前Buddha Field成员有Amy,Radhia,Alessandra,Greg,David,Jennifer,以及导演Will Allen。
他们回答了观众提出的对“自我”和“丢弃自我”的见解,为恢复精神世界和融入现实社会所做的努力,以及片中修建剧场的所在(奥斯汀Bee Caves Rd上的One World Theater)等问题。
他们依然保持了彼此常常拥抱的习惯。
【1】
http://www.austinchronicle.com/screens/2016-05-27/cult-of-personality【2】
http://www.esquire.com/entertainment/interviews/a45261/holy-hell-buddhafield-documentary-will-allen-interview【3】
http://screenprism.com/insights/article/ask-the-director-will-allen-on-holy-hell-and-22-years-as-a-cult-member所谓邪教,中文字面意思就是邪恶的宗教(英文的cult意思有些类似,但道德属性略弱)。但是这个词的用法很容易产生歧义或误导。
例如,邪恶与否的界定本身就常常十分困难。如果仅从法律层面来判定的话,是否非法的就是邪教,合法的就不是?然而在某时某地合法的宗教在道德上完全可能是邪恶的,如本片中的例子。而且法律是可以改变的,例如在罗马帝国的时候基督教基本上是非法的,现在则成为全世界的第一大宗教,在绝大多数国家不但合法,甚至很多时候,其教义还枸成了立法的某种依据。因此,合法与否并不能成为判定某个宗教的道德性质的主要根据。
再则,如果邪教或曰邪恶的宗教这个说法成立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也有正当的或者善良的宗教?这本身也是一个值得大打问号的可疑命题。若从善或正当的角度说,一切人类的宗教都和追求某种超越狭隘个体的无限真理的动力有关,而这种动力无疑是有相当值得肯定的方面;但若从恶的角度说,同样一切人类宗教的理论和实践几乎都包含着明显反人性的成分,比如东方宗教普遍的禁欲苦行色彩,以及亚伯拉罕系宗教的专制极权倾向,等等。而如果说无法确认何为“善”的或“正义”的宗教的话,又如何界定何谓“邪教”呢?
因此,在严格的意义上,许多学者建议少用或者弃用像“邪教”这种包含简单粗暴的道德判断的词汇,而代之以类似“少数派宗教”、新兴宗教这样更具客观性的描述。
当然,在某些这样的少数派宗教或新兴宗教那里,其反社会反人类的某种特性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会表现得更加突出明显,例如臭名昭著的大卫圣殿教、奥姆真理教等,称之为邪教,大概是没有什么异议的。但不要忘记,这些宗教之所以被定性为邪教,往往是在它们那些严重触犯人伦底线的恶行被充分暴露出来甚至被公之于众、绳之于法之后,那时它们往往已经灭亡了。
而在此之前,看清某个宗教的真实性质就不一定是那么容易的事了——尤其是如果你恰好由于某种原因身在其中的话,因为它往往和你内心深处的恐惧与焦虑、爱与依恋以及对归属和意义的渴求紧密的交织在一起。这就是为什么一些看起来极其粗陋荒谬的宗教仍能牢牢的吸引住一些信众,甚至让他们在梦幻破灭之后仍不惜为之殉葬的原因。而今天,这些不断花样翻新的宗教依然层出不穷的涌现在几乎所有没有被明确禁止的人类的土地上。
尽管如此,所有这些组织都会有某些似曾相识的共同特征,是不吝反思的过来人不难辨识出来的。
首先是一个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这个权威往往以神或真理的代言人或中介的面目出现,其专制或不容异议的程度是与该组织危险的程度成正比的。
