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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尝试在尽量脱离单层的剧情分析逻辑的基础上,试图回应「富人为何那么蠢」这一反复被提及的问题:这是一种奉俊昊创造的荒诞美学,它并不「现实」,而在尝试去重构「现实」。文章有点长,废话有点多,希望能为「进入」这部电影提供一些可能。
本文修改版可见于「陀螺电影」: 为什么《寄生虫》里的富人们那么蠢?
在对于《寄生虫》的不同评价中,剧情是否足够可信已然成为争论的焦点。对于不少观众而言,奉俊昊在这个精巧的寓言故事中所装载的情节信息充斥着大量不符合现实社会逻辑的细节,使得嬉笑怒骂的人物最终皆滑向失真,而「富人为什么这么蠢」成为被反复提及最多次的疑问。而在另一部分观众来看,影片的叙事推进近乎行云流水,气势轩昂,那些出现龃龉的细节并不构成对奉俊昊所创造的「现实」世界及其表达诉求的破坏。
两种观点看似截然相反,实际上却基于对影片本身共同的认知——一种对影片内蕴的强大张力或是「割裂」状态的承认。但两者间却依然存在着一层膜,这层膜决定了他们在进入这个虚实难辨的异世界之后,是捕获到错位带来的崭新体验,还是挣扎于现实和虚构的区分而无所适从。
奉俊昊或许一直是个幽默的导演。只是他的「幽默」很多时候可见于人物的细节,可见于叙事的语气,可见于某些细小的情节铺垫,却终究未能成为一种结构性的力量,以至于无法形成具备渗透性的荒诞感。
假如说《玉子》是以荒诞为名的粗糙组合,一抹过于浅淡无力只得擦身而过的反抗幻梦;那么《寄生虫》则是以荒诞为驱力的一场庞大蜃景。若以片中人物的状态作喻,它产生了一种荒诞的庞大「眩晕」——时刻处于一种试图抽离或潜逃的半清醒状态,但却从未成功。
能否感染这种「眩晕」,大概就是能否戳破「现实」薄膜的关键所在。
如前所述,「眩晕」可以被看做一种对全片心理模型的提炼。而假如不将「眩晕」认作状态而当做一瞬时性的动作,那么它可以作为一种「荒诞」的召唤信号。全片的召唤信号,则不只「眩晕」一种。
我们不妨从贵妇——这一全片最「愚蠢」的角色入手。
在基宇正式进入豪宅工作之前,影片处于一种相对平稳且略带诙谐的底层叙事基调中。而在引入贵妇角色的过程中,则有一处轻微的「波动」。
镜头将目光设定在厨房玻璃窗的犄角,玻璃与青绿的草坪、斑驳的阳光以及下陷的阶梯之间产生着不易被察觉的错位映照。观众与基宇几乎同一视角俯视窗外花园中的管家与女主人。管家端立左侧,女主人则赤着脚伸长手臂趴在桌上,两人被一条细细的玻璃转角线隔开——此时数次呼唤女主人的管家突然向前一步,越过界线,「啪」一声拍掌,立马缩回;女主人也突然从午后的昏睡中惊醒,恢复到端坐的优雅状态。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但却释放出一种极其锐利而机械的信号。拍掌仿佛不是一个动作,而是一个标志着某种怪诞气质的拟声词,成为了这个交际场域中互动法则的直接陈述。
接下来另一处女主人的「失态」则在杰西卡老师与之交流小儿子的绘画时。杰西卡驱走一旁的管家,二人中间的画面空间被疏散,留下背景中通向地下室的漆黑门洞。杰西卡直接询问小儿子的过去——此时,女主人突然尖叫,紧接着一个镜头以捂住脸的女主人为中心从杰西卡左肩摇到右侧——一条仿佛监视器般警觉的弧线,但构成的却是一个朝向被观看之物的空间。女主人渐渐从刹那的歇斯底里状态恢复过来,泪眼涟涟地许诺杰西卡一起探索小儿子心中的「黑匣子」。
声音与镜头再一次配合成为一种不规则的信号。刺破了一个平静的交流语境,但却建构出一个新的斜面——这个斜面同样成为滑向「反常」的位点。
另一处尖叫出现于男主人发现司机「车震」后与女主人商议时。影片主要通过两个机位对二人进行描摹:一个面对女主人,从男主人一侧投过去;另一个则是将二者几乎置于同一平面的机位,与前者的方向呈直角,二人中间浮现的依然是那个仿佛无底的门洞。当男主人开始最终的猜测时,摄影机开始在二人的言语与神态之间产生游动。男主人质疑「那位女人的状态」,镜头的目光逐渐引向女主人近乎茫然的眼神,最终再次将女主角的状态挑逗为一次「失常」。
此处的言语与人物、臆想与现实的关系再次产生了微妙的畸变——男主人明明在臆测一个实际上完全不存在的「非正常」女人,但他的语气与姿态却仿佛模糊了这个所指,让能指从一个虚构的空间中,坠落到了眼前的妻子身上;妻子的惊诧状态似乎是被「吸引」出来的,而非自然而然的性格所致。在剧情文本层面上,丈夫在做一种上流所不能容许的「肮脏」推测;而在电影叙事层面上,丈夫仿佛是电影叙述者玩笑般的代言——它再一次指明了女主人的非正常状态,并搅动了整个「现实」的语境,撕开一个小小的入口。
同一人物中,我们也能看到女主人的「眩晕」。
影片中女主人总共出现了两次眩晕。第一次,女主人在受了一家人合伙哄骗之后目睹老管家肺结核「咳血」。一同步上楼梯后,司机马上走上前去打开垃圾桶(有趣的是,此处女主人毫无意愿凑近观看),拾起血巾。在一种对不洁之物的近乎生理性抗拒下,她突然晕倒——但之后时间马上跳跃到她给新司机发短信私下商量,这一次迅速切换一方面营造出一种人物状态的落差,另一方面也是一种不确定性的捕捉:只是晕血吗?还是一种心理意义上的趋避,或是娇弱的抗拒?眩晕之后,又有何意义呢?
第二次在最后的生日派对上。目睹一片混乱的女主人一开始还能大呼小叫——这时,「大呼小叫」反而成为了鬼怪被释放后的「常态」——而到了男主人遇刺,女主人目光彻底陷入呆滞,最后再次晕厥。这恐怕是女主人状态变化最有层次的一段,但这种渐变在最后这狼藉的「人鬼」碰撞中显得如此出离、如此格格不入。女主人仿佛再次成为了舞台上塌陷的标志物。
在这一系列的失态或是反常中,人物的心理及其形象固然重要,但是另一方面,这种人物状态的变化特征本身同样表征着一种分裂。在影片精心搭建的叙事系统中,各个人物仿佛星系一般缜密运行;而这些突如其来的仿佛乱码一般的细节,正是观众窥探整个影片世界的刺点:他们并不遵循着任何常规的演变流程,而是以一种「战栗」的姿态突入视野,剧烈摆荡之后瞬时回归正常。它不只是对女主人的性格描写,更是一种僵直而机械的突变性状态凝缩。
这种近乎一惊一乍的传递方式,昭示着场域本身的非真实气息;假如「电影」是一个饱含智慧的生命体,这一系列细节就仿佛是它在睡梦中的抽搐,从而隐隐指向另一个蕴藏于「故事」之中的潜意识空间——这或许那个被掩藏于地下的空间,那个栖居着「鬼」的空间;或许是那个藏匿着廉价脏内裤的车底空间;或许是那个垃圾桶中遍布着病毒的空间;……
实际上,这种微妙的人物状态骤变并不仅仅见于女主人一人。
在Kevin老师第一次辅导英语时,他突然伸出手抚摸女儿的脉搏,对她说着关于考试气势的心理技巧。他仿佛从之前那个颓丧的底层青年模样中彻底挣脱出来,反客为主一般成为上流社会成功学的教授者——除了反复考试的能力之外,这一切泰然自若的姿态都毫无背景解释。奉俊昊直接摆放出习得技能的结果,看似欠缺说服力,但却反而造就了这种人物状态切换时的封闭真空。
女管家在雨夜中赶来,一开始在摄像头下只是显露出一种轻度的惊悚气息,进入房间她还极有礼貌连连道谢。但在走到门洞前时,忠淑问她来意,她却突然减缓了运动速度,幽幽地转过身问忠淑「要一起下去看看吗?」——镜头此时将她纷乱而潮湿的黑发和背景中幽暗的门洞混杂于一体,突然间,她仿佛不再来自地上,而成为了一颗黑暗中浮出的头颅。
一家人坐在寄生之处的客厅中饮酒谈笑。当忠淑提到「蟑螂」时,基泽突然面色阴沉转而大怒——之后又与忠淑两人相视大笑。
如此种种,皆可看作通过人物状态变化所传递出的荒诞信号。
然而,底层与上层人物虽然同样能够作为异世界的信号传递者。但作为影片描绘的主要群体,底层依然有着其独特的「荒诞」阐释模式。
影片最初有一个颇为日常却精妙的段落:叠披萨盒。
好不容易找到WiFi的基宇联系上了披萨店,之后找到了一个外国人高速叠披萨盒的小视频学习。一家人在漫卷的消毒剂中工作,其他三人咳嗽不止,而父亲基泽却若无其事地高速运转。之后镜头马上切到披萨店员工抱怨披萨盒质量的场景,一家人加速赚钱的希望迅速破灭。
结果上看,这是急于求成的无奈失败;但从心理动因上看,这完全是「模仿」的失败——一次对社交媒体上的「劳动模范」的效仿失败,更深层即是对高速运转的经济体制的适应失败。「模仿」在物质生产层面上,必须带来优异的成效才能获得社会体制的认可——但在文化身份上却不太一样。
叠披萨盒的失败几乎可以看作是这一家人之后一切行动的引子:当一种模仿失败后,用另一种模仿替代它。这种模仿便是影片之后的「荒诞」内部的心理模型:「扮演」。影片最核心的设定与其说是「寄生上流」这一基本的阶级碰撞模型,不如说是这种深入底层身心的寄生技术。
影片进而开始了对「扮演」概念的提炼。
基宇伪造学历仅仅是最浅度的扮演,至少他本身确实具备一定的学识基础;而对于基婷而言,进入冷峻的知性女青年角色似乎也并无太大难度。而到了基泽和忠淑,纯粹的扮演难度已经陡然增高。
