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瘾剂量第一季

全8集

主演:迈克尔·基顿,彼得·萨斯加德,迈克尔·斯图巴,威尔·保尔特,约翰·胡热那克,凯特琳·德弗,罗莎里奥·道森,威尔·切斯,梅尔·温宁汉姆,伊恩·安特曼,杰克·麦克道曼,菲莉帕·苏,劳尔·埃斯帕扎,雷·迈克金农,克利欧佩特拉·科尔曼,杰米·雷·纽曼,R.基斯·哈里斯,Alan Campbell,Walter Bobbie,卡洛莉阿门罗,瑞贝卡·薇索基,琳达·鲍威尔,肖恩·卡拉汉,皮特·布里斯,摩根·布朗,林恩·阿什,Scott Charles,尼古拉斯·罗根,米根·费伊,帕克·萨克,凯尔·埃尔萨瑟,Brenda

类型:美剧地区:美国语言:英语年份: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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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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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篇影评

 1 ) 疼痛到底是什么?

看完《成瘾剂量》Dopesick这个美剧,每一集,我都是内心WTF和震惊中看完。。。

从剧作人的社会责任感角度,这是我年度第一美剧——让我非常直观的看到和彻底明白了过去十几年来美国阿片类药物滥用带来的一系列社会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

火车回家就迫不及待,刚好前两天下单的新书《梦瘾》,也是看了介绍就买了,刚好跟这个美剧内容无缝对接,前因后果都说明白了。。。

两年前我凑热闹追看“美国大选”时才知道用药过度死亡已经成了美国第一大意外死亡原因,超过自杀和车祸,2020年美国用药过度死亡就达到98000人。。。

在看这个美剧之前,以上对我一直是数字概念,怎么就阿片用药过度了?不就是止疼药吗?上次嗑药太狠的影视角色就是《豪斯医生》里的House。。。

原来赛克勒家族从50年代就是医药推广奇才,80年一个医生不经意不严谨内容很短的信件,刊登在顶级医学期刊,作者自己都忘了。。。6年后,被另外的医生作为注脚引用发表在《疼痛》杂志上,再到2001年《科学美国人》等顶级期刊都反复引用其实没人看的80年的那个短信,认为阿片类药物在止疼方面不到1%患者会上瘾。。。

赛克勒家族的普渡制药的奥施康定横空出世了,由此引发的后来数百万人的家庭灾难揭开了序幕,过去20多年,普渡制药的奥施康定直接引发的用药过度死亡在20多万,相关类阿片药物过度使用引发死亡超过40万人。。。

关键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个戒断反应(就是片名Dopesick的意思)没法治,大脑额叶神经已被破坏,是否能完整恢复现在也未知。。。

第一季美剧只讲到2007年州检察官对普渡制药三个高管刑事诉讼的不完整胜利,但也拉开了后续十几年更艰难斗争的序幕——的确阿片滥用是美国整个社会和政治体系系统性腐败的悲剧。。。

目前Hulu还没有说预订第二季哦,所以第一季最后一集首尾直接跳到2019年-2020年普渡制药的命运,整个赛克勒家族用80多亿美元赔款换来无罪开脱,但罚款其实都不需要家族出钱,太孙子了。。。但这个家族在各大艺术馆捐赠、大学捐赠的名望也彻底结束了,整个家族穷得只剩下了钱,不知道1987年去世的家族第一代老大亚瑟·赛克勒会怎么想。。。

这个普渡制药在海外开了公司,也进了中国,也在狂推奥施康定,一度也卖得不错,好在中国对这类麻醉剂药品严格监管,并没有引发像美国这样跨世纪的药物滥用悲剧。。。

总之,这个美剧+这本书《梦瘾》应该很好地让你了解美国阿片类药物滥用的这段历史,其实此刻美国依然深陷在这个问题当中,更多的人通过零售价很高的阿片类药物,最终转向了低价格的海洛因,最后大多家破人亡为结局。。。

很多人真的不是瘾君子,只是偶然止疼用了奥施康定,然后一辈子就毁了,所以这种真实的悲剧,也极大地改变了我对美国影视剧传统“瘾君子”的印象,在这种情况下,这类瘾君子更多是无奈的受害者。。。

剧中主角医生是个虚构角色,其他大多都是真人真事,很多原型人物直接站出来支持这部限定剧,这部剧的叙事是1996、2002和2006三个时空交替向前推进,医生、患者、医药公司、销售员、检察官、FDA官僚、DEA探员、政客(朱利安尼)一锅炖,非常全面地批判了陷入泥潭的医药领域。。。

每一集看得都很心痛,拍得好,完全没快进,感谢麻绳的朋友圈推荐,差点就错过了。。。

其实最让我思考的是:疼痛到底是什么?——这是过去十年,因为极限运动,我思考和学习最多的一件事,所以这个剧对我共情的点特别不一样。。。

刚把《梦瘾》也看完了,最后一段,真是振聋发聩啊。。。

 2 ) 我们应该如何对待疼痛?(随剧更新,已完结 | 2021.11.24)

【1-3集观感 | 2021.10.21】

如果只写短评的话,六个字:

“不易看,但耐看”。

以下是看完1-3集的长评,随剧情开展再更新。

首先,这部剧集“不易看”。为什么这么说呢?

影片展示的故事线跨度近二十年:

1987年,在占公司销售25%的拳头产品MS Contin专利权即将到期时,普渡公司高管Richard提出开发针对“中等疼痛”患者长期服用的止疼药物OxyContin(“OC”);

1996年,OC上市。矿产小镇Finch Creek的门诊医生Dr. Finnix成为普渡医药代表Billy跟踪的销售对象,在后者推荐下开始向病人开具OC;小镇女孩Betsy在一次背部严重受伤后开始服用OC并致瘾;

1999年,DEA缉毒女警Bridget在一次扫毒行动中发现OC致人药物上瘾的端倪,并顺藤摸瓜发现在首批推广OC的地区,OC已经导致大量病人药物上瘾,并引发一系列犯罪事件,但其调查行动被上司勒令停止;

2002年至2003年,助理检察官Rick与Randy在新任上司的支持下重新开始对OC的调查,并于2005年将其成功提审到大陪审团接受审讯。

除了1987年,影片将四个重要时间线上的故事穿插剪辑,相互辅助叙事,推动情节的展开。创作团队的野心很大:随着剧情发展,尤其是Rick与Randy的二人R&R小分队中对普渡公司推广OC的一系列操作进行 “抽丝剥茧”,各个利益相关方被一一罗列出来,一次又一次重现那句老话——“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但也正因片子承载诸多内容与情绪,尽管每次时间线切换时,片子都友好地“滑动时间轴”加以提示,但初次观看时,大概率还是会觉得凌乱。

但是,没关系。请静心看下去,很多故事与细节,绝对值得深思。

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普渡公司是如何说服医生向患者开具大剂量的OC,最终使患者上瘾?

片子用了两个时间线来解释这个问题。

第一条线是1996年小镇门诊医生Dr. Finnix的故事。

这是一位追随妻子前往山中的煤矿小镇Finch Creek担任门诊医生四十年的老人。在接触普渡公司的OC之前,Dr. Finnix的日常工作模式,大约是你我可以想象出的最理想的“小镇诊所大夫”:

他是一名“N项全能选手”,时刻面对小镇居民可能出现的各式各样的杂症;断指的年轻矿工、尚未来初潮的青春期女生、常年受肩伤困扰的老年人、健忘的独居老妇人;

他善良温和,极具同理心,不急不躁。他会与患者侃大山聊钓鱼;相比诊所女接待员,他会更有耐心地安慰惊慌失措的少女;

他富有智慧,并且足够谨慎。每天晚上回家前到独居老人家中,并且在离开前会“亲眼”看着老人将药服下;对于没有来诊所的人,他会趁着周日教会众人聚集时询问近况。

Dr. Finnix是小镇年轻人的“祖父”,中年蓝领的“兄弟”,老年人的“朋友”。

影片中有个细节,小得不起眼,但很让人回味:Dr. Finnix安慰尚未来初潮的少女时,在一段专业的解释后,轻声说了句“Easy for me to say”。换成普通话,大约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而这句话,老人是对自己说的。

老人此时的表情,因理解而同情,因无奈而愧疚。

面对迫切希望离开小镇的Betsy,老人也带有同样的情感。这种对患者的同理心,是一切专业人士最强大的力量,但也是最易被利用的特点。

这样一位老人的结局,在影片开头即已展现:在大陪审团面前,他精神恍惚,悔恨内疚所以,从影片一开始,就很难不让人产生这样的疑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Dr. Finnix的改变,其直接推手是年轻的普渡公司医药销售Billy。

