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本文原发与“土逗公社”(原“破土”),感谢编辑刘昕亭的约稿。同时,她帮助我修改了题目,增加了小标题。这里所发既是她编辑过后的版本,特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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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eibo.com/ttarticle/p/show?id=2309404033033874319162杨超对长江的热情,据说始于三峡工程蓄水前夕一次“抢救性”旅行,而其野心经媒体转译,被描述为力图描绘一个“只能发生在长江”的故事。如此一来,背负这条水域语焉不详地逆流行船就像是蓄谋已久的寻衅。导演要不计成本地刻意为之,因为人们对长江的曲解或轻忽,他要安顿的,是附着在黑鱼肉体上的江山魂魄。
一、《长江图》的野心:重塑“长江”的风景语法
借山或河的名义浇胸中块垒,在当代文艺生产的谱系中可追溯至“寻根”一代。八十年代的短暂热潮,定做了制式统一的风景语法:在男性中心主义的视野中,大自然或是“父/兄”的粗粝或是“母/嫂”的慈悲,扮演着为文化复兴招魂的角色。这种自我标榜的历史或文明自觉,随着八十年代的夭亡以及改革所带来的不知所措而迅速消散。除却大而无当的风光片之外,长江这样的自然意象只能充当《巫山云雨》、《三峡好人》之类“伦理片”的道具:宽阔而无聊。
从主创的自白当中我们猜测,《长江图》至少有意修正此类美学观念,无论是动用李屏宾的摄影还是不惜做作地以诗歌、文字取代声音旁白,“唯美”的借口之下的企图昭然若揭。批评家或歌颂者也必须向导演自觉的努力致敬。在金元垄断的电影市场中,本片充满不合时宜的执拗与不合时宜的修辞。换言之,它饱满且淋漓地体现着创作者不合时宜的坚持。
遵循着批评所应有的德性,以“沉闷”或“自恋”这般指控去回应《长江图》之类“文艺片”的得失无疑显得轻佻。那不妨首先从创作者的自我立场出发展开讨论。具体到《长江图》,就是:这条江是否真地显现其独一无二的面貌?逆流而上是否真地能如愿超生?
二、《长江图》的失落:反历史、去政治、无人烟
在人类现代化巨细无靡的伤害中修剪出一条未被染指的长江,这是观影者对杨超秘而不宣的期许。为此,影片不得不躲避重重障碍,让水流澄澈,反历史、去政治、无人烟。不得不让自古以来沉淀无数意象和隐喻的长江,蜕变为尘世浮沉男性水手与避居田园女性居士之间的爱情藏头诗。《长江图》故作神秘的多线缠绕,时空切割,符号闪回,都徒劳地服从于较八十年代更为陈旧的主题。起义者最终实现的,是给旧河山上镶一道金边。江,是船长高淳爬回母亲子宫的干瘪脐带,是敷衍了事的精神分析选修课作业,是北京市朝阳区某自学成才仁波切的入门班,是足以匹敌《私人订制》末尾向大自然母亲怆然一跪的米其林环保主义。
十年磨一剑,胶片,李屏宾的镜头……在影片尚未出生的时候,这些隐含着道德意味的关键词仿佛已经为《长江图》织就不朽的金缕玉衣。但语言的封闭和想象的陈旧无法支撑巨大的野心,于是乎福祸相依的古老辩证法反噬了作品本身。以摄影的唯美为例,视觉中心的绝对霸权成功地否认了声香味触共同参与创世的可能。很难想象这样的长江——没有腥膻的风和人迹所至处漂浮的菜叶、垃圾——可称为诗意。
以技法而论,《长江图》的光影失却了对纵深感的捕获,这种错失如此之整齐,让人怀疑这又是作者的刻意为之。杨超不为世风所动,敢于无视行业趋势,有真勇气。但超脱可能是另一种媚俗,是对“纯粹艺术”的不加警惕。在商业上可以预见的惨淡构成另一种相对安全的姿态,即:它可以随时随地,借助外界的不断阐释而遁入“文艺”的避难所。导演未经许可便再造(继而垄断了)一条长江,它是诸多势同冰炭的冲突的前线。同游者是清醒的,超拔的,纯情的,安静的;相反,异议者需要冒着承担“时代帮凶”罪名的风险表态。在这里,《长江图》再次背离它所想要描画的那种混沌的、非线性的宇宙观,舱底水放空,搭载的是种种二元对立的森然獠牙。
三、《长江图》的落败:以反叛的名义拒绝反叛
我必须承认,本文的写作受控于观影之后的巨大失落。泛黄的江图在影片最后被证实是一张抽奖发票,“谢谢参与”,仅此而已。即使没有天真地憧憬它可以改变我们体验生活的方式,但在事关电影的所有方面几乎都一无所获的事实还是让人尴尬。银熊奖的肯定,在西方的逻辑中是自洽的。当他们自己都已经多少厌倦了《天注定》式的所谓“底层叙述”而又无法从经验和价值观上贴近真实中国的时候,一种新的“观看”便成为必须。换言之,西方电影对当代中国巨大的知识空白造就了奖项的垂青。与《白日焰火》的遭遇相似,《长江图》是微信时代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们友情点赞,其所肯定的不过是对程式化的叙述进行无伤大雅的拼贴或挪动,为的是递一只新的望远镜,窥豹一斑心安理得。至于这作品在具体语境中是否能开掘出新的空间或议题,他们不应也无暇关心。
《长江图》只是当年以反叛为名粉墨登场的“新时期”未老先衰的典型症候。其表现或是根本没有掌握足以驾驭其野心的语言系统,或是以神秘主义的玄虚让自己曾反对的东西借尸还魂。时代、产业、氛围、政策,所有的障碍都是真的,又全是假的。他们努力地挥霍着一个罕见的大时代所造就的种种光怪陆离,清醒地依附于种种兑水掺假的判断和主张。革命者至今生活在砸碎父辈偶像的蜃景当中,对陈陈相因的文化想象力不知反省。《长江图》是一个难得的意外,它高调地宣扬着自我革新的同时又忘乎所以地向旧的语言和价值观回溯。在这一意义上,它又是难得的契机,提醒编年史的书写者们不要再继续美化某个时代或姿态,非此,则看似跋扈张扬的“创新”就注定沦落到与官家红头文件里的废话无异的地步。
走出影院的那一刻,我无比怀念《话说长江》。不知杨超对那部风靡八十年代的作品持何种态度。但起码,那是一条色声香味俱全的水域,是完整的美学,是差强人意但又言辞恳切的“时代的最强音”。即使辽阔如中国,长江这样的河流也是稀缺品,它不能被三两野孩子嬉戏打闹玩水草草了事。它漫长,它生动,它丰富。它因此等待着真正的门徒。
先說結論。《长江图》跟長江一點關係也沒有,而是跟長江文學有關;劇中這趟長江西行也不是表面上的載貨或邂逅女子之旅,而是一個活在21世紀的中年詩人企圖逆尋中國詩文學源流的魔幻寫實歷程。
這是很美的發想,然而太正確的發想碰上太脫軌的執行,最終讓全片的失敗成了必然。舉凡男女主人翁作為這部「偽公路電影」的主角實在欠乏動力、幕次的模糊,一路到太多特寫帶有疑似拍完才想到如何分場的異物感、過度的審美疲勞.....等等,戲劇上的缺失恆河沙數。然而較之戲劇性,對古典文學史其觀點的偏差,恐怕才是更嚴重的問題,畢竟,美學與詮釋可能是這類面朝影展的藝文電影唯一的看點了,不是嗎?