影片在第40分钟左右设置了一段节奏极强的平行剪辑:一条呈现基泽与基宇的台词排练过程,另一条衔接基泽如何在女主人面前扮演忠仆并「告发」管家。时间的流逝在这一段落被高度浓缩,排演与扮演的相互衔接随着高昂的古典乐如电流般交替冲刺。基宇指导的表演法则被基泽惟妙惟肖地实践于真实的人物交流中。这一家人彻底摆脱了那种学习叠披萨盒时的手足无措,进入了另一种如鱼得水的模仿游戏之中。最终在基婷的致命一击下,产生了生理上真实过敏的女管家同样被打扮为虚构的结核病患者——做成一出无可置疑的「戏剧」被奉送到女主人面前。
此时,「扮演」的法则早已不是简单的身份或智识证明,而是对上流社会心理的操弄:不能过于情感外露,不能逾越礼仪边界,也不能过度冷酷,更不能提及淫秽、污浊等禁忌之物。一切都在温情脉脉且清洁理性的私下交流中悄然完成,就连开除这件事情也与之前司机一样:必须找个体面的借口。
当然,以上的分析背后,还有一个更根本且颇具东亚特色的法则在运作:女主人口中的「信任锁链」。「扮演」成功的重要因素便是这种对人情社会的无条件信任,这种亲缘信任本是上流社会进行源源不断的财富、权力与文化地位再生产的法宝。但是这群寄生虫却也深知这种「亲缘」并非无限度的亲缘,他们必须拿捏住现代社会上流人士的亲密尺度——因此他们必须抹去「家庭」这一层关系,而让信任的锁链充分展现为被能力所衡量的「客观」要素。这一统治性的交际法则既是一切「扮演」成功的前提,也是一家人「扮演」的神髓,更精确钳制着「扮演」的额度。
当一家人寄生成功开怀畅饮于偌大的客厅时,这种「扮演」的可能性被推至巅峰——他们「彻底」占据了上流社会的空间。但这种假梦成真在不同人物心理并未同等奏效,因而如沸腾的水一般出现膨胀甚至破裂。
回到先前谈人物状态时提到过的「争吵」。侵占成功后的忠淑依然有着颇为悲哀的自我认知,在大家皆饮酒乐甚时徒发身如「蟑螂」之感慨。而此时的基泽显然不愿意接受这一煞风景的事实,突然大发雷霆揪住忠淑的领口。镜头此时并未专注于二人,而是在揪住之后马上切换到对基泽与基婷的神态呈现中——换言之,即扫向「观众」——再跳回对忠淑这位「表演者」来。耐人寻味的是,这个镜头并未直接捕捉基泽的神态,只是缓慢地在忠淑的笑声之后呈现出回应,从而顺势完成了对基泽的心理铺垫。
这是基泽第一次「计划之外」的「扮演」,也是第一次无法分辨真假的「扮演」:当意识到自己只是「蟑螂」时,他真的依然能够谈笑风生吗?当「扮演」成为一种规划的常态,更深层次的「扮演」就不再能被精准识别,进而演化为自觉的自我掩饰。而当观众或是演员无法识别「扮演」的虚构性时,演员和观众的界线便被破解——这一舞台行将崩塌。
「荒诞」结构的进一步展布同样有赖于这一心理模型的发展:「扮演」权的争夺浮出水面。
影片的前40分钟未尝不是一种隐性的「扮演」权争夺。只是到了一家人仿佛真的成为主人的一刹那,他们放入前管家打开了显性争夺的闸门。当父子女三人从地下的阶梯上跌落时,这并非任何强行转折的「巧合」,而是明确了争夺的必然性;当前管家拿出手机拍摄下窘态作为证据时,他们从一个偷听的「观众」的身份上倏忽间下坠:既成为了被观看的「演员」,也成为了必须观看重拾「扮演」权的前管家表演的被动观众。
影片逻辑的缜密便彰显于接下来这场戏中。
前管家开始了对北韩播音员的模仿;与此同时,手机摄像头的「目光」紧紧监视着举起手来的一家人;一家人则被迫观看这场表演。先前耀武扬威的排演-扮演关系不复存在,观看-表演关系的瞬间翻转将人物的心理提挈得如此顺理成章而富有内聚力。前管家的模仿秀更进一步施加了这一目光的权力关系。手握「扮演」权(亦即对豪宅空间的主导权)的人不仅能以讽刺区分敌我,更能以扮演本身的虚假属性形成居高临下的凝视。
然而前管家终归犯了与一家人同样的错误,那便是将自己误认为主人,忽略了「扮演」权本身的脆弱,更是忽略了「扮演」本身的「扮演」性质。
最终,前管家丈夫作为一只「鬼」出现在庭院这个最为盛大的舞台中。但满面血痕的他并不是作为「鬼」的扮演者出现,而是作为女主人口中传说的「鬼」本身出现——此时此刻,现实且非理性的恐怖瞬间涌入舞台上「虚构」的世界中。小儿子的英雄救美故事彻底坍塌,「扮演」的逻辑链条被彻底摧毁——作为配角的男主人与基泽之间的主仆「扮演」关系也随之破裂。眼神恍惚的基泽不仅刺向了有气味洁癖的上流,更是在人与人之间的统治关系难以为继的战争爆发之后,由现实刺向虚构。
哪怕是影片最终,深受「扮演」之害的天真人物依然向往着重回舞台。他或许不再期盼着扮演「上流」,但却依然渴望着进行另一种他们还未彻底领略的上流「扮演」。真实与虚假的关系终于被彻底抹除,被一时穿透的「扮演」与「虚构」法则被扮演者内化,并完成进化。它们依然是畅行无阻的统治原则,一种不知是更为虚化还是更为现实的眩晕式荒诞依然在继续。
影片中存在一处明显的意象呼应。正如之前第二处「失常」点所展现的,画面中黑色门洞的空间被敞开,而Jessica老师则询问女主人「你愿意和我一起打开黑匣子吗?」而故事之后的发展也纯然证明了这一言语与心理中的「黑匣」与门洞之下的黑色空间的同构性。但在分析这一同构性之前,我们却需要注意到「黑匣」这一概念本身被建构时的语境——它本身便是一个「荒诞」概念的凝缩,因而恰恰可以作为一种荒诞效果的多维度总结。
Jessica本不是艺术治疗专业的高材生,她的学识仅仅来自互联网上临时的学习。但这一浅薄的思维概念却能成为小儿子心理世界的隐喻,并轻轻松松地攫住女主人的心魄。在这一段落来看,「黑匣」作为一个兼具文学性与理论性的隐喻试图去吸纳门洞之下的现实世界,Jessica的「扮演」更是野心勃勃。而随着叙事的推进,黑漆漆的门洞作为已知空间与未知恐怖的杂合体而反复出现,其影像的真确存在反复嘲讽着「黑匣」的概念,直至完全成为黑暗喷薄的出口。
作为一个语词,「黑匣」试图完成概括、包蕴乃至疗愈的任务,但最终却只是被汹涌而来的现实反噬,成为一个漂泊无定的能指。人们以为黑暗就在那语言可以表述的「黑匣」里,或是在那可以被画笔所宣泄的纸张角落里,因而能够面对它、解决它;而真实的黑暗(这里的黑暗是一个中性词)是不受一个轻飘的比喻束缚的,它或是长久地如幽灵般游荡伫立,或是引发山崩地裂带来秩序改写的可能。
这正是影片所内含的「荒诞」最恰切的心理具象:一切对荒诞的描述与探索都是如此徒劳,而只有荒诞本身自如地运行,引发一次次眩晕般的恐怖体验直至终结。
我们不妨再次回到奉俊昊的创作轨迹以及开头提出的「现实」之问中来。
对奉俊昊而言,《玉子》更像是一次失败的荒诞「杂糅」,他甚至都无法像以往一般轻盈地融入幽默的语气,转而被臃肿的段落结构和现实诉求拖拽跛行。影片中其实已经出现了不少与《寄生虫》类似的人物状态碰撞(比如蒂尔达·斯文顿与保罗·达诺的角色),只不过连带着各式批判讽刺实在是过于突兀,几乎没有被整合进叙事系统。以至于一些最为简易的荒诞性都无法被顺畅地传递出来。
而到了《寄生虫》,离奇的设定本身成为荒诞的骨架,更丰富的人物状态、心理角力以及虚构与真实在空间内的多重融合均成为了荒诞感内部的鲜活内容。至于情节,它本可以朝着更为不着边际的走向发展;至于人物,他们本可以更加模板化更加单一;至于视听技巧,它本可以更附着于叙事游戏不给人物留下一丝情绪空间;……如此种种都有可能让影片变得更具「快感」,但正是奉俊昊在其荒诞体系内对于「日常」的审慎要求——他必须将极真与极假妥帖地「杂糅」一体,使得影片在造作的设定与不堪一击的故事逻辑中,最终成功吞噬并重构现实。
首先,高度「杂糅」的荒诞连接了建构性概念与真实世界,从而使得人物与观众皆能坠入真实与虚构的断裂中。断裂中的人不再具备分辨的能力,而徒留一种「眩晕」的状态,一种无意义的荒诞本原。这也是基宇最后的结局。
其次,「杂糅」是一种兼容抽象与具象的努力。影片的荒诞感的重要作用,便是对抽象的阶级碰撞戏剧模型与具象的「寄生」现实的强大兼容。它嵌入了无数「舞台」,也嵌入了无数观看的「窗口」,更是嵌入了无数难以分辨「扮演」——而在这一系列静水深流的概念之外,他又没有放弃对人物情绪加以提炼的努力。
第三,「杂糅」内含着一种直白的荒诞拼贴。这恰恰契合影片的气质,将满溢的机械与粗暴用看似最直接的方式对撞。直白的表达方式,反而成为一种被荒诞的美学所操控的语气,从而造成不经意间的模糊,构建出同样的「眩晕」感。
仿佛一长串「刀尖上」的复杂舞步,诸多杂糅的荒诞感在「日常」的场域内肆意碰撞,「日常」本身也依然奏效,但它已然屈从于「杂糅」的一部分这一荒诞美学的系统中,荒诞性的自主调节。这或许是奉俊昊导演能力在《寄生虫》中的一次质的提升。
最后,回到那个被反复提及的问题:
为什么《寄生虫》中的富人可以如此愚蠢?
答案或许是:影片是一场迥异于「现实社会」的荒诞「眩晕」,「眩晕」中的面目未尝就是「现实」,但荒诞本身的力量却能穿透「现实」而降落于「真实」,或另一种更高维度的「现实」。
看完《寄生虫》,和朋友们聊了聊,大家一致认同这部电影隐喻气息浓烈,达成共识后就丢下了它,没想到这几天翻了翻影评,发现很多人都认为这是在讲述阶级的隐喻,又和朋友们聊了聊,才发现我们一开始就有一点不同的看法。
我个人的看法是,这电影讲的是韩国史。
韩国,东亚的殖民地国家之一,它的历史就是一部殖民史。
让我们从时间线起点说起。
电影的重要载体是那座别墅,别墅代表的是什么呢?别墅是死的,主人是活的。我们来看人。
它的第一任主人是谁?很多人忽略了这一点,于是失去了解谜的钥匙之一。
它的第一任主人叫南宫贤子,虽然这个姓在日韩都有,但从用词来看,我们不妨推测这是一个日本人。
为什么推测是日本人呢?因为接下来佣人会说,这座别墅是他建的。
从这个猜测出发,导演专门设置这个细节,是为了什么?
