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milton的朋友和对头Aaron Burr的扮演者Leslie Odom Jr.当年PK掉了LMM,赢了2016年的托尼奖音乐剧最佳男演员Tony Award for Best Actor in a Musical。他也出演过不少电视剧和电影,但基本都算是龙套类的角色。演过2017版的《Murder on the Orient Express》,《The Good Wife》,《House of Lies》,《Grey's Anatomy》,《CSI: Miami》, etc。
主角之一Angelica Schuyler的扮演者是Renée Elise Goldsberry,曾出演了《The Good Wife》里Illinois州的检方律师Geneva Pine。在《Hamilton》里的表演为她赢得了2016 托尼奖Tony Award for Best Featured Actress in a Musical 。
主角之一的Eliza Schuyler Hamilton的扮演者Phillipa Soo是半个华裔吧,爸爸是ABC,爷爷奶奶移民来的美国,爸爸土生土长的美国华人。妈妈是欧洲裔美国人,具体不知道哪个国家。
Peggy Schuyler and Maria Reynolds的扮演者是Jasmine Cephas Jones,可能她不大出名,但她爸爸还挺有名气的,Ron Cephas Jones,在《This is US》里扮演William "Shakespeare" Hill,也就是Randall Pearson的生父。
John Laurens and Philip Hamilton的扮演者Anthony Ramos,波多黎各裔,主攻theater,曾出演过《A Star Is Born》,除了《Hamilton》,还演过LMM写的《In the Heights》,这个百老汇剧被改编了大电影,不是《Hamilton》的舞台录制版电影,是电影电影!本来2020上映的,但因为疫情推迟到明年6月18日了。这个剧也是LMM的知名作品,比《Hamilton》早几年。
重点!剧里Hamilton的朋友/儿子和Halmiton的小姨子/情妇在戏外已经于2019年1月订婚了!Jasmine Cephas Jon和Anthony Ramos要结婚了!19年的10月新闻是婚礼在筹备初期,目前还没有婚礼。他两是2015年参演后认识在一起的!
George Washington的扮演者Christopher Jackson也和LMM合作了很多次了,在2007-2009的《In the Heights》也出演过。1997-2004年还出演了百老汇的《The Lion King》,不同的角色。电视剧也客串了不少,《Gossip Girl》,《The Good Wife》,还有1989年中央公园强奸案改编的网飞剧《When They See Us》。找信息的过程中,发现本人现场看过他2019年的在华盛顿国会山的National Memorial Day Concert的演出,奇妙!
Hercules Mulligan and James Madison的扮演者Okieriete Onaodowan是尼日尼亚裔,还出演过《Grey's Anatonmy》和GA的衍生剧《Station 19》。
King George III的扮演者Jonathan Groff,曾给《Fronzen》和《Frozen II》的Kirstoff配音,对,是妹夫!他还出演过《Glee》。虽然是caucasian,但是LGBTQ群体,2009年公开的。得过Grammy,提名了两次Tony。
Marquis de Lafayette and Thomas Jefferson的扮演者Daveed Diggs,加州出生长大,爸爸是非裔美国人,妈妈是犹太人。凭借在《Hamilton》的演出,拿了Tony Award for Best Featured Actor in a Musical。曾出演过电影《Wonder》。他还参与了《Soul》的配音,这部Pixar的动画延迟到了2020年11月20日上映,会是2021年奥斯卡最佳动画的热门!
扮演Charles Lee将军的Jon Rua,新泽西出生长大,父母都生于哥伦比亚,是一代移民。也是和LMM合作多次的演员,2008年出演过《In the Heights》。主要活跃在百老汇音乐剧圈,出演的电影电视不多。
LMM我就不写了。他太出名了,网上有很多他的信息。
我本人非常喜欢LMM,但不代表我同意他所有写作,虽然我不同意他的全部写作,也不会阻止我对他和Hamilton音乐剧的热爱。
LMM在Hamilton的女性角色的创作中,除了几句口号搬台词,整体上依然没走出直男中心的创作思维。Hamilton剧中有几个女性角色,但是只有两种形象——圣母和荡妇。
作为Hamilton的妻子,Eliza在剧中戏份最重。LMM很喜欢用narrative这个词,先是Eliza想进入narrative(《It would be enough》),然后在得知Hamilton的婚外情后把自己从narrative中删除(《Burn》),在最后一首歌时又重回narrative(《Who lives, who dies, who tells your story》)。但是Eliza进入这个历史叙事的方式是什么?是通过讲述“他们”的故事!讲述华盛顿的故事,在DC募款,筹建华盛顿纪念碑;整理Hamilton的文章,帮Hamilton做他没做完的事。当然Eliza有“自己”的事,建立孤儿院,这个孤儿院到现在还存在着,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啊,在剧中竟然只在最后一笔带过!LMM也很喜欢用legacy这个词,剧中几个男性角色的legacy都很清晰明了,Hamilton、华盛顿、Jefferson不必说,连Laurens这个角色的政治理念都数次出现并强调——他要组织一个3000人的黑人军队,反对奴隶制度(which is overstated!)。但是Eliza自己的理想是什么?不清楚。LMM多次说,Eliza这个角色很重要,在她身上他也花了大量笔墨,但是细想一下Eliza是个什么样的形象,是见到Hamilton被他打动得无法自拔的helpless,是best of women, best of wives,是好妈妈(她的mom beatbox!)是Hamilton忙于工作时让他take a break,是Hamilton出轨后原谅他,是Hamilton死后续写他的故事。
考虑到时代背景,让当时的女性有自己的理想和事业的确强人所难,但是在剧中,女性角色就连自己的感情也不能有。Angelica的satisfied绝对是剧中最最最最精彩的一首歌,这首歌的rewind多么精彩,然而这么大的一个剧情,却是LMM生生编造的!试想一下,此剧大部分的剧情都是有历史根据的,甚至人物的曲风都反映他们的政治观点,比如Jefferson出场唱爵士,反映的是他过时的政治理念(见Hamilton纪录片),可见此剧对细节真实性的追求,可是竟然编造了一个Angelica和Hamilton这么意难平的故事。LMM自己说,历史Angelica和Jefferson联系其实很密切,两人都在欧洲时有很多书信往来,算是有点暧昧吧,但LMM说这个没意思,所以根本只字未提。我作为观众,心想哇这才有意思吧,谁不想看Angelica和Jefferson谈恋爱啊!婚外情也行啊!而且在Schuyler sisters出场那首歌时,Angelica就说Jefferson说人人(men)生而平等下次我碰到Jefferson我要说服他把女性也加进去。这句歌词已经成为此剧标志性的存在,Schuyler sisters “work”的手势也成为一个ICON。哇要是Angelica在剧中能真的跟Jefferson有个交锋那不是就给这句话一个完整的交代吗?但没有。如果能把Angelica和Jefferson这条暧昧的感情线写出来,那给Hamilton和Jefferson的政治敌对中又增加了更juicy的元素,不是更好看吗?但没有。甚至LMM删了剧中Jefferson跟Hamilton在一场battle后说tell Angelica I said what’s up这句话。所以细想一下,Angelica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呢,就是一个只爱Hamilton的圣母啊:就算已经结婚了也说我丈夫没你有意思(白眼),你给我写信那个逗号是什么意思呢真是让我魂牵梦萦啊Hamilton。至于开头喊的那句男女平等的口号,也只是口号而言,大概LMM深知单单这句话已经足够引起当代观众的叫好了(跟“Immigrants, we get the job done”一样是句空洞的废话)。
另外在 Schuyler sisters里的Peggy就更不用说了,唱完“And Peggy”之后就完全消失了,以至于网上好多观众在问Peggy去哪了?!当然她化身为Maria Reynolds重新出现了哈哈哈!(不对!)Maria绝对是对剧情最为重要的女性角色,她虽然出场只有一首歌的时间,确是后续剧情极强的助推器。她和Hamilton的婚外情直接断送了Hamilton的政治前途,并间接导致第二幕中悲剧的发生:The Reynolds Pamphlet—>Philip与人决斗,死—>Hamilton搬家,淡出政坛—>endorse Jefferson—>Burr生气—>决斗,Hamilton死。如果没有Maria,第二幕中几大戏剧冲突直接不用演了。但Maria在剧中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基本上就是一个荡妇吧,在剧中她勾引Hamilton,她丈夫勒索Hamilton,两口子好像仙人跳一样陷害了光辉的主角。但是!但是!事实上,最终Maria和丈夫离婚了,Burr还是他们的离婚律师!根据这有限的信息,感觉Maria确实是想离婚的,而不是只想勒索Hamilton。但是这也只字未提。
剧中还有个从未出场的女人——Hamilton的妈妈,她的形象也是一个whore(哭笑),剧中她数次“出现”都是通过Burr的口,但都是骂Hamilton son of a whore,或者whoreson时出现。Hamilton确实是非婚生子,是因为他妈妈离婚,和Hamilton爸爸在一起但当时法律不允许再婚,因此Hamilton成了私生子,在剧中就简化成一个字——whore。
我对LMM的性别观真的很有意见,但是并不能阻挡我对他的热爱,只是这热爱少了一点儿。另,King George III应该成为新一代的Disney princess!!