說明這種美學偏差前,得先論續一下《长江图》的本質。在論續說明這點之前,先來聊聊我第一次觀賞本片,即2016年7月6日台北首映後,本片倆位靈魂人物:導演楊超與攝影指導李屏賓的問答。
不誇張的說,《长江图》的台灣首映獲得的是皇帝級的待遇,不僅在臺灣極重要的台北電影節影展(北影)擔任重點放映,放映選在臺灣最大的西門中山堂,場次更是開了1122席兩層樓高,由影展主席親自出席全程。影展期間沒有任何一部華語片沒有(包括擔任開幕的臺灣本土大片《樓下的房客》,擔任閉幕的香港導演杜棋峰)享有《长江图》如此規格的待遇;這屆的北影主席就是李屏賓本人,或許有近水樓臺別開情面的「嫌疑」,但終究改變不了北影全副武裝迎接此片公映的事實。
不知是排場太大,亦或李屏賓主席真的接待有方,薰得導演楊超飄飄然了,他在《长江图》映後Q&A問答,竟然不只一次給出了指涉本片電影本質的答覆。這可不常見,因為映後Q&A場的問答都是無聊的,這種問答就是一群有耐性的劇組得給一票沒悟性的觀眾亂問發洩的場合,任何影展任何電影都一樣。但楊超不僅講真話,還講了至今也未見他在任何一家訪談講過的內容,所以我就記起來了。
那三個問答是這樣的:
Q1:最初的拍片動機?
楊:很多地方都說我花了十年在拍,其實我有這發想是在2006年,2009年寫完劇本,2012年籌到資金,去年2016年才是真的拍完。過程中很幸運能跟賓哥共事,最初是在中國大陸那邊兒認識的,我馬上被他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理解給折服。後來在北京再次踫頭談劇本,我說想要「共創影像之先」,最後就合作了。我們對「水墨長江」之於歷代文人的意義也很感興趣,賓哥這方面的學養讓人佩服。
李:會應允「共創影像之先」,主要是因為我對長江有共鳴吧。小時聽到唱到《龍的傳人》就心跳得厲害,我對長江歷代許多的神祕故事與歷史一直很感興趣,覺得這些都是可以談的,所以聽到這劇本就心動了。不過拍起來確實辛苦,一條江跨兩大地,很怕自己拍到一半會體力不支。
Q2:詩與詩卡的意義?
楊:有人說我這片「宛如一首詠嘆長江的現代詩」,其實詩卡來自故事本身的需求,主人翁這位船長設定上是個失敗的中年文青,在1980年代末頻頻寫詩卻沒出版,是個loser的文青。他的詩風與現在的詩人也不同,所以這些詩只是為了替故事註腳,表達他個人一種對整個當代的質疑與否定。1989年作為故事的關鍵時間,是因為那是個白衣調調的時代,寫詩是可以泡到女孩子的(笑)現場有人說電影中的這些詩句,最終都通向「回頭依變」這主題,很有意思,因為這比我寫的好(再笑)。
Q3:女子的真面目為何?
楊:這個頻頻出現的江上女子象徵什麼,我想我不好說,女子的名字取自我的家鄉,或許女人是陸地,男人是海水,這或許是解答之一,但你們也可以自己想想。重複出現這這部份是想從男人的視角倒退著看女人成長的歷程。女子在鏡頭下要有是真也是幻的感覺,所以不能大方著拍,要故意把女子面容拍得虛幻,看不大出面容、歷練與年齡。我認為,最頂尖的電影拍得都不會是實景,而是心象。女子頻頻現身在廟宇與廢墟中談信仰,則是想表達兩件事情:其一,女孩是個修道者,其二,前世命定。這點是要看第二次的,大家回頭自己發現吧。
李:我不想讓畫面太靠攏西方所謂「門」的象徵,而想拍出更接近長江的感覺。當然,不是每次都如此,只有某些地方如此做。本片現在還在進行後製,這次放的是2k版本,我們希望在中國大陸上映時可以變成4k版本,那是更適合本片的規格。
(部分內容經過編排節錄)
《长江图》這部電影真正想要企及的美學本質,就在楊超與李屏賓口中「長江傳統」、「1980年代詩人」、與「虛勝於實的心象」三組詮釋中疊構出真實的變貌。全片真正的主線,便是透過視覺上的魔幻寫實旅程,讓(華人)觀眾親自完成旁觀者的使命。
旁觀甚麼?旁觀旁觀中國進入清末後就不停被反覆質難的難題--詩文化是不是早已斷絕,詩人是不是已經死了?
這是一趟巫術之旅。男主角高淳實質扮演的不是一個船長,而是一介讀者,一位自當代重審古代的臨時見證人。他這一趟二十天由東向西的長江海運,實質上是他從己身曾為文人的時間起點1989年,朝著千年前的長江古典文學逆行的閱讀過程。高淳啟程的主因是一本名叫《长江图》的詩集,一本標籤遍滿長江地名,有作品無作者的巫書。無名,是因知其忌諱,透過朗讀標籤這種儀式,高淳實質成了無名詩人本人(當然也就是導演楊超本人)的乩童,召喚起1989年江上的亡魂,逐漸在中國宣告死去的古典文學碎片,正確來說,是古典詩的碎片。
這些古典詩的碎片隨著巫術成了精,擬人化作安陸,一個先老後青的漢族女子。
當安陸首次在長江第一站上海登場,是以老娼妓的身分在暗無天日的骯房接客。這個畫面本質上便是對古典文學在當代最沉痛的否定,古典詩賦文典在最能象徵中國現代性的上海淪落於與三教九流交合,被二流三流下九流的當代墨客輕易進行有體無心的交溝,這些墨客貪圖的只有外型,對內在靈魂與本質一點也不關切,不難讀出對某些後現代與當代藝術之流的影射。
這必然不是史實,而是高淳自己對於古典詩投射的觀點。在接連不停的詩卡中,我們能逐漸見到他真正的質難,在於他對詩在這個世代的定位曖昧所感受的無力。當整個當代的生活體驗都以西化與工業化,根植於舊時代經驗的舊文學是轉型,亦或消逝?詩人曾作為中國傳統中與理性辨士相對的至高點存在,與高淳這個當代移植西方且早已地位大落的落魄詩人大相逕庭,唯獨失意與詩意貫通。
《长江图》為國畫名題,許道寧、吳偉、張大千都曾繪製。巧合?當然不是。這便是楊超自己用銀幕展演,李屏賓扛著2k發電機在沿岸四處跑的二十一世紀新長江萬里圖,只是生氣死絕,一如高淳手持一本失去作者的《长江图》詩集,正顯示詩人在現今已不能留名的窘態。楊超與高淳放不開詩,想往詩人曾輝煌的古典年代前去追尋尊嚴。於是他們選擇了遊長江,一個南方文學的物質發源,一個楚國遺地,一個千年前以鍛劍與鳳歌打入中原文明體系的詩鄉,至少他如此以為。
