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影评
1 ) 中国的味道
人类对于食物有着一种本能的归属感,大冷天喝碗热汤、懒洋洋的午后配着茶吃块蛋糕都会莫名其妙令人觉得振奋和愉悦,连趴在笔记本前看美剧或电影,都要磕着瓜子才觉得满足。
去年12月,因为要写第三本书,我从上海飞到加州自驾,远在美国的小伙伴们于旧金山与我会合。结果一下机的第一顿饭竟然是在中国城吃了中餐。
这群从“大农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的小伙伴们可怜兮兮地说很久很久没吃到像样的中餐了。他们在这次旅行中也常常跟我说,生活在美国这么久后,发现吃什么都不如传统中餐好吃。去年《深夜食堂》的漫画在大陆出版的时候,我写过一篇文章,说自己对传统客家食物的好感,我列举的两样东西是足料的酿豆腐和新鲜冲泡的擂茶。
我小的时候,就住在镇上一家老牌饭店对面,说是饭店,其实就是现在街边最常见的小餐馆。那个时候小镇的商业区还很小,从街头走到街尾,可能都不需要两分钟。连买菜都必须早起,因为从各个村落挑着自家蔬菜来卖的妇女们,六点开摊,八点就准时收摊。饭店自然也少,除了偶尔给赶早集的人提供早餐,很少有人会在正餐时段到那里用餐。我小时候大部分时间,早餐都是肉丸汤和汤或炒的河粉,我们那里人将河粉叫做“水粄”,潮汕人将河粉叫做“粿条”。
我曾经亲眼见过饭店的师傅制作肉丸和河粉,在那个年代,没有什么机器,全是靠人力,是一项非常耗时且耗体力的活。从屠宰场买来新鲜的猪肉后,人工将肉剁成肉浆(就跟电影《食神》里的莫文蔚差不多),原汁原味的猪肉丸子是什么都不需要放的,但不知道是这几年猪肉的味道越来越膻,还是食客们的舌头变得刁钻起来,总之现在有些肉丸子会放胡椒、西芹或者香菇。
将肉浆放置于掌心,像揉小汤圆丸子一样把它揉成圆形,然后放入早已经滚烫的沸水中,肉丸子就会迅速成型,将成型的丸子捞出来晾干,就是我们市场上能见到的用来贩售的肉丸了。肉丸的筋道与否与剁肉浆时师傅的力道相辅相成。煮过肉浆丸子的沸水中加入骨头,就会形成一锅高汤,这些高汤也是汤河粉美味汤底的秘密。正宗的汤河粉绝不可能用白开水煮成,一定是煮过肉丸子炖过骨头的高汤。奇异的是这些高汤从未加过什么味精,喝起来却甜甜的,味道鲜美。
米粉制作起来就更加复杂了,原始手工制的米粉,需要在前一晚将米捣成米浆,然后将米浆放置于不漏液的竹筛中,入锅蒸半到一个小时,等到这些米浆成型时,再拿出来切成条状,这就是最终我们吃到的河粉。因为耗时耗力,自我高中以后,我所住的小镇就已经没有人愿意再做河粉,用我对面师傅的话来说就是“根本就赚不了几个钱,从前都是街坊邻居爱吃所以做。”我今年回家过年的时候,发现那家从我有记忆就存在的老牌饭店倒闭了,现在换成了一家杂货铺。
肉丸汤和河粉,这两样是我印象中最能代表客家早餐的东西。客家当然还有很多早餐,不同的地区也有不同的吃法,比如在紫金县城,人们喜欢吃牛肉丸的河粉,还有及第汤和所谓的八宝汤(用猪身上的八个部位熬成的鲜汤,因为我不爱吃内脏,所以一直不怎么爱吃);在水寨县城,人们会喜欢喝瘦肉汤,配上客家腌面(我在县城读的高中,读书的时候每天的早餐就是腌面),总之跟大家传统意义上的豆浆油条不太一样,我小时候的早餐看起来要更花心思和时间。
我到上海四年,从没有在这个城市的早餐吃过河粉,我前公司楼下的一条街据说都是广东来的湛江人开的,他们将大广东各种美味的夜宵(砂锅粥、烤生蚝以及令人目不暇接的广式点心)带到了上海,但自始至终没有人开过一间卖河粉的简易早餐店。