为了告诉我们,这座别墅,是从日据时代开始的。日本人起先拥有了这座别墅。
我们来看一则史料:朝鲜日据时期(朝鲜或韩国称为日帝强占期、日帝暗黑期、倭政时代,日本称为日本统治时代の朝鲜)指的是1910年8月29日至1945年8月15日间,朝鲜沦为日本殖民地,接受日本统治的时期。
接下来,这座别墅的主人是谁?
是朴社长一家。但在朴社长一家入驻之前,有一个人来到了这座别墅。
这座别墅的……地下室。
在地下室里待了四年的男人说,他开了一间台湾古早味蛋糕店,蛋糕店倒闭后,他就搬了进来。
在朴社长一家进来之前。
台湾古早味蛋糕在2016年才在韩国大火,但重点其实是台湾。
1945年日本失败后,台湾也结束了日据时期。
顺着时间线,接下来进来的才是朴社长一家。
朴社长一家背后是什么呢?
答案是两个字:美国。
朴社长的公司,Another Brick,有一首摇滚曲子叫《Another Brick In The Wall》,从图中能看出来,朴社长的公司就是做电子设备的,然后朴社长一直在问,这个设备和手机能否兼容等问题。
这是一个现代化的公司,甚至极有可能是一个跨国公司。
但朴社长家的现代化跨国公司背后意味着什么?
换句话说,朴社长的原始积累是哪里来的?
电影里给出了解答。
片头,当穷人家的小孩去他家时,就看到了墙上的奖状:新奥技术奖,以及《南韩企业攻占纽约》的报道。
它的原始积累哪里来?
答案自然是美国。
朴社长一家是亲美资本的,这一点从很多地方都能看出来。
不说女儿要学的外语就是英语,单看关于朴社长儿子的两个细节。
一是儿子身上的印第安控。
印第安的象征十分明显。
某种意义上,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殖民地国家,当年来到这片土地的人们,屠杀了原住民,获得了大量广阔的土地资源,因此在这片土地上可以有大型农场主,可以有超大规模城市,还有少量的印第安人。
这样的情况,不要说在中国,在欧洲也找不到,欧洲是宗主国林立的地方,所以更多采用的是莱茵模式。
顺便推荐一部美剧《黄石》,现在出到了第二季。你想了解美国,有两部剧必须看,一部是《大西洋帝国》,一部是它。巨型农场主,房地产商,印第安裔政客,带着美国的过往和美国的未来,带着这群殖民者和原住民的过去和未来,在这片土地上角逐。土地啊土地,一切问题的核心都是土地。
那么韩国呢?
韩国是东亚最大的原住民国家,但在半岛上的两个国家建国时,都分别受到了美国和苏联的援助,因此这两个国家无论是制度的路径依赖还是资本的倾向性都避不可免受到美苏的制约。
这时我们就能看到朴社长儿子身上的第二个隐喻。
帐篷。
朴社长问,帐篷应该不会漏水吧?
朴社长的夫人说,那是美国制造,应该没问题。
在美国的庇护下,就没有问题。——这是朴社长一家人的想法。
那,其它人呢?
除了朴社长一家外,还有两家人。
一家是电影的主角,一家是电影的「反派」。
反派在取得短暂胜利后,模仿了一段半岛北边女主持人的腔调。这一点很多朋友都注意到了,但我们要联系一下接下来的背景音乐,就是他们在庆祝时的背景音乐。
千万不要忽略这首曲子:《In Ginocchio Da Te》。
这首曲子翻译一下,意思是:我来给你跪下。
啊,电影真正的主题已经出来了。
这时我们不能忽略掉另一首曲子,那就是主角家的女儿去面试时哼唱的。
这个节奏很耳熟,仔细甄别会发现,是修改了歌词,变成了伪造的身份。
而原歌曲是什么节奏呢?
《独岛是我们的领土》。
我们再来看一段历史——
《独岛是我们的领土》是1982年由郑光泰所推出的一首韩文歌曲。独岛,日本称竹岛。这始终是日韩的争议地。
这时我们回想一下,别墅第一任主人是谁?南宫贤子,一个日本人。
主角家的女儿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唱这首歌?象征意义太明显了。
现在我们来回顾一下。
第一点,两家人在地下室大打出手。起因是其中一家已经寄生在朴社长家很久了,另一家也想蚕食。
第二点,其中一家人哼唱着反对日本的歌曲,另一家人扮演着半岛北边那个国度的主持人。
那么答案是,两家人的大打出手,很可能是一场发生在半岛上著名战争的隐喻。
如果时间点还不够明朗的话,我们来看看别墅的第三任主人。
德国人。
德国这个设定就明确说明了一切。
那场著名的大战之后,韩国需要发展经济。正在这时,因为冷战加剧,东德中断向西德派遣劳动力。这时,西德和韩国达成协议,西德提供经济援助给韩国,但韩国必须派出大量的劳动力到西德。按照统计,韩国前前后后派的劳动力有几十万人次,而1965-1967年劳务外汇收入分别占韩国外贸额的1.6%、1.9%和1.8%。
当德国人的意义被确立了,两家人大打出手的象征意义就更明显了。
是的,这就是半岛上的那场战争。
然后呢?
然后主角幻想着,有一天他可以买下那座别墅,救出在地下室的父亲。
前提是,等他有钱。
这时我想到温铁军先生说过的一段话——
很多国家形成的政治主权,是通过交易方式获得的,因此,他们在经济上就根本不可能建设发达国家的经济基础,因为国家经济资源已经被交易掉了。这些经济资源被谁资本化、货币化了呢?被原来宗主国拥有的跨国公司。因此,这些国家就只有在宗主国恩赐、资助的时候,才能维持这种西化上层建筑,如果宗主国不给钱,西化上层建筑就会立刻垮掉。
所以别墅指的是什么?
别墅就是半岛。
《寄生虫》说的是韩国的寄生史。
因为是寄生,所以这一切都只是幻想,故事最后,他们仍旧窝在过去的小屋里。
原因是,他们没钱。核心是,他们的钱是宿主们给的。
所以当我们推测南宫贤子是日本人时,这个假设是能说得通的。从这个假设出发,能看到接下来的一系列猜想都能各安其职。当然这只是一家之言。
你非要说阶级,那也是阶级,但这不只是韩国社会的阶级,奉俊昊拍的不是现实主义,而是一则《让子弹飞》式的韩国史寓言。
感谢张锦云同学,在写作本文时他给我的论点提供了一些重要论据。
来公众号「书林斋」(Kongli1996)、微博「孔鲤」及豆瓣「孔鲤」。
我写,你看。
《寄生虫》由拍摄过《杀人回忆》的奉俊昊执导,青龙影帝宋康昊主演,光是这导演、主演的配置就必看了,更别说前不久还拿下了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
假如《寄生虫》能获得明年奥斯卡的最佳外语片,我也丝毫不惊讶。
《寄生虫》作为一部商业片,又入木三分地探讨了许多社会话题;
作为一部横扫戛纳的佳作,它又拍得通俗易懂,丝毫不沉闷晦涩。
将商业和艺术巧妙融合,大众化,但又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实属不易。
金基泽一家四口是一群住在半地下室的穷人,家庭成员有父亲金基泽、母亲忠淑、儿子金基宇、女儿金基婷。
他们四个人都没有工作,只能做一些兼职,就连找兼职都要蹭别人的WiFi。
在同学的介绍下,基宇成为了朴社长、妍娇的女儿多慧的家教。
基宇是社会底层,多慧是社会上层。
这两个原本永远都不会产生交集的两个家庭,因此产生了碰撞。
随后,基宇略施小计,将全家人都接了过来,基泽做了司机,忠淑做了保姆,基婷做了朴社长的儿子多颂的家教。
只不过这里存在一个问题:他们是通过“欺骗”的方式获得这些工作的,朴社长夫妇并不知道他们是一家人。
潜在的问题,就永远会是个问题。
前面他们有多快乐,后面被拆穿后就会有多惨。
这部电影好就好在你明知道后面他们会被拆穿,你还是很好奇他们是怎么露馅的,露馅后又会产生怎样的结果。
就当基泽全家人都“渗透”了朴社长家,幻想着将来娶多慧为媳妇,和朴社长结为亲家,正式进入社会上层的时候,殊不知贫富差距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大。
而且贫富关系并不是一条单行道,而是四通八达的,是一座金字塔,向上无限延伸,向下也无限延伸。
朴社长一家和基泽一家比起来的确很有钱,但在有钱人当中就不起眼了,比他们有钱的太多太多了。
反之亦然。
基泽一家蹭网,住地下室,为了一份工作不择手段。
当你觉得他们已经够惨的时候,电影突然反转:他们还不是最惨的,还有比他们更惨的。
基泽他们至少还有地下室可以住,保姆夫妇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只能“寄生”在别人家里。
你富,就一定有比你更富的;你穷,也一定有比你更穷的。
贫富差距就像无数面墙,将人分为了三六九等。
这面墙,任凭风吹日晒雨淋雪打也岿然屹立,纹丝不动。
一边是生日聚会,一边是水淹陋室。
一边是豪华柔软的后花园,一边是冰冷坚硬的体育馆。
一边是欢声笑语,一边是万念俱灰。
一边是雨过天晴正好开派对,一边是流离失所风餐露宿。
在富人面前,穷人太弱不禁风了,一场暴雨就能将他们无情吞噬。
人们常说,智慧创造财富,也有人说劳动创造财富、勤奋创造财富,说什么的都有。
难道基泽一家没有智慧吗,没有劳动吗?
他们也有智慧,所以才能成功让全家人都去朴社长家工作,但是并没有因此发家致富。
他们也有劳动,但是他们一家人折一天的披萨盒,也没朴社长一个小时挣得多。
再加上还有披萨店这样的企业压榨、剥削穷人,他们不愿意请折披萨盒的人,只是请穷人来充当廉价劳动力,使得很多穷人付出了很多,却得不到相应的报酬。
阶级壁垒才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破的。
如果贫富差距只要凭借智慧和劳动就能打破,那它就不是一个问题了。
朴社长家反倒很愚昧,基泽等人陷害尹司机、保姆的阴谋他们一点也没察觉,直到生日宴会那天都不知道基泽他们是一家人。
朴夫妇看起来傻乎乎的,可他们还是越来越有钱;
基泽一家聪明过人,可还是翻不了身。
朴社长的儿子多颂明明没有任何艺术细胞,但是他的父母可以给他请最好的老师,还可以逢人就说自己的儿子是艺术家,因为有钱就是正义。
我们再看看基泽这家人,家教、司机、保姆这样的工作他们不能做吗?他们能做,但是没人要他们,所以他们只能用骗的方式,骗到一个工作。
基婷很有才华,是她不想工作吗?是因为她没有考进美术系,所以没有公司要她。朴社长夫妇要她,她不是马上就去教课了吗?