然而隨著返祖愈繁,答案也慢慢脫離高淳的掌控。高淳從江口一路朝武漢直行,安陸的年齡則持續倒退,顯示了古典文學逐漸破敗的逆反。詩被现代性(modernity)磨合的窘態,轉為對自己內部的實存存疑,他召喚出的心像安陸與曾親暱的,一切非現代性的傳統價值下逐一告別,她自我犧牲、對佛念經、離開婚姻、離開漁村.....高陸想看見的古典之尊嚴並未現身,反倒是古典詩最終選擇離開書寫她的人,也離開了生命本身,儘管詩人不願捨棄(「你躲不了的!這是我的長江!」)卻愛莫能助。最終,高淳抵達長江的最上游重慶,眼前餘留的一片荒蕪乾枯之死廟之墓碑,便是他這趟文學史追尋的唯一盡頭,被天地宣告長江詩學已經枯萎的事實。
王爾德道:在詩人描摹前,倫敦沒有霧,對於高淳來說,在詩歌問世前,中國沒有長江。中國人如李屏賓對未曾目睹的長江懷抱如斯憧憬,不惜跨海接案,就是長江詩學深入人民與歷史的活蹟。然而物換星移,儘管脫離了上海與一切現代性的景致,詩卻著實仍在死去,亦或還沒重生。下游愛眾生的妓女與上游無生氣的墓碑,成了古典詩與現代詩同時瀕臨的苦境。長江文學枯萎了,詩枯萎了。導演楊超也在此刻意象中,將自己的當代文學觀鏈結到古典文學的系譜之中,捨棄作為一個旁觀者,默默退居於同病相憐的創作人,一位「傷古悲秋」傳統在二十一世紀的延續。
乍看下來,《长江图》這樣的發想其實相當不賴,人文情操宏圖,較之古裝YY片的暴發戶式虛榮與現代自溺劇以拼貼為能事,終究是道高一尺。
然而這樣正確的發想,實際執行上卻是錯誤的,至少也是偏差的美學詮釋。
戲劇結構的問題在開頭就說過一遍,多如恆河沙數。別的不提,高淳跟安陸絕對是我看過史上最乏味的公路電影主角--對,《长江图》是一套公路片,它完全依循公路電影的文脈,要觀眾跟在旅行者的步伐之後尋找終點,然後反過來被歷程修正、重塑終點的意義,一如高淳在次次與安陸的會面中逐漸修正對她的印象與那本「無名詩集」的內容。毛病就來了,公路電影的主人翁往往即視點,觀眾也並非旅伴,而是跟在主人翁屁股背後跑上的苦命跟蹤狂,假無被虐的癖好,主人翁的屁股值不值得我們花上數小時買票觀之跟之,可是公路電影能否產生共鳴的大事。高淳,一個無姿色無特長無性格無輪廓,內心說的話比嘴上說的還少的男子,除了他那幾首爛詩外,有甚麼理由讓觀眾跟隨?加以先以心死姿態入鏡的安陸,倆人相處看得我頻頻想刷手機,整部片第一個小時的節奏只能以屍積餘氣摹之。
楊超/安淳對於長江文學與現代文學鏈結的美學理解是對的嗎?恐怕也不是。
首先,除了恰好生在中國,有漢族血統,寫著同樣叫詩的文學外,高淳真的有真切理解古典詩,也帶領觀眾一起理解的資格嗎?恐怕沒有。應該說,現代詩真的能稱為古典文學的某種移轉嗎?在清末持續開端的,詩語文學「橫的移植」(取經西學)與「縱的繼承」(繼承中學)的倆個極端,僅是時間與空間上的單純累積嗎?這個寫著拙劣現代詩句的中年詩人,只因他想要而且剛好得到無名巫書的門票,就能肩負全觀眾甚至全中國的責任,成為對古典文學淵流大河的正統旁觀者,比手畫腳,甚至與之交溝嗎?只怕不行。高淳的繼承祖業隱隱透漏長江之於他們家族有如母親,然而他對長江文學的態度,卻比船上小夥子買春的對象差不多疏離,高淳之於他所想像的古典(安陸)間的關係並非古典的旁觀者,更讓入侵者,猶之那些強行打破視覺敘事的詩卡,每次都天降銀幕焦點,與長江的萬年景觀難以天成更搭嘎。
其次,即便現代詩人論續古典中國有著我不清楚的正當性(畢竟這是個大陸詩派的故事,我熟悉的臺灣文壇是另一套),《长江图》本身是部電影,以電影旁觀文學的旁觀性,本身就是一種接近後現代(安陸在上海一景所否定者)的出發。攝影作為世上誕生最晚、最接近西洋科學(攝影機與底片)的藝術品種,即便拍/描敘的對象一致是地理的長江,它仰賴視覺的敘事系統與文字敘述的敘事系統本身就帶有一種需要解碼的旁觀作用,而非單純拍攝就能視之繼承,尤其有劇本的虛構故事更是如此。
在Wim Wenders執導的公路名片《愛麗絲夢遊都市》(Alice in den Städten,1974)裏出現過一道設計:男主角Winter在旅行途中一路拍照,觀眾卻從未見到他所拍的照片是甚麼模樣。WIinter相信照片可以保留住現實生活,也成為他曾活過也拍過的證明;直到電影末尾,他與旅伴愛麗絲循著祖母宅邸的照片跨越荷蘭,驚覺宅邸裏住的是陌生人,才理解到照片永恆是無稽之談,因為照片僅有空間沒有時間,他一路隨筆的文字筆記反而更接近他要的現實。但只有文字嗎?電影也是。鏡頭不拍到Winter的照片,是從影像形式上就否定了照相本身觀察現實的正當性,認為它們在具備時間也具備空間的攝影中僅是不足「觀」之的缺陷,觀眾只需眼見銀幕,便該也應理解這趟公路旅的一切;主角名Winter在德語中與導演Wenders同名,更無疑是進一步以平行世界的後設強化這種否定。
《长江图》卻對這種電影形式與文字形式間轉換的問題視若無睹。楊超在接受《深焦》訪談時說道:「詩是一種不該輕薄的美學,詩是漢語的一種高級狀態。」這話不錯,然而,既然詩是如此在語言上凝鍊的美學,又該如何轉碼為另一種狀態--影像與錄像的美學?他沒有提,或著根本想不到。「我拍的是長江,自然就是講長江的一切哩,怎麼不算長江文學了呢?」這或許才是他的真義,認為錄像本身便是可以輕易說服觀眾的前提;但,當然不是如此。這反倒是把自己也把故事逼到絕境,讓企圖博覽整個近代文學史的立意,成了僅以物理上的景觀與張張拙劣現代詩卡去以管窺天的狹隘窘態。
以管窺天,上不接下,沒正當性--這就是《长江图》揚名國外,卻終難取悅它真正主旨的受眾:華人與華文學愛好者的主因。
當然啦,必然有影迷會說:這種粗糙與拙劣也是設計詩意的一環,是「自己替自己送葬」。高淳寫的爛詩頻頻出鏡、結尾在四川的枯萎苦景,都是在替己身挖墓碑,顯示當代詩確實不如古典詩,劣者確實不如古人,是以進為退的藝術展現。但,有嗎?這部電影感受得到這種足夠的謙卑嗎?再說,平心而論,這樣一些爛詩、這樣一座墓碑,送去柏林影展,以中國景觀與民族文學為號召,在結局暗暗把自己接上中國千年藝術傳統的尾巴,作一個讀者,能感受到此舉除了吃豆腐外的其他意圖嗎?即便長江文學的生命力著實枯萎了,又淪得到《长江图》這樣的貨色用電影來代言嗎?