因为大爱这部剧,开始挖掘剧中人物的八卦和演员八卦。来源是维基百科,纽约客杂志,电视剧《John Adams》,Youtube,还有一些播客。
1. Angelica在认识Hamilton之前已经结婚了。两人确实是有互相动心的。当时社会上有流言说大姐和汉密尔顿的关系,但是据考证,两人有调情(flirt),没有出轨(affair)。
2. “Helpless”一节中Eliza唱:“Laughin’ at my sister, cuz she wants to form a harem”, -我姐姐说她可以给我们当后宫。Angelica回复:“I’m just sayin’, if you really loved me, you would share him”. 这一段出自两姐妹间真实的信件"if you were as generous as the old Romans, you would lend him to me for a little while…"我觉得这正表明姐妹俩感情好,最亲密无间的闺蜜才敢这么说。
3. Angelica非常非常有魅力,跟一众大人物都有非同寻常的关系。她31岁时认识了Thomas Jefferson,后者立即对她展开追求,尽管那时候她已经有4个孩子。后来Hamilton和Jefferson作为政敌水火不容,Angelica站在了Hamilton这边,给Hamilton提供Jefferson的私下谈话内容,Hamilton利用这些信息攻击Jefferson。
4. Hamilton死亡时,Angelica陪在身边。Angelica死后,和Hamilton葬在同一个教堂。
5. 三妹Peggy跟Hamilton在现实中关系也是很亲密的,剧里提到Peggy confides in me。Peggy42岁死于风寒,临走时只有汉密尔顿在身旁。
6. Schuyler家一共有8个兄弟姐妹,剧里只出现三姐妹(实际生了14个,8个活到成年)。
7. Eliza和Hamilton是一见钟情并闪婚,1780年初认识,4月就结婚了。两人当时23岁。Eliza是姐妹中唯一一个经过父母同意后结婚的,其他姐妹都是私奔。
8. 汉密尔顿的那场外遇发生婚后第13年。大儿子Philip死于婚后第21年,当时Peggy Schuyler刚去世不久。大儿子死后,大女儿Angelica(跟大姐同名)因悲伤过度而精神失常,再也没恢复。Hamilton死于1804,儿子死后的第三年。
9. Eliza在Hamilton去世之后活了50年,终年97岁。他们的8个子女,除了大儿子早逝,大女儿发疯,其他子女都很成才,继承了父亲的衣钵,都从政或做律师了。
10. Eliza作为开国元勋遗孀,晚年常被总统和政客们拜访。她神智一直清醒。汉密尔顿的情妇Mariah Reynolds去找过她道歉,被她骂走了。
11. 汉密尔顿的情妇Mariah Reynolds跟丈夫James Reynolds离婚的时候(1793年),Burr是她的离婚律师!
12. 华盛顿的妻子在剧中有被提到一次, A Winter's Ball里 Aaron Burr说Martha Washington "named herferal tomcatafter"Alexander Hamilton.Martha Washington就是华盛顿妻子。Eliza跟华盛顿的妻子是朋友。
13. Burr的老婆Theodosia比他大8岁,正是剧中他爱上的那个英国军官的老婆。那时她已有5个孩子,他们直到那个军官死后才结婚(比Hamilton晚两年),可真的是把wait for it的人设贯穿到底。两人有一个女儿,跟妈妈同名。Theodosia现实中聪明又美貌,是坚定的女权主义者,支持女人受教育,女人参与政治。她在婚后第12年因胃癌而死。
14. Hamilton在剧中的时间跨度是30年,17岁到纽约求学,47岁在决斗死去。
拉法叶在上半场交代说要回去解放法国,所以在下半场没有出现。我很好奇他回法国之后过得怎么样。
参考来源:
//hamiltonmusical.fandom.com/wiki/
//www.nytimes.com/2017/11/08/theater/lin-manuel-miranda-hamilton-puerto-rico.html
//screenrant.com/hamilton-lafayette-after-musical-what-happened/
//www.denofgeek.com/movies/hamilton-what-happened-to-lafayette-in-france/
维基百科 //zh.wikipedia.org/wiki/%E6%9C%AC%E5%82%91%E6%98%8E%C2%B7%E5%AF%8C%E8%98%AD%E5%85%8B%E6%9E%97
历史剧《John Adams》 //movie.douban.com/subject/2131678/
首发于澎湃新闻“思想市场”,2020年6月21日。
“立国神话”可能是最露骨、最易被识破,但历史也最为悠久的意识形态运作之一:远有“汉高祖斩白蛇”与东汉的谶纬学,近有“华盛顿的樱桃树”,此类政治权力主体对于其初创时期的历史事件和人物进行的神话式的美化叙事,史载范例众多;以至于人们习以为常而被广泛“怯魅”,失去了原本赖以生存的神圣性。意识形态性的“立国神话”一般走向两种可能:一种进入普世的历史叙事,以“历史真实”的形态延续传播,神话性在潜意识过程中蜕变为“实证”的科学性,精心构建的能指偷取了所指;另一种则因为本身的逻辑缺损或者社会环境的变化沦为笑柄,不仅丢失了神话性,反而成为对原有意识形态的自我摧毁。
但无论这些立国神话能在历史上留下何种印记,以上都是一种后发的“历史解释学”——被构建出来的目的,是阐明历史为何如此发展的解释学需要,即在“立国”这一事件完成后,权力主体借此证明其成功的合理性和必然性。所以,“解释学”式的立国神话普遍都是严肃的历史叙事:它以具体的历史人物为个体对象,以“历史实证主义”为核心的逻辑基础,试图通过对历史的一种“纪实文学”性的书写,来构建权力的合法性——权力试图将夺权的历史事件重塑为可被广泛尊重的历史科学。
然而同时,还存在另一种层面的,始终潜藏于水面之下的“立国神话”——“证成”性质(justification)的立国神话,在中文语境下,可称为“正名”。这种神话的不同在于,它塑造的是“先发”而非后发的,非历史性而是未来性的理想主义范本;更重要的是,这些“证成”式的立国神话的生产者,绝非那些掌握权力的主体:因为大多数时候,“证成”式的立国神话的构建,是为了改变而并非巩固原有的建制和意识形态——我们将接着乔治·弗洛伊德之死和音乐剧《汉密尔顿》讨论一种美国立国神话的重建——不过在讨论这个“非历史性”的话题之前,我们却还是要从历史开始。
周王已没,但周礼新成?