基泽也是一样的道理,他成绩那么好,是他不想工作吗?是因为他还不是大学生,没人要他,所以他才伪造一个录取通知书,然后去当家教。
贫富差距是一道鸿沟,是一座大山,不是你想跨过就能跨过的,也不是单单靠智慧和劳动就能改变的,往往需要两代人、三代人、多代人才能改变。
我想起了《西虹市首富》,王多鱼随便投一个夕阳产业的股票,结果一不小心增值赚了1个亿;
那个看起来很傻实际上也很傻的大聪明买下的烂尾楼,竟然一不小心盖了学区房赚了10个亿。
王多鱼的二舅给了他十个亿,叫他在一个月内花完,然而钱却越用越多,越用越多。
而人们是怎么评价他的呢,说他大公无私,没有给自己留任何房产,而是把钱用在了刀刃上,为夕阳产业和人们的梦想服务,是资本市场的良心,甚至还被授予十大杰出市民的表彰。
一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失败者,仅仅是因为有了钱就摇身一变人生赢家。
《寄生虫》里的朴社长夫妇何尝不是如此。
基泽说他们有钱却很善良,忠淑却说:不是有钱却很善良,而是有钱所以善良。如果我很有钱的话,我也会很善良。
基泽一家没有钱,所以他们是蟑螂,是害虫;
朴社长一家有钱,所以他们很善良。
他们衣食无忧,没有烦恼,也就不需要像基泽一家人那样为了一份工作而撒谎,他们当然很善良了。
如果你是社长,每天坐在办公室就能把钱挣了,谁还愿意去犯罪?
正如忠淑所说:钱就是熨斗,把一切都烫平了。
以往的电影,总是把有钱人刻画成恶毒的、狡诈的,穷人则是淳朴的、善良的,显得太刻意。
《寄生虫》并没有刻意丑化富人,也没有刻意美化穷人。
朴社长从没有说他看不起穷人,也没有说穷人就是懒,就是蠢。
恰恰相反,是基泽一家用骗人的方式获得了工作。
导演没有掺杂过多的个人见解,没有说富人一定是丑恶的,或者穷人一定是淳朴的,没有引导观众,而是平静地讲一个故事,这正是导演的高明之处。
有人说,朴社长夫妇有什么错?他们什么都没做。
的确,他们什么都没做。
正是因为所有富人什么都没做,因为他们只关心自己;
所有穷人也什么都没做,因为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所有人都什么都没做,所以贫富差距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所以说啊,基泽一家是寄生虫,他们一家人都“寄生”在朴社长家里。
保姆夫妇也是寄生虫,他们“寄生”在朴社长家里很多年了。
社会底层是寄生虫,像朴社长这样的社会上层,还有那些把穷人当廉价劳动力的披萨店,他们同样是寄生虫,他们“寄生”在穷人身上,“寄生”在这个社会上。
甚至他们寄生的时间比基泽一家、保姆夫妇长得多,只要不是天灾人祸,他们往下数两三代都同样很富裕。
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看很多人觉得朴社长一家很单纯、很善良的问题。
他们真的很单纯吗?
一些年轻导演刻画人物性格的方式就是让角色说一些很直白的台词,从而凸显他是个好人,或者他是个坏人。
奉俊昊的手法显然就高级多了。
朴社长夫妇没有说过太偏激的话,但他们的所作所为说明了他们是怎样的人。
你仔细看妍娇给基宇发工资的片段,妍娇将工资数好数后放进信封,这显然就是基宇的同学的工资,
然后妍娇在这个基础上又拿了一些出来,说明她给基宇的工资没有敏赫多。
结果她还跟基宇说,由于物价上涨,所以她把工资上调了。
伪善,而且是不动声色的伪善,你不仔细看就会误以为她真的很善良。
朴社长也是如此,在基泽第一天当司机的时候,他就准备了一杯咖啡,一直不喝,就是为了等转弯的时候看它会不会洒出来。
表面上很和善,其实很心机。
当朴社长对基泽吐槽妻子的时候,基泽说:不过你还是爱她的吧?
朴社长脸色马上就变了。
生日宴会上,基泽再次对朴社长说:你很爱你妻子。
朴社长又不高兴了。
在他看来,司机就是下属,就是下人,就是你给他发工资,他给你办事,他只需要做好分内的事,没有资格关心老板的生活,更没有资格以朋友的语气和他说话。
基泽都还没有问什么出格的问题,仅仅是说朴社长爱他妻子,朴社长就不高兴了,他真的善良吗?他只是根本不把你当回事罢了。
当基婷倒在血泊中,基泽压着她的伤口,朴社长丝毫不关心基婷的情况,只是叫基泽把车钥匙扔过来,他要送儿子去医院。
基婷受了重伤,忠淑也受了小伤,一个是儿子的家教老师,一个是保姆,朴社长没有说要把她们一起送到医院,他只顾着自己的儿子,这样的行为让基泽再次感受到他的冷漠。
他儿子的命是命,基婷和忠淑的命就不是命。
你为他做牛做马,然而当危险发生了,你在他眼里屁都不是,这彻底颠覆了基泽的三观,这也是为什么一向憨厚的基泽会动了杀心。
还有多颂,他看到保姆的丈夫吴世勤发出的讯号了,也解出来了,是“救命”的意思,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他觉得不关自己的事。
朴社长一家真的不是单纯,不是善良,而是冷漠,就像人类看待蚂蚁一样。
蚂蚁从你旁边走过去,你看都不看它一眼,蚂蚁还觉得你很善良。
的确朴社长一家看起来并不丑恶,因为他们根本不把穷人放在眼里。只要你不越线,他就懒得管你。
当然,朴社长一家也不全是冷漠的,导演还专门给了一个特写,所有人都只顾着自己逃命,唯独多慧还背着基宇。
同样的道理,基泽一家真的很邪恶吗?
朴社长夫妇表面上看起来很单纯,其实是伪善、冷漠。
基泽一家表面上谎话连篇,实际上是真的很单纯。
当他们赶走尹司机后,基泽还担心尹司机的情况,有没有找到新工作,有没有遇到更好的老板。
当原来的保姆来敲门的时候,基泽等人真的是一点心机都没有,也没有不让她进来,也没有叫她过几天再来,而是直接把她放进来了。
第二天,尽管保姆夫妇威胁了他们,还有他们的把柄,他们也还是想着他们一晚上没吃东西了,要给他们带点吃的下去。
朴社长总是爱说越线的问题,他定了很多规矩,下属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像洪世贤一样渣得明明白白。
基泽他们就没有这么多条条框框,他们只是觉得下那么大的雨,不好叫保姆空手而归;他们只是觉得保姆夫妇比他们还惨,需要吃东西。
第一次善良,导致被保姆夫妇握住了把柄;
第二次善良,更是导致家破人亡。
朴社长夫妇很有心机,直到被基泽杀死之前一直过得无忧无虑;
保姆夫妇欺骗主人,白吃白住了好几年;
而基泽一家,因为善良,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吃亏的总是善良的人。
你以为找个好工作,有份好薪水,就摆脱了贫穷的身份,其实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能洗掉衣服的汗味,却洗不掉已经融入血液的地下室的气味。
当你辛辛苦苦爬了十层楼、二十层楼,可能才刚刚到达别人的地下室。
对有的人而言只是一套房子,对他而言可能是一辈子也无法实现的梦想。
他们是虫子,所以他们生活艰难;
他们是虫子,所以什么都杀不死他们。
如要实力演绎吹爆《寄生虫》,那么,可以动用奥逊·威尔斯般的天才句式——
这不仅是有史以来最好的韩国电影,而且从今往后都将是韩国电影史上最好的电影。
可惜,话搁奉俊昊身上,不太好成立。
因为,他是拍出《杀人回忆》,被封为韩国史上最佳电影,冲击着世界电影史TOP榜单的导演。
再者,《寄生虫》与韩国电影史就有直接对话——奉俊昊也是金绮泳《下女》的信徒。
以及,有很长一段时间,哪怕是片子看到半中途,我都在嘀咕着:《寄生虫》这个片名,听起来不太高级。
本文涉及剧透,请谨慎阅读
说来肯定也有人觉得,《寄生虫》超越了《杀人回忆》。就像无论《燃烧》有多好,同样有为数不少影迷认为,《燃烧》不能够代表李沧东。
更多的人甚至觉得,《寄生虫》或《燃烧》,都没有那么好。
观看《寄生虫》,我不时会想起《燃烧》和《小偷家族》(下文会作解释)。
这一定不是年份相近的缘故。
就好比奉俊昊也化身迷弟,书写过热情赞美是枝裕和的信笺,而《寄生虫》或《小偷家族》,都令人联想到今村昌平等底层昆虫电影之类。及至《寄生虫》的高潮场面,那把刀子,何尝不是黑泽清《X圣治》的通俗演绎。
▲是枝裕和与奉俊昊前后脚把金棕榈留在亚洲
还有一个联想,是绝对韩片影迷梗的。
那就是金司机宋康昊,又以老司机形象出现,被夸弯道驾车技术好。
看一组奉俊昊作品在韩国本土的观影人次:
《杀人回忆》(525 万)
《怪物》(1301 万)
《母亲》(298 万)
《雪国列车》(935 万)
《寄生虫》(1000万)
奉俊昊既能摘得戛纳金棕榈,又拍出号称本国电影史最佳作品,还有几千万韩国国民(合计等同于韩国总人口数)买单喜爱。
这大概是一名现世的电影导演,所能享受的至高荣耀。至于经常被拿来引战,党同伐异的商业艺术一刀切,who cares。你要啊?那给你。
奉俊昊不需要标签。可他的人生,也不是一帆风顺。
如果你有机会,最近去到香港夏日国际电影节,单看到长片首作《绑架门口狗》,你很难相信,三年后,这个家伙能拍出《杀人回忆》。
▲《绑架门口狗》,2000
《雪国列车》时代,奉俊昊几乎押上了全部身家,伙同基友朴赞郁,赌一把大科幻。
结果不好不坏,就当交了学费。
再到与Netflix携手的《玉子》,被许多中国影评人围剿,贬为「中学生思想水平的环保主义或动保主义」,显然也不成功。
可以说,奉俊昊在2010s的创作经历,是以失败为花,《寄生虫》是最终之果。
当我打出一记五星锤爆后,香港看《寄生虫》的李洋老师,宣告他泼出第一盆冷水,说,富人不应该那么傻(打分依然有四颗星)。
富人「傻」,与我纳闷电影里,穷人太聪明是一回事。
我是无法相信,那么「聪明」——毕竟坑蒙拐骗偷也是一种生存伎俩,腿脚还勤快的四口之家,为什么会忍受那样的地下室,看着路人的下半身浑噩度日。
有趣在于,金司机一家与地牢之家,都参与了同样的失败投资(台湾古早味蛋糕店),果然是一条链子。
如此,当你在思考谁傻谁聪明,李洋老师或是我,已经落入奉俊昊的圈套。
你会在一开始,就跟导演较劲,去猜想结尾肯定不是这样或就那样。最后,导演给了醍醐灌顶、当街泼水、大洪水如虎的一课。