所以这四年里,大部分时间我的早餐都是馄饨、鲜肉月饼,或者在巴比馒头随便买个包子配杯豆浆吃下去。生活在城市中的人越来越不把早餐当一回事,别说简单的早餐,只要还坚持吃早餐对很多人来说就已经足够不易。
我只有在偶尔回到深圳的时候还能吃到儿时吃过的早餐——简单的猪杂河粉,就在我住的地方对面。老板不是客家人,是潮汕人,但我和妹妹都觉得味道跟小时候在家乡吃过的出奇相似。我总是要求老板去掉猪肝或是其他内脏,老板大可以直接去掉就好,但每一次他都坚持要补回一些猪肉丸、肉片或者瘦肉给我。他看起来和和气气,说话带浓浓的潮汕口音,常常不收我们的零头。
因为担心下次从上海回到深圳这家店就会跟老牌饭店一样倒闭,因此只要人在深圳,就会每天都去吃一次,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中午晚上也会去吃,还有时候与朋友唱K到凌晨四点,进家门之前都要再去吃一碗。每一次都点河粉,满满一大碗,吃起来比拉面还要满足。自始至终都两三年了,这家店的河粉还是只收十元,里边的分量也从来没有少过。
我从小到大都不知道“客家人”意味着什么,直到大一时选修“岭南文化”,我的老师在介绍客家文化的时候跟我们说,所谓的“客家人”就是“以客地为家的人,他们所住的地方,不是他们的故乡”。他说客家人是两千年前因为战乱从中原逃难到南方的贵族,因此广东、福建、台湾、新马泰都有客家人的身影。我听到这里的时候觉得很开心,毕竟是贵族呢。之后又觉得很失落,因为老师说中国的八大语系只有客家是找不到准确发源地的,就跟大部分客家人一样,早已经不知道祖上来自什么地方。
饱受战乱的困扰,最终背井离乡以客地为家,没有安全感和归属感,所以才会出现围龙屋,当代人以此为景点,并引以为傲,在我看来确实一个无时无刻不令人感到伤感的建筑。我家的祖先牌位上写的是“山西太原温县”,但我生活的那个地方,包括我在内,几乎所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有去过山西,也许我们跟山西某个村子的人说着一模一样的方言,但是我们对于山西并没有归属感,很多在广东出生的客家人早就已经觉得自己是广东人,觉得广东这个原本的“客地”就是自己的故乡。
在我看来,大多数在城市里生存的年轻人都是“客家人”,背井离乡,像一颗浮萍从家乡来到北上广这些城市,可能扎根在当地,可能在那里生了小孩,但偶尔还是会觉得自己身处“客地”,觉得自己是“一个以客地为家的人”。
大概千百年来,未曾改变的,或者说甚少改变的,就是那些一直流传下来的食物。就像我对于面食、饺子或是河粉这种出于天性的喜爱,也许是一种折中的证明,证明我身上流的血液来自于两千年前中原某个部落,因为对于这些原本不属于南方的食物有了奇异的先天性归属感。历史抹去了所有关于那个部落的一切,只有这些食物一代一代传承了下来,变成一种历史,一种印记。
食物永远是人类身份认知最重要的组成环节,它对“统一”的召唤远远比什么“国富民强”的虚口号要来得更实在和真切。只有面对这一盘盘故乡的美味时,我们才能深刻感觉到自己是一个中国人,并深深为这个民族的伟大创造力感到自豪。这是故乡的味道,也是中国的味道。
只是,令人难过的是,就像片中第一集中落魄的割麦客一样,传统的耗时的手作快要跟不上这个高速发展的时代,这些食物也日渐难以吃到或快要消失不见了。
2 ) 推荐大家看看《舌尖》第一季执行总导演任长箴老师的访谈