从汉代独尊儒术开始近两千年的儒学研究,始终绕不过去的难题即是“经典文本”的不确定性。放在历代儒生面前的问题是,如果要将儒学定做一种“国家宗教”,一种正统的国家意识形态,则必须有规整统一,逻辑自洽,结构完备的“经典文本”。西汉设“五经博士”,立《易》《书》《诗》《礼》《春秋》为“五经”——但是经历了焚书坑儒和秦汉战乱,“今文经学”与“古文经学”之争彻底模糊了“经典文本”的神圣性:究竟是通过代代教学相传,通过经学博士口述的“今文经”更符合原典,还是后来从墙院地底挖掘而出的“古文经”才是经典原貌?在缺乏考古学手段和意识的时代,这一问题几乎是无法通过“实证”可解的。
而五经中的《礼》在当时更是一笔乱账。今文博士最初口述的《仪礼》,当时被认为是孔子根据周代礼仪制度的记载所作,通过历代传习后流传下来,成为国家经典“五经”之一。然而到了西汉末年,经学家刘向、刘歆父子突然提出,他们发现了“出于山岩屋壁,复入于秘府,五家之儒莫得见焉”的《周礼》一书,认为是周公亲手留下的经典,加以整理后著录出来。他们还特地指出,《周礼》一书的体例分为“天地春夏秋冬”六官,而他们找到的书稿中缺失了“冬官”,根据体例他们得知“冬官”涉及的是手工制作业的官员制度,因此找到了齐国流传下来的手工业官书《考工记》来补充。哪怕以现在的眼光看来,刘向、刘歆父子对《周礼》的介绍也算是有理有据的,甚至“冬官”缺失一事也颇为“真实”,似乎从反面映证了此书绝非伪造。不久王莽篡权夺位,开始“复古改革”,《周礼》中对于井田制的详细记载成为王莽改制的重要历史依据,因此《周礼》地位飞升成为“古文经”,依靠政治权力开始获取神圣不可侵犯的经典地位,最终在南宋时期成为“十三经”之一。
这据说从“山岩屋壁”中挖出来的《周礼》,若真为周公所作,那么被刘氏父子发现时就当有800年的历史——可此书从来没有在先秦的文献记载中出现过。因此《周礼》必然遭遇到“今文”学派的攻击,也一度被认为是“伪书”。但在近两千年的经学研究中,大多数经学家们还是怀着各种理由相信其历史真实性,甚至一直到晚清,经学家孙诒让依然在《周礼正义》中坚信《周礼》是周公所作。经学家们看似“盲信”的判断,在如今的考古研究中得到了部分支持:随着当代对出土的金文材料的识读与考证,《周礼》被确认的确包含不少原始的西周史料——也就是说,尽管从成书过程的考证来说,《周礼》不可能是周公本人亲手所写,而是战国末期乃至西汉前期的学人所作,但《周礼》的确是有大量流传下来的史料作为参考的。
为什么从刘氏父子,到经学大师郑玄,到《四库提要》再到《周礼正义》,“出身不正”的《周礼》的经典性为何一直受到维护,“周公所作”这一“盲信”被坚持许久呢?一大原因是相比于《仪礼》,《周礼》显然更加完备丰富,结构精致,实在是面面俱到、几无遗漏地展现了一幅完美的周王朝制度画卷。《周礼》中的周王朝的行政区划非常整齐,在“地中”上建立的国都分为“九畿”,以五百里为半径建立九个同心圆;而国都之外有六“乡”,各有州、党、族、闾、比五级;六乡之外还有六“郊”,也各分邻、里、酂、鄙、县五级。《周礼》中记载的井田制几乎将天下的土地都分成了面积类似,大小相等,结构一致的“井田”,而与之相对应的官员制度,则分为“天地春夏秋冬”六官,在每一官的具体等级中都有并行的“金木水火土”五行……说到这里,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周礼》记载的周王朝的礼仪制度,行政区划和官员制度是真实的吗?以当时的社会发展水平,不太可能。但它在结构建制上是完美的吗?是,不仅结构上具备美感,更是将儒家的治国理想与形式上的优美融合起来:《周礼》在理想性和美学价值上,可以对标柏拉图笔下的《理想国》;在结构和体系的构建之上,甚至可以和黑格尔的哲学体系相提并论——它大致不可能是西周王朝刚建立时的历史现状,但它几乎是一套理想化的古代中国的“世界观设计书”:难怪王莽,乃至后代经学家都对《周礼》爱不释手,这是儒学“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理想对人的完美诱惑。
我们可以设想这样一个画面:一群战国末期的儒生们,从各地搜集了周王室流传下来的类书残卷,怀着治国理想,开始以“创作”的心态构造实际上在历史上从未以这样一种完整的结构出现过的“周礼”:只有穷极一切可以看到的文献,再带上严肃谨慎的“脑补”,历经数百年乱世的中国才能拥有这样一部“理想国”计划书。如果我们进入这层构境,完全可以想象这些学者明白自己并非在复原、考古800年前的“周礼”,他们清楚地知道这些假托周公之名写下的文字,是要为未来的统治者提供制度蓝图。
学者们完成此书的时候,周王室也许已经被秦国的铁蹄扑灭——而周王已没,周礼新成,这本《周礼》成为了两千年来中国封建王朝建立政治、经济和文化制度时必然参考的经典。它毫无疑问,是一种来自权力外围,后发而成只面向未来的“立国神话”:历史上并不存在的制度理想,披上“曾经存在”的外衣,最终成为延续千年的信念式存在。他们创造了一种想象性的完美国家精神体制,毫不利己、托付给几百年前,得以构建出标范后世的“华夏”之本体。
社会契约论:三种文学性书写
人类为何要建立国家、创立法律,形成制度化的社会,开始一种集体化生活?这个问题甚至比讨论公元前1046年周王朝是什么样的体制更加难以回答。作为一种“知识考古学”它存在悖论:讨论制度产生,具备实证意义的只能是“文字”,可当一个文明如果已经产生文字并出现历史记载,这意味着类似国家、法律这样的原初制度性建设已经完成了——我们无法考证在没有文字的时代里的制度建立情形,只能从一个“从天而降”的基点开始探寻其演化的过程,“起源”的重建是不可能的。
因此,当“社会契约论”成为西方主流政治制度研究的主流假说时,任何人其实都意识到如果要将“社会契约”诉诸于具象的话,这一场景简直是荒诞不经的:我们该如何设想,一群“自然状态”下的原始人类突然如天启般意识到“要建立一个国家”,所有人汇聚一堂开始开会,讨论出一篇详尽的“社会契约”给每个人签字确认,每个人都清晰地知晓自己的权利和义务,并将自己的权利部分让渡给系统性的体制,宣告一种国家制度的成立——但这的确就是霍布斯、约翰·洛克、卢梭等政治哲学家们给我们展现出的画面。在这里,一种“证成”式的立国神话天然地诞生了:面对国家如何建立的问题,立国神话的写作者们没有任何的历史证据,也缺乏历史人物和事件,也并没有要保护现存的政治制度的解释压力,他们创造“社会契约论”,与其说是在解释历史,更多地是在文学性地构建属于新阶级的理想国家体制;这样一个奇异的画面是一种比喻:它在比喻原始人类通过长期的实践逐渐发明制度的时间进程,同时也是一个范本:当北美独立者们在费城开会制定宪法的时候,能够让所有与会的国父们感到天命昭昭。
必须意识到,早期的“学术研究”很难与文学书写分野,“中立客观”在当时仅从叙述话语上就是一种奢求。霍布斯、约翰·洛克和卢梭三人各自的“社会契约论”神话的书写之间的不同,自然而然可以从其生活经历和社会环境中找到端倪,他们的“社会想象”必然具备强烈的时代印记。亲身参与英国1644年资产阶级革命的霍布斯对战争状态和人性只能有黑暗的想象和感受,在战火烽烟的乱象里,霍布斯笔下的“利维坦”指向的是对秩序的强烈诉求。在他的“自然状态”图景里,人性难以看到希望,自私、卑劣,为了利益进行无限制的仇杀争斗。因此,“社会契约”签订的场景,其实是战争各方的一次和平会谈,人类建立国家的目的,是为了找到终结战争,保卫和平的秩序。而如何在这样一种“任何人反对任何人”的自然状态中保证和平呢?霍布斯相信只有拥有压制所有人的力量的唯一权威才可以。因此,他对这场“和平会谈”的描述,就是每个参会者都将自己的一部分权力让渡给“主权者”,这样一个“国家”人格集所有权力于一身,由此人颁布法律,建立权威,所有人都统一服从在这个国家之下——是的,毕竟霍布斯是保王党。而事实上,法国“太阳王”路易十四的那句“朕即国家”也绝非空口狂言,反而正是有霍布斯的理论支持的。
约翰·洛克则和霍布斯完全在政见上相反,他认为霍布斯的观点是一种独裁主义的哲学。他在《政府论》中提出的“自然状态”温和很多:他设想里的原始社会就是一种商业社会,人与人之间不是战争状态,而是“和平、善意和互相的帮助的状态”,各行其是,了解自己的权利与义务,和平共处。但是因为商业活动的频繁,不可避免地会发生财产上的纠纷——因此洛克构建的“社会契约”会议是一场商业行会内部会议,目的是避免商业上的冲突加剧,定立商业规则保证所有人都能遵守。所以此时,受到权力让渡的主体是“有限政府”,他们的责任是分配各人的权利与义务,保证和平状态和商业活动的正常运行——因此,一旦政府工作不能令人满意,与会者就可以根据契约对政府进行更换。数年后,当“光荣革命”的革命者们手持洛克的《政府论》驱逐了詹姆斯二世时,我们看到了洛克的“社会契约论”的实现:一种认为人性是温和和平的立国神话,自然孕育的是不流血的革命。