《寄生虫》当然是关于阶级落差的故事(解决办法,似乎只有像典型的西方社会,变成大肚子青蛙,中产阶级成为社会中坚力量)。
前半段的《寄生虫》,当你陷落在非穷即富,你上我下的戏剧冲突中,你能想到的故事模式,不外乎这么几样:
1、A取代B(鸠占鹊巢正剧)
2、B反杀A(老套悬念片)
3、B原来也是A(讽刺剧)
4、俱荣或俱损(喜剧或恐怖片)
岂不料,《寄生虫》的下一步发展,是倘若A与B是看得见的现代世相,那么,竟然还有一个更深处,黑暗处,看不见的群体。
电影后半段,长达六十分钟,不带松懈的一波三折,水银泻地。
当管家婆突然按响门铃,监控镜头出现近乎狰狞疯狂变形,电闪雷鸣之下的一张脸。
一出好戏开始了。
一来,这是夜半鬼敲门。二者,观众和一家人都在诧异。
走掉的家教,好比请走的司机,他们都是过场人物,不会有多一秒种的露脸机会。管家婆掉回头来要求加入故事。
她,到底是想干嘛。
显然在急转直下的暴雨夜,观众所能想到的最大变数,是主人突然回来,却不会想到,可以有其他人,而且是最了解房子内部一切的人,先一步,杀将了回来。
一方凄暗,幽冥地道出现了,它有着恐怖片标配的腐尸绿氛围。
地下迷宫,自带转角,永无尽头,宛如《老男孩》般的封闭空间。
转瞬间,这部《寄生虫》悄无声息地,变成了惊悚恐怖片。
▲朴赞郁,《老男孩》,2003
打开那道沉重机关铁门的,是一个搞笑的,整个人横竖支撑在半空,有如西西弗斯推动巨石般的身体姿态。
当观众和一家人都想到毁尸灭迹,掩人耳目之际,该死的地下室,手机信号居然特别好——又一处讽刺。
电影又猝不及防地,在调侃北朝播音员的精湛表演中,变成调侃无核、世界和平的政治讽刺片。
电影后半场,奉俊昊熟练地完成了类型片混凝土的浇筑,不对,应该是不锈钢合金的精密锻造。
再到他们像蟑螂一样,藏匿在主人家的沙发底下。混合着顺时针方向的性趣挑逗,愤懑难忍的气味羞辱,以及提心吊胆的败露凶险,《寄生虫》居然能一直屏住呼吸,捉弄观众,以至于胆小观众比一家人更想要当场逃离,尴尬难耐。
宋康昊的表情变化,还有他像虫子一样,拖着躯体、双腿和大黑脚板,想要移动到阴暗角落。察觉周围动静有危险,只能一动不动,陷入「紧张性强直静止」的假死状态,完全蟑螂附体般的502强力胶水演技。
外面此时,暴雨成灾,大洪水来袭。
他们落荒而逃,向下再向下,发现大水冲了老巢。
片中再没有任何一幕,把贫民区的被淹,下水道倒灌,马桶黑水喷涌,与大屋子的安宁、感谢美好雨夜并置,令穷人等同虫子那么形象。
奉俊昊在这里的平行剪辑,两个空间发生的事件交织,运用得出神入化。
那么,穷人是否一定要成为富人,即便只是一种感谢社长大恩的地底残梦。
《寄生虫》里的阶级固化,尚还不至于《燃烧》所说的,无法想象。
穷人自然是寄生在富人的大宅之门,然而,富人同样依赖穷人的做饭、开车、教育小孩、房间打理。
如果要从四肢勤快的人类动物角度来说,《寄生虫》里的穷人,比富人更像「人」——因为他们想更好地活下去。
富人呢?他们不需要去思考这个问题。想想傻白甜这类词是什么来的,大致就明白电影要说的事情。
贵妇人养尊处优,远离社会,变成太太太好人,蒸出一片精神虚空。
钱像熨斗,能把人熨平,没有一丝褶皱。
如果有钱,我会比他们还善良。
这样精辟,俨然金句的老辣台词,很快会流行起来——出现在你明年的电影日历上。
奉俊昊在《怪物》中,给影迷观众科普了韩国的国民级运动项目:射箭。《寄生虫》出现了一闪而过的链球。
链球是田径赛场上的一项投掷运动。远动员拖着铁球,自脚底开始发力,人、线、球一体,旋转、加速,旋转、加速,最后奋力一喝,脱手而出,比谁扔得更远。
有趣在于,《寄生虫》也是一部从下往上发力的电影。
当铁球的速度越转越快,它最终一定会被甩出。
历经气血直窜、大脑眩晕,最后才缓缓归位。尘归尘,土归土。
大致上,可以认为《寄生虫》围绕着这几样东西在旋转——
「不是我带着这块石头,是这块石头死死地跟着我。」
石头的出场,有些渊源。
《寄生虫》刚入围戛纳,闯入他人之家的题材,我首先想起帕索里尼的《定理》,三池崇史的《拜访者Q》(拿石头砸人),兰斯莫斯的《狗牙》。
事实证明,《寄生虫》只是奉俊昊的《寄生虫》。
前半段的石头,以幸运石般的信物而出现。奇石,召唤出整个故事。
它由同学民赫转赠,令这一家人,得以进入朴社长的大富之家,在宽敞的建筑设计师空间里,享受阳光草坪大落地窗,都市森林的上流生活。
更妥帖的解释,石头又是一块垫脚石。
一家人需要这块石头的高度,方才能进入到大窗户和好阳光的上流阶层住宅。
石头越来越高,石头越滚越大。当推动有如巨石的铁门,他们也跟着看不见的石头,滚落到了山底,回到地下室,被打出原形。
为何儿子要带着石头回去,而不是选择一把刀,一铁棍,或者一斧头。
进入上流之家的穷人,最终把垫脚的石头,推动的巨石,当做了身体的一部分,以至于他们无法放弃,不甘坠落。
或许,这样的解释,比把石头看作心病或凶器的想当然,来得温柔那么一些。
后半段的石头,试图变成凶器而没有成功。石头不再是石头,同时出现了打头的那段台词:不是我带着这块石头,是这块石头死死地缠着我。
最后,石头沉入山涧水底,这个家庭,也付出了代价。
地铁的气味是穷人的味道。
《我不是药神》说,中国人害的病,是穷。不过,电影并没有揭示贫穷根源,在于既得利益、阶级固化、体制陈疴与分配不均。
不少人会在《寄生虫》身上引申出一句类似的话:穷是一种罪恶。奉俊昊不会傻到用台词来说,他选择了电影画面上看不到的,气味。
它能激发人的想象力,带有天然的贬低色彩,让你想到贫穷,困窘,底层和不干净。
火车硬座上的泡面味,红烧牛肉或者老坛酸菜。来自京郊的出租车司机,后座总能闻到一股懒得洗澡的北方气息。
最后还是设身处地可能遭遇过的,来自不见光、通风不畅、空气像发了霉的地下室,如电影里所说的,只能泡在水里的抹布。
又正如开头与结尾,悬挂在镜头中间的臭袜子——当你看第二遍的时候,气味,一定会扑鼻而来。
气味是嗅觉。
视觉,是人物形象,衣服穿着。
《寄生虫》的底层一家人,改造并包装了自己身份和形象。他们只需得体,并没有意识到底层是揭不掉的印烙。
能区分人类群体阶层的,还有语言,来自听觉。它不一定是方言,而包括流行语与外语。
语言代表了一个人所能沟通的对象范围有多大,所以电影前半段,不断有Kevin,Jessica,Speaking English之类的塑料玩笑。
韩半岛地域不大,金司机一家成功瞒过,就像兄妹俩的现学话术那样简单。
最终,是在气味上,他们被一个小孩子识破了。
气味之所以难以防范,随时在上演越界过线的行为,是因为它就是不可见的粒子,弥漫飘散到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片中还有一种隐藏遁匿的气味,是性,欲望,荷尔蒙。它的发生与流动,在上流与底层之间,畅通无阻。
车后座的底裤,撩拨起了沙发上的夫妻情热。小女生与家教老师萌发的爱意,是甜甜的青春之吻。
就连地牢夫妇,也少不了人间敦伦的安全套(一个特写)。与带批判色彩的穷人味道相比,它显然是老少咸宜的高级味道。
都说好的电影导演,就像建筑师。押井守之类的则认为,当导演,就是军事行动,带队打仗。
《寄生虫》显见的,是与建筑物有关,布满建筑构造思维的电影。
日本建筑师留下的豪宅,被重点表现。闹中取静,是繁华都市里的后花园。
金司机一家的所在,也叫我印象深刻。通过找WiFi信号,带出了室内格局,还有那个高出一切,杵在半空的马桶(多么难忘的设计!)。
不同的观者视角,也会从电影中得到不同信息。
有人遭受冲击的,是建筑物本身,大与小,上与下。穷人家不断往下,到了富人家,从斜坡到阶梯,都是一路往上。
第一个镜头开始,这户人家住在半地下室,隔着一道窗,几乎与地面吃平,看得见马路上的路人,半截土的风景。
这个视角位置,如摇下直落到儿子脸上的镜头,在说明它们的处境。你很快也会明白,它也是虫子的视角,躲在角落,蛰伏在地表底下。
夜晚未到,醉汉喜欢在他们眼皮底下濑尿。他们懒到连房间都不想打扫,等着消毒喷雾,一咕噜地往屋里头灌。
这户人家并不被注意到,他们也不想出门工作,与外面社会发生太多关系(参见儿子朋友民赫拜访)。
有撇陋窗的半地下室,莫名让我想起2012年那场大暴雨。
有人在二环路上淹死(只因立交桥下地势低有积水),也有人住地下室被水灌。不少居民突然发现,小区多出来一些奇怪的被单晾晒,原来周围真有看不见的群体存在。
更有朋友讲过,她去拜访住在地下室,一个流浪歌手之类的人。她说地下室要往下一层又一层,深到她怀疑通往地心。
据说在帝都,有一百万人,住在类似的地堡迷宫。那之后,一系列行动,赶走了其中许多。
建筑空间引发的心理变化,也在那场大雨处,得到了完全释放。
观众随着电影人物,进入到地牢,又被制服在地,无法脱身。当他们好不容易从上流之家脱逃,如注豪雨和空旷城市,也扮演了宣泄释放的角色。
结果,他们回到那个蛊虫之家,却发现万劫不复。
《寄生虫》的节奏感,从CJ LOGO出现在银幕上,就有存在感。
《燃烧》里,Ben有句经典台词,要从骨骼深处感受到贝斯的声音才是活着。
▲李沧东,《燃烧》,2018
许多人还是忘不了商业与艺术的大刀,认为《寄生虫》之所以商业,之所以类型,就该归罪于它的节奏。
太好看了,怎么可以接连不断的反转,意外,刺激,设计。
你看,女儿现编的托词,堪比韩国好声音。儿子突然抓住温习答卷第24题小妞的手,大谈做题的顺序节奏,分明心理名师。
再从英文补习老师,家庭美术老师,司机,管家,先来后到,熟人推荐,错落有致。
而地牢二人组,不仅把金司机一家打出了原型,也击碎他们跻身或寄身上流之家的一夜幻想。
社长和女儿,被杀死的痛苦,都是比较干脆的,没有多余的同情,但也不带宣泄。它就在阳光底下发生,并当场诱发了下一场犯罪。
此处,建议大家都去重看奉俊昊常年吹捧的黑泽清导演代表作:《X圣治》。
▲黑泽清,《X圣治》,1997
许多人肯定会不解,金司机对社长有再多怨言,也不至于持刀相向。
那一幕,很像文学名篇或电影史里的画面:因为阳光太耀眼而杀人。两个男人,面对各自家庭成员的安危,陷入了高度的精神紧张。一个不知所措,一个想开车逃离。
当下时,恍若被催眠了的金司机,要接连回答「我是谁」。他记起了家庭身份,又被唤醒了穷人的阶层身份。
我是金司机。不,我是父亲。不,我是一名穷人!
