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在美国

2020伊始的疫情让我们见证了，我们还是多少因为恐惧而浸透在宗教的话语中，但是世界已经变得如此世俗，古典艺术和流行不再有边界，电子游戏被平民和“上流阶级”一同享用，我们的生活用品是量产的，甚至我们的工作也是量产的，我们被无穷无尽的“增长”“指数”所包围，也希望能让一个身患残疾，或者身体健康但生无可恋躺平青年生活得更好，如果这世界还存在不平等，我们不愿意相信那是天赋或是能力的区别，至少，我们应该竭尽所能摧毁那些阻止我们相互交流的屏障，这是一个世俗的人的义务和美好的品德

戏剧是皿煮的对话场，是共同体的喉舌，在这里，人们发出心底最微妙的情愫…

很喜欢开场rabbi 的悼词，视角宏大，不失历史的肃穆与庄重：“You do not live in America, no such place exists. Your clay is the clay of some Litvak shtetl, your air the air of the steppes. Because she carried the old world on her back across the ocean, in a boat, and she put it down on Grand Concourse Avenue, or in Flatbush, and she worked that earth into your bones, and you pass it to your children, this ancient, ancient culture and home.”

在现在科技如此发达的当下，物理的位置已经失去了它的意义，以赤裸生命生存的我们面对的只有过去和将来，我们的文化以及认同，没有人生活在美国，但是我们都被它的精神文化牵扯和塑造。

“You can never make that crossing that she made, for such Great Voyages in this world do not any more exist. But every day of your lives the miles that voyage between that place and this one you cross. Every day. You understand me? In you that journey is.”

尼采的永恒轮回认为，我们处在一个可怕的循环当中，当下发生的一切都会被无限次的重复，我们祖辈们的斗争痛苦悔恨快乐乃至爱恨情仇的体验，都会在我们这一代再次拉开序幕…如果你认为这种关于历史的想法过于神秘可怕而残酷因而不置可否，那么rabbi 在这里则描绘了另外一个循环的过程，一场唤起我们的民族认同和共同体认同的希望之旅，并在接下来的故事展开里逐渐揭开它的帷幕：这是关于神圣之爱与皿煮的人类旅程。

是什么让美国如此特别？对于Louis来说是自由和皿煮之间构成的张力…这也是困扰louis 的地方，尤其是当疫情施虐时，人们之间的恐惧愤怒还有世界的强权本质被暴露无遗：“That’s just liberalism, the worst kind of liberalism, really, bourgeois tolerance, and what I think is that what AIDS shows us is the limits of tolerance, that it’s not enough to be tolerated, because when the shit hits the fan you find out how much tolerance is worth. Nothing. And underneath all the tolerance is intense, passionate hatred.”“Power is the object, not being tolerated. ”在这方面，Lou 与 Roy本质并无区别，他们内里都是都是追求权力的生物，关注宏大叙事，从而内心空虚：“Everyone who makes it in this world makes it because somebody older and more powerful takes an interest. The most precious asset in life, I think, is the ability to be a good son. ” Roy相信律师是美国的高级祭司，是他们从一片虚无中建立了美国，相比他们，Lou则像是牧师的跟班，但他们都是世俗皿煮生活下的宗教话语残余，他们相信永恒轮回，相信权力永不消散，只会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只不过Roy千方百计试图掌控权力，Lou则躲避批判权力，但是他们都有对权力的敏锐嗅觉…这便是现代“公知”左派如Lou所面临的困境，他们在客观描述一个现象的时候，同时也在做出规范性的陈述，他们在凝视深渊的时候也在被逐渐深渊所吞噬，这是一个涌现的因果自指。

Lou的黑人好友Belize正确地指出lou的问题，无疑，他是所有角色中最为现实和清醒的人（相对神神叨叨分不清现实虚幻做梦看见天使还以为自己是先知的Prior以及对自己的权力感到无比内疚近乎有点masochistic的Louis而言），他和Prior得到了作者最多的祝福：“ I’ve thought about it for a very long time, and I still don’t understand what love is. Justice is simple. Democracy is simple. Those things are unambivalent. But love is very hard. And it goes bad for you if you violate the hard law of love.”于他，人间至法并非权力而是包容和爱，当被Roy问及死后的世界是怎样的，他半是嘲弄半是认真地说，那是类似三番市一样的城市，人们全穿着著名设计师设计师Balenciaga 的袍子，巨大的舞厅里都是音乐和灯光，所有的人雌雄莫辩，黑白难分（racial impurity and gender confusion），共同信仰的神祗如同克里奥人般，有着河的口岸一样的棕色皮肤……Roy被他的回答逗乐了（那时他已经病入膏肓，也有点神志不清），笑着摇着头问道：“那天堂呢？”

“那就是天堂，Roy”

这一段的处理极为微妙，Roy地狱的意象和Belize的天堂意象重合在了一起，造成诡谲和混乱……但是压抑中的黑色幽默，经由一种末日景象的天堂传递了出来，那是一种挣脱传统与宗教桎梏的解放，这或许就是整部剧想要表达的，用爱感化世界，听起来多么陈词滥调，但是言语和理论是虚弱的，只有足够强大的意志才能透视：生命之树常青。

皿煮并非制度，而是一个蜕变和涌现的过程，The world only spins forward. We will be citizens. The time has come.世俗和神圣在此共存，引领我们穿越恐惧怀疑与阴谋论，走向多元自由的世俗皿煮的解放的明媚之地。