前三集里,Billy与Dr.Finnix之间存在多次互动。不难看出,Billy是“医药销售小白”,但反应极快,像海绵一样快速地吸收公司宣讲的要点。

初次培训时,他能举一反三地点出“如果OC不会让人上瘾,则可以适用任何症状”;向Dr. Finnix推销OC时,他不失时机地利用老人对患者的关心与内疚心理,强调新药能够缓解病人疼痛;当Dr. Finnix质疑OC是否会致瘾时,他会迅速对Dr. Finnix提到的吗啡做比较,说服医生提高OC的剂量。

同时,作为“销售小白”,他也和你我一样,本能地对普渡公司推广OC的做法带着不解与困惑:对于公司提出“提高剂量(Double the dose)的做法,他会感到疑惑;在说服Dr. Finnix提高剂量后,他挂上电话时会不安;在研讨会上编撰父亲生病的谎言以激发Dr.Finnix发言,他会萌生内疚;在听闻有疯狂过量开药的医生的存在时,他会感到困惑。

这一次次的不安与困惑,是如何缓解的呢?片子给出的动机与解释稍显简单粗暴:"Only Human"。

Billy在初次培训时遇见同事Amber,并对后者产生倾慕。这段感情线初看觉得是鸡肋,但随着剧情展开,也能理解编剧的安排:Amber既是老练的医药销售代表,熟知行业种种操作,因此便担当为Billy解惑的“职场导师”:对于Billy的不安与困惑,Amber总是回以某种 “行业操作”。出于对Amber的倾慕以及迫切希望得到对方的认可, Billy渐渐对所谓的“行业操作”照单全收;在Amber一个赞许的微笑下,Billy内疚的情绪便随之瓦解。

影片对Billy与Dr.Finnix两人的多次交流,刻画得极具层次:Billy初次拜访诊所时需带着礼物登门,到之后与Dr.Finnix在后者最喜欢的钓鱼地点共享午餐;Dr. Finnix从一开始的警觉,到之后逐渐被Billy所灌输的观念影响,再到后来参加普渡公司的周末研讨会并上台发言。老人作为小镇医生的骄傲、对病人的强烈同理心、对于专家与权威机构的信任、被人恭维时的得意、镁光灯下取得发言权的自豪,无一不成为普渡公司销售团队加以利用之处。

第二条时间线是助理检察官Rick与Randy自2002年起对OC药物致瘾的调查。

Rick是退伍军人。与搭档Randy相比,他在日常聊天中可以说极为吝啬言辞:被上司询问为何从事这份工作,他会抛出教科书般的简短回答——“为了正义”。但是他心思缜密,像一台运行良好的精密机器,静默无声但时刻警觉:

这种警觉让他能够一针见血地提出关键问题:面对三缄其口的Bridget,他会一针见血地提问——"你不愿回答的原因是什么?”;在女警谈及FDA授予普渡公司的“特定标签”时,他又会抓住机会提问——“FDA为什么会批准这个标签?”

这种警觉让他觉察容易让人忽视的规律与疑点:在看似平常的OC推广广告中,Rick发现了不寻常;在所谓的“独立研究机构”的研讨会上,从嘉宾的发言中察觉出机构与普渡公司可能存在联系。

在情绪上,Rick非常隐忍。他会难过,比如访谈时发现对方因OC上瘾而神智不清时;他会生气,比如初次庭辩失利时;他也会开心,比如最终争取法官允许其调动普渡公司的药品研发、宣传等资料。但是影片中,我们看不到Rick的情绪爆发。更多时候,这个人物是通过演员细微的神情变化来体现他的情绪变化。

作为一名滴酒不沾的退伍军人,Rick在大多数时候与人交谈时,总是眼神闪烁,回避着对方的目光。这个人也是一个带着疼痛生活的人,有太多的故事可以讲述。随着影片的展开,拭目以待再更新。

在R&R二人组中,如果说Rick是阴,Randy则是阳。

与上司见面,Randy会满嘴跑火车地侃大山;R&R二人组外出行动时,他负责与陌生人“破冰”,会逗乐会聊天;刚做完手术后回到办公室,他仍不忘正话反说地讽刺普渡公司以及所谓的独立第三方研究机构。

这样看似玩世不恭的人,通常容易愤世嫉俗,对不对?

但片子很快就会通过各种细节展示,Randy心中有着自己的正义小宇宙:他在业余时间担任社区棒球比赛的裁判;他会在球赛结束深夜看到路边停着的车,主动上前询问女孩状况并建议其就医;他在被诊断患有癌症时默默忍受痛苦并坚持调查,在手术一周后迅速归队;他在手术刚结束后,能够忍受术后异常的疼痛,尽力避免使用见效快的OC,并且在第一时间将医生与护士对于OC的推荐向自己的搭档Rick汇报。

很庆幸在目前片子中2005年的大陪审团法庭上,还能够看到Randy。R&R组合中,缺一不可。

我们应该如何对待疼痛?

观看这部电视剧时,始终伴随某种“疼痛感”。我们应该如何对待“疼痛”?这大概是这部电视剧想要解决的终极问题。

以Richard为代表的的普渡公司给出的答案是“药物治疗,并不断提高药物剂量”。

影片始于Richard向家族中的长辈(普渡公司的三位创始元老)推荐研发含致瘾成分的止疼新药OC,即使此类药物的研发本身就是游走在灰色边缘。从1987年至1996年,面临研发费用严重超支、产品失败将会导致企业破产,Richard依然一意孤行继续推行OC研发。

这个人会在新药OC上市时,不断地向原本尚属谨慎的市场推广团队灌输“创新”、“颠覆”、“奇迹”之类的词汇,一次次“创造性”地为新药推广遇到的问题提出解决方案,比如打造药品广告、花重金购买处方药数据库IMS、搭建史无前例的庞大销售团队、以“加倍提高剂量”为目的重新定义疼痛症状、不断提高单片剂量包装,并资助“独立”学术机构从而推动将“疼痛”作为第五项生命体征的游说活动。

这是个狂人,但不同于美剧常见的“张牙舞爪”式的狂人,他的疯狂隐藏在礼貌与克制之下。会面对家族成员与管理团队其他人员质疑时,他都能力排众议地将自己的意见推行下去:不是通过口吐莲花式的华丽词藻来说服对方,甚至不会产生激烈的争辩,而是言简意赅地表达自己的想法,甚至在每次争论后都不忘说“谢谢”作为对话的结束。

但是你会发现,Richard式的“谢谢”,实际上说的是“对话结束,请按照我说的去做”。“拒绝”这个词,从来不是他的选项。

在开发与推广OC的这条路上,这个人物疯狂而不计代价。为了钱吗?或许是,但似乎并非完全如此。

普渡公司的另一名家族成员Kathy更像是“逐利的商人”。面对不喜欢的继母,她可以殷勤地介绍近期热门的戏剧;需要在家族会议上公开攻击Richard前,她不忘事先与Richard“打个招呼”;与Richard在公司内和平共事,分享新药利润,但也会与兄弟姐妹私下嘲笑Richard。

Kathy知道如何在冲突中圆滑地周旋,以谋得最大的利益。对于新药OC,她的关注点始终在于是否能不断提高销量,从而带来更大的利润。

与之相比,Richard疯狂地推广OC成为可以媲美青霉素的成功药物,背后的动机更为复杂。

大多数时候,Richard的身上很难看到大型药企高管的影子。他无论在任何场合都身穿格子亚麻西服,即使商务场合也谢绝领带。与身边西装笔挺的职业经理人相比,他更像是商业世界的边缘人。无论是家族聚会或者公司内部会议,Richard大多数时候都是眉头紧皱,肩膀缩微,嘴角下垂,低着头,眼光上瞟盯着对方:与其说时是家族式大型药企的第二代,更像个妥妥的“Loser”。

从始至终,Richard都带着某种疼痛在挣扎。无论从其与父亲谈到推广OC的野心,或者比照Uncle Arthur的“创造症状“的方式,不难想象,这种疼痛是Uncle Arthur造成的。它像梦魇一样始终追逐着Richard。研发OC并使之成为“最成功、可以类比青霉素的药物“,从而超越Uncle Arthur想象的商业版图,是Richard所相信的可以治愈他疼痛的方式。

凝视恶龙的人,未屠龙,但已成恶龙。

影片中的大多数人,都带着“疼痛”生活。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选择。

究竟,我们应该如何与“伤痛”共处?