《X圣治》有说,如果一个人发自内心认为,杀人是不道德的,那么就算被催眠,他也不会去杀人。
当《寄生虫》高潮冲突场面到来,金司机被唤醒的,是他的第二人格。在社会人格以外的,他确实有加害他人、杀死上流的野蛮冲动,可能连他本人都不为所知。
▲《杀人回忆》VS《寄生虫》
奉俊昊通过这般小心翼翼的方式,来表露对社会的悲观态度。毕竟回看电影本身,导演并没有太偏袒向任何一个阵营。
地牢男有一番美美的感言。
他感谢朴社长,并表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开始意识混乱,不记得到底在密室地牢里,住了多久(实际上他又算得很清楚)。
清楚到他仿佛从一出生,就住在里头(这是一句首尾相衔,自相矛盾的话)。
当你回过神,你很容易发现,僭越宿主的金司机一家,与举债被追杀的地牢之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们陷入过相同的困窘。
然后在地牢里,金司机开始做和地牢男一样的事情,感谢朴社长,发出摩斯码。
于是乎,金司机接过了刀子,完成了地牢男的任务,并在众人眼皮底下,在光天化日之中,消失得无影踪。
这就是《寄生虫》精心打造的叙事谜圈,正如石头被拿起又放下,全片第一个镜头与最后一个镜头亦是工整对仗。
就连儿子发的阳光美梦,也是步入上流,坐拥房子。但往下的,还是要最终往下。
☉
第一遍时,我惊讶于,他被石头砸得那么狠,居然能逃过一劫,还一直在笑。
在第二遍时,我认为,其实《寄生虫》的故事,在金司机接过刀子的那一幕,已经结束了。
至于后面的,是又一次催眠,或是又一场梦,只是在血光之灾后的试图治愈。
最后这些话,跟节奏完全没有关系。
祝大家一看、二刷、三洗,观影愉快。
盼了一天盼到了寄生虫的熟肉,同时也发现基本上好评如潮。我对于寄生虫的评分是7/10.事实上我一度想打4/10,但是冷静下来平心而论,这还是一部完成度很高而且表达效果很好的大众电影,但是金棕榈确实觉得名不副实。这部片子有极多的优点这我完全不否认,但我也觉得没有什么复述的必要了,主要还是讲一下缺点。在三个方面我认为有极大缺憾:1、剧情发展不合逻辑。2、表达手法象征意义过于直白、低级。3、主题立意挖掘不深。
首先看第一个,一般来讲一部故事性很强的片对于剧情发展符合基本逻辑是有一个最低要求的。当然我完全认同为了主题表达和戏剧性的效果,是需要作出一定事实逻辑上的牺牲的。可是寄生虫的牺牲背后并没有达到同等的主题表达效果,这就很不ok了。举例来讲,基本上占据了前1/3部片的将四位家庭成员安排进富人家的过程就非常戏剧化,并且非常顺利。当第一天男主去的时候突然灵机一动提出他妹妹的时候我是觉得妙的,觉得很聪明,因为毕竟收到了一份比前一任家教还多的薪水,想让这份薪水翻倍是很正常的。但是后来竟然一点一点的都安排进去了,这太顺畅了。第二,如果说顺利进入豪宅是剧情发展所需要的话,那么这些人还都能胜任豪宅的工作就显得更假了。富人的保姆和司机并不是如此好当的,尤其是保姆,老保姆也是在前任建筑家房主手下干了多年才能适应这一工作的。而且整个谈吐和仪态,贫民窟环境下生活的老夫妻俩是不可能不露馅的。当然,导演也并非没有考虑到这点,加了宋康昊在家中排练和男主人抱怨宋康昊在越界边缘的戏份。但是仍然是不够的,整体的逻辑合理性非常脆弱。第三,野营晚上那一场戏,喝过酒的都知道四个人在客厅喝过酒还甚至还打碎打翻了酒杯能有多大的味道吧,男女主人竟然丝毫没有察觉,竟然还在沙发上面打了一炮,遍地的玻璃渣子最后只是被金基婷一扫简单处理了一下,也毫无察觉,这基本上就属于无法忍受的不符逻辑了。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就不一一列举了,我承认有一些是必要的,但是在整体的推进上,导演做了太多为了推进而推进了。尤其是最后的花园大决战,坦白讲,有必要吗,这个结局不觉得稍显突兀吗,这就是导演摊子铺开了没有办法解决结局强行制造出来的冲突高潮的解决方式呀。 而花园大决战的结局也是如此,留下需要的人,可以一个留在地下室里写信的,一个在外面收信的。而且宋康昊也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能过来看到,就每天把摩斯电码敲一遍,那灯闪一晚上我们的德国住户也不找个人修一修。算了不列举了,这一说又停不下来。
第二大问题,象征意义过于直给了,毫无滋味。这个几乎是全片最大的问题也是最致命的问题了。我直接用实例讲好了。1、敏赫送的那块石头表明了几个时间节点,送的时候就说了是带来财气运气的,然后一家四口陆陆续续就业,蒸蒸日上。到了都就业的那天晚上喝啤酒庆祝,外面那个随地小便的人出现,最先开始金基宇是准备拿着石头出去招呼的,结果被父亲拦下来后来改用水了,说明财气运气开始动摇,接着就是野营雨夜的大戏,糟糕的事情开始陆续发生,完了回来家被淹了,那块石头泡水里,进一步走下坡,到了最后,金基宇想用那块石头砸死老保姆夫妇,结果自己脑袋爆了,好嘛,整一石头记。2、那开灯的蟑螂四处逃窜,不多说了,没见过这种跟小学生刚学比喻句似的,自己楞说出来然后再演的,你就是在开头放一个家人回家一开灯蟑螂逃窜的镜头也好呀,也不至于这么直白。3、男女主人沙发做爱之前闻到味道,我当时听到闻到味道还挺高兴,心说你们终于注意到酒味啦。结果是闻到“寄生虫”味了,煮抹布啥的,顿时就无语了,为了扣个题导演也真是费尽心机。我觉得啊倒不如套用我不是药神里面徐峥说的,哪有什么味,就是穷味儿!4、还是野营雨夜那天晚上,导演要给一个多层嵌套的假设性的阶级跃迁,先让新保姆喝酒的时候说了,我要是有钱了也善良,转眼,在她此刻处于这个房子的暂时主人的地位上,面对老保姆地下室秘密的时候,对于老保姆提的两天一次到最后两周一次给她丈夫送食物的请求,冷酷无情,丝毫不理,此乃第一重意思,表达人富了,手上有权了,就变坏。紧接着马上三个人从楼梯上滚落,小辫子被老保姆抓住,权力结构立马发生转变,老保姆夫妇开始耀武扬威,四个人被迫跪着举起手来。此乃第二重表现,加强了前面的意思。而且,光这样就算了,还要在老保姆求新保姆的时候强调,老保姆的丈夫以前也开了蛋糕店,然后马上镜头切给宋康昊,以显示角色的替换,简直直白的不能太直白了。更何况,只要我们细琢磨一下,老保姆拿到录像的下一步是毫无道理的,她这样耀武扬威是图个什么呢?就爽这一晚上么,如果真要把视频发给女主人就是鱼死网破,谁都干不下去。更符合逻辑的选项是,六个人同流合污,互相帮助,四个人依然维持着面子上的工作,同时甚至可以在地下室养老保姆夫妇两个人。5、金正恩这段更是贻笑大方了,奉俊昊也是在国际上有一定名望的导演了,一定要这么直白的嘲弄北边吗,宋康昊开车的时候也要说38线以南的每一条小巷都清楚,真的没必要,这种受访简直宛如一些地区拍电视剧非要把地图上扣掉几块一样低级。写了这么多我真的不想往下写了,事实上也没必要往下写,过两天豆瓣微博各大公众号自然要整理出诸如寄生虫中你可能忽略的50个细节,寄生虫中的99个小伏笔你真的看懂了吗之类的文章了。那里面整理的更全,但恰恰这种象征性的表达越多,越说明导演的技法之低级。只要稍微回顾这些技法,就会觉得设计感太强,整个作品太过工整,而且平心而论,这些象征的表达手法又有什么新意呢,也无非是跟呕吐就怀孕,噩耗就摔碗打雷下雨一样的俗套桥段罢了。这样的浅层次设计连二刷都丝毫没有必要,你根本都看不出任何新东西来,说白了就是经不起反复琢磨。倘若不信的话,我再提供一个小伏笔,可能不是每一个人都注意到了,影片的27分22秒的时候,在女主人和金基婷对话的时候后面走道里的等突然灭了,如果看回26分01秒我们会发现,下楼的时候老保姆是手动开的开关,这个时候在没有任何操作的情况下灯灭了,无非是埋伏笔通往地下室的路黑了,路后面是有秘密的。包括男主人在车后座说老保姆什么都好就是特能吃,一个人能吃两个人的饭量。就这些东西每一句话一个动作设计一个情节安排你都看透了是什么意思了,还有啥好值得二刷的。说这么多我想说的其实就是两点,其一是整个戏的设计感过重,奉俊昊的小聪明和算计太多了,导致极不自然。其二是这些算计过于肤浅,毫无讨论和反复咂摸的乐趣。当然也并不是毫无亮点,全篇我认为唯一的一个表达上的亮点就是,金基宇在醒来以后不停的笑,这个倒是的确有点意思。
这个时候我就想到去年的《燃烧》,当时单看燃烧的时候我觉着挺好,但没有特别好,但今天一对比就看得出来李沧东真的好太多了。举简单的例子,刘亚仁在燃烧里面一前一后的两场打手枪的戏的指涉和人物情感的表达相较于寄生虫要隐忍的多,其中的内涵也多得多,是经得起反复讨论的。再比如同样是对于阶级的表达,李沧东的场景就非常生活化,就是开车送回家,去富二代家聚会吃意大利面等等,包括到了后面女孩失踪以后的留白,虽然刘亚仁去富二代家有种种线索指向似乎是富二代杀了女主,但究竟是事实如此还是刘亚仁本身的作家属性和先入为主的思想产生的偏见,后来宋亚仁雪地捅富二代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作为作家的想象。我们会发现这是值得反复去品味的,到最后其实不重要了,究竟富二代杀没杀女主,刘亚仁杀没杀富二代不重要,因为要表达的是女孩被富二代所代表的的这个阶级扼杀了,而刘亚仁作为底层的代表,是对江南区阶级有着满腔怒火的。这才是高级的表达,是能够抽象出意思,但值得去琢磨的表达方式。而情感上更是如此,对于寄生虫而言,所谓的设计感过重和算计更多,只能让观众理解片中角色但很难共振出自己的情感,毕竟我们的生活并没有影片中那么戏剧化。但是燃烧就不一样,整个片子开始就容易将我们带入到那个情绪之下,并且非常引人和压抑的一点一点加重阶级之间的隔阂和矛盾,到了最后雪地捅人那场戏,同样是捅人,也并不是像寄生虫一般最后溃堤般的廉价的情感爆发,而是一丝一丝用力的,一层一层更深的捅向他所仇恨的东西。这整个下来是一个完整的情感投入,而寄生虫我很难在自己身上产生很大的共振。就说一个鸡毛蒜皮的表达吧,在对38线以北的讨论,燃烧都做的比寄生虫好太多,相比于寄生虫那样老保姆骑在背上高呼三胖,刘亚仁只是去38线附近逛了一圈。甚至,在高呼三胖时,奉俊昊哪怕把老保姆夫妇塑造成 一个脱北者呢,贫穷的原因是因为脱北而不是高利贷呢,我都觉得更可以接受一些,结果丈夫转过来就夸老保姆是一个极其出色的方言喜剧表演者,太令人失望了。很多东西点到即止就够了。