我觉得与其蹦出来自己评价这个片子,不如把当时我们对第一季执行总导演任长箴老师的采访贴出来——不是我做的采访,我是编辑,我们这位记者黄冰同学非常出色。
任老师当时接受了一批杂志采访,但当时她开始和央视发生了一些矛盾,有一些采访被央视打招呼下掉了没发(我印象里招呼也打到过我们这里),但我们登了。
我不反对把美食拍得美好,也知道拍摄出精美的画面能引发人们多少愉快的联想和喜爱,我也是其中擦口水的一个。但是就新闻采访从业人员做选题和纪录片的精神来说,我对任老师的“水晶灯”一说印象深刻。
我在第二季里确实看到不少水晶灯,如果说第一季中的一些章节还是冲着好纪录片前进的话,第二季已经不能算是一部纪录片了,更像一部想让人愉快的专题故事片。
这是两种理念的冲突,任老师也承认,要做纪录片,央视是最大最好的推广平台——但她最终还是跟这个优质平台分道扬镳了,希望她在现在的平台上继续出好作品
任长箴:绝不修改
文/黄冰
“当年有人对姜文说,你这种长相不讨好观众,姜文回答说,我凭什么讨好观众?我要做的是征服观众。我也是这样,我从不讨好观众,我是要征服观众。做一个东西出来,就要把你征服得死死的。”2012年端午节前的一个早上,在北京四通桥附近一个咖啡馆里,任长箴从柔软的沙发上坐直了身子,一脸郑重地说。
在这之前,由她做执行总导演的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创下了收视奇迹,看过片子的人也毫不吝啬溢美之词,“让人感动”、“泪水和口水同时出现”、“最好的中国形象片”,豆瓣影评给出了9.2的高分。而在纪录片圈内,代表着最高评价的一句赞美是:中国纪录片的春天到了。
任长箴并不太相信这种预言,她所在意的是她终于能够在一个她认为中国最牛逼的纪录片平台上,向观众展示一下她理解的中国纪录片的水平。“虽然我现在是纯自由职业者,但是我还是在为电视台工作。因为我看中了纪录片频道的平台,这个平台太好了。这是中国目前最好的纪录片平台,我就是想全身心地为这个平台工作。”
《舌尖上的中国》一共8个分集导演里,只有一个是央视纪录频道正式的编导。有两个是任长箴想办法从央视农业频道调来的,其余人包括任长箴在内,都和央视没有关系。用总导演陈晓卿的话说:“这次的片子不是官窑,是民窑。”这种制作方法使得任长箴能够尽力捍卫这套片子的独立性和其中蕴含的激情。“我也跟栏目组说,我跟你们说的都是技术问题,如果这些技术问题全掌握了,你们缺一样东西,还是玩不成,那就是激情。没有激情,这些技术给你们一点用也没有。”
咖啡馆里早上的客人不多,平缓的音乐没有压住任长箴的大嗓门,旁边嘬着饮料看书的小姑娘抬起头,惊讶地看了看她。任长箴今年36岁,大眼、厚唇,比一般女人显得英武许多。她穿着一件圆领深蓝色T恤,一条褐绿色的五分中裤,脚上是一双紫蓝色的帆布鞋,用一个黑白屏的直板诺基亚手机。在几天后一个著名的电视访谈节目中,她也是差不多的装束,只不过T恤换成了白色,中裤换成黑色。她喜欢用“绝不”、“完全”、“没有可能”、“立刻”这样坚决、脆生生而且又斤两十足的词。
在那次电视节目中,她说起创作《舌尖上的中国》时,又常常用特别深情的长句子来描述:“我们记忆中好吃的东西是因为带着人的温度”、“我们拍摄的对象不是底层的劳动人民,而是干净的中国人,内心当中有骄傲的、有心气儿的中国人。”
她的两面性也符合她自己为适合纪录片的性格所设定的特征:兼具外向奔放的性格和柔软脆弱的内心——外向和奔放能够接纳和融合,脆弱和柔软能够以最细致入微的方式展示细节。
Q:《舌尖上的中国》好评很多,也有批评。哪个批评是你不能接受的?
