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工船

大平在的加纳总三郎时期，街头美少年时期，九条时期，濑川诚人时期，蟹工船时期，行天时期无论哪一个都带给人极尽出色的印象。

一遍又一遍观看《蟹工船》最温馨的63分24秒——“不要放弃，不要去埋怨，想啊，要好好的想，如果没有想法的话就完了。”

怎么说呢，我现在还是捉摸不透带领大家自杀时的大平的心态，如果真的全体了结，那之后的傻蛋儿革命是不是就不会有了？可他们还是捅灭了你们的太阳——那就所有人都着起火来自己成为太阳吧。 “我们可以大胆地推荐：《蟹工船》是一部普罗列塔利亚文学的杰作。”

小林多喜二同志的代表作《蟹工船》改编的电影，描述了捕蟹船上工人们的悲惨生活以及他们觉醒抗争的故事。这本小说在2008年重新在日本火了起来，在2009年便出了这部电影。

本人没看过小说，纯电影感悟。

在优酷找到了这部电影，1小时40多分钟，画质模糊，音画分离，最终还是克服种种困难看完了。

这部电影在豆瓣评分只有6.6，在叙事上有着相当明显的硬伤，部分转折僵硬，有些想当然，一些世界观设定交待地不清不楚，第一次工人罢工也确实拍的挺像暴走族(某豆瓣长评余)。

我一直觉得这部电影不够清晰，它没有说清楚一个问题，到底是什么在背后压迫这些蟹船上的工人们？片中出现了监工，公司，海军，日俄战争，他们都是压在工人们身上的大山，但是，到底是怎么压的？

片中监工总是在咆哮工人们要为了国家，为了与俄国的竞争拼死工作，但这个多少是借口多少是发自肺腑，我实在是难以判断。我也无法了解监工浅川这个角色，他是最常出现在工人面前的人，不是让狗腿子拿着大喇叭喊口号就是在拿手杖打工人，身上配着令人敬畏的枪，他坏的很刻板很震慑，但具体的行为动机却始终不明，就让我心里始终有未解的疑惑。

但作为压迫者，刻板到底就应该色厉内荏，贪生怕死，对上面唯唯诺诺。但监工浅川在被工人围攻的时候却表现地相对平静，最后还给男主来了一枪，是一个相当有气魄的反派……为什么他能这么刚？难道他真心是为了国家？

不提槽点，列一些给我印象深刻的片段吧。

影片最开始出现的出逃的工人a，在镜头语言下他已经看上去不像是人类，眼睛圆的夸张的像是鱼的眼睛，满是恐惧，看到落下的蟹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崩溃的嚎叫。我把这个开头理解为压迫对人的异化，人从人变成了别的什么东西。

工人a在之后剧情中疯了，以为自己是个螃蟹，最后试图出逃(应是开头画面)，躲在仓库还是储藏室里，被发现后被拖着脚关进了厕所里，最后在厕所里上吊自杀。

他的种种遭遇和死亡都激发了工人们的同情和共鸣，以及之后的反抗，是很重要的线索类角色。

我印象还很深的是他死后，同伴在他睡着的水管壮物体中找到了一些画，其中有一张就是齿轮中的三个拳头，极具艺术性，后来也成为了他们反抗的气质，被绑在额头上，画在了旗子上，他的尸体在众人的注视下被沉入了大海。

一段可悲又有些搞笑的场景是工人们互相比惨，决定集体上吊却又自杀失败的景象。

一个工人回忆起了下雨的房屋，他和一大堆家人们呆在房子中用伞挡雨。

下一个工人回忆说自己更惨，他的家人更少了，屋子更漏了，伞也是破的。

下一个工人回忆说自己更惨，他家连伞都没了，就是披着蓑衣淋着雨。

……

最后男主出现了，他不喜欢说过去的不幸，也不想接受不幸的命运，他决定决定自己的将来，那就是自杀，然后他讲起了未来会生在更富裕的人家。

在男主的一顿忽悠之后，工人们像是相信了(也许一些只是绝望和从众)，他们在船舱内吊满了绳子，所有人都站在了像是砖头板凳的什么东西之下，准备一起投生男主所说的富贵人家。