我是不行啦。
或許,《长江图》帶給觀眾的最大收穫,便是以柏林影展獎主之姿暴露出當代某些華人創作「自以為是危機」的危機--絲毫不顧自己除了血緣或地緣外有何資格,就硬生生把中國古典文化的斷層無端當成自己的使命,說自己續之承之,然後把自己缺乏自覺又糟糕透頂的二流三流下九流的文本使勁兒黏上中國文學史的系譜,就拿去投獎項投國外了。假使這些人真有自知,發現這種作為其實是在墓碑上立墓碑,用皇城瓦續糟糠的話,或許還能以解嘲視之;可惜不然,他們的心智除了成名,其他都是空的,比古典文學的枯萎更為枯竭。套一句豆瓣友鄰恶魔的步调對《长江图》的精準結語,這些人在作品裡竭力高喊的心聲只有一種--「快來解讀我吧,快啊!」
唉。
以下内容有剧透。
1.女主的叙事结构是倒序
上海——江阴——南京——铜陵——彭泽——鄂州——三峡——巴东——巫山——丰都——涪陵——长江源头
安陆正常的时间逻辑应该是在长江源头安葬了自己的母亲,然后沿长江而下,一路上苦行式的自我追问和修行,基于某种机缘出现在男主的视野中,产生了某种相互吸引,这种吸引越来越深,仔细回想一下,男主在涪主的歇斯底里的呼喊,在巫山两岸峡涧到处的寻觅的眼神,在三峡(巴东?)凝视码头的张望,在鄂州留下诗集的约定,在彭泽破败村落里的炊烟,在南京河堤两岸的行走,在江阴突然猛烈的做爱,然后在上海静默后的怅然,如果按照影片的叙事结构来讲,这一切都应该是倒序的,这些都可以从导演故意打破叙事结构的片段中都可以得到印证。比如女主在巴东(或者巫山)修行,眼镜男给尼姑送被子,尼姑说女主马上就下课了;在南京还是哪个城市问僧人罪与信仰的问题,比如说女主后来在彭泽(或者铜陵)说为了男主放弃了修行,后来眼镜男还在彭泽发现男女主的关系后割腕等等。
把整个时空关系重新梳理后你会发现,诸多类似细节会依依浮现,使得整个叙事结构脉络浮现出来,在这一点上有 《本杰明·巴顿奇事》 的影子,《本》是直接了当的把男主逆生长与女主之间爱情故事的结构给观众全盘托出,在一个更大时间跨度范围内叙述了一个奇幻的爱情故事,《长江图》则是在刻意打碎这种倒序的叙事结构,深刻掩埋在影片里让观众去发现,如果不是影片简介里说女主愈发年轻,我想要发现这一倒序结构还是有些难度的。
2.三条线
一是上面说到的女主安葬母亲沿江而下修行遇到男主的爱情线(上文已有说明,不再赘述)
二是男主丧父逆流而上追寻父亲足记、寻求阴阳两隔的斧子隔阂的慰藉内心赎罪线。
开篇旁白讲了一个江边的习俗,说是住在江边的人,父亲去世后儿子要去江里抓一条黑鱼,放进香炉里,不喂食任其自生自灭,等到鱼死,父亲的灵魂就会得到安息。于是男主就习俗照办,并一直把鱼带在船上,从后面船工武胜对男主的不满中可以看出,男主在父亲去世前可能是某种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与父亲间一直存在着某种隔阂,然后随着父亲的去世,男主作为儿子觉得对父亲理解太少,心有亏欠,于是想追寻父亲的足迹,沿江而上,走父亲走过的路,只为找寻一丝丝对父亲的误解或者亏欠,来找寻内心的自我宽恕和谅解。
三是关于送货的线,个人理解江阴上的货应该是白鳍豚、中华鲟之类的长江珍惜动物。
关于这个货物,在江阴上货的时候可以看到男主高淳是毫不关心的,船工武胜明知走私国家珍惜动物违法,但仍然铤而走险、瞒蔽老板做着违法勾当,关心的只是那20%的黑钱,讽刺的是最后缺绞身船底、死于非命,最后葬身鱼腹。船老头浑浑度日,到了巴东(丰都?)发现不法生意,两心发现放了白鳍豚,跑路了。这些都在多处蒙太奇的镜头里闪现白鳍豚的画面中得到印证,还有一处在男主被黑心老板派来的寻仇刺伤后闪现的女主从水里化身为鱼的镜头里展开进一步的解读,白鳍豚被誉为长江之子,女主在长江源头葬母,联系到长江作为中华文明的母亲河,不仅是男女爱情的见证,似乎也在印证着某种古老的传说。
三条线最后都通过长江这一气势恢弘的时空画卷中,男主的线是顺序、女主的线是倒序,两条反向平行的时空在诗集里出现的每一个城市出现交集,交汇又分开,分开又寻找,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似乎 也在讲述着一种注定,就是在历史的长河里,总会有人与你相遇,总会有爱情发生。
3.与《三峡好人》
货船驶过三峡大坝,驶进高峡出平湖的三峡水库,有个镜头让我想起了《三峡好人》里的奉节县城,影片中再现了夔门大桥的景观,在老版的10元人民币背面,这也难免让人把《长江图》与《三峡好人》,共同点都是二者都是流露出强烈个人气质的作者电影,《三峡好人》斩获的是2006年威尼斯金狮奖最佳影片,《长江图》获得的则是2015年金雄将提名,并获得杰出艺术成就的银熊奖,二者都排除了特定历史时期与环境背景下的长江,前者侧重历史事件下人文视角出发的社会关怀,在空间上集截取了三峡这一切面,后者侧重爱情这一人类永恒的主题,描绘的是一个宏大的连续的磅礴的画布背景。
4.李屏宾
本片是摄影,也是侯孝贤的御用摄影,《刺客聂隐娘》的摄影,《长江图》坚持用胶片摄影机拍摄,在长江浓厚的水汽环境下排除了整个气势的恢弘、两岸城市、乡村、山川、峡涧的景色是在是太美了
5.辛芷蕾
<图片2>
女主有点像郝蕾,双马尾,对爱情的执着和倔强,像极了《颐和园》里的郝蕾;
以上为个人解读,欢迎指正。
2005年,已在戛纳展露头角的青年导演杨超偷闲游历长江,赶在三峡工程完全淹没沿岸大部分古镇风貌前,看一看这让中国人魂牵梦绕几千年的母亲河。就是在这次旅行中,萌生了拍摄《长江图》的念头,而为了实现这个念头,是十年的苦功。
刚刚结束的第66届柏林电影节上,华语世界泰斗级摄影师李屏宾凭此片拿下一座银熊。当年,那个手里只有一长一短两部作品的“小”导演请他出山,宾哥一口答应。一方面是为剧本内容所动,另一方面,为长江书写一首浩瀚的影像诗,作为一个华人艺术家,他感到“义不容辞”。
【魔幻的逆流】
前文青高淳(秦昊饰)在父亲去世后继承家业,成为长江货轮广德号的船长。在船工武胜(邬立朋饰)的帮助下,从罗老板(谭凯饰)手中接下一批神秘的货物,要从上海吴淞逆流而上,到宜宾交货。航行伊始,高淳在船上发现一本手抄诗集,封面上赫然写着“长江图”,每一首诗都以沿岸的一个港口城市为落款。
随着货轮不断前进,高淳发现,在吴淞港引起他注意的一位美丽女子,会在诗集中提到的港口出现。于是在这些有诗的地方,发生了一系列艳遇和擦肩而过。船过三峡,这位名唤安陆(辛芷蕾饰)的女子变得行踪不定,而疯狂追寻她的高淳也与船员发生一系列致命的矛盾。