PS. 小镇女孩Betsy是目前为止让人看得最心疼的角色;DEA女警Bridget这条线也待进一步展开在更新。


【第4集观感 | 2021.10.23】

第四集讲述各个时间线上大约一年后的故事。

极简的剧透:Betsy与Dr. Finnix出现严重的OxyContin ("OC")上瘾症状;DEA女警Bridget在2000年调查中首次直面FDA与普渡公司;而助理检察官Rick与Randy对普渡公司等药企倡导的“疼痛管理”舆论活动引用的资料,进行更深入的挖掘。

以下是看剧时记录的感想。

(1)

Betsy在这一集中不再是矿工女孩。在事故后失去工作的她只能在加油站打工,并且通过装病的方式,在医院急诊室骗取处方药OxyContin ("OC")。同样对OC上瘾的Dr.Finnix则偷偷吸食病人的剩余药片。

他们身边出现了一个新角色:药贩子Walt。

这个人怂恿Betsy到佛罗里达州,因为那里对违禁药品更加缺乏管理,更容易获得OC。急诊室大夫对此见怪不怪,甚至暗示以其他代价支付医药费。

也是这个Walt,教给Dr. Finnix快速吸食 OC的方法。Dr. Finnix在车祸后开始服用OC。目前的剧情并未解释Dr. Finnix如何吸食OC上瘾,但其实无需花太多时间揣测。History repeats itself. 对OC上瘾的Dr. Finnix,只是另一个版本的Besty。

Walt仿佛是普渡公司另一种分销渠道的代表。如果说前三集中OC还可以勉强算得上通过正规药店流通的处方药,那么从此刻开始,它已是黑色药丸。

而另一方面,随着OC销量激增,大量患者上瘾报告也浮上水面。对此,Richard父子选择寻找更激进的疼痛管理专家,借助“Pseudo-Addition"的概念(字面直译:“假性上瘾”)制造新一轮的“疼痛管理”舆论。

Pseudo不是一个日常词汇。忍不住用手头的资源查一查:

韦氏词典(网页版)的解释是“being apparently rather than actually as stated"。牛津辞典(网页版)上的解释是“pretended and not real。

似是而非。换成大白话,应该是“看起来极像,但其实并不是”。

普渡公司为什么对这个术语感兴趣呢?因为在提出这个概念的David的解释中,无数的Betsy与Dr. Finnix们,表面上显露的任何上瘾症状,都被解释成“药量不足而未能缓解的症状”。

荒不荒唐?这就好比,口渴的人喝高浓度盐水无法解渴,而提供盐水的人却说,这是因为喝的盐水不够多。

在这个概念的助攻下,普渡的解决方案是“提高剂量”。与此前的“突破性疼痛”一样,这家企业再次以产品销售为核心创造出新的症状。

影片对此处的荒唐毫不掩饰地加以嘲讽。提出这一概念的David在谈论的“疼痛管理”,毫无设身处地的同理心,更像是事不关己的评论家。在他与Richard的对话中,尽管后者急切寻觅更激进的“说客”,但当David江湖骗子般信口开河时,看看此时Richard的表情。这个比任何人都更了解OC致瘾内情的人,此时只能瞠目结舌。

(2)

在1999-2000年这条线上,DEA女警首次与普渡公司正面对峙。

但片子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们,DEA对普渡公司的调查无果而终,未能伤普渡公司分毫。与其他故事线相比,这一条故事线的存在感稍显薄弱,但并非不重要。

如果1996年的故事演绎普渡公司如何说服医生开具OC,2002-2005年的故事展现检察官对普渡公司的谎言抽丝剥茧的过程,那么1999年DEA女警Bridget的故事则挑明,向大型药企挑战将面临什么样的困难。

作为一线的缉毒女警,Bridget谨慎专业:在外勤行动中意外发现OC,她顺藤摸瓜寻找线索;她不会有勇无谋地充当“孤胆英雄”,而是搜集一手或二手资料后,与药品分销渠道的同事共享信息,并争取上司对OC致瘾的事实展开调查。

随着调查的深入,Bridget从缉毒前线调入药品渠道管理部门。虽然上司恭维她是“迄今为止DEA职位最高的女性”,但这次调职让Bridget不得不卸下武器;对她来说,这是妥协后的“明升暗降”。

这样的调职很讽刺。持枪冲锋的DEA警员可以捣毁非法窝点,但对于OC却束手无策,因为这种药品有FDA特批标签加持,可以堂而皇之在药店与诊所“合法”售卖。

配枪女警只能卸下武器,退居药品流通部门,才能争取到直面大老虎的机会。

Bridget与普渡公司的首次面谈结果不尽如人意。普渡公司像鹦鹉学舌般复述FDA此前的观点:“仅允许疼痛科医生开具OC,将妨碍众多合格的患者得到应有的治疗”,细思极恐。这沆瀣一气的两方中,究竟谁是这句话的原创者?

但是这场对峙中Bridget的干练作风,可以总结为对付一切狡猾对手的谈判方式:不与其做过多的言语纠缠。当狡猾的对手企图用复杂专业的词汇把你绕晕时,直截了当地抛出能够用大白话解释清楚的行动方案。

(3)

顺着时间线,再说说Rick与Randy俩搭档对普渡公司的调查。

在公共政策领域,有个被称为“奥弗顿之窗”的理论。

想象你在平面上画一个窗口,窗内的意见是大众可以接受的观点,而窗外的意见则常被主流社会认为是极端或边缘的。因此,政治说客在争取某项具体的政策前,会尽量扩大这个窗口,让窗外与新政策相关的某些意见,先被主流社会接受。

跟随Rick与Randy的视角,我们能看到普渡公司以及与之关系密切的研究机构代言人,如何一步步扩大“疼痛管理”和“含致瘾成分的药品”的“奥弗顿之窗”,使医生在普通人在牙疼或者轻微头疼时,也能开具含致瘾成分的处方药。

本集中,Rick与Randy在普渡公司的海量研发资料中发现被反复吹捧的金句——“含致瘾成分的药物致瘾率只有1%”——的来源,居然仅仅是一封写给《新英格兰医学杂志》编辑部的信。

这是一份医学权威期刊,其刊登的医学论文,需要经过严格的同行评议,并且篇幅通常为25-50页。

而这封信呢?经过严格的同行评议吗?没有。拥有扎实的研究数据?没有。

吉克医生的这封信只有短短五句话,其结论来源于工作中对所在医院的“住院病人”观察结果。“住院病人”与“非住院病人”,有什么不同呢?最明显的,大概是前者更能按照医生的嘱咐服药、其服药后症状也受到密切观察。而后者,便是现实中的Betsy与Dr. Finnix。

对于这个1%,还记得在医药代表Billy参加的首场培训中,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的培训负责人抛出的第一个谈资是什么吗?

“OC的致瘾率低于1%”。

简单粗暴偷换概念。更要命的是,这个概念原本的模样,只是一封短短五句话的致编辑部的信。

这个谈资的分量,与它的体量一样,不堪一击。


【第5集观感 | 2021.10.29】

本集依旧是多线进程。Betsy变卖母亲祖传首饰来购买OC;Dr. Finnix药瘾发作却操刀手术,造成医疗事故后被强制戒毒;Richard Sackler向德国推广OC的计划受阻,但成功上位普渡公司主席;DEA女警Bridget以记者发布会形式宣布向普渡公司,但仅换来后者假意配合;Rick与Randy定位出掌握普渡公司内幕的前普渡雇员。

(一)寻找吹哨人

剧情眼花缭乱,但这次想写写检察官寻找普渡公司“吹哨人”的这条线。

在正式起诉普渡公司前,Rick与Randy首先需要说服“大陪审团(Grand Jury)”:检察官有足够的证据正式起诉普渡公司。

“大陪审团”审讯通常由检察官一方控场,主导对证人的询问,嫌疑人与辩方律师不出席,因此不会有此起彼伏的“反对”干扰。此外,相对于正式起诉,检察官的举证责任较轻——仅需要说服大陪审团“拥有足够的证据进行起诉”。在不少律政美剧中,“大陪审团”经常被辩方律师调侃:

“通常来说,如果检察官提议,大陪审团会起诉一份火腿三明治(“Normally a grand jury will indict a ham sandwich if a prosecutor asks it to.”)。

但说服大陪审团真的很容易吗?当然不是。

本集里Rick与Randy调查小分队就面临一个问题:取得能够证明普渡公司高层对OC致瘾与滥用“明知故犯”的直接证据。

面对普渡公司,取得直接证据有多难呢?