A:昨天我看了一个报道,很郁闷。直到今天早上,路上堵车的时候想起来还是郁闷。那个报道里写,有一个专家说我们这个以我为核心的这个团队,现在抱怨很多,说我们抱怨没有能够分享社会成果。然后这个专家说我们的抱怨毫无道理,说我们就相当于一个装修队,装修完了房子,还要求承包商给我们分一间房子,你说这多可气啊。其实他们不了解我们做了什么,如果他们能够了解我们做了什么,他们是会尊重我们的。我们其实是设计房子、盖房子的人,而不是装修队的人,水泥砖块都是我们亲自去砖厂、水泥厂拉回来的。
Q:这所“房子”盖得顺利吗?
A:一点也不顺利。可以说我们做这个片子是把自己放在了一种险境里,完全是一种疯狂的坚持。从一开始,我们和纪录片频道的讨论就磕磕绊绊。但是这些不愉快都是在内容创作上的,进度并没有停下来。
Q:主要的分歧是什么?
A:他们希望更多地呈现美食的部分,他们认为这始终是一个美食节目,对于美食的描述要细致。比如说应该有爽口弹牙、香气扑鼻这样的词。但是我认为这些词根本不重要。比如在某一个段落上,我认为应该讲采藕人的一顿早餐,讲他们的早餐能够给他们提供一天的重体力活所需要的热量。我觉得这是人的故事。如果完全讲藕的美食,找一家武汉的高级餐厅,拍摄一个全藕宴,再多讲一讲全藕宴厨师的故事就行。同样是关于人的故事,但是完全不同。
Q:什么样的故事能打动你?
A:人之常情的故事。我不喜欢传奇的故事,因为传奇的故事离我们很远。我们曾经拍了一个重症监护室(ICU)的宣传片,就是一个护士,什么丰功伟绩也没有。但是当我们采访她的时候,问她在ICU工作有什么感受,她说当时护校毕业被分到ICU特别不喜欢,因为那个病房全都是垂死的人,很压抑。但是她发现这些人也是需要关怀的,于是她每天上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窗户全打开,窗帘全拉开,让外面新鲜的空气和阳光进来。那些人带着呼吸机,根本没有提这个要求的能力,也没有感受这一切的能力,但还是应该让他们感受到生命的美好。就这样,完了。我就觉得足以感动我。我把这叫做人之常情的感动,而不是恶意煽情。
Q:全藕宴的厨师也不是高大全的故事啊,这个故事有什么问题?
A:这就是情怀问题。我们这个片子,打一个比喻的话,本来是一个干干净净、素雅的房子,现在非要挂上水晶灯,铺上地毯,那我就不能接受了。
Q:水晶灯是什么?成片里我们能看到水晶灯吗?
A:能啊。比如说第四集《厨房的秘密》,我们的编导本来的词是“厨房的秘密,是人的秘密”,后来播出的时候这句话变成了“厨房的秘密就是没有秘密”。这不就是水晶灯吗?这种做法导致观众看到的就会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感觉,前一句词还挺有情怀,后一句词就邪恶了。这个片子从第四集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原因就是前三集坚持不让修改。尤其是我的第一集,我当时就是抱着片子绝不修改的想法。
Q:最后审片子怎么通过的?
A:审了。审完之后给了修改意见,但是我没改。比如我的里面本来有一句词,说厨师喜欢竹笋是因为竹笋和其他食材比较容易搭配,修改后要在后面加上两句—文人爱竹笋是因为笋的风骨和傲骨,僧人爱竹笋是因为笋的节制什么的,让我给删了。后来纪录片频道和我谈,说如果我不修改,就不能放在第一集。他们的理由是这一集太令人失望,美食的部分太少了。我说,绝不改。这一次我们几个分集导演没有用央视的机房,全部是在自己家里剪的片子。不会剪的就培训,没有设备的就去买。这一次虽然对外说的是央视的大制作,但其实剪片子却是我们几个人在自己的小屋里做出来的。所以我不改片子,纪录片频道没有素材,他们也没办法。
Q:那么最后是在纪录片频道不满意的状态下发片了?