在他们的想象中，他们来生成了兄弟们，穿着白色的好衣服开心地在草场上打着球。

大家都很害怕，但男主依旧淡定，在他喊了几句之后，所有人都毅然决然地踢掉了脚下踏着的东西，被绳子勒住了脖子，难过地挣扎着。

船开始摇晃了起来，他们像是钟摆一样一下子晃向左边，又一下子晃向右边，他们尽可能地踩住刚刚踢翻的东西，喘息着呼吸一口污浊的空气。

最终，他们一个都没死成。

一个让我领略到人靠衣装的镜头是海军军官出现在船上的场景。他穿着威风凛凛，趾高气昂，和其他人形成明显差异，一看就是明显的人上之人。

再次领略到了服装和仪态的重要性。

还有就是俄罗斯船的情形，这是男主和同伴发生重要转变的场景，说实话，这段真的有些不清不楚，这艘俄罗斯船是做什么的，俄罗斯人怎么放男主回来的一概不知。

但这一片段气氛对比做的很好，俄罗斯船老板和员工(应该是吧)在一起开心的吃饭，载歌载舞，而另一边日本船老板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或粗鲁或文雅地吃着上好的食物，外面的员工吃都没得吃了，就在外面好奇地凑着脑袋看。

快乐与压抑。

平等与阶级。

这是很好的对立和区分，在日文不太好的中国人翻译的点拨下，男主领略了完全不一样的世界，领悟了没有来世，现在要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必须自己思考。

想明白之后，他开心地和同伴加入了俄罗斯人，和他们一起跳舞。

男主死的情形倒是没啥(是的，他死了)，他倒在了旗帜上，引出了最后那个令人感动的画面。

男主被监工枪杀后，所有人照常继续工作，一个工人倒了下来，他的同伴把他扶了起来。

然后是工人的独白。

也许，他们错了，他们不应该选什么代表(男主)。

他们所有人都是代表。

各个生产线的工人们一个接一个的停下了手头上的工作，不约而同的跟在了这两人的身后。

那个旗帜再次出现了。

这一次，它沾满了鲜血。

这一场景我觉得是最深刻的，牺牲者的鲜血唤醒了人民的觉悟，人民站了起来，团结在一起，向敌人们的枪口走去。

没有他们，老板们根本创造不了财富。

没有他们，蟹工船根本不能称之为蟹工船。

所以，罢工是最伤害老板利益的抗争手段。

所以，罢工会遭到无情的镇压和压迫。

在一代代前人的努力下，罢工成为了人民的权力。

因为他们来过，因为他们战斗过，无良老板们开始懂得了良心，开始在意起他们的死活。

无产阶级是最具革命性的，因为，他们真的没有什么好失去了。

不要命的人是最可怕的。

不要让人民绝望，要给他们希望。

很多年前读过《蟹工船》的小说，因为是鲁迅、夏衍、郁达夫都推荐的作品，夏衍那篇著名的《包身工》，据说就是受了这部小说的启发而创作的。三四年前，又看国内出版了此书的漫画版（这回换成梁文道来推荐了），再后来，发现日本居然重新翻拍了同名电影（上世纪五十年代已经拍过一次），还在2010年的香港国际电影节上放了。再一看演职员表，更加惊讶：导演萨布，主演松田龙平、西岛秀俊……

于是就找来看，除了吸引人的主创阵容之外，另一个原因是非常好奇地想知道今天的日本影人会如何处理这样一个左翼题材。要知道小说的内容苦大仇深，某些章节读来令人不寒而栗。

对萨布这个导演，因为《盗信情缘》的缘故，所以很有好感，那片中透出的强烈冷幽默，叫人想到到几年后宁浩的“疯狂系列”。此番操作一个工人运动的故事，他运用自己擅长的幽默感，避免了影片陷入“控诉、愤恨”这种传统无产阶级电影贯用的套路，而经营成了一部超现实主义的cult影片，将苦难、麻木、觉醒、反抗这些元素处理得颇具喜感，算是此类电影中的奇葩。

相较于原著小说，影片对情节做了较大的改动，删掉了劳动竞赛、观看电影接受洗脑这些内容，尤其回避了渔工们在制作天皇的贡品罐头时，往里面放石子泄愤的细节，取而代之的剧情创新富有典型的萨布风格，新庄带领蟹工集体自杀的一段，尤其欢乐，完全是神来之笔——要来世投胎做富二代不容易，想死都那么难。