这个故事本身就充满超现实的元素,又有长江之上缭绕的水雾,暗沉色调、宗教典故和民间传说更加深了灵异的氛围。然而,用以营造这一氛围的图像却是现实主义的,不管景物人物,哪怕片尾灵异的白鳍豚和离奇的支线剧情,山水血肉都力图呈现真实的效果。这并不是架空的虚幻,而是把幻想拍成了现实,抑或是现实进入了幻境。所以欣赏《长江图》,需要一些想象力,或者流行语中所说的“开脑洞”。中国的山水画、抒情诗,都强调留白,除了对文化和民俗的影射,还要靠欣赏者“脑补”。从这一点来说,影片延续并更新华夏文化中长江母题的目的是达到了。
需要澄清的是,艺术作品中的世界不是凭空捏造的,但一一对应的引用亦是拙劣的把戏。关于长江的一切文学、美术、宗教、音乐、民俗传统,以及《巴山夜雨》、《巫山云雨》等与长江有关的影片,都是创作的根基和养料。作者一方面受其陶冶、滋养,一方面对之进行反思、诘问。优秀的作品不是不断地引用、掉书袋,而是在理解消化前人著述的基础上,让自己进入母题的大传统,并为这一传统书写新的篇章。这一点,《长江图》做到了。
柏林首映后有国人指责该片缺乏人文关怀,说其中的传说、民俗、诗歌在现实中都不存在。这些人走进影院,想看的是“中国文化集锦”,或是旅行社大热“长江文化旅”的银幕版。艺术创作有自身的规律,不是你采个风、收点民间故事然后一股脑儿塞进去,就是个有文化的东西。实际上,片中离奇的故事,从孝子黑鱼、佛塔迷音到男女换体,即便我们知道有些是为影片而杜撰,也是真假莫辨。俗一点说叫编得很像真的,学究一点就是尼古拉·布瓦洛在《诗艺》中所说的拟真性。这个概念原生于戏剧研究,后逐渐应用于一切文艺作品,拟真不但被认为比真实更难,还是艺术创作的命脉之一。
《长江图》的野心很大,想做的事情很多。其中最可贵的一点,恰恰在于作者描摹的不是长江沿岸的特定时空,而是一个综合时空。这是一个可能的世界,它真假皆可,而其真实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作者眼中的长江,裹挟着几千年的文人墨迹和江边民俗,从一个主题,成为一个主体,从一个本体论的实在,成为一个认识论的探讨对象。
【有诗的地方】
人物固然很重要,但长江无疑才是本片真正的主角,实际上每个人物的名字都是长江沿岸的一个地名。诗的介入肯定是叙事的需要,但诗的意象随时影响着观众对影像的判断,也唤醒我们对长江的文学记忆。由于这些华夏文化符号在片中的出现,《长江图》里的诗本身好不好,就成了柏林电影节上中国人的最大谈资。因为外国人看不懂嘛,身在异国的我们好像忽然有了种莫名的优越感,觉得要体现一下自己的鉴赏水准,狠批一下这些“打油诗”。二刷《长江图》的时候我记了几行诗下来,散场后问一个中国记者哪首是他最不喜欢的,他选了“为她起一念,十年终不改”。只可惜,片中诗歌虽多为导演所作,这首却偏偏是胡适的手笔。故作聪明,贻笑大方。
诗歌鉴赏见仁见智,但没必要毫无根据地毁诗,更没必要以此为荣。《长江图》中的诗,一方面符合剧情中作者船工的身份,一方面是诗歌现代性的一种探索。这种现代性不是说取消格律的形式现代性,而是资本主义现代工业和社会对诗歌创作内容与形式上的影响。落款江阴的诗中有一句“发动机不停咳嗽”,这是船工诗人从日常获得的灵感,也是将工业社会的大机器写入诗歌的新意。机器这种不够文雅甚至有些“俗”的意象进入诗,是对这种文体传统的颠覆和创新,打开雅与俗的边界,推翻精神与物质的二分法。
从文学史的角度来说,这样的创作很有意义。如果在诗中看到咳嗽的发动机让你很不舒服,那么你不是一个人——路易·卢维写出《蒸汽机》的时候,十九世纪的读者反应跟你一样。艺术的革新和任何领域一样,都会让习惯了旧有形式和内容的人感到不适。其实作两首规整的格律诗,把老祖宗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拿到西方去显,就像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富二代开着家里的豪车到处炫耀。每一代文化人、艺术家都应该问自己:我为丰富的中国文化贡献了什么新的东西?而不是今天我又抄袭了多少名著、剽窃了多少民俗,怎样跑到西方去做了一个成功的异域风情展示。
诗性的另一面是片中的女性形象,女性地位是近几年西方影坛的热门话题,同时也是本届柏林仅次于难民的关注点。安陆作为片中唯一女性角色,也是最神秘的人物。有人说她来自于聊斋狐精的传统,有人说她修佛问道是精神性的象征,还有人(特别是外国影评人)说她是个妓女。
这些说法其实都是一回事。古希腊的妓女是在《会饮篇》中与男人谈论哲学的智者;新约中的妓女抹大拉的马利亚以泪水为耶稣清洗双足,是耶教中仅次于圣母的显赫女性。中国古代的青楼名妓,更是要精通琴棋书画。整个欧亚大陆的传统社会中,“正派”女人多是丈夫的“财物”,要深锁在庭院里以保证血脉的纯正。父权与财产权的双重作用,禁锢了女性的灵与肉。“正派”女子是世俗的,她们完成性爱的实用性(生育),而风尘女子是超俗的,她们象征性爱的感官性(快感)。身贞而聪慧的女人只存在于未成年人的童话中,现实中的女哲人是灵与肉的双重解放,她所象征的快感与神性一步之遥。
《长江图》中涪陵点易洞的那首诗中说:“要么丑陋,要么邪恶,要么虚伪/没有神灵让人信服/所以期待一个女性……”所以有安陆佛塔问道与僧人辩佛的故事,导演说她要修行却又不轻信任何制度化的组织和教条。教条是宗教施展社会权力的工具,与灵性无关,灵性是个人的,是与佛直接对话。长江畔的路上苦行是对她的历练,与高淳的相遇也是她的修行。于是还有人说,安陆就是长江的化身,是江水女神。这解决了她在途中越来越年轻的问题,因为广德号逆流而上,越靠近源头,长江当然就越“年轻”。但还有其他很多问题不能在这样简单的一一对应上找到答案。
说《长江图》中有多么强烈的女性主义是言过其实,但是把女性的复杂性还给女性是对她最根本的尊重,很多艺术作品没有做到,《长江图》做到了。安陆的灵性不是空虚的纯洁,长江的浩瀚不是空洞的波涛,而是尘世中灵性与肉欲并存的净土、地面上机器与诗歌相融的天堂。对这部影片作单义解读注定是要失败的,但是如果你拥抱艺术作品那源于生活的复杂性,《长江图》就是一部值得细读的电影。
【十年的旅程】