A:不。他们让我交了50分钟的版本,实际上最后播了48分钟,剪掉了两分半。
Q:剪掉的是什么?
A:剪掉的是一个八渡笋的故事,因为干旱,原本期待的八渡笋没有了。第一集是自然的馈赠,我的意思是自然有丰厚的馈赠,同时也会因为天的原因,因为自然的原因,收回馈赠,这个故事被删掉了。 所以我一直说,我们这是一个干干净净的片子, 绝不调和
Q:有这么多争执,是不是后悔和纪录片频道合作了?
A:没有。实际上我很感谢他们当初把我找来做这个片子。我不是想挣纪录片频道给的8万块钱的劳务费,我们做这个片子,花了一年时间,分集导演有8万块钱的劳务费,我作为执行总导演加起来有十来万。我做任何一个小活都会超过这个收入。但是我要去挣这8万块钱是因为我看中了纪录片的平台,这个平台太好了。这个平台是中国目前最好的纪录片平台,我就是想全身心地为这个平台工作。我相信中国纪录片有这个能量,相信中国可以有一个频道播出自己优秀的纪录片。我希望观众们都能够打开一个频道,就离不开这个频道,这是我的志向所在。为了这件事,我已经努力了15年。
Q:你为电视台工作了15年?
A:可以这么说。虽然我现在是纯自由职业者,但是我现在还是在为电视台工作。有人说你去做电影吧,我说这完全是两个行当。完全不一样。
Q:那么你是只做纪录片?
A:对。而且只做电视纪录片,电视纪录片和电影纪录片也不同。
Q:为什么这么痴迷纪录片?从什么时候对纪录片感兴趣的?
A:高二,因为一部叫做《望长城》的纪录片。 前几天,纪录片频道开了一个总结会,发给我的会议纪要特别长,专家们都发表了自己的评价,其中有一个专家叫刘效礼,在纪要里说《舌尖上的中国》是现在中国最优秀、最棒、最牛逼的纪录片。大概意思是这样,这句话对我的感染力最大,因为《望长城》是刘效礼的作品。我虽然没有跟刘效礼面对面坐着,但是他的这句话,足以让我眼泪都下来了。
Q:那部作品哪里感动你了?
A:我至今脑子里留了一个印象,就是刚一开头,有一个叫焦建成的主持人走在长城的残垣断壁上,他往前走,后面有人跟着,他说“跟上跟上啊”,后面那个拾音器就穿帮了,出现在画面里,然后摄像机的影子也出现在了城墙的围墙上。这个画面有极强的感召力,我当时就认定,这是一个特别令人神往的工作。所以我到现在都非常偏执地坚持我一定需要带一个现场录音。实际上有时候现场的声音没那么重要,后期都是可以贴上的。但是我就是摆姿态也要摆出这么一个姿态。
Q:这个姿态不难摆。
A:我现在只要有到大学讲讲的机会我就去,因为不知道哪一句话或者哪一个细节可能就影响了一个人。 我当时也并不知道《望长城》是一个纪录片,我只知道这是一个电视节目,是一个电视台里播出的节目,我当时就决定一定要考一个将来能让我做电视节目的学校,所以高考的时候我很明确就是要上广播电视学院的电视编导。
Q:一毕业就去了央视?
A:不,我没毕业的时候去了央视实习。
Q:去里哪个栏目实习?那是哪一年?
A:1997年,《半边天》栏目。
Q:这个实习机会不错,1997年的时候《半边天》多热啊,你是怎么进去的?
A:我是自己敲门进去的。我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人,我当时考广播学院的时候我妈认为我完全是异想天开。刚开始我想去一个叫“生活空间”的栏目实习,这是东方时空一个纪录片单元,制片人是陈虻。他曾经在我们学校做过一次演讲,是我非常敬佩的人,我跟别人打听到陈虻在北医三院附近租了一个地儿办公,我就去了。
Q:见到陈虻了吗?