举个例子。在刚OC进入市场的第一年,不少医生对于OC的成分强度产生疑惑。当市场经理人Michael“主动”建议——“这个阶段不建议向医生澄清”,Richard Sackler的回答是简单扼要的“我同意”。没有其他多余的话。

再举个例子。当需要更加激进的“疼痛管理专家”时,依旧是市场经理大海捞针地寻人,而高层的回答仅仅是“安排见面”。

更不用说直接撇得干干净净的宣传广告《Get My Life Back》。

狡猾的猎物不是在逃跑时才仓皇失措地擦拭指纹,而是从一开始就小心翼翼地避免留下痕迹。

面对普渡,检察官在此处选择以简单直接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通过两年的调查,无数间接证据指向普渡高管确实知情,Rick与Randy开始寻找掌握内情的吹哨人。普渡的“防爆料”措施在这个过程中也被一一揭露:解聘持异议的医药销售,并要求签订保密协议(“NDA”);对待察觉OC致瘾端倪的女秘书,甚至主动提供药物致其上瘾后并借机解聘。(女秘书的车祸是延续剧情走向的安排,但也显得巧合。如若这个事故在事后被揭露为普渡公司所安排,则更让人不寒而栗。)

(二)谜团与谜题

我们日常遇到的问题,大致可以被归为两种类型:一种是隐晦的谜团(Mystery),另一类是直白的谜题(Puzzle)。此处的隐晦与直白,仅仅是从解决方式而言,而非解决难度。

谜团(Mysteries)通常与海量信息相伴,但其中不乏“噪音”,即大量冗余信息。拆解谜团时,你仿佛参加一场多人视频会议。所有人都在公开谈论某个话题,无数种声音、无数张面孔组合成成千上万条信息进入你的脑海。而谜题(Puzzle)则像确实关键信息的拼图。面对既定的画框,你知道既定的目标,也清楚所缺失碎片的大致轮廓。

为什么要区分这两类问题呢?

因为解决方式不同。

对于谜团(Mystery),你需要在大量噪声中仔细辨别并搜集有价值的信息,并对这些信息加以推演归纳;而对于谜题(Puzzle),你需要找出缺失的信息碎片,将拼图还原。

本集中随着调查的深入,Rick与Randy所面临的首要问题发生了变化,寻找吹哨人而非继续整理与归纳海量信息,成了解决案件的关键方式。

此前的调查中,Rick与Randy面对的是一个“谜团”。他们不缺乏搜集信息的渠道:OC广告《Get My Life Back》、FDA特批标签、席卷全国的“疼痛管理”与“使用含致瘾成分药物”的新理念、各式各样的疼痛研究研讨会,以及普渡公司运营的“疼痛患者点评网站”。

这些信息并没有被隐藏起来,但以另一种视角解读,则呈现另一个版本的真相。当越来越多的间接证据指向普渡公司时,问题从“谜团”演变为“谜题”。

即使“大陪审团”可以起诉三明治,但检察官需要“实锤”式证据。复杂隐晦的间接证据给予检察官推理的空间,但也会给陪审团成员留下模棱两可的印象。而这关键的实锤,就是本集关注的“吹哨人”。

(三)“愤怒”不是唯一的方式

提出寻找“吹哨人”的不是Rick,而是Randy。不知编剧有心还是无意,但此处的转换在我看来很有真实感。

Rick心思缜密,像鹰眼一样执着专注地盯着普渡公司的一举一动。过于专注的人,容易陷入思维自我循环的死结,也容易因找不到方向而愤怒。所以,Rick会咆哮地打断同事的话,以空洞的目标“寻找直接证据”去否定他人的发现。

这是没有意义的沟通。

但此时Randy是头脑清楚的大副,好比华生之于福尔摩斯(当然,仅限于影视剧中夸张版本的福尔摩斯),提出了寻找吹哨人的另一种调查思路。

不得不重复此前写过的一句话:Rick与 Randy,缺一不可。

这里不得不对比一下另一个时间线上的调查。 DEA女警Bridget则被编剧打造为“愤怒”的职场女性:以发布会形式公开对普渡公司的调查;谈及发布会需要“温文尔雅的白人男性面孔”时,职场歧视的愤怒喷涌而出;不计后果闯入与普渡公司的会议,却没有更加实用的下一步策略。

这一切或许源于她对指引药物的深恶痛绝,或许源于她不擅长“宫斗”的耿直性格,或许是编剧借Bridget的台词表达女性职场的种种困难,但此处的情节缺乏前期铺垫,人物变化的呈现跳跃而生硬。(此外,Billy向Dr. Finnix的忏悔同样让人感觉生硬。或许影片向作为观众的我们完整地展现了Dr. Finnix的堕落,但却未能对Billy多加转变,纵使Billy痛哭流涕,却无法让人共情。)

(四)“检察官调查路径”之外的视角

从第四集开始,编剧毫不留情地展示OC上瘾者的模样。“死亡”只是终极结果,在剧中被安静地处理;而对于生者,则伴随着嘶吼与挣扎。

Betsy声嘶力竭的哭喊,Dr. Finnix药瘾发作时的癫狂,甚至在药瘾发作时给病人动手术。

此前的人生有多少种色彩,此后的人生就有多糟糕。两人都成了小偷与骗子, 无论是变卖母亲家传的首饰还是造成医疗事故,甚至面对曾欺骗自己的人的忏悔,仍旧只能报以一种念头:继续吸食OC。

OC上瘾有多容易,戒掉它就有多难。

本集中OC最大的推手Richard成为了普渡公司的主席。如果仔细想想此前的剧情,这个人物目前所有想做的事,除了进军德国市场之外,唯一不成功。本集结尾,是他作为主席后大手笔的投资。

登高本就易跌重。

剧情中“大卫与歌利亚”的决斗,会开始出现转折吗?拭目以待。


【第6-8集观感 | 2021.11.24】

(一)OC上瘾者:带着枷锁挣扎的溺水者

这部八集的迷你剧刻画了林林总总的OC上瘾者:涉世未深的青少年、常年受伤痛困扰的蓝领工人、由因好奇而尝试的少女。细想,除了疼痛感,这些人有什么共同点吗?

答案是:没有。OC这种药物的可怕之处正在于此。对于病毒,人类能研究疫苗加以预防;对于细菌,人类寻找青霉素对症下药;但对于OC,普通人无任何防御能力。

正如那位两次组织集会并向国会请愿的医生所说:

“The drug doesn't care if you are rich or poor, man or woman, white, black or brown. Once you have taken too much, it changed your brain chemistry. So that you are in so much pain without it. You think you are going to die.”

“无论你是福是穷、何种性别、或拥有何种肤色,一旦服用过量,它会改变你脑中的化学物质,让你一旦脱离它就生不如死。”

它的高致瘾性——如剧中所说“两周就会让人上瘾”——让普通人的生活带着巨大的随机性:从牙疼到肩伤,从偏头痛到癌痛,医生都被允许向病人开具OC。与疼痛搏斗的普通人仿佛面对无形的“俄罗斯轮盘”;是否会对OC上瘾只能仰仗随机的“运气”:幸运者如助理检察官Randy,因为深知其危害而幸免;不幸者如Betsy与Dr. Finnix,仅仅一次意外受伤即会成瘾。

而OC有多容易致瘾,就有多难戒断。从普通病人到药物上瘾者,只有一次用药的距离。而从药物上瘾者回到普通人的生活,则遥遥无期。

片子用很多片段展示Betsy与Dr. Finnix的戒断过程:两人一次次地尝试摆脱OC的控制,但总是以复吸告终。希望与绝望穿插交替,作为局外人的观众跟随剧情仿佛一次次经历“情感过山车”。

两人的戒断方式也呈现出鲜明的对比:对于小镇姑娘Betsy来说,小镇本身浓厚的宗教氛围、闭塞的地理位置与匮乏的医疗资源,某种程度上决定了她只能在家人的陪伴下以“信仰”对抗OC上瘾;而Dr. Finnix则是在一次医疗事故被强制送入康复中心,借助外部康复体系与替代性药物进行治疗。

但两种方式都收效甚微:Betsy自始自终都是处于自我认知矛盾与模糊的状态。带着对教义的质疑,她从未对宗教产生真正的信仰。片子有一幕情节:在小镇虔诚教众围绕与声援中, Betsy无法掩饰内心对宗教的质疑、对OC的恐惧、对上瘾的羞愧。更可怕的是,怀疑催生动摇,也让康复期的Betsy仿佛玻璃般易碎:一次晨练中偶遇满载回忆的房车足以让Betsy回忆起逝去的爱情,并在这一丝飘渺的希望被打破后再次复吸而致死。