在柏林第一次看《长江图》的时候,笔者断定这是一部“非叙事”的影像诗,但二刷后又发现,它的叙事性并没有乍看之下那么弱。影片开始高淳驾船的时候,有翔叔(江化霖饰)手把手帮他,为众叛亲离后独自行船的孤立无缘和不顾一切埋下伏笔。但也有些地方说不过去,比如初次跑船的文青高淳跟心狠手毒、不择手段的罗老板谈价,后者竟然很轻易就答应了。这是人物塑造上的一个缺憾。
跟主创聊过才知道,现在116分钟的影片是从140分钟剪下来的,其中罗定这个角色的戏份几乎全部剪掉,只剩极短的两场,还就能看到个背影。而在这剪掉的部分中,就有消解上面这个矛盾的关键剧情。所以电影节上不细心的人都在问谭凯到底演了哪个角色,会不会是来打酱油的。现在想来,被剪得只剩下两个背影也不置气,还大过年的跑出国捧场,器量过人。
《长江图》的整个创作过程可以说是多灾多难。从剧本开始,因为杨超一直在戏曲学院任教,进展就很缓慢。到了制作阶段,资金匮乏、人手紧缺。片头字幕制片人下面,除了从一开始就倾尽全力的杨竞和让影片最终圆满成为可能的王彧,还有一长串名字。拍摄中更是苦不堪言,长江天险、两岸峭壁,都是实打实地去拍,有时一天只能完成一两个镜头。
创作面临的困境,有一部分也是整个产业问题的缩影。制片人王彧多次谈到国内电影产业专业化不够的问题。《长江图》的剪辑师前后换了三个,最后启用才华横溢的新锐导演杨明明,只是并非专业技术人员,技艺高超没话说,速度却太慢。找不到罗汉就用佛来顶是国人的特色,但是大才小用并非长久之计,这是整个电影产业需要思考的问题。况且电影是一门综合艺术,技术部门也并非什么“小用”,李屏宾的名字一出现在片头字幕里,满场记者齐声惊叹。也许就像女主角辛芷蕾所说,到柏林这样的地方来看一看,会觉得演员、幕后都是一辈子的事业,只要做得出色,一样可以成为大师、赢得尊重。
但就是在这样的困境中,不管其他部门怎么换人,导演和编剧始终只有一个名字。跟剧组的人聊,不管是出钱的还是出力的,都是被剧本的魅力震慑而加入这个项目。所以我也在前文中不时用“作者”一词指代杨超,因为《长江图》是我们时代作者电影的最好代表。将作者与资方对立起来的时代已经过去,从好莱坞到老欧洲,电影的创作模式已经不再是片厂严格控制、直接插手,而是资方选人选剧本之后就完全信任艺术家,给他们充分的创作自由。在中国,一面是数量越来越多的的商业大制作,一面是“逼格”越来越高的地下电影和独立电影,社会的失望似乎在麻痹和狂怒两极游走。这时候,杨超带着一部这样的作者电影来到我们面前,除了真诚,他什么也没有。
好在也不需要什么了。就像影片的英文译名所强调的那样,《长江图》是一个逆流而上的故事,这样的行船可能有很多,这样的创作对于很多艺术家而言,只有一生一次。过去了,就成为长江所浓缩的无数时空中的一沙一叶,顺着这条时间之河流传下去,让后人重复孔夫子“逝者如斯夫”的感叹。
至于那些剪掉的戏份,应该还是深刻地改变了影片的轨迹,将作者对一代文艺青年成长、蜕变的思考压缩到几乎不见。但我们也不能说哪个版本就一定更好,观众也没有义务一定要知道背后的一切。当叙事诗读也好,作抒情诗读也罢,如片中旁白所言,人生可以是一场文字游戏。尽兴就好。
(本文删节版刊于《北青艺评》2016年02月26日)
2月15日下午,柏林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唯一的“中国选手”《长江图》,终于揭开了神秘面纱。这部表面上讲了一个“魔幻爱情故事”的电影,至始至终主角都只有一个——长江。电影无论是在视听层面还是精神层面上,都对这个唯一的主角进行了多种阐释。
一部并不需要剧情和太多表演的电影
在解读《长江图》的故事之前,不得不说的是,这其实并不是一部需要剧情或者故事的电影。里面所谓的魔幻爱情故事,其实更像是负责构建起所有导演想要表达的精神内核的一种“框架”。
秦昊饰演的高淳是一个船工,年轻时写过诗,因为在大城市混不下去,于是回到老家继承了父亲的货船。父亲去世后,高淳开船自上海向长江上游回溯,每次上岸都会遇到辛芷蕾饰演神秘女人安陆。高淳逐渐发现,安陆每次出现的地点都和船上一本诗集记载的地点完全吻合。
秦昊和辛芷蕾这一对在交错的时空中相遇的“旧日恋人”,呈现出的都是一种“去表演化”的表演,在大多数的时候,他们都是沉默的,彼此之间的对话不多,这大概也是导演杨超想要一种风格。饰演老船工的话剧演员江化霖就曾经因为有比较重的舞台腔,经常被导演要求“收一点”。
中间有很多情节碍于时长都被剪掉了,比如“小武”王宏伟饰演的“红卫”其实是一个保安,他和安陆之间的也有一段爱情故事。再比如张献民还客串了一个妻子患病在床的信号工,这段戏后来也被删了。
情节的删减也会造成叙事上的不连贯,但其实并不影响整个故事的走向。秦昊的表演算是正常发挥,有一个流泪的镜头令人印象深刻,但比起更惊艳的《推拿》,其实并没有太多惊喜。辛芷蕾的外形和她在电影里的气质,有一点神似郝蕾,对于当时第一次拍电影的新人而言,对安陆这个复杂人物的表现虽然偶尔也有生涩之处,也算是难得了。
一部把长江的美感拍成音乐的电影
长江上行驶的货轮开得并不快,伴随着发动机“嘟嘟嘟嘟”的声音,两岸的风景缓缓向后推移,这是“广德号”的节奏,也是《长江图》这部电影的节奏。
不得不说,《长江图》是一部非常美的电影,在淡化了情节处理的同时,拍出了一种纯粹的音乐式的美感。想象一下,天色昏暗的傍晚,在这条有着太多过去的河流上,行船穿过弥漫着雾气的山林,再搭配上低沉的大提琴和黑暗的哥特音乐……这种设定给为影像制造出来的张力已经让这部电影在视听上成功了一大半。
导演杨超本身就是黑暗系音乐的发烧友,也为这部电影特地购买了美国大提琴家David Darling、德国哥特乐队永恒沉睡,以及法国一个黑浪潮乐队的音乐版权。
李屏宾的摄影为影片加分太多,胶片更加柔和的颜色过度和颗粒质感非常适合来拍雾气茫茫的长江。由于补拍时李屏宾已经进组《聂隐娘》,后来补拍段落均由数字摄影机拍摄,虽然看得出这些数字段落做过胶片化的处理,但是对比依然明显。 再加上导演采风时自己拍的一两个素质相差很多的DV空镜,“胶片+数字+DV”和“长江+哥特音乐”这两套混搭,无需任何故事,所谓的“魔幻”色彩味道已经够足。
除了影像和音乐,电影中多次出现的诗文 也是这一整套视听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10首诗中,有两首分别引用自胡适和网络作家乐小朵,其余的都是导演杨超自己写的。这些诗单看成色只能说一般,略显拙朴,但搭配画面足矣。