A:见到了。我早上大概9点去的,他11点多来的。然后我就跟他谈我想来实习,他问我你都会干什么,我说我什么都会,我既会编片子,还会剪片子,还会摄影。陈虻很不屑,他很明确地跟我说,我不相信你什么都会。他说我这儿不缺实习的。然后我就问他,说陈老师,那你给我推荐另外一个实习的地儿吧。他就问旁边的同事说,中央电视台还能有哪儿能让这孩子去实习的?他的同事就说赵淑静那儿还不错。 实际上,去找陈虻之前,我的一个想法就是去不了《生活空间》就去《半边天》。陈虻推荐前,我内心已经选择了《半边天》,因为那儿也是央视的一个自留地。所以我就问他们,那《半边天》在哪里办公?
Q:你当天就去了?
A:对。我就在他们楼下坐了一个383还是什么的公交车直接去了。《半边天》在台里办公,到了之后已经快5点了,我跟台东门那儿传达室的人说我要去《半边天》,传达室让我打个电话,我就照着传达室的通讯录拨了《半边天》的电话,电话那头是制片主任。听说我要找赵淑静,就问我要干什么。我说我要找实习机会。
Q:就这样就成了?是因为陈虻的推荐吗?
A:没有让陈虻推荐。当时赵淑静没在。所以我就说我能不能上去看看?后来我就上去了。从那儿开启了我后面所有的生活。当天下午我跟在办公室的几个人聊得很好,他们告诉我第二天早上9点开例会,赵淑静肯定来。我第二天8点就到了,到了之后看到办公室一个人正在拖地,我还跑过去跟人说我替你拖吧。我当时特别主动想干这事儿,因为有一种特别新鲜、有朝气、蓬勃的感觉。等9点钟赵淑静来了之后,我就跟过去说了实习的事儿,赵老师特别和气,说欢迎你加入我们。后来我才知道自己多么幸运,遇到了一个多么好的老师,去了一个多么好的团队里。 我毕业后到了CCTV7,待了三年之后,去了《人物》栏目,一直到前几年,开始在家里漂,成了彻底的自由职业者。
Q:为什么要离开央视?
A:赵淑静离开了啊。我有时候会总结我自己,我发现所有我做对的事情,都是因为跟对了人。上星期我还去找了赵老师,到目前为止,赵老师给我的东西始终是正面的、鼓励的,而且始终是高于我的。我虽然表面上看,是一个外向的、开朗的人,实际上我是一个内心极其忧伤的人,无时无刻不忧伤。 我一旦心里遇到问题,就给赵老师打电话:我能挂个号吗?赵老师就说,又有什么疑难杂症了?来吧。他们家的大门始终为我敞开,她给了我很多力量,而且,不光是力量,还给了我很多方法,化解忧伤的方法。比如我跟她抱怨一些事情的时候,她就跟我说,你眼中的世界不是真实的,是被你的激情燃烧的世界,于是你一定会受挫,一定会不如意,一定会抱怨。你要把你眼中的世界调整到一个面目可憎的样子,对它不要期待过高,那样你就舒服了,然后再把你的热情和激情放出去。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件事,我现在把很大部分能量消耗在对这个世界的不满上了。
Q:把世界调整成面目可憎,你怎么可能热爱它?
A:我不需要热爱。我还是志存高远、希望能够带给这个世界一些正面的东西。我是一个会回避掉所有负能量的人,比如看到一些惨烈的故事,一些肮脏的事儿,一些人会转发这些,但是我从来不转。我现在不需要追随谁了,但是我需要坚定我自己。 很多人来评价《舌尖上的中国》,但是他们不知道这中间我最下功夫的地方在哪里。我在前期有大量的情感投入,倾注大量的时间、大量的感情感染所有的分集导演。我让他们在那几个月里,在他们个人的灵魂和热情上,达到了他们的顶峰。
Q:你回避负能量算是逃避吧?
A:也不是。我想这个世界一定是假恶丑和真善美共存的。如果你想活下去,但是你的眼睛里又一直是假恶丑的话,会很难过。所以这就是我们现在的片子为什么很干净的原因,因为我不盯着假恶丑,我也不宣扬好人好事,我只是展示普通人的生活,只是一些平常人的平常事。这个故事的重点,不是吃喝,而是关于一群干净的中国人的故事。
Q:你是怎么感染分集导演的?让他们跟你有一样的想法和统一的“情怀”?