几十年后,在即将发生大革命的法国,卢梭吸取霍布斯和洛克的理论,提出了自己的《社会契约论》。对人性抱有极强信心的卢梭对“自然状态”的描述是乌托邦式的: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地位、财产和精神上的不平等的乐土——除了作为个体很难独自生存。在卢梭笔下,“社会契约”的会议是人类的一次互助会议,所有人的目的是为了互相保护,创造一种共同的力量保护与会的每个个体。也就是说,卢梭认为“战争状态”更多的是人与自然的斗争状态,而国家的诞生起步于人类团结起来与自然斗争的过程中——在之后的美国独立战争中,需要斗争的他者从自然变成了英国殖民者;与之相似的,霍布斯的书写伴随着英国王室的复辟,洛克的书写则伴随着光荣革命的胜利,无论是何种情况下书写的“社会契约论”,都是托古指今的立国神话:最终,整个世界无论种族、文化还是地域,都将“社会契约论”作为国家建立的最初图景。它是一种在实证上完全“空想”的集体性幻觉和文学性书写,同时却也是人类精神遗产的永恒明珠——一如尤瓦尔·赫拉利所言,“故事”是人类前进的动力。
《汉密尔顿:一个美国音乐剧》和一个“新美国”
2015年,《汉密尔顿:一个美国音乐剧》让错过了上世纪80年代经典音乐剧井喷时期的当代剧迷们,感受到了亲身体验一部革命性杰作诞生的震撼。仅仅几分钟的开场,就能让像奥巴马这样的观众意识到“我从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音乐剧”,而仅仅上演几场后,整个音乐剧业界已经明白一部即将登上史书的伟大作品诞生了:《汉密尔顿》代表了一个全新的时代,不仅是艺术上的,更是思想范畴上的——如果之前我们津津乐道的美国“立国神话”属于清教徒们的远征,属于殖民地的拓荒史,属于《社会契约论》,那么《汉密尔顿》则书写了一种全新的美国“立国神话”,在这个神话描述之下的美国独立历史,与之前任何一种叙事都截然不同。
随着美国逐渐将移民国家、多种族多元文化熔炉、全人类的自由之土等“当代精神”纳入到国家精神之中,传统的美国独立历史叙事遇到了显然易见的尴尬:首先,美国独立战争是一场纯粹白种人内部的革命战争,在这个追求自由独立的叙事里,并没有任何种族话题的存在;其二,在《社会契约论》影响下初创的美国政治制度和自由观念,与女性无关,与有色人种无关,更还带有奴隶制的阴影——被认为创建了自由国度的国父们,从华盛顿算起,都是蓄奴的大奴隶主,也似乎很少表现出给奴隶自由的意愿。当然,因为时代所限,21世纪的美国不可能回头追究国父们在思想上的“不够进步”,但是创造一种全新的、甚至完全取代原有叙事的新“立国神话”就显得很有必要了。
但这样的诉求显然又遭遇到历史的压力:作为一个延续性强、始终保持强大的国家,否定本国历史的一部分显然是不可行的:南北战争中广受赞誉的战斗英雄罗伯特·李将军因为是奴隶主,导致各地的雕像被黑人权利团体推倒的实例,证明传统意义上的“历史解释学”是无能为力的——那么,只有“证成”式的新立国神话才能够解决这一难题:此时,看似是美国国父亚历山大·汉密尔顿的传记,看似是对美国独立战争历史的“主旋律”艺术的《汉密尔顿》,从主创林-曼纽尔·米兰达的潜意识出发,开始了一场波澜壮阔的神话书写:既然原来的立国神话已经过时,我们就写一个新的——历史真实和时代精神相比已经不再重要,完全可以退居二线。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林-曼纽尔·米兰达的创作抛弃了历史真实——相反,这部作品的写作有严格的史学根据,它改编自历史学家罗恩·彻诺的《汉密尔顿传》,甚至每场戏都可以和原著的章节工整对应。林-曼纽尔·米兰达改编的不是历史事实,改变的不是所指实在,而是能指、命名与外部符号:他创作的是一段符合历史事实,但其中的参与人物完全被改变的美国建国史。一切从林-曼纽尔·米兰达与亚历山大·汉密尔顿相似的“故乡”起步:汉密尔顿是法国人在加勒比海上的白人移民后裔,而米兰达是土生土长在加勒比海的波多黎各人:那么,如果实际上,汉密尔顿正如米兰达一样,也是一个从加勒比海来到纽约闯荡的少数族裔移民呢?数百年前,汉密尔顿和众国父们要建立的,是一个由欧洲各地的白人移民组成的自由国度,而如今的美国,则是一个由世界各地、各族裔移民组成的多元国度——一种对照和全新的神话写作就此开始:
汉密尔顿由波多黎各裔的米兰达饰演,他的妻子伊莱莎则由亚裔演员饰演;华盛顿、拉法叶伯爵、约翰·劳伦斯、亚伦·伯尔、托马斯·杰斐逊等“国父”都由非洲裔黑人演员饰演,将拉法叶的“法国人”身份模糊为“移民”,突出“移民”对于美国建设的重要作用,并且着重加重约翰·劳伦斯所带领的黑人师团的戏份,让他们提前百年成为消灭奴隶制这一政治诉求的代表;数量众多的LGBT角色的设定,在取向方面穿越历史的天下大同;斯凯勒三姐妹分别由非洲裔、亚裔和拉丁裔饰演,着重强调她们作为社会名媛在女权意识和社会福利事业上的贡献;全剧唯一的“反派”,英国国王乔治三世则由整台剧作中唯一的白人演员扮演,由少数族裔组成的“革命队伍”迎战白人领导的英国殖民者的叙事在舞台上无比鲜明……最后,全剧的核心音乐风格是当代的嘻哈说唱,它的剧本信息量大、文辞华美,结构精巧,叙事动人,一个彻彻底底21世纪面貌的“美国建国故事”,在完全不脱离历史真实的基础上,完成了在能指上的彻底置换:《汉密尔顿》创造了一个“新美国”,它的建立不仅有关自由民主与独立抗争,更在反殖民主义、性别问题、少数族裔问题和奴隶制度问题上都完美无瑕——传统立国神话中被当代思想观念的进步冲击千疮百孔的1776年,就这样被替换为一身洁白,可谓后世垂范的2015年,一种“证成”式的工作确保了这个国家的伟大,也同时通过替换性的符号操演使得既有的缺陷失去存在意义。
林-曼纽尔·米兰达和《汉密尔顿》剧组,通过音乐剧艺术上的和对美国立国神话的双重革命,在无意识的艺术创造力驱动之下,鲜明地用抛弃过往历史,主动迎接未来的态度,宣告与“旧美国”划清界限——这也就不难解释,持右翼保守立场的副总统麦克·彭斯前往剧院观看本剧,剧组在谢幕时竟然公开在舞台上表达了对彭斯的不欢迎。但与此同时,《汉密尔顿》在历史层面上的严谨和对美国传统的“young,scrappy and hungry”精神的延续和升华,使得作品哪怕“离经叛道”,却成为美国国家主旋律文化的宠儿,这一由权力外围主体创作的新“立国神话”已经登堂入室——而就在《汉密尔顿》终于宣布以视频录像的形式登陆流媒体、可以供广大观众收看的时间段,由乔治·弗洛伊德之死引发的数十年来规模最大的非裔美国人平权运动已经席卷世界:我们些许意识到,《汉密尔顿》对美国建国历史的“重写”不仅仅潜移默化地在精神层面改变了“美国”的“何以为是”,更在时代潮流下成为实践意义上的“新美国”的先导。
大多数时候,“证成”式的立国神话也都以“历史解释学”的面貌出现,过往的历史事件只是它们的信手拈来的素材,若撕下其历史解释学的科学性外衣,更多展现的是一种理想性的历史神学预言:它解释过去的工作或许并不成功,但却塑造了接下来尚未发生的未来;它对历史的解释可能脱离实际,但却引导了实际的历史走向;正因为其本身“神话性”过强,使其存在和地位不会受到历史现实的直接影响,而是作为理想和乌托邦的图景而长久影响人类历史的进程。毫无疑问,数千年前写作《周礼》的儒生们,和舞台上光彩夺目的少数族裔演员们,甚至是心怀乌托邦和人间天国的革命导师们,他们穿越时间与空间都在心灵共振,都在讲述人类共同拥有的,并永恒沉醉其中的一种现代神话学原理:解释是灰色的,而预言和理想将万古长青。
21世纪,历史不再是科学,历史是一种文学——也是一种神学;历史逐渐蜕变为一种宗教,因为它慢慢地与事实无甚关联,最终只迎来能指的狂欢和意志的胜利。
迪士尼昨天发布了音乐剧《Hamilton》的电影版。很多朋友已经在看了,但猜测可能还有很多对这个剧不很了解的朋友,所以想稍微讲一些这个剧的独特之处,方便大家入坑。
首先,Hamilton这个剧可能是近五年来全美最火的音乐剧,并早已成为了一种文化现象。在美国,如果你告诉你朋友,这个周末你要去看Hamilton的现场演出,你朋友一定会一致向你投来艳羡的眼神并觉得你是个超酷的人。因为一来这个剧的票价非常贵(最便宜的票也要$199,最贵的票卖超过了$1000!)而且超难抢到,二来这个剧自推出以来收获了空前好评且拿奖拿到手软:拿到过破纪录的十六项Tony奖提名,得到最佳音乐剧等十一项奖,2016年获得了格莱美最佳音乐剧专辑奖!