与此同时,Dr. Finnix在康复中心的戒断过程亦是徒劳:他始终无法克服同时作为“受害者与施害者”的内疚;而在结束强制康复治疗后,孤身一人并且失去医生执照的他,仿佛被独自放逐在真空中的人,孤独而无助,轻而易举地再度复吸。

上瘾后的人生,仿佛是绝望中的无限轮回,如Dr. Finnix在康复中心遇到的那名年轻人所说:“最终只有这里、监狱和停尸房”。对于屡次复吸者来说,“普通生活”甚至不再他们的人生选项中。普通人的生活需要氧气,而上瘾者的人生里只有OC。

戒断OC的过程,不是一次冲刺,甚至不是一次有终点的马拉松,而更像是一段永恒的长跑;被背负着过往回忆的小石子击中,便可万劫不复。整个片子始终弥漫着冷冷的蓝色忧郁,而这个基调在Betsy最终过量注射致死而达到最浓重的悲剧色彩。

两人的戒断过程让人充满无力感:他们仿佛是带着沉重脚链挣扎的溺水者:每次拼劲全力挣扎,终于有机会探出水片深深呼吸到空气,但很快又再次被拖入深海;而每一次的挣扎总是伴随着体力与信心的流失。

这个无力感清清楚楚地体现在Dr. Finnix的身上:在看似有效的康复中心——成功戒断酒瘾的小组互助成员—— Dr. Finnix带着无法掩饰的质疑。而当他走出康复中心的时候、前往美沙酮替代治疗诊所时、与修女交谈时或者接受Dr. Van Zee诊断时,这种质疑——普通人真的能够摆脱OC这个沉重的“脚镣”吗?——从未消失。

仿佛自己生命中的微光,被一盏一盏地慢慢吹灭。

最终,编剧在剧尾给予这个灰蓝色的故事一丝橙色暖光:如同凤凰(Phoenix)必须先历经焰火的洗礼后,才能从灰烬中涅槃重生一般,通过替代性药物与心理治疗,Dr. Finnix以“橙色校车”为起点,成为载着许多上瘾者们前往一个小时车程之外的康复诊所进行治疗的专职司机;若干年后,在成功戒断OC之后,他成为康复诊所的医生。

愿大多数上瘾者亦能如片中的Dr. Finnix一般,涅槃重生。

(二)致正义的一方:如果你无法解这个题,就去寻找另外一个问题。

在《Dopesick》这部剧中,正义一方没有丝毫主角光环:大多数时候他们不是碰见死胡同,就是灰头土脸地被埋在充斥着整个房间的海量资料中,并且在与普渡公司的死磕过程中,牺牲陪伴丈夫、妻子、孩子的时间。

随着后续剧情展开(第六-八集),我们可以看到DEA对普渡公司的调查终被叫停:对于FDA提出的命题“证明OC不安全性”,DEA搜集的数据结论被FDA驳回,而助理检察官则最终将普渡公司逼至“庭外和解”:普渡公司和三名主管承认进行虚假宣传,并支付六亿美元罚款。

如果仔细看看DEA女警与助理检察官两组调查线的“一败一成”,不难看出其中隐含着些许讽刺的情境:对于狡猾的对手,你可能永远无法“就事论事”地证明OC具有高致瘾性,但再狡猾的狐狸也会露出马脚;与对手死磕的你能“曲线救国”地寻找到公司高管在国会听证会上的伪证罪。

作为局外人的观众一开始知晓Oxy-具有高致瘾性,而故事中的大多数人物对OC高致瘾性也心知肚明。正如剧中被解雇并被要求签订保密协议的医药销售Paula说道:

“You know. They all know.”

你可以看到此刻似乎刻在Paula与Billy两人眼神中的无声交流。所有人都对此揣着明白装糊涂,仿佛在玩语言游戏。沟通被省略到最简化,触及核心的敏感言辞被省略,一个眼神、一个暗示,言谈中的双方即心知肚明。

DEA女警与Rick/Randy在不同的时间线上则扮演那个喊出“皇帝根本没穿衣服”的孩子。但现实生活毕竟不是童话故事:无论是代表执法机构的DEA,还是司法体系下的检察官,在伸张正义时需要找出罪犯的三要素:动机、手法、证据。如果说前两者尚可依赖思维能力进行演绎与推理,最后一项——证据——则必须是实打实的存在。这是两条调查路径上遇到的最大难点,而DEA女警与Rick/Randy在解这道“证明题”所做的不同选择也决定两组调查最终不同结果。

作为执法部门,DEA女警的焦点始终在于“OC的流通管理”。但以此为出发点,她最终面对凭一己之力无法证明的命题:OC这款药品的“安全性”。对于任何药品来说,安全性都是一个无法脱离“使用方式”来讨论的命题。还记得剧初Dr. Finnix每天晚上到独居的老人家中监督其服药吗?普通人手中药丸的“使用方式”,在现实生活中存在太多变量。因此,当DEA女警提出加强对OC的管控时,FDA始终以“遵医嘱用药的安全”为由搪塞,而普渡公司在调查后期甚至不屑于否认OC的上瘾现象,但屡次堂而皇之地将OC“滥用”与“上瘾”归咎于病人本身。

而当DEA女警试图基于海量尸检数据的统计结论向普渡公司与FDA进行“突袭”时,却再次被狡猾的敌人倒打一耙。科学讲究严谨,而严谨意味着允许正反两方针尖对麦芒的辩论。统计数据会说谎,这不是一个新鲜的命题。对于善于诡辩的普渡公司来说,再严谨的统计数据也有可以强辩的空间。

如果说此前的阻力都来自于对手,那么FDA手持最终判定OC是否不安全的判定权,才是DEA女警这条调查路径最终无解的原因。

与剧中那位冷面的FDA女士轻描淡写地说“如果我们真的错了,我们会承认错误”不同,“认错”对于FDA来说是不能承受之重;作为新药上市的审核机构,FDA对药品监管和审批的“背书”效应与信任将随之受到重创。这种压力与风险远非坐在DEA女警对面的冷面女士所能承担的。因此,即使没有与普渡公司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你我也不难预见,持有判定权的FDA会尽其所能寻找OC“安全”的合理化理由。

对比之下,助理检察官Rick与Randy调查路径展现的另一种思路。我们终究无法踹醒装睡的人,但是我们可以找到第三个人,然后拆穿前者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把戏。

或许已经仔细研究过DEA女警对普渡的调查,或许作为司法部门的“律师思维”,Rick在片中不断强调的:如果希望在法庭上获胜,就需要向法官——而非FDA——呈现难以驳倒的证据。因此,与其证明OC不安全,不如证明普渡公司本身是个骗子。如乔治·波利亚(George Polya)《怎样解题》中说到:如果你无法解这个题,就去寻找另外一个问题。

你会发现这条调查路径也颇为曲折,因为编剧不吝啬给主角扔石头。普渡公司高管始终带着白手套编制谎言。尽管两人抽丝剥茧以“Criminal Misbranding”的罪名调出普渡公司的内部研发资料,却难以证明普渡公司高管“明知”OC致瘾的铁证。哪怕定位出“吹哨人”,却也无法出庭作证。

但剧情的发展也埋下合适的伏笔:此前无法出庭的“吹哨人”——普渡公司前秘书——向高管发送的内部邮件,成为推动检察官将普渡公司三名高管定罪的关键线索;前医药销售代表Billy因内疚与不安拿取普渡公司内部培训录影带,最终成为推动普渡公司认罪的关键证据。

尽管虚假宣传与伪证罪无法给予普渡公司致命一击——普渡公司在现实中直至2020年才宣告破产——但至少在这个由OC打造的药粉帝国中撕开一条裂缝。


写在最后:

在剧中很多人物身上,你能看到某种“信仰”。并非周日教堂集会式的宗教情结,而是某种深入骨髓的信念。

“信仰”是什么?狭义的来说,或许只是某种宗教理念。但我却更愿意这样理解:信仰驱使你相信某种可能无法证明或者短期无法实现的事。抱着这样的信念,它能给予你前行的力量。如Rick、Randy与Bridget在剧尾的碰杯,如Dr. Finnix的重生:去相信,并带着这样的信念做好当前能做的每一件小事。