A:非常简单。我能量大,我能把他们燃烧起来啊。我就是一团火,第三集分集导演第一次跟我见面的时候,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大激情?我说我岁数大吗?后来想想,和我一个年纪的人,早就不在一线跑了,都已经是制片主任这种职位了。但是我想如果让我去完全地运营一个项目的话,我可能原本坚持的东西就不能坚持了。
Q:你坚持的是什么?
A:可能说起来会觉得不真实,不过我的真实愿望就是希望为这个国家、为这个世界做出一点贡献。
Q:现在这个片子这么热,来找你的人很多,你的坚持是不是更容易实现了?
A:现在平台很多,但是很难想象把一个志存高远、有家国情怀的片子放在一个商业平台上。就算肯花力气肯花资金,做出一个有家国情怀的片子,放在普通的卫视上播出,也没有我想要的影响力。
Q:大家说《舌尖上的中国》意味着中国纪录片的春天到了,你觉得呢?
A:中国的纪录片很难真正迎来春天,原因是现在技术上还达不到。为什么很多人看我们的片子觉得有点国外的感觉,那是我们处心积虑地研究国外的片子研究出来的一点小小的成功。你知道我们的航拍是用什么拍的?我们是用航模飞机,勒着橡皮筋儿,捆着一个瓶子盖儿飞上去拍的。我们这个片子里唯一一个航拍的镜头,是第二集里的一个镜头,那是坐在洒农药的飞机上拍的。有人问我《舌尖上的中国》为什么会成功,我说一句狂妄的话,那是因为我们没有竞争者,没有竞争者那就肯定会成功。
Q:那你们的优势在哪里?
A:通常纪录片是在拍之前,先写本子,导演根据脚本联系和这个本子相关的人和事,然后摄影师按照脚本拍摄。我们这次是先有一个大纲,这个大纲是在非常严谨的调研之后完成的,然后我们再把它丰满化。这次纪录片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重视调研,如果纪录片不调研,纪录这两个字从哪里体现呢?中国之前大量的纪录片都是一种“掉书袋”的方式,根据选题查找大量的资料,那样就没有鲜活的故事。
Q:先进的拍摄方式也是有调研这个步骤的?
A:暗合。有一次和一个纪录片公司的人聊天,他们问我这个做调研的想法是谁告诉我的还是自己琢磨的。我说自己琢磨的,他就说BBC也是这种方式。其实我也不是自己琢磨的,是之前积累的。我不用知道BBC是怎么做的,我自己做了15年了,知道不这样做是做不好的。我对技术有非常多可讲的,但是我认为这不是最重要的,有术无道道难寻,有道无术术好修。我想给人家讲道,讲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Q:道是什么?
A:情怀。前几天看冯小刚和姜文讨论剪片子的问题,这是一个技术问题,他们说剪片子应该当文言文剪,尽量精简。很多人转发。这当然没错,但是在哪里精简,为什么精简,每个人跟每个人的道不同,就会有不同的选择。
第二季第一集《脚步》在50分钟的时间里讲述了中国人与食物的迁徙与演变。却唯独用一个章节没有介绍美食与制造工艺,而是讲述了一个特殊的群体---麦客。他们不是美食的制作人,却有着见证国民粮食根基演变的厚重。
纪录片麦客的章节摄制组找到的是10年前日本NHK电台出品的《麦客》中的割麦人。
链接:
//v.qq.com/x/page/d01194105ub.html10年过去了他依旧从事这一古老的行当。导演设置了与当年NHK纪录片相似的对白与交流:对于挣钱后麦客的打算,众人对于割麦人行当现今工作报酬的争论。
同样是麦客马万全10年后的讲述与回答,挣钱后的愿景没有变,依旧是给孩子们买新衣服,好吃的食物,好好的花一花;割麦人的工钱从十年前的35到如今的不足200元。
传统割麦人依旧是凭借单一的劳动力输出来获取回报,从35到200,工钱的上涨依已然赶不上通货和消耗品的替换速度,那么领取工钱后对于愿望的满足则要相比十年前打下折扣。
导演在舌尖2中找相同的讲述人,更是最确凿的对比。对于最后一代麦客今后生活发展的感慨,不禁让人反问10年前NHK纪录片里做过的讨论,邓小平20年前的改革开放让能富起来的人富起来,中国有了第一批富农,机械与原始的人力拉开差距,两种农业的发展模式也在发生着竞争与优胜劣汰。如今又一个十年过去,最后一批麦客的生活依旧原本,他们代表着改革开放还未富起来的群体, 而十年间依旧困苦的贫农生活则像是中国农业化向工业化转型不彻底的缩影。
拙见,以上
纪录片如果是还原真实的摆拍,我可以接受,但是为了收视率和满足观众的猎奇心态,不惜捏造事实弄虚作假,编造子虚乌有的故事糊弄人,消费观众的感情,把观众当傻子,这样就太过分了。舌尖2那么煽情,你让感动中国,艺术人生,鲁豫有约那些导演的脸往哪搁,是准备抢人家饭碗吗?