原著中过分残酷的地方均被喜剧化了，对个人遭遇的交待变成了一场谁比谁更惨的大PK（这是工人们的重要娱乐）。影片倒是用了不少笔墨来强调工人们梦想的生活，看起来，无非是有酒喝，有饭吃，有舞跳，有球打，有真正的娱乐。放在哪个时代，人们的理想都是相似的，在这个意义上讲，当年博光丸上的蟹工和今天写字楼里的中产并没有不同，所以这本小说能够一印再印，那么多年后还被摆上白领的案头，就是因为这点共鸣。

唯一被保留下来的就是反抗。松田龙平演的新庄（音同心脏）受了苏联人的启发，为了幸福生活，回来鼓动罢工，最后死在监工枪下，血祭大旗。作为抗争的代价，流血有时是必需的。对这部分的强调显露出萨布的本意，这也正是影片在今天重拍的意义。

不过，恐怕是演员外表过于俊美的缘故，观影时始终有跳脱感，西岛秀俊就算脸上有疤看着也不是个残忍的监工，松田龙平就算蓄上胡子也不像个苦大仇深的劳动人民。

必然会有一些两个人的拥趸冲着他们的名头去看这部片子，只不过，这样的题材在中国恐怕难以激起广泛的兴趣，哪怕已经整饬得挺搞笑，终究还是比较沉闷和严肃，为了偶像而去看电影的观众，是注定要失望。

PS：说起来，人口不到中国十分之一的日本，号称80%的人已经进入中产阶级，真正属于无产阶级的已是屈指可数，但就是这本无产阶级小说竟然在80多年后又狂卖200万本，还被拍成电影，演成话剧。反观中国国内，两个版本的印数加起来不过区区三四万本，其中一个还是“洁本”。左翼文学在社会主义国家遭遇删节，也是咄咄怪事。不过，看起来这种担心也是多余，就在小说重印、电影上映的2010年，有一堆富士康员工从楼上了跳下来。我唯一可以确信的事，是那些工人肯定没有看过这部《蟹工船》。

PPS：摘录原著小说的部分内容。不论你是不是左派人士，读罢这些文字，任何人都会在脑海中浮现出马克思的那句名言：“资本来到人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流着鲜血和肮脏的东西。”

在“国道开拓、“铁路架设”的工棚里，壮工们随随便便就被打死，还不如个虱子。因为受不了折磨，有人于是就逃跑。逃跑的一被抓住，就会捆在桩子上让马拿后腿踢，要不就放在后院里让大狗咬死。而且还当着面做给大伙看。听见肋骨在胸腔里闷声闷气的嘎巴一断，就连“算不上人”的路工也不由得把脸捂起来。打昏过去，就拿凉水泼醒，反来复去地这么折磨，最后，像个衣服包似的让大狗咬住粗壮的脖子抡来抡去给抡死，或像一滩泥似的扔在角落里，身上的肉还在一下一下地抽动。监工们冷不防就拿烧红的火筷子烫屁股，或者拿六棱棍子打得人直不起腰来，这种事“每天”都有。有时正吃着饭，突然身后就有人惨叫起来，接着就飘过来一股人肉烧焦了的气味儿。

……

在北海道，无论哪条铁路的枕木，每一根儿都等于是工人一具青肿的“尸体”。在填海建港的工程中，害脚水肿病的工人活活地被当成“人桩”埋掉。人们把北海道的这种工人叫作“章鱼”。章鱼为了活下去，连自己的手脚也吃掉。这不恰好完全一样吗！谁都可以在那里，进行肆无忌惮地“原始”剥削，“油水”全部捞了回来。而且还把这些巧妙地跟开发“国家的”资源这件事联系起来，顺顺当当地把它合理化了，真是无孔不入。为了“国家”，工人们“饿肚子”一个个地被打死！

……

矿山上也是一样。一个新矿山上开坑道了，哪里会出现瓦斯？哪里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为了摸清楚，资本家就使用乃木军神曾经干过的办法，让那些比“土拨鼠”还廉价的“工人”进去送命，一批换一批不当回事地随便糟蹋掉。比用张手纸还不当回事！工人的肉身，就跟金枪鱼的刺身似的一层又一层地把巷道加固起来。资本家利用远离城市的好处，在这里干着“骇人听闻”的勾当。用手推车运出来的煤里，时而带出来大拇指、小指头，这儿一个那儿一个，粘在煤块上。女人和孩子们对这种事眉都皱不得眉，已经“被迫习惯”于这样了，只能毫无表情地把矿车推到下一个人面前去。这些煤就为资本家的“利润”，去发动庞大的国家机器。

……

写于201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