一部有着太多精神包袱的电影
在故事框架和视听系统已经建构出来以后,《长江图》也并不甘心只做一部“魔幻现实主义”的长江风光片。这部电影会被重视政治的柏林电影节选中,也并不是没有理由。
宗教信仰、女性主义、环保主题、失落文明……在一部电影里表现这么多议题既是《长江图》的牛逼之处,也是问题之所在。
货船穿过三峡大坝之后,高淳就无法像以前那样,在诗集中标注的地点遇到安陆。在接近尾声的一场戏中,高淳站在张飞庙里茫然望着江面,一个旅行团经过,导游介绍说现在的张飞庙是由旧址经过编号一砖一瓦搬迁过来的。偶尔出现的CG制作的水中巨兽,外型上极像是被很多人认为其灭绝是和三峡工程有关的白鳍豚。李白“千里江陵一日还”和杜甫“江间波浪兼天涌”的长江都已经不复存在,《长江图》对于三峡工程所带来的改变,态度多少是惋惜的。
影片中也涉及到了偷运稀有动物的情节,那批谭凯交给秦昊的黑鱼苗其实就是暗示。货船路过秭归,长江的对岸,正在搭建一栋巨型的钢筋铁骨,上面写着“打造宜居之家”。这些类似的环保主题在影片中反复出现。
辛芷蕾的角色所代表意象就更多了,一个反对体制化信仰的禅修者,一个带着一点基督气质,爱一切人也来者不拒的神性女性,以及“长江的女儿”?(在长江的发源地的雪山上,竖立着安陆母亲的墓碑)
在这个把抽象化的时空穿梭变得具象化的开放文本中,导演设立了太多可以解读的议题,也不惜用一些符号和旁白反复阐述,想说的太多,同时也说得太多,反而透露一种对自己和观众理解能力的不自信。
这并不是一部可以赢得大多数观众的电影,注定是一部爱的人会很爱,不喜之人也会厌恶的电影。它决不讨好任何一种观众,只面对作者自己,选择逆历史的洪流而上。也正是在批量生产的“山寨电影工业品”随处可见的当下,才更能理解到这部在精神层面上回溯长江的电影的可贵之处,以及我们如今的电影基因里到底已经失去了些什么。
赶在《长江图》公映的第一天去看了,无他,担心晚了会看不到。到昨日,上映四天票房不到300万,我想,很快影院里就看不到了吧。我自己非常喜欢这部电影,看完就想写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一直拖到今天。所谓各花入各眼,我写下的,也只是我眼中的长江图,不完整的片段。
0
《长江图》的美,不在明白,在乎混沌,不在懂得,在乎感受。它无可解释,又无尽解释。
1
初看《长江图》时,我并没有看明白电影的故事,只是被震撼到了。开场那种与我无关的陌生感过去后,影像和音乐,某段场景,某个镜头,某一道光,水声波影,纷至沓来地点燃我,触痛我,引我进入它的时空。我无法把这些片段组成连贯的情节,就是觉得很熟悉,像在那里见到过,或许是记忆,或许是潜意识,或许是幻觉,或许是前世和往生。
2
电影情节的主干,是一个男人,沿长江逆流而上,寻找一个女人。这是许多古代诗歌的意象。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国风•周南•汉广》
——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朝游江北岸,夕宿潇湘沚。时俗薄朱颜,谁为发皓齿?(曹植《杂诗七首》之四)
——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而增慕。(曹植《洛神赋》)
导演杨超说,可以把它看作是一个不断相遇,又不断离别的爱情故事,存在于一条时间之河上,开始是我在长江头,君在长江尾,结尾依然,只是互换了位置。
而世界上所有的故事,最终都是寻找和回归的故事。
3
主人公高淳继承了刚去世的父亲一艘锈迹斑斑的货船。狭小的舱室里,铁片搭的书架上摆满了书,他抽烟,有时看书,有时在昏黄的灯光下写什么……这个男人仿佛来自八十年代,失败的文学青年变成了失败的文学中年。
多数时间,他很无聊,不知道在干什么。直到有一天,在停摆的发动机下,他发现了《长江图》。那是一本手抄诗集,是一部地图,是一个暗号,一串密码,是时光机。
他找到《长江图》,就找到了此生旅程的钥匙。
4
诗集写于1989年。那一年海子卧轨自杀。那一年,高淳遇见安陆。周治平有一首歌,在遥远的过去的时光里我曾经常听的——“明天会是怎样的一个未来,我们像是孩子似地满心期待,但是原谅我稍稍地走开,因为我把心遗落在1989……”
那个年份给一个希望的年代画上了绝望的句号。那一年与后来的三峡大坝互为因果。
5
高淳的货船行过三峡船闸,是电影中最令人恐惧和窒息的部分。三峡大坝壁垒森严,幽暗肃穆。这个钢筋水泥的庞然大物高高在上,截断数千里大江,视脚下一切众生如蝼蚁。船闸升起降落,铁锁铰链摩擦的吱嘎声尖锐刺耳,直欲撕裂神经。
12年前,杨超在长江采风。那时长江还时常奔涌。“那是长江最健康的状态。长江最健康的颜色是黄色,从上流裹着泥沙下来。现在太多静水了。水流也很清,这是反常的。”杨超说,“没有了风浪,长江就没有情感。”
大坝建起之日,长江就死了。
6
长江支干流电站大坝林立,江中曾有多种洄游鱼类,它们长大后要千辛万苦游回到上游的故乡产卵,但已没有回去的路。其中中华鲟是白垩纪残留至今最为古老的现生鱼类之一,平时生活在长江口外近海水域中,夏秋两季,它们逆流而上三千多公里到故乡金沙江产卵。我看过一份长江鱼类资源的报告,里面说,当年葛洲坝建成时,上溯的中华鲟成群结队跃起,撞向大坝,头破血流。此后,数量急剧下降,自2013年后,再未监测到野生中华鲟产卵。
高淳船上的货物是一条从未露面的鱼,托运人很神秘,不知是黑道,还是官商。在电影将近结尾的镜头里,有它在水下划过的巨大影子,形似被称为“长江之神”的白鳍豚。天天抱着酒瓶的老船工说,把它放了,长江就活了。
现实中,白鳍豚已绝迹多年,专家说是“功能性灭绝”。
7
高淳驾船像中华鲟一样逆流而上,寻找一个叫安陆的女人,她是妓女,妻子,情人,修行者,或者,她就是这条江的魂魄……她住在长江边上,她说,这是我的长江。
这一段旅程,交织着壮阔,魔幻,现实,奇崛,迷离,阴郁,铭心入骨。
这一路,安陆时隐时现,镜头里永在的,是长江的天光水色,浩荡激流。
最终,他失去她。穿过时空交错的缝隙,他撕碎了那本诗集,他说你不必再去经历我所经历过的一切。无论怎样,我们总会失去彼此。