心甘情愿接受爱国主义教育。
虽然不如第一季,但也还是挺好看的。
太矫情了,感觉导演像是个新手,有很强的欲望想要展现自己,有很多很多的人文情怀想要抒发,很多地方的煽情生搬硬套,很多地方感觉发现就要展开深入了又立马毫无过渡地转到下一个话题,讲了一堆别的故事之后又硬生生地扯回之前的故事,令人常常感到不知所云,十分出戏。此集差评!希望下一集的导演好点
煽的有点露骨,节奏有点混乱,美食依旧动人。和第一季相比,感觉更像情感类节目呢?一集这么多食物真的大丈夫?
摄像跟配乐赞。第一集旁白也没那么矫作反而踏实了,几个细节很感人,看清明天的方向,不忘昨天的来处。关注留守儿童,多了热腾腾的情怀。我大中国真是太。。会。。吃。。了。【第二集开始质素又降回第一季。。乱煽情了,到了第四集那个陪读拉小提前真的不是硬广吗?已经三观不正了吧。。】
第一季火了后,非常期待,我就记得蜂蜜了
其实仍然挺可看,只是第一季里老实在锅里说事儿的劲头有点溢出来,又只能说几句惹人厌的话,所以大家忍不住吐槽。建议第三季继续老实微距拍锅。另外开头爬树那块的确超出了借鉴的范畴,还不如直接认了。
我觉得不打5星那些食物说不定就会不让我吃了!
强势回归!第二季人文情怀更重了。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温情满满,再也不嫌弃我妈做的饭难吃了,现在,立刻,马上就想回家,把她夸成一朵花。
《红楼梦》上敲皮蛋,一边喝黄酒一边看,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所有减肥皆是妄想
其实舌二讲述的不单是美食,更有一幕幕天伦人伦的美景,不管是四川耙耳朵,还是东海学捕跳跳鱼的父亲,或者期盼父母归来的苗族女娃儿。
总体上还行,虽然有几集的确矫情得受不了,但用食物串起中国人的生存状态,这样的尝试并没有错。第一季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骂用食物粉饰太平、闭口不谈民生。这一季谈到了留守儿童、90后工人、大学生就业难、高考陪读,我看得还是挺有共鸣的,想到自己何尝不是这样一路过来的。
这片子放到1987年播是不会火的,那时候火的叫《河殇》,一部全力诋毁中国伟大农耕文明的政论片。
满满的中华人文情怀,倍感亲切!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到头来,辛辛苦苦都是为了过日子,都是吃货!PS:白马哥,你这是用绳命在吃蜂蜜啊!PS2:蜜蜂回家说到“卧槽我蜂蜜呢?”8.5
第一集就差点看泪奔 告诉我不是一个人
舌尖真正让观众醉心的不是介绍了普天下各种山珍美味 而是触动了每一个对家乡味道都知根知底的中国人的人情味
给四星,因为纪录片重要的是记录,不是抒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