为什么会这么火呢?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个剧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全新方式,来向大家讲述了美国开国元勋的故事。一般来说,像这种历史题材的剧都属于正剧,会用比较传统的方式来演出,但Hamilton偏不。整部剧用了大量的嘻哈说唱音乐作为主要叙述方式,采用了黑人和亚裔等多元背景的演员加入到卡司中,并整体上使用了更多当代文化中流行的俚语和梗,这些都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想象一下朱德和彭德怀聊着聊着开始rap battle的感觉),从而受到观众热捧。
而另一方面,看这个剧是一个特别好的了解美国精神和“美国梦”的机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年在汉密尔顿和华盛顿这些美国开国元勋身上闪耀的,身为一个移民对于创建一个平等自由社会的追求,今天依然存在于大部分的美国人的心中,这也是这部剧能受到大家广泛共鸣的一个重要原因。很多人听到这个剧里的歌就不禁热泪盈眶,如果没有共鸣应该是做不到的。
最后再分享一个小八卦:2015年的时候美国财政部本来准备把Hamilton本人的头像从当时的10美元纸币上换下来了,换成一位女性历史人物,但因为这个剧推出后实在太火了,后来只好取消了这个计划。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剧也算改变历史了。
所以推荐大家这个周末,花一点时间看一下这部之前大家要争先恐后掏几百美元去看现场的宝藏舞台剧。可以幻想自己穿越到了百老汇,应该会是人生中能留下宝贵回忆的两个多小时。
了解更多关于Hamilton主创Lin-Manuel Miranda的故事://movie.douban.com/review/12720725/
轰动一时的音乐剧《汉密尔顿》(Hamilton)讲述了美国开国元勋的故事,编剧、词曲作者、主演林-曼努尔·米兰达(Lin-Manuel Miranda)一夜成名。7月3日,这部音乐剧的电影版在Disney+上线,无缘剧场的观众也能够一睹为快。英国版《GQ》与他聊了聊疫情期间的创作,和美国时下局势与音乐剧的呼应。
访谈之外,我们邀请艺术家龙荻为《汉密尔顿》写了一篇剧评,分析这部以历史为蓝本的音乐剧如何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剧中唱“谁生/谁死/谁讲述你的故事”,这是艺术表达,也是历史的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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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曼努尔·米兰达的脑海中有一个他现在要做的事情的备选时间表。这位40岁的导演最近本该完成他的导演处女作的拍摄,网飞改编的百老汇音乐剧《倒数时刻》(Tick, Tick... Boom!),但仅拍摄了10天就被迫停工了。他说,现在他应该调整一下。
取而代之的是他在家通过Zoom与英国《GQ》对话,谈论今年上映的《汉密尔顿》电影版,并且道歉说他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并非“林-曼努尔·米兰达”而是“林-塞巴斯蒂安的爸爸”,是因为系统“默认为我开了一个学校的家长会”。
对于那些错过了过去十年中最重要的文化时刻之一的人来说,《汉密尔顿》是一部轰动一时的百老汇音乐剧。它凭一己之力让百老汇音乐剧变得很酷。该剧由米兰达编剧兼主演,通过说唱的方式讲述开国元勋的故事,尤其是勇敢的新贵亚历山大·汉密尔顿。
该剧获得了创纪录的16项托尼奖提名,赢得了其中的11项外加一个普利策奖,并使米兰达一举成名。他继续在好莱坞扮演主角——他在2018年迪士尼重拍的《欢乐满人间》(Mary Poppins Returns )中饰演扫烟囱的杰克——连同他的音乐剧处女作《身在高地》(In The Heights),将于明年被改编成电影。
现在,《汉密尔顿》将会出现在我们的电脑屏幕上。Disney+在米兰达最后两场演出中录制了这段视频,并在疫情期间匆忙赶制出来。米兰达说:“当我们意识到在可预见的未来不会有任何剧院演出时,我们就会转而说:‘哦,这实际上是一个机会,让人们在没有剧院的情况下意识到剧院的力量。’”
GQ: 先说重要的事情,你好吗?在我们现下生活的这个新世界里,你是如何应对被隔离在家的?
林-曼努尔·米兰达:我很好。我想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弄明白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那时我正在拍摄电影《倒数时刻》,正在完成我的导演处女作。当电话打来时,我们拍摄了10天的内容——其实当网飞停止他们所有制作的时候,我们已经在片场保持了社交距离。所以这是无所事事的一个月,你知道,在那个大体量的一个工作计划暂停之后,我只是想弄清楚新的现实以及我儿子的幼儿园如今怎样了。直到最近我才重新开始了创作生活,重新开始写作,因为你的日子跟世界是什么样子是息息相关的。我有一个5岁的孩子和一个2岁的孩子,所以我自己的时间是从他们早上6点起床结束,直到晚上9点睡觉才会重新开始。
GQ: 然后你又能开始一些创造性的工作了吗?
林-曼努尔·米兰达:嗯,在备选时间表里——我觉得我们都有备选时间表以及对我们这一年的规划……在之前的时间表里,我拍摄《倒数时刻》一直到四月底,然后进行后期制作。我还有一些其他的写作项目,原本它们被安排在之后进行。所以当我知道拍摄不会很快重启之后,我就开始认真地搞这些事情了。
GQ: 《汉密尔顿》将会在Disney+上线,并且比计划提前了一年,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兴奋。跟我们说说这个决定是怎么做出的。
林-曼努尔·米兰达:我们很早就意识到,即使这是一个外百老汇音乐剧(off Broadway),也是一票难求。我们认识到,抓住这个剧在剧院里的感觉是很有价值的。我们就在主创们将要陆续离开的那周之前拍摄了三天。到了那个周五我们都走了。所以这可能是电影史上最好的排练阵容——我们在表演,我们已经花了一年时间在做的事情。当疫情开始时,我们已经有了大约75%的内容——原版素材,经过粗剪,可以卖给迪斯尼并跟他们展开合作。我们没有做最终剪辑。我们没有混音,这在音乐剧中很重要。但当我们意识到在可预见的未来不会有剧院开放的时候,我们都开始转变思路,说:“哦,这实际上是一个机会,让人们在没有剧院开放的时候意识到剧场的重要性。”所以我们开始编辑,然后就像赛跑一样。我们大概在两周前完成了最后的剪辑。
GQ: 你对百老汇的未来总体上有什么看法?你对经济会反弹持乐观态度吗?
林-曼努尔·米兰达:我很乐观。但我对任何时间线都不乐观。我不知道疫情过后剧场会变成什么样子,尤其是在没有疫苗的情况下。封城期间我一直在看的一本书是斯蒂芬·格林布拉特(Stephen Greenblatt)写的莎士比亚传记《俗世威尔》(Will In The World)。我读这本书是因为我想知道,当瘟疫将人们困在家中时,莎士比亚做了什么?有一种论调是:“他写了《李尔王》,你他妈的在干什么?”这并不完全准确。他确实写了一些十四行诗。那些很不错。但这是,你知道,那种不确定性。当我们在人群聚集的地方发出声音,它是真实的。老实说,让我感到鼓舞的是,鉴于目前还没有节目,实际上是时候来解决一些我们需要讨论的剧场系统问题了。
如何为《汉密尔顿》赢得像舞台上的演员一样多样化的观众?我们在讨论,此时此刻只为我们自己——这个时候还在进行着美国系统性种族主义的讨论——讨论如何让幕后看起来更像台前;讨论如何解决戏剧行业中发生在黑人和其他有色人种身上的不平等。幕后和高层仍然是白人为主,所以我认为人们回到家中,有很多时间来做这些事情,再没有借口说自己正忙着当季的演出。所以我只能代表《汉密尔顿》团队发言,但我们希望,当我们回归之时,能回到一个我们要解决这些问题的世界,我们要进行不屈不挠的对话。
GQ:你和《汉密尔顿》团队应该是"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Black Lives Matter)的天然伙伴。但你确实因为没有及时发表意见而受到了一些批评,那只是疏忽吗?
林-曼努尔·米兰达:是的,当然。我称之为道德上的失败。你知道,我是他们的支持者。自2015年以来,我一直在社交媒体上发布关于“黑人的命也是命”的内容。我记得我们第一次排练《My Shot》(《汉密尔顿》剧中曲)的时候,听到谋杀埃里克·加纳(Eric Garner)的警察被判无罪,房间里的氛围是多么沉重,我们都流泪了。但出于某种原因,道德盲点并没有让《汉密尔顿》及其社交渠道跟他们早一些站在一起。所以我想在这一方面我们正在弥补。你说得没错,我们应该是天然的伙伴。我们是一个由黑色皮肤和棕色皮肤的演员组成的团队,每晚都在舞台上思考我们国家的起源。
GQ:正如你所说,这部电影的目的是把在剧院里观看《汉密尔顿》的体验带到银幕上。你们讨论过要把它拍成电影吗?