其次是该宗教预设的修行目的或终极愿景。不管这种目的或愿景是彼岸的天国乐园、某个“新世界”或某种彻底觉悟和涅槃的境界,它们往往都带有拒斥和脱离现世世界的倾向。同样的,这种出世倾向的程度,通常也是与其危害程度成正比的。
再次是操控信众的思想意识的方式和手段。这些方式和手段可能是看起来非常正面的,如强调彼此相爱和团结一心,或是某种带给信众强烈兴奋体验的通灵或迷幻经验。但另一方面,其中也一定包含了相当的抑制性因素,如对信徒的身体和物质欲望的规训,减少外界信息、剥夺独立思考,社交隔离非信徒的家人、朋友和脱教者等等。而增强内聚力和抵制离心力实际上可以说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这方面组织行为的强烈与严格程度也是一个显著的判断标志。
当然,不管是教义主张也好,还是具体的宗教实践或生活方式也好,在不同的宗教那里都是千变万化的,甚至在同一宗教发展的不同阶段也可能有较大的变化。但如果能比较客观的从上述几个方面审慎地加以考量的话,误入歧途的危险性应该也可以减低很多了。
愿这世界永远有爱,有梦,有自由飞翔的心灵,有对无限之物的敬畏与渴望,却不再有把这一切带入深渊的“邪教”。
几乎完整还原了一个人对于一场邪教经历的完整体验,事无巨细的描绘了一个偶像如何从明星堕落成为一个偏执而又自恋的骗子,以及邪教的发展过程中信众所经历的精神层次的需求与崩溃。作为纪录片或许有些片面且主观,但珍贵的影像资料以及为数众多意愿站出来用自己的不堪经历作证的当事人非常令人信服。
他们相互满足了彼此的欲望
一个亲历者,又恰好还是一个不错的影片制作者,这样的视角已经超过一般记录片了。不仅仅是追究蛊惑者,相对更多的迷失的追随者,如何认清个体的独立性和社会性的边界应该是更多值得思考的。
其实不算邪教。灵修组织吧算是。不过还是太狗血了:不得志的演员,舞者,gay,通过一种神秘的方法,开示了许多迷茫受伤的灵魂,然后以此利用他们的肉体。拍摄者/前组织成员,不知道这个guru是哪里得来的知识和力量,以及这个组织需要的资金哪里来?
对他那张假脸有点心理阴影。。。。。。人类真是爱欺骗自己,也很爱被操纵。
3.5关于最初五年的经历语焉不详~他们经历的神秘体验是什么?逃走之后才开始了心理虐待和性虐待吗?之前没有发生过?
其实挺匪夷所思的,一个自恋狂前色情片演员用一些杂糅似是而非的玄学理论和还蛮粗浅的心理控制术就让百十来个长得好看的privileged white kids心甘情愿追随了20多年,也算是种能力(咦?)
那个谁谁谁是伟大导师和伟大领袖来着
有没有同性恋领导的邪教?这片子终于解答了我一直以来的疑惑
庸人们需要‘大师’献祭,同时也献祭自身
哎。。。怎么可以相信一个画眼线的GURU....
又是一部关于一群白人被一个傻逼洗脑的故事,最特别是导演是其中一个还拍摄了那么多宣传片。又不见当时的黑人有这些。。。因为当时黑人一直被歧视
一部关于邪教的温和的纪录片。宗教和邪教又有什么不同呢。为什么两千年前的人就可以是先知。
反复出现的80年代镜头看得人反胃...
那时的他们是真的开心啊 那就值得
在天地神人这一整套西方哲学体系中,所谓“上帝”是探索以及完成自我认知绕不开的一环。因此在讲究聆听和陈述却不主张辩论与客观的《圣洁地狱》里几乎所有人都是去奔赴“神”而非某个遮蔽来历的人。然而于那片“禁欲”的“佛土”里他只是传统宗教的原始形式或现代表达,因为只有宗教才能将人变得孱弱和卑微。但在所有历经者扳倒巨大神像的同时也全盘否定了一个曾经“净化”他们的人。
One of a kind. 非常独特的观影经历。
还是那句话 那些想方设法让去崇拜的 通通不值得崇拜
看完jim jones看这个感觉时代进化邪教也在进化……这个看起来有点,呃,liberal(。但也是很惨
不如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