【完结 | 谢谢阅读】

 3 ) 卡里加里博士放映手册《成瘾剂量》隐藏在痛苦逻辑中的碰瓷和江南style

一个不断腐朽的机体反而不会让它从内部被攻破,它只是永远的处于不断腐朽的过程当中——四大名著

一、祖宗画

《成瘾剂量》第一集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普渡制药公司总裁理查德·萨克勒(Richard Sackler)卧室里的清代祖宗画。祖宗画的构图一般突显的是巨人般的祖宗和侏儒一样的子孙。巨人祖宗通常是一个为家族带来最高成就和荣誉的人,他身上的官袍代表着他的精英身份和被社会认可的程度,而在他的庇佑和福祉下生活的家庭成员则共同构成了画中的侏儒群像。为了摆脱这种巨人的阴影——一个永远被大他者凝视和否定的状态——同时也为了证明自己配得上家族的名声,不甘心成为萨克勒家族共相的成员,要敛聚巨额的财富以超越祖宗的成绩而成为新的排名第一的巨人,哪怕因为飞得太高而被太阳融化。在影片里,理查德·萨克勒就是画中的侏儒之一——萨克勒家族的局外人——同时他也是那个不断飞向“太阳”的希腊神话人物伊卡洛斯,萦绕在他语言和逻辑中的,是那个令他极度反感和厌恶同时又挥之不去的“巨人”亚瑟叔叔的幻影。影片的第一个镜头就是理查德毕恭毕敬的站在长辈中间向他的亚瑟叔叔作报告——他完全的模仿了亚瑟叔叔广告狂人般的语言和逻辑——就像亚瑟通过创造出“精神紧张”这个词语将“安定”变成了市场排名第一的镇静剂,理查德则发明了一个新的医学词汇突发性疼痛(breaking pain)以开发一款名叫奥施康定的新型止疼药(毒品),他的这个创意得到了亚瑟叔叔的赞赏,并将他推上了萨克勒家族的历史舞台。这就是理查德的痛苦之源——一个从无始中来的breaking pain——被他讽刺性的定义为“剥夺了我们思考和感受的东西”。

二、碰瓷和江南style

小写的china(瓷器)代表着中国江南精英文化的审美情趣,同时在清代的正史书写中,它又暗示着与满清(宫廷)狩猎文化格格不入的贪婪、享乐、奢靡、和脆弱的生活习气。充斥在影片背景中的大量中国元素,如书画、屏风、瓷器、乒乓球、麻将,甚至是理查德·萨克勒的华裔旧情人,仿佛都暗示了犹太商人习性中不为人知的江南style.在清史义正言辞的控诉中,江南的巨富们充当了魔鬼代言人的角色,他们用金钱腐蚀了行政系统的办事效率,他们用就业和慈善蒙蔽了公众的信念,并利用公众的无知和轻信将他们淳朴的价值观建立在了谎言和暴力的基础之上。就和美国媒体口中“纯粹邪恶”和“对钱上瘾”的萨克勒家族所从事的勾当如出一辙。

这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事。80年代末90年代初,我还在读小学,不记得是在《七巧板》还是《正大综艺》上,看到一期外国人学讲中国话的节目。当时有一个表演我印象深刻,是一个外国留学生扮演中国皇帝,当他看见一个觐见的商人向他献出大量金银珠宝时,他整个人都高兴得有点失态。看到这里我坐在床上笑得咯咯作响,爸爸在后面拍着我的肩膀说:“外国人不懂,中国的皇帝不爱钱”。。。

我想外国留学生对中国皇帝的想象可能套用了西方历史对国王( King )的描写,换句话说,在西方历史中,他们的江南style勾结的对象从来不只是一般的地方长官,而是掌管整个国家的最高执政官——The King.这也是为什么仅凭麦迪逊大道的广告术语和法庭辩论的修辞学,萨克勒家族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破冰前行、全身而退。这场交易的核心在于,作为江南style的萨克勒家族背负“奸商”的恶名(被药监局打黑框),而交换条件是他们能在官方的警告标识上写上“(毒品)可长期服用”。而被美国政府欢迎的,作为一股经济上的反动势力,萨克勒家族的杀人放火和打家劫舍都是只待招安。并且萨克勒家族包装在慈善公益和科学权威下的广告宣传实在比黑人街区的码头文化和街头跳灰(贩毒)要“文明”太多,所以亚瑟叔叔和小理查德才会得意地在法庭上宣布“任何法律和法规都绝不会停止现代医药(金钱)的魔法”,并且信誓旦旦的对股东们承诺:“他们总得补偿点什么给我们。”在交易(business)的领域,责任总是意味着更多的利益。

观众把《成瘾剂量》当做美国的禁毒宣传片看,这是混淆了现象和原因的关系。或许美国政府在与哥伦比亚和金三角毒枭的鸦片战争中,唯一学会的就是自己的鸦片要自己造。

三、有瘾和痛苦

我看见《南方人物周刊》一篇文章把上瘾的原因之一归结为“人是易于成瘾的动物”,这让我想起了影片最后一集一个戒毒医生同腐败政客的辩论。政客引用一句古老的谚语说:“药物一旦触手可及,它就会被滥用。”而戒毒医生纠正他说:“这句谚语的完整意思是,如果某种药物会引发滥用,那么一旦它触手可及,它就会被滥用。”我不知道那个笔法间充斥着“底层关怀”的作者看懂了这句对白没有,腐败政客引用的谚语正是为了得出“人是易于成瘾的动物”这一充满医学专业名词的bullshit,而戒毒医生的解释强调的则是易于成瘾的药物才是原因,而不是人。

我常说,中国的现实主义和缺少时态的语法让中国人的逻辑习惯于从结果中去寻找更多的结果,换句话说,中国人的人之常情里缺乏追溯原因的本能。大量的观众将《成瘾剂量》当做扫毒影片看,这只是顺着奥施康定引发的吸毒现象去寻找更多的现象。从这层意思上说,这些观众也是有瘾,他们只是对现成的结论和答案上了瘾。

导演开篇的第一个镜头就是让理查德·萨克勒说出那句“痛苦剥夺了我们的思考和感受”,因为,痛苦是上瘾的内在原因,而上瘾是沉浸在痛苦中的外在表现。虽然被痛苦剥夺掉思考和感受能力的“我们”常常表现出过多的自由意志,就像声称自己失去了快乐能力的理查德,竟然是要做出“能终结掉全世界痛苦”的最伟大的药物,这个逻辑悖论就是对痛苦上瘾的表现。人是矛盾的,因为痛苦是作为人类活着必须与之共存的部分,矛盾正是痛苦带给人的虚妄幻象。就像塞缪尔·芬尼克斯医生所言,痛苦只是痛苦,它不好也不坏。只有勇敢的深入到内心,我们才有可能面对它。并只有通过对痛苦的认识和克服,我们才有可能挣脱掉与生俱来的痛瘾,成为更好的人。或许,理查德·萨克勒发宏愿要终结掉全世界的痛苦,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巨人,这也是要成为更好的人?但是他治病救人的原理不是面对现实的勇气,而是教人逃避放弃沉浸在痛苦的幻觉之中。或许,从把每一个时代都当做“盛世”的既得利益者的角度看,这些人都是对绝对秩序上了瘾的瘾君子。

四大名著告诉我们,一个不断腐朽的机体反而不会让它从内部被攻破,它只是永远的处于不断腐朽的过程当中。所以,导演侧重讲的是个人上瘾的原因,而不是官方历史中的鸦片战争。我们不能把三个正义的检察官当做美国版的包青天和林则徐,他们并不是官方刻意塑造出的骨骼惊奇异于常人的高第良将。甚至他们区别于瘾君子的地方,仅仅只来自于老生常谈的直面痛苦的勇气。就像作为欧洲新希望的德国,他们之所以能抵抗住萨克勒家族的攻势,正在于德国的知识分子用理性、严谨的哲学传统和对二战深刻反省的历史态度为整个欧洲大陆筑起了新的长城。

生活太难了,一个看起来不会好了的世界让沉迷于上瘾带来的安全感变得合乎人情,但它不会改变痛苦的存在,反而会变成虐恋式的痛瘾。溺水的人往往会将施救的人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起拖下水底,除了用知识武装自己别无他法。我是听摇滚乐和读古龙的小说长大的,古龙在感叹人是矛盾的同时写出了《欢乐英雄》,因为快乐只会从面对痛苦的过程中产生。

 4 )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看完了第五集,触目惊心,然后就去百度了一下奥施康定和阿片类药物的相关知识,无意中看到了很多跟电视剧里面几乎一模一样的信息,原来早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

里面的名词跟电视剧一模一样, 比如“假性成瘾,5大生命体征“ 等等,我看美剧的时候还以为这些都是为了扩大销售额捏造出来的。。。

然后我去搜了知乎等,发现的确有人因为这个药有成瘾的经历,不过中国管控比较严,大部分都是晚期癌症患者才有可能被开这个药方。

现在再回头看看这个剧,显得无比真实和近距离。。。

 5 ) 一个本剧的延伸信息

补充一个剧中没有提到的站在Purdue Pharma背后的另一推手——麦肯锡。

假如一个人从来没有接触过战略/管理咨询,那在业界所有公司当中,ta最有可能听说过的就是麦肯锡了。成立于1926年,全球有超过三万名员工,麦肯锡一直稳坐MBB (Mckinsey, Bain, BCG; 至于Bain和BCG谁前谁后就没有定论了) 的第一把交椅。