当然这可能成为这部电影的一个优点,就是门槛很低,极容易为大众接受,所以如果当成一部商业片,大众电影来说,我是觉得不错的。但是对于金棕榈,对于电影艺术性的那一面来讲,我觉得电影艺术的表现手法实在太弱,无异于直接旁白念出本片的中心思想了。相比于此,一种更隐忍,更含蓄,更内敛,更值得多想一想,更与观众在更深的情感上交流与共鸣和一种更情绪主导的表达是我更乐意看到的。
第三个缺憾,主题立意走的不远,基本上还是很俗套的阶级矛盾,一点儿新花样都没玩出来,不仅没有玩出新花样,老主题的表现都太表面了。可能更多的还是放在情节设置和所谓两个反转吧,其实我觉得反转也就…就那样吧,也不算什么反转,就是设计的情节推进。抛开故事的话,影片能留下来的差不多一两句话就搞定了,穷人都是寄生虫,在富人面前如同蟑螂一般,见不得光,私下逃窜,命运容易被人掌控。着实不太能让人满意。
最后说段笑话吧,这大概就是我在看的过程中最真实的感受了。
天津一对相声演员,台上讲了个段子是这样,火车上一男一女对脸。男的在底下用脚挑逗女的……
医院,王大夫说,今天真开眼了,脚豆上面长梅毒。
话音未落另一个大夫说,哪有嘛,我今天看病人,《 》里边串脚气。
这时候,捧哏的说了一句。嗷,原来是交叉传染。
底下当时就骂街了,显你有嘴是吧?拿我们当没听过相声的老忐了是吗?用的着你给翻吗
1.基宇伪造资料上的毕业大学延世大学,是导演奉俊昊的母校,他是该校88级的社会系学生。
延世大学与高丽大学、以及基宇父亲提到的首尔大学是韩国公认最著名的三所超一流大学,只有高考成绩在前百分之一的学生才有机会被录取,近年来的韩国失业青年多在百万计(截止2018年韩国总人口5164.00万人),像基宇这样的家境,只有考上这种顶级名校才能找到一份改变阶级的机会,所以这也是他足足考了四次高考都没成功的原因(目标定得太高)。
2.朴夫人在给基宇包工资进信封时,偷偷抽了几张钱币出来,却谎称给基宇的工资要比敏赫多得多。
敏赫眼中单纯的夫人其实也藏了点心眼。
3.石头
敏赫送来石头的时候,说他家中各处都塞满了各种奇石,就数这块最能带来财运和好运,但他的真正意图其实是:
这块石头是假的名贵奇石(片中有个画面,基宇在被水淹没的家中,看着本该沉底的石头慢慢地浮出水面。这可能就是基宇脑袋被猛砸石头,却没死没傻的缘故),只是从地摊这种地方随便买来编个理由欺骗基宇,让他代替自己去当补习老师看着多惠的。
至于为什么选他呢?因为多惠是绝对不会看上他这种穷人的。
基宇说这块石头一直在“粘着”他,是一种象征手法,这块石头就像敏赫所说,在电影中代表着“运气”,敏赫带着这块石头前来邀请他当富人家老师,才会有接下来的一切,但运气往往也携带着相应的风险,就像奇石,静可以当景观欣赏,动可以成为杀人利器。
基宇一家抓住了“石头”的财运,但欲望却越发膨胀,儿子当了老师,就想让女儿也当老师,然后变本加厉,欺骗富人家把司机和佣人炒了,替换成父亲和母亲,在富人离去的豪宅中撒欢,最终这一系列张狂的破绽导致了悲剧事件的发生,暴露出是假石的“石头”被基宇拿去富人家中成为了杀人利器,而财运也完全转变成了凶兆。
PS:再度补充下奇石,说它是假的名贵奇石,不代表它的原材料就不是石头,可能是假山里利用青石、石笋、湖石、黄石,以及钢筋混凝土水泥制作的人造石头(也可能像是浮岩这种,内部多孔,材质较轻的天然石头,不过感觉可能性较小) 块头不小,内部多为空心,但本身仍是有一定重量的, 后面基宇曾单手拿着石头,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
当基宇把石头放回山上小溪,石头却没有浮起来,与前面漂浮场景相悖时,要注意下,这个场景前面的画面是什么?
是基宇躺在沙发上睡觉,旁边放着他的计划。
放下石头和救回父亲都是存在于他陷入梦境中所幻想的事情。(打光也很近似)
但在现实里,他真能放下吗?真能买下那座豪宅吗?不言而喻。
4.小儿子
富人家的大女儿多惠曾说过,小儿子多松的艺术细胞全是他的人设,为了博取父母关注而装成自己是生活低能、艺术天才的样子。
伪装的小儿子遇上更强势、聪明的基婷,自然就现出原形、被治理得服服帖帖,片中很多细节其实都在表现小儿子有点畏惧基婷的威严,例如第一次上完课,马上毕恭毕敬地给基婷行礼;在上课途中从不耍闹,听见爸爸回来,就马上跑出去。
基婷从小儿子口中套出些事情来应付女主人,自然不难。
关于小儿子究竟为何破解完女管家老公的摩斯密码,得到信息,却不告诉大人,有两种可能性:
(1)他理解错了信息,因为他破解出来并不是help(帮助)而是holp的区别(香港影院翻译版本,表示错译);
(2)作为一个从小就懂得在大人面前伪装的早熟小孩,他压根就不在乎,只当这是游戏。
5.富人家男主人闲聊说女管家唯一的坏处就是吃两人份的饭,而且小儿子一年级见鬼也是因为女管家老公半夜起来偷吃东西,但女管家却跟主角一家撒谎,说她老公吃的都是自己工资买的。
6.雨夜,女管家脸上的伤,很可能是被她口中老公的追债者所打的,因为她提到“四年了,那些追债者还在找他”,只有逐出豪宅,刚被骚扰才会这么清楚。
PS:女管家在刚进门的时候就有伤,并不是拉完地下室柜子后才受伤的
而且也不是过敏症状导致的,仔细看女管家脸上,是很明显的打伤。
7.多松的画
多松的自画像画的其实是当初半夜吓到他的“鬼”。
因为这个“鬼”,生日当晚,即使倾盆大雨,多松也始终坚持带着帐篷到外面去住。
多松在基婷课上画的这幅新画也预言了生日轰趴上的屠杀。
8.富人家大女儿多惠吃基婷的醋,基宇说基婷是玫瑰(rose),你就是……后面隐去写在本子上的,很可能就是《泰坦尼克号》的女主角rose。
表示基宇和多惠的爱,像电影里面的Jack和rose一样至死不渝。
9.富人家大女儿因为父母较偏爱受过伤的弟弟,比较缺爱,很容易爱上像基宇,敏赫这样主动接近、关心的同龄帅哥。
10.富人女主人和男主人在沙发上做爱的时候,提到毒品、廉价内裤是因为,男主人说这里沙发像他车子的后车位,他们互相在玩假装前任司机和吸毒女友车震的把戏。
11.链球亚军
因为妈妈是链球亚军,身体素质是基宇一家中最好的,所以当父亲佯装要打她的时候,她说“要是真的,你早死了”。最后发狂杀人的保姆老公也是靠她才解决的。
12.阶级的狭隘
在片中,基宇一家有两次在靠窗的饭桌上吃东西的画面,都遇上了小便的醉汉。
第一次妈妈建议张贴禁止小便的贴士时候,爸爸拒绝了,在女儿告知要吼一吼的时候,又拒绝了,这是一场很有意思的戏,表现了父亲的隐忍性格,儿子也很是无动于衷,直到儿子富有的朋友敏赫前来呵斥,才大赞说“很有魄力,果然是大学生”。但其实呵斥醉汉随地小便和学历压根就没有什么关系,而且他们作为地下室主人更有理由呵斥,只不过他们作为穷人阶级,内心比较怕事、卑微罢了。
所以当他们进入富人家帮佣,误以为成功“跻身上流”的时候,第二次饭桌吃饭,儿子二话不说就要拿敏赫送的奇石砸醉汉,内心顿时充斥着高人一等的骄傲,越缺少什么就越炫耀什么,但其实两次的他们并无差别,只是初尝到了点甜头,本身仍旧是穷人阶级。
最可怕的是精神上难以逾越的狭隘,没钱时,全家待业在家,好不容易打一些零工赚点小钱,就开始喝酒庆祝,醉汉跑来尿尿,也不敢呵斥、不张贴禁止尿尿的贴士,有钱了,不盘算改善环境、搬离狭窄、恶臭的地下室,只是四处吃吃喝喝,相当满足于当富人的“寄生虫”生活,而不去发展自己。
精神的贫瘠使他们充当着边角料的角色,在豪宅里,他们是富人的“寄生虫”,在外面,他们是社会的“寄生虫”。
13.基宇父亲和女管家老公都不约而同地提到曾经投资“台湾古早蛋糕”失败。
这款蛋糕在2016年的韩国红极一时,短短八个月内就开了数百家分店,但却由于爆出添加化学物品的丑闻,许多店铺因此迅速倒闭。
基宇一家和女管家老公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宁愿做着“寄生虫”活下去的。
在曾经也是奋斗者的前提下,“台湾古早蛋糕”等(基宇父亲还提到曾做过炸鸡店、司机)投资的失败,令女管家两口子躲债多年,也令基宇一家彻底磨灭了上进的自信心,甘于昏昏度日,甘于平庸现状。
14.司机两问社长爱不爱老婆
这种私人问题,在社长的眼中属于越界之举,是令人厌恶的。
任何一个刚来的职员向你过问夫妻感情,想必都会感到不快,更何况被问者还是雇主。
但司机可没想这么多,第一次问是在车子上,社长发牢骚说女管家走了之后,妻子又不会扫地又不会做饭的,这时候司机插了一句“但还是爱她的对吧”,大大咧咧的司机认为这只是朋友之间闲聊,社长却顿时惊愕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这次只是一次无心之举的越界行为。
第二次司机问,就是明摆着在挑衅社长了,因为此时的他已经被发生的所有事件挤压到一种濒临崩溃的状态,而毫不知情的社长大人却还要他去扮演印第安人,玩这种只有富人才会玩的把戏,于是再度被司机提及私人问题,脸色变得很难看的社长,马上用“把这当作是工作的延长”厉声警告司机,不要掺杂私人情绪,否则就滚蛋。
这场小冲突发生在生日屠杀前几十分钟左右,显然让穷人与富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更加剑拔弩张。
15.基婷的死亡
生日轰趴上,基婷的被捅杀,不仅仅只局限于表层的死亡,同时也意味着穷人金家上升阶级机会的消退。
自始至终,基婷都是金家中最有希望上升到富人阶级的人,她美丽大方、聪明果断、有气势,在片中甚至是没有什么弱点显露, 儿子基宇也说“你跟这豪宅很搭,哪像我们”,但这样一个具有无限未来的年轻人居然就这样死掉了……
年轻的死亡总是叫人伤感得多,她的去世就像是心头上的重击,彻底断绝了金家富裕(救出父亲)的可能。
16.司机为什么杀掉富人男主人?