林-曼努尔·米兰达: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多。老实说,我觉得我好像黑了这个系统,因为事实上我们有一个很棒的电影版本的现场体验,这是从未有过的。我很感激,我花了六年时间写的东西得到了广泛的影响力。改编电影的行为就是一个表演转化的行为——你把它变成了一个三幕的事情。它有不同程度的成功。《身在高地》这个剧我弄了10年。我认为朱浩伟(Jon Chu)做得非常出色。但这不是剧目。这是一个电影。这是一部我做梦都不敢想的大电影。但这是一种转换行为。如果说我学到了什么的话,那就是电影改编的成败取决于导演的激情。朱浩伟有着那样的激情,罗伯·马歇尔(Rob Marshall)对《芝加哥》也有着那样的激情。而电影版的《汉密尔顿》也需要这种激情。
GQ:我一直记得,你在2016年总统大选前主持《周六夜现场》时,在走廊里对着特朗普的照片唱了一首《永远不会成为总统》(Never gonna be president),当时这首歌很搞笑,但现在却很难看到。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林-曼努尔·米兰达:录节目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听了《走进好莱坞》(Access Hollywood)的录音带。我觉得我们从未从总统候选人那里听到过如此粗俗的言论。而事实上,那也没有成为他职业生涯的终结,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不管这意味着什么,都不是好事。但是,这样的事情是前所未有的。却仍然有数百万人说:“这就是我们要的人。”
GQ:你对即将到来的大选有什么看法?
林-曼努尔·米兰达:我觉得……我不知道。和其他人一样,我也不确定。我认为人们肯定蓄势待发。我觉得你在街头和还有世界上其他地方看到的很多状况,都是这个国家在大声地说:“这个人不代表我们说话”以及“我们投票制度的完整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重要”。这是我的一大担忧。但我毫不怀疑,这个国家的大多数人不相信这位总统能为他们代言。在投票亭或邮件和投票情况中,我们可能会自我发现。我们已经看到没有底线。那家伙的行为没有底线。
我相信会有更多的人站出来说话。我感到很振奋的是,绝大多数的抗议活动是强有力并且和平的,比如戴着口罩,人们分发洗手液……我就在我的社区看到了和平的抗议活动。除非我们真的拆除掉建立它们的系统,否则这一切都不会改变。你知道,它必须有后续——口号必须紧跟有意义的改变。当看到明尼阿波里斯市打算重新分配警察资金给社区时,我很受鼓舞。当我看到有所行动时,我受到鼓舞。社交媒体上发言很容易,但要消除这些不平等就难多了。
GQ:当我重看《黑道家族》(The Sopranos ),很惊讶地看到年轻的林-曼努尔·米兰达突然出现,扮演一个餐厅侍者。你对此有什么记忆?
林-曼努尔·米兰达(笑):每当我的社交媒体上出现这个内容时,人们就会说:“林-曼努尔·米兰达客串!“我说:“伙计们,这不是客串!那是我的第一次电视演出。”当时我在做代课工作。我那时很青涩,你可以看到我在往下看我需要停在哪里的标记,因为我之前从来没有过标记。
坦率地说,我记忆力的大部分都是詹姆斯·甘多菲尼(James Gandolfini)的善良。在他漫长的一天拍摄结束之前,我是最后的镜头之一。我们先拍了他的部分。他本来是在自己的部分完成之后就可以回家的,但是他留了下来——我觉得是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波多黎各年轻人在自己的第一次电视镜头里的紧张——和我面对面,尽管他并没有出现在画面里。即使是这么多年以后,我还是很感激他的好意,因为,我甚至都不在演员名单上——我有别的工作。
GQ:这让我想知道你早期试镜是什么样的。扮演一个侍者,对你来说这是一个相当老套的角色。你有很多这样的经历吗?
林-曼努尔·米兰达:是的!这也是《身在高地》的由来。我不想演侍者,也不想演黑帮成员。我想我比大多数人都更早想到没有人会写我梦想中的角色。我喜欢音乐剧,而我们只有《西区故事》(West Side Story)。那是一个美丽的剧,但也是一个过时的剧。
我只是想写一些我们既不演侍者也不演看门人的角色。所以我在剧院生活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努力写那些缺失的东西。所以即使在我写《汉密尔顿》的时候,我对这个国家的开国元勋们也一无所知。吸引我的是,这是一个移民的故事。汉密尔顿是一个来自加勒比海的人,他必须付出三倍的努力才能得到一半的收获,我本能地理解这种叙事,因为这也是我父亲的经历,也是我居住的社区中许多邻居的经历。就是这些吸引了我,然后我不得不学习其他的内容。我认为我的写作生涯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在戏剧中很少有拉美裔的代表。
GQ:你开创了局面。我想知道你现在在写什么?
林-曼努尔·米兰达:我为迪斯尼动画的一个新项目创作。我不能告诉你们太多,只能说我在写新歌,我想让孩子们有一种失重的感觉。现在我也有小孩,他们喜欢动画电影和音乐剧,我也正在为他们创作。就好像,我对那个内心里的小孩并没有一个清晰的形象概念,但是他在早上5点叫醒我:“请叫我真人版阿拉丁。”
GQ:我想每个人都想知道你是否在弄另一个舞台剧。有什么想法吗?
林-曼努尔·米兰达:是的,但是我不能告诉你。这很奇怪,我把事情搞得有点混乱,因为《汉密尔顿》就像是在公众场合出生的小孩,对吧?就像,我不知道奥巴马夫妇会打电话问:“你对美国有什么想法吗?你能在这个舞台上将它表演出来吗?”但我做到了。那是我写过的最公开的作品,就好像我在2009年向大家展示了B超图片,直到2015年才完成。所以我不能再那样写了,因为现在对我的审视要多得多。你知道,消除冲动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它说出来。我正在写一些新东西,我认为这些东西在剧院里会有很好的表现,而且我有时间去做。
GQ:好了,在不要求你泄露内容的前提下,我了解下你已经完成了多少了吗?
林-曼努尔·米兰达:我正在写前三到四首歌,一旦我弄清楚它的真正意义,我会重新写过。因为刚开始的时候,你觉得你知道它是关于什么的,但如果你在某一点足够幸运,它才会告诉你它是关于什么。然后你会说:“哦,该死,我以为我写这个是为了那个缘故,但我其实是为了这个缘故。”所以我现在正在写最开始的源自冲动的歌,然后它会告诉我我做了多少。
2008年,林-曼努尔·米兰达在书店偶然看到一本600多页的汉密尔顿传记,一时兴起买下。那时他刚刚结束上一出获得托尼奖的戏《身在高地》的工作,开始构思下一出戏。
去新墨西哥度假的时候, 他带上了这本书,看了书前面部分后,他发现汉密尔顿的人生很适合用嘻哈唱出。于是他找到这本传记的作者、著名的历史学家罗恩·切尔诺 (Ron Chernow),邀请他当这部音乐剧的历史顾问。在林-曼努尔唱他写的第一首歌之前,历史学家满腹狐疑,因为用嘻哈唱一个国父的生平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大家的思维定式是应该用严肃的方式来演绎国父生平。然而,林-曼努尔打着响指唱完了这支歌以后,罗恩·切尔诺被说服了。
2009年5月12日,29岁的林-曼努尔在白宫表演了《汉密尔顿》的第一首歌。他说他最近正在写一张关于建国之父汉密尔顿的嘻哈专辑,认为只有嘻哈音乐最适合描述汉密尔顿短暂的一生。台下,包括奥巴马夫妇在内的满场观众给逗笑了。林-曼努尔说,你们笑吧,我真觉得如此。
表演结束,刚刚宣誓就任总统不到两个月的奥巴马和全场观众站起来为他鼓掌。
白宫演出七年之后,《汉密尔顿》从2009年的一首歌变成了有46首歌、公演时间近两个半小时的嘻哈音乐剧。这出戏在百老汇场场爆满、一票难求,奥巴马全家都成了这部戏的忠实粉丝。制作团队和投资者每个月创收六十万美元。
2016年3月,林-曼努尔带着主创再次来到白宫,为奥巴马夫妇和一众学生观众表演。仍然是在七年前的房间,墙上挂着华盛顿夫妇的肖像。
2016年6月,这部讲述历史的嘻哈音乐剧获得了十五项托尼奖。它成为了一个文化符号,当美国财政部长宣布将汉密尔顿的头像从10元美钞上换下的时候,批评之声四起,最终,他的形象被成功保留。
《汉密尔顿》也成了人们的谈资和炫耀资本。看过2016年6月演员更迭之前原版的人们会炫耀自己看过原版卡司。在HBO 剧集 《大小谎言》里,劳拉·邓恩扮演的硅谷女高管向女儿幼儿园里的其他母亲炫耀说,他们打电话又要给我《汉密尔顿》的票,但其实我已经看过四次了。