最终,他拥有她,经历过她的峰峦村镇,领略过她的无限风光,记住了她存在的历史。“他爱她,所有痛苦、低贱和荣耀的时刻。
所以,这部电影叫长江图。
8
傅雷评《约翰克里斯朵夫》——这部书既不是小说,也不是诗,据作者的自白,说它有如一条河。莱茵这条横贯欧洲的巨流是全书底象征。所以第一卷第一页第一句便是极富于音乐意味的、包藏无限生机的”江声浩荡,自屋后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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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者克利斯朵夫渡过了河。他在逆流中走了整整的一夜。现在他结实的身体象一块岩石一般矗立在水面上,左肩上扛着一个娇弱而沉重的孩子。圣者克利斯朵夫倚在一株拔起的松树上;松树屈曲了,他的脊骨也屈曲了。那些看着他出发的人都说他渡不过的。他们长时间的嘲弄他,笑他。随后,黑夜来了。他们厌倦了。此刻克利斯朵夫已经走得那么远,再也听不见留在岸上的人的叫喊。在激流澎湃中,他只听见孩子的平静的声音,——他用小手抓着巨人额上的一绺头发,嘴里老喊着:“ 走罢!”——他便走着,伛着背,眼睛向着前面,老望着黑洞洞的对岸,削壁慢慢的显出白色来了。早祷的钟声突然响了,无数的钟声一下子都惊醒了。天又黎明!黑沉沉的危崖后面,看不见的太阳在金色的天空升起。快要倒下来的克利斯朵夫终于到了彼岸。于是他对孩子说:“咱们到了!唉,你多重啊!孩子,你究竟是谁呢?” 孩子回答说:“我是即将来到的日子。”
0
杨超说,我曾经站在船头看着面前那种无边的黑暗。当你的眼睛适应了黑暗,能分出水纹和和远处的山的铁青色,黑暗被分成了很多层次。
傅雷说,真正的光明决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间,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掩蔽罢了。
感谢那些为光明与黑暗书史作传者。
近来大陆文艺片的三要素:佛经、诗歌和旅行。
提前鉴定了《长江图》,语言好剧本好,一组诗,旧长江和新长江两个时空交叠,“她”是个姑娘,寓意却是这条沧桑女人河…所以主角不是人,是景和事,涉及信仰。有一个缺点是旁白太诗意也太多,情感都被讲了出来,角色的表演空间也就小了。柏林基本演技奖无望,摄影奖极有实力拿。私人很喜欢。
寒江烟渡,惊起一滩欧鹭,日星隐曜,山岳潜形,薄暮冥冥,虎啸猿啼,凄神寒骨,悄怆幽邃;摄影美得心颤,光束照进暗夜潜流如神迹显现;他带着漂泊的灵魂(长江的旧精魂)渡过漫漫冥河,她在每个港口守候,却依然无法修得同船渡;幽灵船驶过三峡,灵魂出窍,如是我闻。
看简介很写意很有看的欲望。上影节终于看到了。景很美,新旧长江时空交错,感觉故事主要在讲景和物,并不是人。缺点是旁白太多了点。
感觉能拿摄影奖
八零末一代颓丧低落症候群知识分子的沿江还魂游。诗歌、性、情爱、吊丧包裹着的内心悲沧,在最后一刻依然无以释怀。旧世界素材群像延伸出这个国家民族的时代苍凉,而三峡区域的整体失魂与缺席,即是游魂流离失所的现状,亦是世纪罪证的另一个犯罪现场。罕见的华语独立电影工业代表作。
故事性支离破碎,简直就是灾难。但好在胶片拍摄的质感简直好到哭,水面上的雾气氤氲,层层叠叠的山峰,船舱的锈迹斑斑,冷暖色调的交融显得非常迷人。。。镜头非常好,但有几处好像有点瑕疵,像是“卡带”一样的感觉。
《长江图》与《路边野餐》展示了两条不同路线:未能完成的空间-影像/诗-影像如何被迫转换为观看影像与阅读影像。
三峡控、长江控真的受不了那些从未见过的视角和影像,无边的江面、开闸的大门、两岸的叠山……又长又大又宽。过闸时缓缓升起的水面,如晨勃的丁丁沉重挺起。消失的荒洲,遗弃的孤岛,是欢愉后最迷幻的空虚。“他爱她,所有痛苦、低贱和荣耀的时刻” 相遇,恢弘如同命运。
看完也说不上来的感觉。但就是喜欢沉沦在这样的摄影、画面与诗句中,昏昏沉沉,就算睡去也不觉得可惜,似乎梦和影像有了重合。诗与航线,女人与执念,结束也可以是起源。
渺小与宏大两种叙事并行与长江之中,她从头走向尾,他从尾找到头。用一条江的时间怀念一个人,而人像承诺一样、像水流一样、像历史一样,终是寻不回了。
3.5星,路边野餐有钱了以后……
万寿佛塔里,佛不能让塔内落雪,却能让信仰本身成为神迹;巫山新城内,人可以把每处物品复原,却无法回溯江水漫过的土地;白鱼引来杀身之祸,黑鱼却能祭奠魂灵。安陆是一场逆流时间的艳遇,长江是一段沧桑变迁的征程。一本意味深长的诗集映刻着一代人的迷惘,一处功过难辨的大坝截断了一个民族的心率。
路边野餐太好看了
也有些许生硬与讨好,但杨超胸襟气魄明显更为开阔,远山如黛,清冷孤绝,独行寒江,海潮至此回头,余路只能逆流而上,本身已然具有粗粝的浪漫诗意,凭借无意中拾得的诗集,打通了人生、历史与地理隔阂,实现三重穷源溯流,过三峡大坝科幻惊悚感神来之笔,白鳍豚声呐悲鸣,红尘凡俗之苦如影随形
宾哥现在真是不挑活儿,不过这片的摄影他只负责了大部分,并不是全片……导演的话,我只能说,野心可以有,但是也要明白自己的能力够撑得住多大啊omg……隔壁野餐说实话强多了
电影不太够,摄影来凑。。其实就是空虚迷茫想靠把妹解决嘛,放在一个大家都知道的敏感年份下(顺便:其实不必这样吧,电影一不当心被封咋办呢...),再放一个忧郁的秦昊,于是弄出一点娄烨那部禁片的味道... 不过李屏宾的摄影的确不是盖的,非常美
拍长江的男孩运气总不会太坏。
遮遮掩掩、不伦不类,不是所谓“疯狂的叙事”而是“分裂的姿态”,在并不恰当处削弱正常叙事性,摆出了拒绝观众的姿态后,又用拙劣文字热切倾销阐释自以为高深的隐喻,企图最大理解。十年真的是残酷卓绝的创作历程,然而与其淹没在自己的洪流里,丢掉了尚好的立意与宏大的视野,不如及早上岸。
山河水域才是真正的主角,流动着的行歌溯回,关于诗关于旅程关于消散的记忆关于长江的逻辑。导演将每一个游魂妥帖安置于江流,也将每一处韵脚轻藏在影像。没有神灵让人信服,所以需要一个女性。没有流逝可以逆转,所以需要一部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