这是一张很好用的通行证,各大公司高层都充斥着ex-Mckinsey的身影,而许多ex-Mckinsey在离职以后也常常让人觉得他们总有一天会把这个标签刻在墓志铭上。

咨询公司的一大业务板块是帮助企业进行战略规划和转型。一部分咨询公司只负责制定计划,也就是大家常说的pure strategy;而另一些公司会在制定完计划后跟进卖出二期项目来帮助将计划落地。由于咨询公司按时长收费,很多企业往往会在制定战略期间(通常为期1-3个月)找收费较贵的战略咨询公司,而落地期间(一般一年以上)找相对更便宜的管理咨询公司。

而在和Purdue Pharma的合作当中,麦肯锡就参与到了战略规划以及后期执行当中(一定程度上解释了Richard Sackler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在目前揭露出来的报告细节当中,麦肯锡曾建议管理层多销高剂量药片来增加利润(在剧集中一次会议里就有人提到了20mg和40mg的药片成本与10mg药片几乎一样,但是价格却会翻倍);销售人员应该对高频开麻醉药物的医生进行定点销售(剧集里也提到了这一点,但是时借Richard Sackler的嘴说出来的);并且Purdue应当与其他售卖鸦片类药物的药厂(例如大家熟知的强生,以及也许不那么熟知的Endo 远藤制药、Mallinckrodt 万灵科制药。无独有偶,这三家药厂也是麦肯锡的客户)合作来转移美国药监局更为严格的监管注意。

证据显示,麦肯锡与Purdue的合作可以追溯到2004年,并一直延续到2019年。换句话说,在Purdue 2007年认罪(也就是本片的故事结尾)以后,麦肯锡依然与他们保持了12年的合作,直到他们自己被各州提起诉讼。最令人震惊的一个细节是,2017年他们的presentation中计算出,到2019年,大约会有2484名CVS(一家连锁药店)顾客过度吸食或对Oxy成瘾。2018年麻州的诉讼文件中提到,为了提高销量,麦肯锡建议同管理层一同寻求方法来反驳那些滥用Oxy的青少年们的母亲的情绪化发言。

虽然很难想象,但事实就是有一些人最终会视人如草芥。

经过了两年的刑事诉讼以后,麦肯锡在2021年与多个州达成协议,总计赔偿近六亿美元。但是官方口径依然是说:所有与Purdue的合作都是为了有正当医学需求的病人能够合法的到药物,他们的赔偿只是出于对没有及时意识到这场全国性的药物滥用浪潮、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合法工作产生的负面连带效应的抱歉。你很难相信一个计算出仅一家连锁药房就会有约2500人滥用药物或成瘾的公司,没有意识到这种药物正在被滥用。

("As we look back at our client service during the opioid crisis, we recognize that we did not adequately acknowledge the epidemic unfolding in our communities or the terrible impact of opioid misuse and addiction on millions of families across the country. That is why last year we stopped doing any work on opioid-specific business, anywhere in the world.

Our work with Purdue was designed to support the legal prescription and use of opioids for patients with legitimate medical needs, and any suggestion that our work sought to increase overdoses or misuse and worsen a public health crisis is wrong. That said, we recognize that we have a responsibility to take into account the broader context and implications of the work that we do. Our work for Purdue fell short of that standard.")

这次赔偿除了金额巨大以外,另一重要性在于,战略咨询公司通常所讲的“我们只提供建议,客户的最终行动与我们没有直接联系“这一保护性的论点开始瓦解。由于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现在越来越多的战略咨询公司宁愿降价也要介入到落地阶段的项目。这样一来可以长期维持和战略客户的关系,二来合伙人也更能够保证手上一直有项目。而这也同时使得咨询公司和客户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它不仅使得咨询公司有着丧失独立性、成为客户管理层喉舌的风险,同时也意味着咨询公司将为自己的建议承担起前所未有的真正责任。

在这个行业里工作的人,还是应当时刻提醒自己,并不是把Profit = Revenue - cost拆解成各个drivers就大功告成,因为等号的两边都是实实在在的、本可以拥有大好人生的人。

 6 ) “奥施康定”编年史

1995年,萨克勒家族100%持股的制药公司——普渡制药,研发出阿片类止痛药“奥施康定”。为了追求更多的利润,自1996年起,普渡制药开始了一项渗透至美国政治和医疗内部、并长达十几年之久的“药品营销”。

奥施康定

自1996年至2003年,处方阿片类药物“奥施康定”的最高剂量,从10毫克逐步上升为160毫克,而其“不易成瘾”的合法标签使滥用药物成为真当理由,并逐步占据毒品市场。

于此同时,美国各地的犯罪率显著上升。1999年,弗吉尼亚州各地的监狱服刑人数比1995年翻了一倍。

2000年,奥施康定的年销量额达到十亿美元。

2002年底,奥施康定每周的销售额就超过3千万美元,年销售额超过20亿美元。

奥施康定 年销量额

2003年,弗吉尼亚州的地方检察官发现,该州大量刑事案件都与“奥施康定”相关,并开始着手调查。在调查同时并逐渐牵扯出美国食药监局(FDA),甚至是美国政界,与普渡制药的幕后交易。

2007年,在弗吉尼亚州检察官首次起诉普渡制药。认为它在推广奥施康定时,使用了“奥施康定成瘾性低于其他止痛药”的错误标语;同时引导培训销售代表,在阿片类药物风险问题上误导医生。普渡制药承认了指控,并支付了6.3亿美元的和解金,以免于被起诉。但讽刺的是,奥施康定的销量却并未因此而降低。

2008年,奥施康定的年销售额超过了30亿美元。

2009 年,全美约有 120 万次急症就诊和阿片类药物滥用有关,和 2004 年相比上升超过 98% ,数量甚至超过了海洛因、可卡因等非法毒品。

2011年,由于关于阿片类药物滥用的问题被相继曝出,这使奥施康定在北美的销量下滑超过40%,萨克勒家族也开始将奥施康定转向亚洲和欧洲市场。

2015年,全美超过1/3的成年人(9800万人)服用过阿片类药物。2016年,死于处方类阿片类药物的人数上升至17087人。

2019年,以奥施康定为首的阿片类药物已导致至少40万美国人死于非命。全美各州民众在多个萨克勒家族资助的博物馆进行抗议,之后各州又相继爆发了“反萨克勒家族”的抗议示威游行,要求政府严查普渡制药,并下市奥施康定。全美28个州政府对普渡制药发去联合诉讼,其诉讼案件超过1600起。美国司法部对普渡制药和萨克勒家族发起多项联邦控诉,并提出了100亿美元的罚金。

民众在古根海姆博物馆进行抗议

过去十几年来,普渡制药依靠大肆销售阿片类止疼药获得了约300-500亿美元的销售收入,萨克勒家族从其中直接获取了超过百亿美元的利润。

同年4月,普渡制药申请破产保护。萨克勒家族提出和解协议:“萨克勒家族将交出普渡公司,并赔偿30亿美元现金,到2030年付清。” 但该协议被司法部当场驳回。

2019年8月,萨克勒家族公开声明:和解协议必须保证萨克勒家族成员不受诉讼,否则萨克勒家族将“用尽一切手段为自己辩护”,进而“公司和家族的资产将被律师费所吞噬,而不是用于帮助解决危机”。

2020年10月23日,在历经多次谈判后,萨科勒家族承认了美国司法部的三项联邦控诉,并同意支付83亿美元的罚金达成和解协议。普渡制药宣告破产。萨克勒家族中没有一人受到指控。

萨克勒家族成员

如今,在美国民众对阿片类药物的深恶痛绝之下,该类药在美国的销售已经显著萎缩。然而奥施康定的下市之路,却还远远没到终点。

在除北美以外的地区,如巴西、中国、新加坡、西班牙、澳大利亚,奥施康定的海外销售市场仍在逐年扩大。直至今日,奥施康定已进入122个发展中国家销售,而中国作为世界上药品管控较为严格的国家,也贡献了122个发展中国家整体销售额的一半。萌蒂(中国)制药有限公司就是“萨克勒家族”在中国成立的医药公司。

而在欧洲和澳洲,阿片类药物的滥用正在逐步加剧,在最为严重的西班牙已经出现不少成瘾死亡的案例。但鉴于美国的惨痛教训,世界各国正逐步着手对阿片类药物的进一步管控。

然而正如当初“萨克勒家族”渗透进了美国政治、医疗、司法以及其他的各行各业,使得美国民众与其艰难对峙了20多年一样。似乎很难有人保证,这样无奈又惨痛的经历不会在另一个国家再次上演。

参考资料:

《280万受害者,550亿天价罚单:一粒药片背后的营销帝国》280万受害者,550亿天价罚单:一粒药片背后的营销帝国 ifeng.com

《靠捐款洗白?众多博物馆拒绝萨克勒家族资助》靠捐款洗白?众多博物馆拒绝萨克勒家族资助_手机搜狐网 sohu.com

 短评

powerful and shame on peking univ. as they still keep the name of Arthur M Sackler on the wall.