又过了四年,2020年的7月3日,美国独立日前一天,《汉密尔顿》电影版在迪士尼的流媒体平台公映,成为疫情阴霾下美国的文化大事件。而此时奥巴马已经不是美国总统,7月3日特朗普依然没有在公开场合露面时戴上口罩。电影版公映后的周五到周日,Disney+ 的应用在全球范围内被下载了513,323次,其中266,084次是美国国内下载。
《汉密尔顿》之所以如此成功,在于它用有利于传播的方式呈现历史故事,又以契合美国精神的角度和方式重构了历史。
所有国父中,汉密尔顿是一个异数,他是母亲和情人的私生子,生在加勒比海小岛上,之后被苏格兰生父抛弃。10岁时,他母亲去世,财产被母亲的合法丈夫收走,只剩下34本书留给汉密尔顿兄弟。后来他们被表亲收养,但没过多久,表亲也自杀了,最后他被赏识他才华的有钱人养大。小岛上的生活已经容不下这个天资聪颖又极其上进的孤儿。他来到了纽约,凭借自己的努力就读于国王学院(今天的哥伦比亚大学),毕业后当了律师。
汉密尔顿最早发起制宪会议,要求深陷独立战争之后乱局的邦联各州派代表聚首费城开会。代表们在近四个月的争论和博弈之后,制定了美国宪法,当时他年仅32岁。制宪会议后,他同詹姆斯·麦迪逊、约翰·杰伊共同发表《联邦党人文集》(The Federalist Papers ),他写了其中51篇。但由于他最初的文章大多是在和反对者辩论,完整论述型的文字不多,在许多认真学过美国历史的人眼里,《联邦党人文集》最著名的作者是詹姆斯·麦迪逊。
与那些过去在历史书写中被神话的国父形象相比,音乐剧《汉密尔顿》塑造的主角明显不同。在剧中,汉密尔顿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不完美的人,他是移民,是一个普通人,是来自底层靠自己奋斗而成功的人 。而这正是美国社会一直追捧的故事。同时,该剧在还没有美国概念的独立战争之前就开始讲一个移民的奋斗史,开篇即唱“移民能成事”,并启用黑人和拉丁裔演员演绎国父角色,这更符合美国人对自己作为一个移民国家公民的身份认同。
剧中,汉密尔顿私生活中的丑闻在当时也被人诟病。这与另一位建国之父托马斯·杰斐逊形成鲜明对比,杰斐逊与黑人女奴撒莉·海明斯育有后代,但在他留下的所有文字通信中只字未提。美国社会甚至学术界对杰斐逊和海明斯的关系争论了百余年,很多人拒绝相信杰弗逊会和女奴有染。上世纪末,DNA手段证明了这段关系的存在。也难怪在今年的 Black Lives Matters 运动中,杰斐逊成了众矢之的。
汉密尔顿则不同,他是纽约解放奴隶协会(New York Manumission Society)的创始成员。在剧中,他唱歌讥讽杰斐逊,“你的债务已经还清因为你不用为劳动力买单/我们知道谁在种地”。
该剧在呈现方式上以嘻哈为主,辅以英式流行乐、爵士等元素,为该剧的广泛传播奠定了基础。相比传统音乐剧音乐和歌剧,这更容易为年轻人接受和传播。
启用一众少数族裔饰演白人国父,用大众流行的音乐形式讲述常常被神化的建国历史,本身就是开创性的选择。电影版上映后,主创演员小莱斯利·奥多姆( Leslie Odom Jr., 饰演Aaron Burr)在对谈中坦言,排练中他最感动的时刻是四个少数族裔的演员排练第五首歌《The Story of Tonight》,他们扮演国父,唱他们的故事,那一刻他感到这就是革命。
《汉密尔顿》的创作始于2008年美国大选前,于2015年公演。它被看作是一个充满希望(或者希望的泡沫)的奥巴马时代的产物。汉密尔顿有一个非美国人的父亲,奥巴马也有一个非美国人的父亲,林-曼努尔·米兰达也是第二代波多黎各移民。
如今电影版上映之时,一切都变了。现在的美国,新冠病例激增,社会运动情绪高涨,观众看《汉密尔顿》时不仅仅是欣喜与感动,还多出了一些愤世嫉俗的反思。
有年轻观众辗转找到饰演阿伦·伯尔的演员小莱斯利·奥多姆,问他作为黑人去演一群白人的故事又有什么意义?她这番质问的背景是,在参加制宪会议的五十五个代表中,一共有二十五个是奴隶主,他们当年都在奴隶问题上妥协了,而这样的妥协和美国种族问题的现状有直接关系。
主创们的回应平静积极。他们告诉提问者,革命是混乱的,人是复杂的,这些国父在那个年代还非常年轻,没有人可以完美。
汉密尔顿作为一个颇具争议性的国父,远比剧中所表现的更加复杂。他被描绘成从一无所有到奋斗成功的建国之父,代表着白手起家的企业家精神、平民的声音,但实际上他却非常不相信普通民众,一直都是精英主义的拥趸。
他认为英国拥有最佳的政治体制模型,提出议员的任期应为终身制。虽然汉密尔顿在剧中是打拼移民的代表,但他却是1798年通过的更严的限制移民法案《客籍法和镇压叛乱法案》( Alien and Sedition Act of 1798 )的支持者。所以只能说,该剧的主创在创作历史音乐剧的时候将历史进行了一定程度的重构,让汉密尔顿这个人物更讨喜也更富有戏剧性。
这部戏能够成功的另一个大特点,是其中女性角色有很重的戏份,构成了该剧叙事线和观众共情的重要元素。
全剧通过对汉密尔顿的妻子及其姐妹的描绘,呈现了建国之父背后的女人群。《Satisfied 》 是许多人最喜欢的剧中歌曲,观众为汉密尔顿与妻姐安吉莉卡(Angelica)无法实现的感情感到遗憾,它唱出了两个不满足之人的无奈妥协。但事实上,汉密尔顿认识安吉莉卡的时候,她就已经和英国丈夫私奔结婚了,而不是剧中所写,放弃了汉密尔顿而不得不嫁给有钱的英国丈夫。她和汉密尔顿的所谓感情,也只是来自少数几封信里只言片语的推断。
安吉莉卡和她的姐妹们,是殖民地时期和美国建国早期女性中凤毛麟角的一群。她们从小出生在上层阶层家庭,接受几乎无异于男性的优越教育,腹有诗书,成为建国之父的知己或太太,和他们通信争论时局讨论所有话题(安吉莉卡除了与汉密尔顿保持通信,也和杰弗逊通信),在他们出征打仗的时候管理家产。
安吉莉卡在剧中唱道,当她见到杰斐逊,要叫他把女人写进《独立宣言》的续篇。这让人联想到约翰·亚当斯的太太曾给丈夫写信,请他在为新共和国的公民谋权利时不要忘记女性。
但如前所述,革命不是一蹴而就的、完美的,美国独立战争并没有带给黑人自由,也没有给女性选举权。白人女性在建国之初迎来了学者们所说的“共和母亲”时期,短暂地获得了教育机会和社会地位的提升,因为她们突然有了新的身份和任务——获得更好的教育,孕育更好的新共和国公民。
从当代女性视角来看,妻子伊莱莎(Eliza)在汉密尔顿在世时对他的辅佐、支持和包容,在他死后对他写作和精神遗产的保留,以及建立孤儿院等等的努力令人感动,也让人惋惜,她把自己的一生都跟丈夫捆绑在一起。但相比同时代美国普通女性,她所经历的人生已属幸运和不凡。大部分女性没有机会接受教育,书写和阅读能力实为多余,而持家和生育能力则是必须。另一位建国之父本杰明·富兰克林的小妹妹简就是一个例子,她嫁给了酒鬼丈夫,生了十二个孩子,一生穷困;她一直保持和哥哥的通信,用的是不乏语法错误的简单英文。哥哥创建了美国最早的图书馆,但图书馆却不对女性开放。
音乐剧两个半小时的时间,无法将美国早期建国史讲得面面俱到。这部剧更大的意义在于激发了观众对于历史的好奇和兴趣,让他们自己去探究戏剧背后 的真实。它告诉人们,历史是迷人的,昨天发生的事依然影响着今天的世界。
电影版《汉密尔顿》让全世界观众都有机会欣赏这出伟大的音乐剧,但也提醒着我们,剧院的魅力不可取代。在剧场看《汉密尔顿》的经历是一个立体的经历——抢票到排队入场,和一千三百人一起坐在剧院里鼓掌尖叫大笑和哭泣,听邻座小声讨论,到结束时候全场起立鼓掌流泪。这是一个电影版无法给予的全套体验。
但在疫情影响下,我们暂别了剧院。百老汇要到明年初才开放,许多戏剧工作者的工作受到了影响,甚至有《汉密尔顿》工作人员最近接了卡车司机的活儿。美国芭蕾舞团的领舞伊莎贝拉·博伊斯顿(Isabella Boylston )在instagram 上每日更新锻炼和跳舞的片段,和其他舞者制作线上课程,鼓励在居家社交隔离的人们保持积极心态。
情况对编剧来说似乎要好一点,对身在纽约的编剧朱宜来说,“我写剧本的没什么大影响,疫情开始之后突然好多新的委托创作来找我,为各种形式的线上演出写剧本。”
戏剧作为一种艺术形式不会因为疫情而消亡,只要有杰出的作品,便经得起一切不确定因素的考验。就像《汉密尔顿》最后一首歌所唱,“谁生/谁死/谁来讲述你的故事”,戏剧是人类记录自身历史和情感的必要表现形式,舞台上的戏必须演下去。
看完《汉密尔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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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Stuart McGurk、龙荻
翻译:琳子
图片:Josh Telles / AUGUST
剧照:2020 Lin-Manuel Miranda and Nevis Productions, LLC. All Rights Reserved.