这部剧涵盖的政治和宗教我看得并不太明白，但可以确定站的是左派立场，毕竟Roy和Joe这两个共和党人在剧里都没有好下场，还都是虚伪的深柜，对他们外在政治立场和内里真实人性的嘲讽也时不时出现。(Al Pacino演混蛋政客也这么棒！)剧里引用的一些宗教故事，看注释也只能是一知半解，倒是对Prior在天堂对上帝出走的控诉大呼过瘾。两对情侣的分手和拒绝复合戏太精彩了。Louis，在得知伴侣罹患艾滋而不能面对对方遭受的病痛折磨和要来临的死亡，他逃离了，并和深柜Joe同居。当然他一直遭受着内心的自我谴责，我相信他是爱Prior的，但却无法承担爱一个人的责任。Prior自然也爱他，但被辜负被抛弃后他已经无法接受对方回到自己的身边。Joe就太可悲了，你一个深柜终于突破了压抑多年的自我，就因为在同性友人那里受挫，居然可怜兮兮的乞求妻子的爱，你忘了你们这些年不愉快的婚姻生活了吗？你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变了呢？你是个gay，怎么可能给她想要的生活?所以，你只能得到一个耳光。

当然这部剧最重要的还有对在病痛中依然选择生活下去的人们的鼓励，以及对艾滋病患的正名。正如Prior最后如同宣言的一段话，“这病会夺走我们中许多人的生命，但不是所有人。死了的将得到纪念，活着的则要继续和生活缠斗，我们不会离去。我们不会再死而无名。世界只会朝前走，我们将被冠以公民身份。”

《天使在美国》Angels in America分成2部：《千禧年降临》Millennium Approach和《变革〉Perestroika。该剧涉及到了宗教信仰、种族、政治、艾滋病、同性恋、爱情、疾病、死亡等多个主题，内容非常饱满，人物非常立体，剧情非常紧凑，是美国近年来最有影响力的戏剧之一。

故事发生在20世纪80年代的纽约：

路易（Louis Ironson）是法院的一名书记员。他是犹太人。他与同性恋爱人普莱尔（Prior Walter）生活在一起。但普莱尔得了艾滋病。当时的社会对此病还知之甚少。路易无法承受住巨大的压力便抛弃了Prior。

乔（Joe Pitt）是共和党律师，他是摩门教徒。他的妻子哈珀服用安定上瘾，有妄想症。乔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的同性恋倾向。因为都在法院工作，路易和乔勾搭上了。

臭名昭著的麦卡锡主义者罗依（Roy Cohn）是乔的老板，他为乔提供了一份在华盛顿十分有前途的工作。其实罗依也是一位同志，此时他也得了艾滋病住进了医院。负责护理他的护士黑人同志伯利兹（Belize）恰好是普莱尔的好友。

普莱尔在求生和赴死之间痛苦徘徊；路易饱受着良心的谴责，却又不知所措；乔则在自己的宗教信仰和性取向之间矛盾挣扎。

就像前面说的那样，该剧涉及多个主题，可以聊的东西很多。我对美国的宗教信仰、种族、政治这些主题并不陌生，但在中国的大环境里，我并没有遇到这些方面的困扰，所以，我可以理解该剧在这些方面的探讨和思考，但不会有切肤感受。触及我们内心深处的往往是也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比如说，我们也置身于在当时社会对于同性恋的接纳程度和对于艾滋病的认知程度的情况下，我们的爱人得了艾滋病，我们的心理活动会是什么样的？我们的具体行动又会是什么样？

很多人性的问题是不能假设的。尤其是处于感情之中的人，千万不要用假设来探讨这样的人性问题，因为这种假设有点像钓鱼执法，也有点是无中生有。你能得到的无非就是两种结果，一种是满意的谎言，另外一种是赤裸裸的现实。前者是自欺欺人，后者我们未必能够接受。这又是何必呢。

这样的人性问题同样也不适合拿出来讨论。因为它们很少有对错。生而为人，我们本来就是不完美的。我们身上本来就是有懦弱、胆小、虚伪、虚荣、懒惰、自私等等所谓人性的“恶”。有很多与生俱来，或者受生活环境影响，在我们身上根深蒂固的东西，是很难逾越的。拿自己的尺子凭空去丈量别人，是蛮横无理的；所以，被别人用尺子来丈量自己，是不可接受的。

遇到人性的问题，我们只能看别人是怎么做的，然后想自己会怎么做。这时候才是最真实的自己，因为此时会少很多顾忌。将心比心，似乎我们可以理解更多的人，而不是做个圣女婊。当然，有很多人连想的勇气都没有，还有些人虽然想了也还是没有答案。其实也不用担心，当那一刻真的发生的时候，你会被逼着做出反应，你的所作所为就是你。你即便不作为，也是一种作为。

所以，我对剧中的路易并没有任何情感上的喜欢和不喜欢。我只能说他处于我理解的正常人范围内。当他自己的男友普莱尔得了艾滋病的时候，他害怕，因为他害怕自己会被传染；他慌张，因为他不知道怎么照顾普莱尔；因为不知所措，他也表达不出更多，只是跟普莱尔说，我们不能在一起了，便离开了。看似冷漠，其实纠结。此时的路易就像碰到了一件自己搞不定的事情而焦躁的小孩，他虽然选择逃避，但心里却一直没有跨过去。他深知自己还爱着普莱尔，他每天受着良心的谴责，于是他一直在逃避和自己的真实情感之间撕扯。这其实是他痛苦的心理建设过程。最终，等他经历过几番心灵拷问自己之后，他明白了自己要的是什么，自己能够承担什么，自己是否有能力去做什么，所以最终他才会坚定地回到了普莱尔身边。

经过这样的思考，或许我们会更宽容地对待周围的人，也觉得其实这个世间并没有那么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