7分钟前
  • 陈楸帆
  • 力荐

联想到了黑水。看的时候绝望到胃痛。剧里为受害者们斗争的检察官们让我想到了张桂梅,个人英雄主义色彩好浓,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把千万人的生命扛在肩上。有段时间狂看韩国现实题材的影视作品,多次看到类似于“拍了播了,然后呢?现实依旧没有改变”的评论,这个事件的结局也不尽人意,赛克勒家族的人依旧花着沾满人血的钱享受着上层生活,那么这部剧也没有意义了吗?那么没有达到目的的抗争、发声就没有意义了吗?如果连表达都被回避,那么又有什么会发生改变吗?和引颈受戮有什么区别呢?就像Bridget说的“致第一批抗争的人”,如果没有他们后来的人不会继承这场战斗。

11分钟前
  • 獭獭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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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身边有很多卡车司机“溜冰” 因为听说对连夜开长途车很有用 每几年就会听说什么人从周围消失 最亲的小叔也以这样的方式消失了 更别提那些最为亲近的创伤 那时候年纪太小 不知道这些都意味着什么。正如剧中所说 奥施康定最早是在从事底层矿山工作而忍受长期职业性病痛的州蔓延开来 剥削的存在 深入每一个缝隙。 世界的真相太过残酷 我有时不愿意明白这无情的现实。记住了一句话“just go on and live your life”

16分钟前
  • 海带岛
  • 还行

美国近一段时间以来最良心的剧了吧。这样认真讲故事的美国人还在,没有被绑死,也没见钱眼开,就不坏。

17分钟前
  • 纯J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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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在自我认知里苦苦挣扎的少女因为受伤染上药瘾是悲剧,那么正直,理智,仁厚的医生从药片飞速过渡到鼻吸简直是恐怖片

18分钟前
  • Ra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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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今年最好的美剧,小人物对抗大资本的题材,不同于其他开金手指的爽剧,本剧可谓浇了观众一盆又一盆现实的冷水。一颗本来是拯救病人于痛苦的药片,却在资本贪婪、监管缺失与医学伪证的合谋下,变成杀人于无形的毒品:40万人因服用过量而丧生,不计其数的人因其上瘾、犯罪。本剧以一对检察官为线索,串联起病人、医生、药品销售、药厂高管、监管部门、缉毒警探等多方人员,十年调查只换来三名前高管被起诉,而后十多年该药依旧正常销售。查了一下新闻,直到2019年,在公众抗议的浪潮中,美国各地才对普渡制药提起集体诉讼,普渡面临巨额罚款破产,然而其背后的萨克勒家族却只损失了十几亿美元,现在仍是百亿美元家族,可谓印证了那句“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但没有胜利的战争不代表没有意义,因为有人看清了黑暗现实仍为之战斗。

21分钟前
  • 天马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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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错的时间线却并不觉得乱。更到第五集了,看到医生见到销售代表只是想要多一些药时,感到这真的是完蛋了。

25分钟前
  • 求购大号隐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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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片《药剂师》之后,换个视角再看同一事件,纵使坏资本再恶再强大,有法治就不怕!

28分钟前
  • 淡清的水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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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想想奥施康定的特性,我觉得抖音其实和它有很多相似之处。悲哀的是,我们的国家并没有意识到,像某音这样的app其实也是在让越来越多的人成瘾,甚至很多小孩和青少年也深陷其中,价值观、人生观都受到了很多毁灭性的影响。

31分钟前
  • 神湾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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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渡大学:和我无关 ——“Purdue University is not and has never been affiliated in any way with Purdue Pharma. The pharmaceutical company was founded in Manhattan in 1892 by John Purdue Gray and George Frederick Bingham as the Purdue Frederick Company. Purdue University was founded in 1869 as Indiana’s land-grant institution, named for benefactor John Purdue.“

33分钟前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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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更多人看到这部剧(成瘾治疗实习中

38分钟前
  • 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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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排名 top30 的塔夫茨大学,从医学院大楼上把 Sackler 家族的名字去掉了。中国排名 top2 的北京大学,北京大学赛克勒考古与艺术博物馆稳稳的。北大真棒,不愧是胡适当校长的地方。

40分钟前
  • nu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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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龙展现整个药物网络:纵向从资本家在会议室里拍板定下的目标,到销售代表们口口相传的伟大奇迹,再到医生不忍病人忍受疼痛写下处方,食物链底端是无数上瘾的患者,求药无门,无数破碎的家庭;横向有来自FDA的背书,被钱收买路演巡讲包装成人模狗样的疼痛学专家,奉承小镇医生走进聚光灯,假意收买实则利己,一篇五句话的投稿来信被包装成学术界顶尖研究成果。永远要对这个世界充满怀疑,你永远不知道自己被多么大的恶意包围,保持正直和善良至少能换得良心安宁。

42分钟前
  • Ber_雪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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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最掷地有声的正剧。作为作品本身虽有瑕疵,但是因为这个话题如此沉重,真实,所以已经不重要了。最后一集穿越到2019的抗议,真实纪录影像和虚构混合更是再次提醒大家,这不只是一个故事,而是无数人的悲剧。在剧中,经过一干凡人英雄的不懈努力,终于争取到了面对大财阀的一些小小的胜利,可是在现实里,一直到今天,sackler家族依然享尽荣华富贵,无一人因此坐牢或对此负责。purdue公司正在申请破产逃避责任,而oxycontin仍然在市场上大行其道地销售,继续为sackler家族制造利润。。。

44分钟前
  • 空想特摄兔男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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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真是把我气死了,这部剧真是拍得太好了,资本主义黑暗面。FAA和波音,杜邦和EPA,都是典型。最绝的是我竟然发现Purdue Pharma总部在我家对面。。。

47分钟前
  • debut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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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也可以成为匕首和投枪。它有着调查报道的锋利,也有着电影的质地。从民间到官方,从专业人士到底层家庭,这些被牵扯的人中有悲壮地冲锋,也有无奈的折戟。这是关于权力,资本,良心的缠斗,让人们看到了复杂的灰度。它哪里最打动人?其实是信仰,总有些人不可被收买。

49分钟前
  • frozenmo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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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人不信阿片类药物 他们觉得受苦也是治疗的一部分 我也是

50分钟前
  • Scarlett____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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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有些无聊,如果像spotlight一样拍成电影还能忍受,但是拍成电视剧就太过老套、无趣。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要用年代穿插的方式拍,每集都没有固定的主题,把时间打乱又没有清晰、独特的叙事,实在是得不偿失。倒不如像mind hunter一样老老实实地抓住细节,讲故事。其次,因为卡司才看的,结果一个个老戏骨都成了工具人,人物形象太过于模式化,哪怕他们有家庭,但是看到的都是贴有标签的角色,没有立体的维度去探究人性。只能说编剧和导演无力驾驭这样看似庞杂但其实有迹可循的主题,又想推陈出新,但是最后落得细节和叙事都处理得很糟糕。但往往这样的主题都会得到很高的评分,然后观众自我麻醉在“迟到的正义”的释放中,面对这样一部剖析不深刻的社会伦理片,太容易放过并不是一件好事。

51分钟前
  • TaurielLee
  • 还行

启示片(to myself):作为科学生,永远审慎怀疑,不要轻信名刊大厂结论数据。作为法学生,永远坚守司法正义,不要畏惧挺身打出第一击。

56分钟前
  • 木山豆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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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层人民不仅很难拥有良好的教育、就业、医疗等资源 就连日常看病吃药 还要面临成为资本(药企)掘金试验品的风险… “现在我们发明出了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止疼剂 我们只需要想出一种病理特征 就能让服用奥施康定的患者 双倍增加剂量” … 谁能想象本应是造福患者的“灵丹” 最后却成了递向他们的刀子

59分钟前
  • Rachel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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