因为首先,男主人一直在说司机身上有难闻的气味,这个气味在这里是双重语境,一是确确实实的脏味,二是指司机的穷人气味,一种阶级歧视,电影中的气味意义还是比较偏向于第二种。
男主人对待司机本质上充斥着富人阶级的高傲,说着不是试乘测试,但手上却一直持着半满的咖啡杯,观察水波平不平稳,典型的精致利己主义,表面上很好说话,但一触及到底线,就会开始强烈反击。
因为男主人平时偶尔有搭乘地铁(闲聊中提到)接触穷人,或者说有没有可能他过去也曾经是一位穷人呢?(阴谋论),直到后面成功逆袭了,就反过来鄙视穷人,看见司机爆粗口面露不悦,私底下和老婆相处时却经常说脏话,而女主人作为一个始终的富人阶级,在象牙塔里被保护得好好的(角色异常的善良、容易相信别人,基宇妈妈说有钱的话,她能比她更善良),所以男主人问她的时候就没闻到。
PS : 生日快闪那天女主人之所以闻到,主要原因是司机昨晚睡在体育馆中,身上真的有味道,但在站在司机的角度,女主人就像是听了昨晚男主人的话,也对穷人开始厌恶起来,能闻到他的“穷味”。
其次,司机对朴社长一家的富裕生活感到艳羡,又带着一丝丝愤恨,尤其是作为司机具体了解到他们的生活之后,被男主人话里行间的高贵感频频刺激,但真正的矛盾爆发点在于:
保姆老公逃出防空洞,捅杀自己女儿事件。
情急之下,之前所有的憋屈都化为冲动的血刃,尽管男主人的所作所为是人之常情,宏观来看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出格之举,但他就是想杀了他,仅此而已。
就像豆友有二十一个人所说:
“这部电影的精妙就在于社长一家做的事情其实都非常合理 但是从穷人的眼光去看 就变味了。”
恭喜《寄生虫》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国际电影长片以及最佳原创剧本!
沐浴庭院里的阳光就能进化成人,呼吸暗室里的空气只会走肉如鬼。抱上贫穷的石头终生无法脱手,染上廉价的气味永世不能消除。蜷缩地下的臭虫,用药剂开窗替自己杀菌;位居高处的宿主,用金钱雇人给自己消毒。富人吸着穷人的血高升,穷人寄在富人的屋苟活,人鬼同处一室分享食物,虫兽寄生一体发育恩仇。
这部电影最伟大的地方就是,有钱人实际上是什么都没做错的,夫妻恩爱,儿女喜人,没有出轨,没有冷暴力,没有虐待儿童,对司机、佣人也大方不抠门,他们真的真的善良单纯,但是你就是忍不住恨他们,恨他们,恨他们。
不要半夜随便给人开门,不要站不稳从楼梯滚下去,不要表露得太显眼去嫌弃某些味道。——每一个细微的偶然,导致最终的必然。
奉俊昊才是我们时代(各种)类型大师。
【9】#Cannes72# 主竞赛第七场。同样是亚洲类型片,同样是最底层人民的故事。有双膝跪地舔着进竞赛的,有2600人卢米埃尔鼓掌8分半的。奉俊昊对底层人民有怜悯,他没有把底层人民的故事当做文化工具和个人背书的筹码。
韩国电影开挂了,每年一爆
不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我吃键盘
想起人生中第一次吃帝王蟹,在人均几千的餐馆佯装吃得很开心,实际上如坐针毡,恨不得跑到便利店吃口肉包子,你也知道他们没有恶意,可是屈辱感还是渐渐从心里泛出来,越是体面,越是刺痛眼睛,听到有人亲口说这辈子没坐过地铁,还是不争气地哭了。
终于看到了这部今年戛纳电影节获得金棕榈奖的影片,虽然靠英语字幕观看会少获得一些信息,但已经完全被其优异的艺术质量征服了!荒诞喜剧做到极端,喜中带悲;视听表现更是出色,特别是雨中上下城市阶层对比的段落;剧作上两个反转让你震撼到结尾,有点很多,要慢慢体会。将商业类型样式做到如此有质量、有内涵,佩服,确实值得嘉奖!
一边是水淹陋室,一边是生日聚会。一边是冰冷坚硬的体育馆,一边是豪华柔软的后花园。钱就是熨斗,把一切都烫平了。他们蹭网、住地下室、为了一份工作不择手段。当你觉得他们已经够惨的时候,电影突然反转:他们还不是最惨的,还有更惨的。你富,就一定有比你更富的;你穷,也一定有比你更穷的。贫富差距就像无数面墙,将人分为了三六九等。这面墙,任凭风吹日晒雨淋也岿然屹立,纹丝不动。朴夫妇看起来傻乎乎的,可他们还是越来越有钱;金基泽一家聪明过人,可还是翻不了身。你以为找个好工作,有份好薪水,就摆脱了贫穷的身份,其实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你能洗掉衣服的汗味,却洗不掉已经融入血液的地下室的气味。你爬了十层楼、二十层楼,可能才刚刚到达别人的地下室。他们是虫子,所以他们生活艰难;他们是虫子,所以什么都杀不死他们。
Respect!雨夜从满屋躲藏到仓皇逃跑的那一整段明明拍的是人,但让观众看到的始终是蟑螂,太精彩了。两个小时完全停不下来,把商业类型片做到了极致,中段mindfuck反转时的长镜头看得心脏都要炸了。四刷后观感排序:一刷>四刷>二刷>三刷
最低评委会大奖。年度top3预定。视听完全是享受,从第一个镜头就有极强概括力,升降镜头以非常简洁且视觉化的方式把社会问题呈现出来,三组人物的交叉剪辑极富张力;剧本在我眼里基本毫无废笔,堪称典范。整体水平绝不逊于杀人回忆,甚至是奉俊昊生涯最佳。
与《燃烧》相同,反应了贫富阶级的差异和对立,揭露了底层社会的绝望和无奈;但是与《燃烧》不同的是,片子里的富人家庭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即使是对于父亲基泽身体异味的吐槽也是在情理之中,而且在危急时刻优先保护妻儿离开现场本也无可厚非。片中有几处剧情经不起推敲,略显牵强,比如为什么为了躲债会甘愿住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数年,前管家有正当职业,收入应该也不低,两个人一起努力工作还债总好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精明如主角一家的人为什么会冒着被发现揭穿的风险给前管家开门,正常的逻辑不是叫她改天再来吗;另外由于暴雨,主角一家的房子被淹了,浑身臭烘烘连件干净衣服都没有为什么还非得出席小儿子的生日聚会,父亲司机和母亲管家无法拒绝,老师们总可以以有事为由谢绝吧。感觉导演为了使最后的戏剧冲突达到极致而强制事件发生。
这片子口碑爆炸,只能说明,平时看了100部文艺片,人类的本质还是喜欢商业类型电影。
不是我带着这块石头,是这块石头死死地跟着我。钱像熨斗,能把人熨平,没有一丝褶皱。如果有钱,我会比他们还善良。这些精辟,俨然金句的老辣台词,很快会流行起来——出现在你明年的电影日历上。我从第一个镜头开始,就想起2012年北京那场大暴雨。许多居民,发现小区冒出来许多平时看不见的人。原来各种地下室里头,还有上百万人。最后他们作为低端人口,一起被慢慢擦掉。大洪水来的时候,谁能陪你点一根烟,话说从前?
拜托把去年《燃烧》没拿到的奖夺回来
看完《寄生虫》,一直和大家一个想法,隐喻太明显,结果对了一下,发现大家的隐喻体系都不一样。这电影在我看来讲的就不是阶级的事。讲的是韩国自己。朴社长那家人,从头到尾都流露出两个字:美国。儿子的印第安控,女儿的外语老师,夫人时不时蹦出的英语和社长公司里的美国奖状。这一家象征着什么?别忘了,这一家是搬过来的,在搬过来之前有一户人家为了防止北边而修了地下室,那这个年代就能基本确定了。这和韩国史是对应的。我们还可以再来看一个细节,假装自己是美国留学回来的妹妹去应聘时,哼的歌是《独岛是我们的领土》。寄生虫,寄生的可不只是阶级,更多说的是韩国自己。
文有李沧东,武有奉俊昊
那些只会镜头往那一杵,不把人拍睡着不罢休的国内艺术片导演可以学学,电影到底是啥,啥叫剧作节奏,镜头语言,剧本钩子,一天天竟沉浸在自己的艺术国度里意淫,中国电影就是被那些新浪潮的忠实信徒带跑偏了,因为不会技术,美名冠曰搞艺术,看十分钟就关了,抓不住观众你在那拍你🐴艺术呢?用吸引人的视听前提去解构故事的隐喻和主题,这才是懂电影,才是拍电影,同样是长镜头,人家拿来做剧情反转,这明显在怼只会用长镜头做自己技术遮羞布的艺术片导演,从电影市场看充满讽刺。你可以说韩国电影翻来覆去总是那些很黑暗的题材,但他们现在至少在电影的视听技法上(摄影,灯光,剪辑)是亚洲的扛把子。商业节奏≠商业片,用商业节奏去讲艺术才是电影该做的事啊!
我先来第一瓢凉水吧,富人的形象太简单了,富人很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