编辑:靳锦
运营编辑:肖呱呱
我丢哈哈哈哈哈哈小乔喷口水骚爆了
无趣
最近频频刷到乔治三世,小乔这版最招人喜欢,符合音乐剧真香定律,帅气的反派人气最高。看开头的时候想的是这玩意什么鬼,竟然有人买1000+刀的黄牛票。一个小时之后觉得rap音乐剧这个形式不仅够新,而且和剧本精神完美切合,心中小作文构思一万字,打算看完打四星。哭了三次之后终于看完了,去他的吧,必须五星,林聚聚真的香,坐等7月3号!
1.小乔喷口水太明显了哈哈哈哈哈2.这个Samuel Seabury不行3.这么近距离的Lin可以要了我的命4.主持battle的时候华盛顿爸爸一直在尬笑圆场可爱死了5. James Reynolds的节奏感觉有问题6.Jefferson把Reynolds Pamphlet还给了指挥一份哈哈哈7.在Burr拉票那里 字幕写的姑娘们是female voters 但是那个时候女人不能投票啊 是不是应该换个称谓? 我唱了半场哭了半场,看官录是个体力活。这个时候,所有的剧场工作者,音乐剧爱好者,都太需要Ham了。
I am not throwing away my shot!
一觉醒来第一时间打开Disney+,高清特写镜头圆梦了,全程眼含热泪小声跟唱,赞美的话就不说了,我最喜欢的舞台剧top1。
无父无母白手起家,犯罪混乱对抗命运,无穷野心外加自信,政治辩论不在话下,和华盛顿联手努力,彻底推倒英国殖民,从此美国走向独立,政治生涯惨遭困境,接受决斗命丧黄泉,头像印上十元钞票,汉密尔顿歌剧电影,看到不仅只是嘻哈,R&B爵士传统音乐,英国国王乔治三世,还赠披头士英伦调,各式曲风完美颠覆,现代角度重审历史。
今年7月初,迪斯尼视频网推出了热门音乐剧《汉米尔顿》电影版,引起全球观剧新热潮!加上了电影镜头分切,音乐剧演出更加精彩;网上还可以搜到长一个多小时的此剧“创作纪录片”,配合着一起观看,十分享受!该音乐剧号称美国的“建国大业”,用音乐剧的方式,让今天的观众认识了200多年前的这位美国开国元勋,而且是用“嘻哈”(我一直不感冒的美国快板说唱)音乐方式!它2015年公演后,轰动百老汇,连续几年获“艾米奖”,俘获了大量年轻观众。现在网络电影一播,连我这样的老年观众也俘获了!编剧、作曲、主演LMM(英文名缩写)花了六年时间创作了该剧,创作前后两次进白宫为奥巴马夫妇演唱该剧片段,是花絮中的亮点。此剧也来过我国演出,从豆瓣网友的评论中,你可以看到“汉迷”们的水平!开阔历史知识,改变对嘻哈音乐的认识,推荐!
竹板这么一打呀,别的咱不夸,夸一夸老一辈资产阶级革命家
音乐剧新经典。辞藻华丽的嘻哈讲述的不只是汉密尔顿的生平,也是关于一个国家的诞生,甚至能看到两党制的源头。这个夏天美国国父们的雕像被推倒了一座座,而“汉密尔顿”高瞻远瞩的启用了女性、有色人种和LGBT组成多元阵容,赋予立国神话更现代进步、理想光芒的演绎。那个年轻、躁动、进取的美国今天还在吗?贯穿始终的“I am not throwing away my shot”希望是回答。
只要活得久 | 为什么不能打6星系列 | My entire life I've been waiting for this moment | 林漫威,永远滴神!第二天回来说两句:2018年夏天看完了 Hamilton 从此开始看剧氪金之旅;2019年夏天去西区看了 Hamilton 现场;2020年夏天 Hamilton 出了官摄。Hamilton 可以说是一切(败家)的起点,这部剧的存在已经构成感情绑架了。我开始做梦活到2021。
第一个声浪铺开,就能把人卷入美国成立之初的躁动与豪情。内外战争,亲疏党派,莫测风云之下,豪情与脏水都是万丈的。Alexander真是高飞时离太阳太近的伊卡洛斯,比拟了太阳的耀眼光芒,也备受时光不等人的反复煎熬。而一众曾被脸谱化的消声人物,有了纵横捭阖后浓重的悲剧感。“谁生谁死,谁在咏唱你的故事?”历史与野史难分难舍,转个光景,故人亦是当下情绪的投射与寄望,2016年,奥巴马时期尾音渐收,回看那时的音乐剧,也有了对照夕阳余晖与长夜极寒的味道。音乐剧真是王炸,灵魂共振的饶舌与肝肠寸断的情歌盘旋在一起,像是藤蔓攀上剑刃,哪怕锋芒拔地而起,那种疼痛才是最剜心的,把自己重新写入历史叙述的Eliza,叫磅礴历史也抵不过一声叹息。(爆炸可爱的小乔戏份本来就少,还要跟唇膏和口水抢戏)
录像带进入4K蓝光时代,还不要钱,朋友们,不进来一起哭一哭吗?!??/我人哭没了…………什么神仙编曲神仙歌词,WLWDWTYS整个上海听我哭/官摄拍得还不够好吗?!?兼顾了舞台呈现和电影语言,Satisfied和最后一枪的rewind呈现甚至惊艳,虽然肯定是130倍都不及现场沉浸体验,但近景特写也足够补足了。/兴奋到不能睡,我要一百星奉上!!★★★★★★★★★★★★★★★★★★★★★★★★★★★★★★★★★★★★★★★★★★★★★……
感谢LMM,有生之年终于看到OBC的演出了,激动得哭了!一切的一切都很完美!我爱每一个人!为什么不能打六星!
这部戏经历了陈年。16年暑假和冲哥在宿舍里看B站盗摄,那时我刚从纽约回来,美国还乘着奥巴马时代最后一朵理想主义的浪花,文化多元的未来在每张脸上、每段旋律和编舞中,第一幕如此振奋人心,“敬自由”,“为革命”。半年后看到卡司通过表演向彭斯喊话的新闻,那瞬间感到的依旧是音乐剧的魔力,是一丝灯塔主义的好感和一种对普世的、流行的“爱国主义教育”的向往。今天,在刚刚半年有余的迪士尼+上,它是一段同样来自16年夏天的录影,一个回不去的时刻(美国)和许许多多特写。我回到纽约,被尾声重新打动,看着看着满怀了太过年轻又百年苍老的nostalgia:舞台艺术属于前疫情,希望和野心属于前特朗普,唯问句属于此刻:那历史层层叠叠的回音:Who lives? Who dies? Who tells your story?
17年看了枪版,19年看了现场,现在终于有个完美版本收藏啦
Hamilton翻成电影版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镜头语言也不一定能最好的讲述这个故事。但是得见OBC组在巅峰状态的录影已经是许多音乐剧求之不得的美梦了,what else can I complain? P.S. Ham的风行无疑与Hip Hop/ Jazz/ Pop 的逐渐被接受无不关系。Lin 说过一个很重要的观点,当他在读Ham传记时,他觉得这就是Biggie,2Pac的故事。在整部剧里,反复出现的Flow和一些Bar的设计都借鉴了80-90s 的方式。甚至包括歌词“If you dont know, now you know”. 说Ham 是最伟大的音乐剧,说LMM“伟大”,对不起,完全无法苟同。Ham不是唱高调的音乐剧,只是每一代人的struggle.
完美的官摄剪辑,补足了很多即使是几千刀的orchestra seat也没法看全的细节和微表情,我都没发现乔宝宝登台的步伐是如此的风情万种+唾液飞溅😂二楼的各位也终于看清楚了。one last time两人脸上的表情很动人,突然理解当年坐我旁边的老叔叔为何会在Yorktown和这个number哭得梨花带雨…以及,做足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觉得60秒的intermission太短,匆忙冲回沙发的那一刻忍不住想起在剧场ladies room排队时的焦急心情。官摄的质量再完美,也不及现场效果的千万分之一…我会永远记得who lives who dies who tells your story 一曲终了灯光亮起时的震撼,无论何时何地再听到phillipa soo唱这首都会泪目。有生之年,让我们剧场再见。
舞台的功能是不可取代的。即便是官摄,也仅是无法亲赴剧院之后的无奈替代。也没必要拿来比较。毕竟功能不一样。
真正想让我起立鼓掌的是Eliza,史书的宏图伟业和雄心壮志是属于台前的男人们的,但是史书却是那个女人写的